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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就算他不是吧,你一定能夠理解,我們寧願用自己的辦法來確定一個人屬於哪個人種,而不希望只能依靠道聽途說的某種東西。」
「是的,我們會付給你這一整個學年的報酬。」
瑪麗點點頭。一開始她自己也不相信。
瑪麗的心怦怦跳著。作為一名加拿大學者,這些話她以前可從來沒聽過。她大學時認識的一些朋友畢業後去了美國讀研;他們經常告訴她說那兒有五六位數的研究經費和最尖端的設備。而瑪麗自己的第一筆研究經費只有區區的3200——而且還是加元。
「我們?」
「你是說這個研究項目是全職工作?」
「那我又要問了:我們應該怎麼稱呼自己以便和尼安德特人有所區分呢?」
「沒錯,你說得對,」瑪麗說,「我猜想你是不是要看看每個人的鼻孔……」
瑪麗皺起了眉頭。她幾乎已經準備好回到約克大學了,回到她被強|奸的地方,可是……
瑪麗·沃恩在約克大學的實驗室基本上跟她走時一模一樣——這不奇怪,儘管她遇到了那麼多事,她離開這兒也才23天而已。
「那它的全稱到底是什麼?」
「什麼事?」瑪麗說。她感覺到自己的胃在痙攣,這個男人擋住了房間里的唯一出口。他穿著一套深灰色西裝,戴了條灰色的絲綢領帶,領帶的結鬆鬆垮垮的。過了一小會兒,他走上前來,拿出一個薄薄的銀色名片盒,給瑪麗遞上一張名片。
瑪麗接了過來,看見自己的手在發抖,她感覺很丟臉。名片上寫著:
「這我看見了。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集團。」
「真的?」
「那他們鼻腔里的那些三角形突出部分呢?」克瑞格問道,「我聽說這確實可以判斷出一個人是不是尼安德特人。」
克瑞格立刻就悔悟了。「當然不能,沃恩教授。我向您道歉。我對這個項目的熱忱壓倒了我的理智。我本來想說的是,您願意負責這個項目嗎?我說過,我們會提供您所需的一切設備和人手,還有一筆數目可觀的諮詢費用。」
瑪麗的腦袋有點暈了。「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這個項目如此重要?」
克瑞格搖著頭。「沒有。但我們相信做好準備總是沒錯的。我跟你實說了吧。我同意你所說的,你的布迪特先生看起來,可以說,很有特點。但很可能另外一個尼安德特人沒有那麼鮮明的特徵,於是就可以溜進我們的人群中。」
「我們的主要經費來源之一是移民歸化局。」克瑞格說。瑪麗抬起了眉毛,克瑞格解釋道:「美國移民歸化局。」
「一點不錯。還有伊恩·塔特索爾以及你能叫出名字的其他所有研究尼安德特人的專家。九-九-藏-書關於尼安德特人和我們有多大差別,似乎他們也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
「你可以根據龐特·布迪特的DNA辨別出他是一名尼安德特人,對嗎?」
克瑞格直搖頭。「完全不是那樣,我向你保證。但為了移民、為了提供合適的醫療服務還有等等諸如此類的原因,我們需要知道誰是尼安德特人。一個不省人事的人也許會被用錯葯,就因為醫生不知道他是尼安德特人還是格里克辛人,你也不希望這樣吧。」
協力集團
「在羅切斯特,對嗎?」
「那麼我在哪兒工作?這裏?」
董事
克瑞格並沒覺得這話很好笑。「我在想,也許你能找出導致這一點的基因。」
「尼安德特大使館!」瑪麗驚呼道。
「離這兒沒有多遠吧?」
「紐約的羅切斯特,是的。」
「很好。很好。就這麼辦。」
「我今天是乘飛機過來的,」克瑞格說,「幾乎一轉眼就到了。我聽說開車大約要三個半小時。」
可是,不。不,她還沒有準備好。她希望自己可以將就著待在這兒,但是,如果今天早上有個風吹草動的話,她依然會緊張得要死。
瑪麗皺起了眉。「我不確定。物種會發生很多變異,而且——」
「我承認你說的沒錯,」克瑞格邊說邊點了點頭,「但是我們應該怎麼稱呼自己以便和他們有所區分呢?」
「多久能做好?」
「嗯,在龐特的世界,有一種人類化石,看起來和我們很像,他們稱之為格里克辛人。這樣就剛好扯平了:我們用他們那已經成為化石的祖先的名字來稱呼他們,而他們也用我們老祖先的名字來稱呼我們。」
克瑞格點點頭。「真的。我們這個星球上沒有發生過這麼大的事——嗯,從來沒有。沃恩教授,我們正在見證的是新生代的終結和下一個時代的來臨。地球上已經有大約35000年沒有同時存在兩種人類了——不過,如果這個通道再度打開,那就又會是兩種人類,這一次我們想要確保不出差錯。」
「你在開玩笑吧。」瑪麗說,儘管她覺得這恐怕是真的。
「呃,恕我直言,克瑞格博士,我是一名加拿大公民,你不能吩咐我做這做那。」
克瑞格搖著頭說道:「不,我們希望你到我們那裡去,那兒有安保設施。」
「我們現在仍然只有一個尼安德特人的完整遺傳物質,」瑪麗說,「就是龐特·布迪特。要從這一個樣本中找出判斷標準,恐怕不太可能。」
「老喬治·C.斯科特,他在作戰室里時緊握著一份布蘭德(BLAND)公九_九_藏_書司的研究報告。下次你看這部DVD時到這裏定格一下。那份研究報告的標籤上寫著大規模殺傷性核武器在全球的打擊目標。那剛好就是我們那時的工作。但是冷戰結束了,沃恩教授,我們現在研究的是完全積極正面的東西。」他停了一會兒,「你知道,儘管蘭德公司由軍方設立,它仍然有很多思想是超越時代的。我們的研究課題之一叫作《適宜人類居住的行星》,它研究的是在銀河系裡其他地方找到類地行星的可能性。1964年,斯蒂芬·多爾將之匯總出版,當時我剛剛開始在蘭德工作。即使在那時,在太空計劃最輝煌的時期,也幾乎沒有人認真地想過在我們有生之年能夠到達另外一個類似於地球的世界。不過一旦通道再度打開,我們就可以到達。而我們希望雙方的接觸能夠儘可能向著積極的方向發展。等到第一座尼安德特大使館成立——」
瑪麗眯起了眼睛。「而你想要把他們區分出來加以歧視?」
「人屬智人。」瑪麗說。
「還沒有人聽說過,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聽說。協力是我在過去幾周里組建起來的一個美國政府智囊團。我們跟蘭德公司差不多,只是規模要小得多——至少在現階段是這樣。」
「據說就是『研究與發展』。不過事實上它是由美國空軍資助的,而它存在的原因也讓人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它是研究核戰爭的。我是一名博弈論專家;那是我的專業,所以我會在蘭德公司——模擬應對核冒險政策。」他停了一下,「你看過電影《奇愛博士》嗎?」
「從技術的層面來說,這個名詞是特指舊石器時代生活在如今法國南部的一種人類,他們在解剖學上屬於現代人類。」
克瑞格停了一下,很顯然他發現有點出師不利。「如果我們的世界和尼安德特世界之間的通道再度打開,我們想事先做好準備。要守住這個通道,看起來並不太難。也許你知道,駐紮在北灣的加拿大軍隊第22飛行聯隊指揮部負責保衛通道,抵禦侵略或是恐怖襲擊。」
「那如果我們提供你可能需要的一切設備和人手,那樣要多久?錢不是問題,沃恩教授。」
瑪麗點了點頭,這倒不假。有些人,比如沃爾波夫,認為尼安德特人只不過是智人的一個變種——充其量是一個種族,如果說種族這個詞算是科學術語的話,他們和現代人類同屬一個人種。而其他人,包括塔特索爾在內,剛好持相反意見:尼安德特人本身自成一個人種,就是尼安德特人。迄今為止,所有的DNA研究似乎都支持后一種觀點——但是沃爾波夫和他的那伙人認為,現有的https://read.99csw.com那點少得可憐的尼安德特人DNA樣本,包括瑪麗親自從萊茵州立博物館的尼安德特人種標本中提取的線粒體DNA里那379個核苷酸,要麼是發生了畸變的,要麼就是被錯誤地解析了。要說這是整個古人類學界最炙手可熱的爭論焦點,可是一點兒也不為過。
J.K.(喬克)克瑞格博士
瑪麗看了看實驗室四周。「我在約克大學這裏還有本職工作要做,要上課,還要帶研究生。」
「如果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再度打開,」克瑞格說,「也許會有很多尼安德特人來到我們的世界。」
「我一點兒也不想貶低您的朋友,沃恩教授,但這隻是他的一面之詞。說不定,在他那個宇宙,他實際上是一名假釋犯,而那個東西是只有他和其他罪犯才佩戴的一種追蹤裝置。」
「確切地說,它屬於一家加拿大上市公司,國際鎳業公司。可是,你瞧,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跟你爭論主權問題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美國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而這也是合情合理的。」
「龐特不是罪犯。」瑪麗說道。
「你只要看看他是不是有植入機侶就行了。龐特說他們每個人都有。」
「哦。」瑪麗說,她以前倒不知道這些,「但是薩德伯里中微子觀測站所在的克萊頓礦,屬於加拿大。」
「哦。」瑪麗說。
瑪麗冷冰冰地說道:「知道了。」
「用我現在的設備?而且其他什麼事也不做?恐怕要幾個月。」
「喬克,叫我喬克。」他頓了一頓,「你看,我以前在蘭德公司工作。我學的是數學;我從普林斯頓畢業那會兒,一流大學的數學系畢業生有70%都申請蘭德的工作。只有在那兒你才有經費和資源做純粹的研究。實際上,有個笑話說蘭德(RAND)其實是『研究與不發展』這幾個英文單詞的縮寫——它純粹只是個智囊班子。」
瑪麗笑了。「你跟米爾福德·沃爾波夫談過了。」
「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瑪麗問道。
「哦,也許吧,但是他們自己可能早就知道了。龐特暗示說,他們很久以前就進行過研究,和我們的人類基因組計劃差不多。不過,當然,我想我能找出一個判斷標準。」
瑪麗微微挺直了脊樑。「通道是開在加拿大的土地上,而且——」
德國希爾德斯海姆的佩利扎烏斯博物館的艾林·艾傑巴德希特最近提出,從尼亞加拉瀑布一處古老的旅遊景點所購買的一具埃及人屍體很可能其實是拉美西斯一世,他所建立起的家族裡有塞提一世、拉美西斯二世(尤·伯連納在影片《十誡》里扮演的就是他read•99csw•com)、拉美西斯三世和奈費爾提蒂王后。這具標本現存放在亞特蘭大的埃默里大學,但是DNA樣本被寄到了多倫多進行分析;瑪麗的實驗室因成功地複原了古代DNA而聞名於世,正是由於這一點,她才和龐特·布迪特結下了緣。瑪麗離開期間,達麗婭對於那具據稱是拉美西斯一世屍體的研究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瑪麗對此讚許地點了點頭。
「也許吧,怎麼了?」
「哦,我們格里克辛人中也有很多人長著眉脊。比如說,東歐的男性就普遍都有眉脊。當然,彎成兩道的尼安德特眉脊非常特別,不過……」
「當然,」克瑞格繼續說道,「我們的世界和尼安德特世界之間的通道也許永遠都不會再打開了。但是,萬一它又打開了,我們想事先做好準備。」
「但是,如果尼安德特人和我們格里克辛人是不同的人種,那肯定有些基因是他們獨有的,或者是我們獨有的。例如,讓他們長著那種眉脊的基因。」
「美國政府。」
「那麼你打算提供什麼——呃——條件呢?」
「這我也知道,」克瑞格說,「但是我保證會安排別人來完成你的工作。我已經和你們大學的校長說過了。」
瑪麗不在的這段日子,達麗婭·克萊恩——瑪麗帶的一名研究生——很顯然來過不少次。她的工作區域重新布置過了,而牆上的圖表顯示,她正在從事的古埃及人Y染色體測序工作有了很大進展。
「我在這兒有住房,」瑪麗說,「一套公寓房間。」
「你知道,尼安德特人這件事讓我們——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整件事情還沒開始就幾乎已經結束了,起初幾天我們只當這又是一個荒唐的小道消息,沒有理會——就好像是在一塊西梅干丹麥餡餅上發現了特蕾莎修女的臉,或是看見了北美大足野人。」
瑪麗考慮了一下,她以後還是可以過來看看媽媽和朋友們。而她也必須承認,現在她最感興趣的就是研究龐特的DNA;她的教學任務只是個會帶來不便的負擔。
「是的。」
瑪麗點點頭。「很多年前看過。」
「尼安德特人是人類,」瑪麗說,「我們是同類,都屬於人屬。類人猿、直立人、前人——如果你認為它可以算是獨立的物種——海德堡人、尼安德特人、智人。我們都是人類。」
「我們這是未雨綢繆,沃恩教授。這就是協力集團要做的——不僅僅是雙方共贏,還要實現整體利益最大化。這將會無比激動人心,而我們希望你能一路同行。」
「你可以做?大約需要多久?」
「那麼你能做吧?」
「不,我沒有,沃恩教授。你的政府和我的政府對此都高度重視。」
「沃恩九九藏書教授。」瑪麗嚇了一跳。她轉過身來。一個高高瘦瘦、65歲上下的男人站在實驗室門口。他的嗓音低沉而刺耳,他的頭髮像羅納德·里根那樣筆直向後梳成了一個大背頭。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克瑞格博士?」瑪麗問道。
上面還有個圖片標誌:一張地球的照片,從中間一分為二。在左邊的一半上,海洋是黑色的,大陸是白色的;而在右邊的一半上,配色剛好相反。上書街道地址在紐約的羅切斯特,而電子郵件地址的後綴名是「gov」,表示這是一家美國政府公司。
「別著急,」瑪麗說,「我們只有4個史前尼安德特人和1個現代尼安德特人的DNA。我真希望樣本能更多一些。」
「好吧,如果使用——呃——使用資源不受限制的話,我想我能做得快一些。至多幾個星期吧,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
「我是協力集團的董事。」他說。
「不太好記,不是嗎?」克瑞格說,「我好像聽過有人稱我們為克羅馬農人,這聽上去挺像那麼回事兒。」
「我可以給你一份15萬美元的一年期諮詢合同,立刻生效,還有全額醫療保險。」他微笑著說,「我知道你們加拿大人最看重這個。」
「你不在時,我們會替你償還抵押貸款、交稅,還有支付公共維修基金。這份工作完成時,你的家會等著你回來。」
「格里克辛人?你是這麼說的嗎?」克瑞格皺著眉說,「好吧,我想這行得通。那麼你的DNA技術能夠準確地辨別出誰是尼安德特人,誰是格里克辛人嗎?」
「你說得很誘人,克瑞格博士。」
瑪麗慢慢地點了點頭。這有點道理。何況這已經有了先例,並且沒有任何負面效果:加拿大政府做了大量工作來定義一個人是不是具有法律地位的印第安人,以便正確地實施社會項目和賦予他們權利。儘管……「我們沒理由認為通道也許會再次打開,不是嗎?我的意思是,一點跡象也沒有,難道不是這樣嗎?」她很想再見到龐特,可是……
「這我知道。但是你不試試看的話,我們怎麼能肯定這樣不行呢?」
瑪麗倒是聽過蘭德公司,但對它卻知之甚少。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
「那麼你所做的測試能夠識別出所有的尼安德特人嗎?如果結果顯示某個人是尼安德特人或者是人類,這個結論可靠嗎?」
「實際上,女士,它開在加拿大土地以下一又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在薩德伯里中微子觀測站里,而這個觀測站是加拿大、英國和美國科研機構的合作項目,參与的有賓夕法尼亞大學、華盛頓大學、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勞倫斯伯克利國家實驗室和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