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時間很寶貴，」朗維斯說，「我們可以開工嗎？」

「瑪爾是遺傳學家，」龐特說，「我第一次來地球時，就是她證明了我在基因上是他們所稱的尼安德特人。」他伸出手去，把瑪麗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裡，他的掌心寬大、手指短小，「不僅僅如此，她是我愛的女人。我們想結伴在一起。」

幾個月前，龐特第一次來到這裏，露易絲曾救過他一命。當時很偶然，他從自己的量子計算機室被傳送到地球上，正好出現在薩德伯里中微子觀測站的重水池裡，那時候露易絲正在那工作。

喬克點點頭。「我想和你說件事，」他走了進來，拉了把椅子坐下，「我雇你到這兒的工作，你已經完成了。你找到了區分尼安德特人和我們地球人的方法，這個方法絕對不會出錯。」確實如此，她找到了。這方法極簡單：智人有23對染色體；而尼安德特人有24對。

「我們要因此感謝您，」瑪麗說，「我們——協力集團的所有人，都很感謝您能來到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瑪麗的思維中，尼安德特人長得都很壯實——《多倫多星報》用「矮短的黑犁耙」這個片語來形容他們的五短身材、發達肌肉。所以，看到站在龐特·布迪特旁邊的朗維斯·特洛波，瑪麗非常驚訝。

在尼安德特人中，龐特是145代，就是說他38歲。他身高5.8英尺——在同類男性中，算高的了——肌肉發達到會讓眾多健美者都嫉妒的程度。

龐特湊向朗維斯，對他耳語幾句。朗維斯的額頭攢動幾下——一個有眉毛的尼安德特人還能像這樣，還真是不可思議。瑪麗心想這個百歲老人能這麼做，絕對是超現實的。但是，他還是握住露易絲的read.99csw.com手，那表情則好像是他正拿著一件令人反感的東西一樣。

當然，這兩個尼安德特人的眼睛最引人注目。龐特眼睛虹膜的顏色是迷人的金色；朗維斯眼睛的虹膜看上去則有些獃滯：他的眼球是藍色的，一道藍綠色的光從眼睛中間的水晶體後面發散出來。

門轉開了，來者是喬克·克瑞格。此人瘦高，灰色的頭髮向後梳成背頭，這常讓瑪麗想到美國前總統羅納德·里根。這麼想的人不止她一個，那群背後管露易絲叫「LL」的人也偷偷地給喬克起了個綽號，叫「吉普人」。瑪麗猜想他們也給她起了綽號，只是她還沒聽說而已。

瑪麗點點頭：「他來這兒就是為了參加幾場聯合國的會議，還有，把朗維斯從這帶到羅切斯特。」

「瑪爾，」龐特·布迪特說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朗維斯·特洛波。」

「太棒了！要是你願意多認識這方面的人，當然更好啦。」

「龐特的男伴的女伴……」喬克重複道。

「哦，你好。」朗維斯說道。當然他是用尼安德特人的語言說的——這種語言只有唯一的一種，所以沒有名字——但植入機侶把他所說的翻譯過來，這些綜合處理過的英語單詞一個個地從外置揚聲器里蹦出來。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瑪麗抬起頭，說：「進來。」

機侶真是很了不起！瑪麗知道，用她的世界的時間來計算，早在1923年，朗維斯就發明了這項技術，當時他還是個小夥子。為紀念機侶為尼安德特人所做出的所有貢獻，朗維斯被授予一個用純金面板製成的機侶，安置在他左胳膊的內側；尼安德特人可是很少有左撇子的。相比之下，龐特的機侶——名叫哈https://read.99csw.com克——面板只是普通鋼鐵，看上去廉價很多。

喬克揚起手：「哦，我沒讓你回約克去，但是我確實是希望你離開這裏。龐特馬上要回去了，是吧？」

「我想，這是我有生之年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朗維斯說，「長老院那群笨蛋！」他那古怪的腦袋憎惡地搖了搖。

雖然朗維斯毫不領情，但露易絲的笑容依然燦爛。「真的很榮幸，」她看著瑪麗，「自從我上次見到霍金之後，就沒有這麼興奮過了。」斯特芬·霍金到過薩德伯里中微子觀測站。監測室位於地下2公里處，而水平方向最近的電梯也有1.2公里之遠，因此到觀測站非常不方便，那次簡直就像是勤務兵的一次操練。

「您好，特洛波學者，」瑪麗問候道，她沒有和他握手，尼安德特人沒有這樣的風俗，「見到您很榮幸。」

「是的。龐特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他叫阿迪克，就是和他一起發明量子計算機的那個傢伙。同時，阿迪克和一個女人結伴，她叫魯爾特，是個化學家。不是合歡節的時候，尼安德特的男女要分開住，這段時間我和魯爾特住在一起。」

「你問我？」瑪麗說，試圖不讓自己聽起來很興奮，「敢問教皇信天主教嗎？」

「特洛波學者將和露一起共事，」龐特說，「看看能不能用現有的設備——你們怎麼說來著？——直接造出一台量子計算機，就像我和阿迪克造的那台。」

「現在。」一個女人味十足的聲音回答道。瑪麗轉過頭。露易絲·貝努瓦——這位芳齡28歲的女人儀態萬千、秀髮如瀑、明眸皓齒、身材修長——正站在門口。「抱歉，我遲到了，交通真要命。」

但到龐特和露易絲共事九_九_藏_書的時候，瑪麗就不再為此煩心了，因為這位尼安德特人愛的是瑪麗，而不是那個法籍加拿大人。豐胸厚唇在巴拉斯特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麼。

露易絲開始走，朗維斯隨後。龐特走近瑪麗，在她臉上親昵地吻了一下。朗維斯壓根沒回頭就喊道：「跟上，布迪特。」

「你好！瑪麗，」喬克用低沉粗糙的聲音說道，「有空嗎？」

「我什麼時候去見貝努瓦學者？」朗維斯問道。

瑪麗走回自己的辦公桌，開始把亂成一堆的文件整理分類。她過去是——什麼呢？緊張、嫉妒？她不確定，但龐特和露易絲·貝努瓦在一起，這肯定是她當時不自在的原因。畢竟，瑪麗已覺察到協力集團里的那些男人在露易絲背後用「LL」來指代她。最終，瑪麗去問弗蘭克那是什麼意思——他是那幫人中的一個——弗蘭克當時很是尷尬，但最後還是說了，那是指「誘人的露易絲」（Luscious Louise）。瑪麗必須承認，露易絲確實如此。

「好的，我還不知道你在那邊居住方面怎麼安排，但是——」

「露」是露易絲·貝努瓦博士，分子物理學家；尼安德特人不會發「ee」的長音，雖然他們的機侶在把尼安德特語翻譯成英語時，已經在必要的地方把這個音節填補起來。

「嗯，那你為什麼不陪他回去呢？尼安德特人非常大方，他們願意把遺傳基因和生物工程方面的先進知識全部拿出來和我們分享。學無止境，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出一趟遠差，去尼安德特人的世界，大概一個月，儘可能多學學他們的生物科技。」

「反正就是說，龐特的男伴的女伴是化學家，名叫魯爾特。尼安德特人認為遺傳基因學是分屬於化學，仔細想想確實如read.99csw.com此。所以，她能介紹我認識這方面的人。」

露易絲徑直走進屋，伸出蒼白的手。「您好，特洛波學者！」她說道，「見到您很榮幸。」

朗維斯是尼安德特人中的十位尊者之一，這些偉大的科學家、天才的藝術家在從他們的世界到這個世界的征途中，走出了大門，邁出了第一步，阻止了尼安德特政府隔斷兩個世界交往的企圖。

「哦，其實很簡單的，」瑪麗微笑著說，「傑克·艾伯特曾娶過尼基，尼基的娘家姓里德。在此之前，她嫁過維克多·紐曼——這是前兩次，在第三次之前；但現在，傑克娶的是……」

之後龐特身染重病，露易絲、瑪麗，還有內科醫生雷本·蒙特戈也一起被隔離過。因此，露易絲得以從龐特那裡學到所有關於尼安德特人的量子計算機技術，這使她成為領銜複製這種技術的不二人選。因為連接兩個世界的關鍵所在就是要有足夠大型的量子計算機，所以露易絲的才能也受到了高度重視。

朗維斯輕敲幾下光禿禿的腦瓜，他在聽機侶翻譯的最後一句話，但是很明顯這幾個字他聽得一頭霧水。

瑪麗能感覺到心臟興奮得怦怦直跳：「我願意去。」

尼安德特人中，138代很少有人還健在，朗維斯·特洛波就是其中之一，讓人都不敢相信他已經108歲了。儘管他肩膀很寬，卻瘦得皮包骨頭。所有的尼安德特人膚色都很白，這是因為他們這個種族在北方生活的緣故；但是朗維斯幾乎是透明的，因為他身上毛髮稀疏。儘管在他https://read.99csw.com臉上能看到尼安德特人所有典型的特徵——額頭很低、眉脊彎了兩道、大鼻子、方下巴、無下頜——他頭上不見一根頭髮。相比之下，龐特則是一頭濃密的金髮，留著多數尼安德特人那樣的中分髮型，滿嘴濃厚的金色鬍鬚。

「我一直是和龐特的男伴的女伴住一起的。」

喬克揚起手：「好了，好了。」

朗維斯獃滯的眼神落在瑪麗身上，不可捉摸。瑪麗則把目光投向辦公室窗外，辦公室坐落在這座舊大廈的二樓，這座大廈位於羅切斯特市，是紐約州協力集團總部所在地。視線所及，可以看到大半個安大略湖。「嗯，」朗維斯說，至少是他那個純金機侶這麼翻譯出他所發出的尖銳音節，但接著他轉眼看龐特，語調緩和了下來，「我還以為自己為跨文化交流做出的貢獻已經夠大了呢。」

「上次我查的時候還是。」喬克笑道。

「當然，」露易絲依舊笑容滿面地說著，「我們的實驗室就在大廳下面。」

瑪麗吸了口氣。「很閑。」她說。

龐特很沮喪地對瑪麗笑了笑，聳聳寬肩，便關上身後厚重的黑木門，跟上露易絲。

瑪麗脈搏加快。她知道這份薪水豐厚的理想工作是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她試圖拿此開涮，「但是，你也曉得，我這個學年不能回約克大學了，兩位按學期上課的老師——」其中一個絕對是個禽獸，「頂替了原來我的工作。」

「啊，」喬克搖搖頭，「這尼安德特人的家庭關係還真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