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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我工作忙,抽不開身。」喬克回道。
瑪麗看著前面的路:「我該和他攤牌了。」
「啊。」瑪麗說。
喬克搖搖頭。
「不,」瑪麗說,「我是說,我需要單獨見他。」

「我們今晚要在里士滿山的家裡住,你知道吧?」
「你為什麼在笑?」龐特問她。
他的陰囊,也許是被激光給切開了。還有——
「嗯,」龐特說,「我們兩個世界之間計劃要開通一個更大規模的、永久的地面接入口。顯然,你們聯合國人員想把這個接入口放在你們的聯合國總部和相對應的我們的聯合國總部之間。」
但是——也可能他是空著手的——龐特當時把科尼留斯的睾丸從他身上猛扭了下來;然後肯定又用了激光,把肉|縫合起來。
龐特沒必要讓機侶查看日曆;他當然知道這個數字。雖然他自己的女伴克拉斯特兩年前死於白血病,但只有合歡節的時候,他才能看到女兒們。他點點頭。「之後,我要去南方,去我們世界的聯合國總部。」龐特從來不說「UN」;尼安德特人從不講單音節的字母,所以他們對用首字母來指代事物的方式完全陌生。「新的接入點要建在那裡。」
她看過去,龐特的眉毛不停攢動著。「哦。」他直接用英語說。
在長途開車過程中,瑪麗播放幾張CD。他們開始放的是瑪緹娜·麥克布里頓的《最熱精選》,現在聽的是莎尼亞·吐溫的《到這邊來》。莎尼亞的大部分歌曲,瑪麗都喜歡聽,唯獨不能忍受《從此刻起》這首歌,這歌好像少了吐溫標誌性的oomph音。她猜想,將來某天,莎尼亞會把專輯裏面的那首歌清除出去。
瑪麗試圖很嚴肅地點點頭,但很明顯她還沒法不讓自己笑出來。
那就意味著……
龐特點點頭。
這一切,在他看來還是難以置信,一想起來依然煩躁不安。謝天謝地,在加拿大藥店櫃檯能買到止痛的可待因藥片。服下后,疼痛的感覺一天天地減少。他手頭上常有的是222型號的,起初一次服用5片,現在已經把劑量減少到常規的2片。
哦,接受科爾姆求婚的時候,挎著父親的胳膊在教堂走道上走的時候,她都沒有百分之百地確信科爾姆會是她共度一生的人。結婚的前幾年還好,但隨著雙方的興趣和目標發生變化,婚姻也越來越糟糕。
在她的星球上,瑪麗·沃恩有兩個家:她在這兒租了一套,位於紐約上街的布九-九-藏-書利斯圖港村;她在加拿大買了一套,是在多倫多北面的里士滿山。她和龐特正朝著後面的那個家駛去,那兒離協力集團總部的車程為三個半小時。他們在紐約州的高速公路上行駛。途中,他們一度在布法羅下了高速,停車買肯德基。龐特認為這是最棒的食物;瑪麗就不敢苟同了,因為她得為自己的腰圍著想。在溫暖的氣候中,要讓肉保持鮮味,人們就得往肉里加入香料。龐特以前從未嘗過由11種不同的芳草和香料調製而成的食物,他那邊的人不會加入這麼多調味料的,因為他們居住在高緯度的寒冷地帶。
「真的嗎?」龐特說,「那太好了!」他頓了頓,「但是,當然……」
科尼留斯狂怒不已。他所做的一切無可厚非:那些女人——瑪麗·沃恩和卡伊瑟·雷姆圖拉——一直都礙手礙腳。僅僅因為她們是女人,就獲得了職位和任期。而他,堂堂正正地從牛津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但職稱晉陞卻沒他的份,只是因為約克大學要在其眾多教職員工當中「糾正因歷史原因造成的性別失調問題」。他被耍了,所以他要讓她們嘗嘗被耍的滋味。「她們」指的是系主任,那個巴基斯坦女人;還有沃恩,她的工作本應該是他來做的。
很多資金忽然湧入來創辦協力集團,部分來自INS,但絕大部分來自DoD。這個集團的名稱是一些政治家想出來的,喬克倒想叫「巴拉斯特緊急任務特別小組」,或者是其縮寫BERET。只是,在他被任命領導這個組織之前,名稱和標誌都定過了。那個標誌被設計成兩個世界的聯合,傻不拉唧的。
「很好,」龐特說,「文化交流越多越好。」他瞄了眼窗外的安大略湖,或許在想著那趟即將到來的旅程,「那麼,我們必須先去薩德伯里。」
瑪麗點點頭,揚起手制止他:「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一個月只有4天在一起。」在龐特的那個世界里,男人和女人大部分時間是分開的。女人住在中心區,男人住在邊緣區。「但至少我們是在同一個世界——我也有事情做。喬克讓我用一個月時間,儘可能地去學習尼安德特人的生物科技。」
瑪麗超過一輛車,然後看了看龐特。「親愛的(honey)?」她說。
喬克的博士專業是博弈理論。他在普林斯頓大學,師從約翰·納什,然後在蘭德公司順風順水地幹了30年。該公司由空https://read.99csw•com軍投資,在冷戰時期是美國政府的主要智囊團,實施核戰研究。時至今天,喬克聽到M.D.這個縮寫時,他想到的是「megadeath」——100萬平民的傷亡——而不是「medical doctor」(內科醫生)。
科尼留斯發瘋般地在整個公寓里找他的睾丸,希望能夠將它們重新移植到身上。但是幾個小時后,憤怒和沮喪的淚水從他臉上流下來,他不得不面對現實:龐特要麼把它們扔進了馬桶;要麼帶著它們一起消失在茫茫黑夜中。無論哪一種,它們永遠消失了。
「下一次合歡節之後。」

他們一路開著車,一路放著音樂,太陽徐徐落下。在一年中的這個時候,太陽總是早早下山。瑪麗思緒紛亂。編輯唱片容易,編輯人生難呀。就算能這麼做,她想刪除的過往並不多,也就幾件事情,最想刪的就是被強|奸那件事——難道那真的僅僅是三個月前的事嗎?
龐特揚起手:「下一次合歡節結束之後,我才會去多納卡特,當然,到下下次合歡節開始的時候,我早就回來了。」
「不,不。但她準備後天去薩德伯里看雷本。」被隔離的那段時間里,露易絲·貝努瓦和雷本·蒙特戈戀愛了。之後他們的關係一直維持著。「想想看,」龐特說,「要是我們四個人同時在薩德伯里,大家可以一起吃個飯。我好想吃雷本做的燒烤……」
「你要是回來,」龐特說,「那我們可以一起乘車去入口。我剛才準備與露一起走的,但是……」
當然將來有一天,羅馬天主教會會停止對離婚的禁令。一直以來,瑪麗也沒特別的原因要去解除和科爾姆的關係,但遇到龐特后,一切都改變了。她現在真的想和科爾姆一刀兩斷。她既不想虛偽地去發表作廢聲明,也不想為了離婚而被開除教籍。
「可沒那麼簡單,」龐特道,「儘管這次旅行還看不到合歡節,但是,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喬克嚇了一跳。他發現有兩個尼安德特人在協力集團已經讓人不舒服,他們看上去就像可笑的侏儒。那個四處都是這類人的地方,他肯定不想去的。「什麼時候起程?」
喬克皺起眉頭。真見鬼,為什麼這個情報他要從一個該死的尼安德特人那兒獲悉?轉而又想,今天他還沒有看電子郵件,或許已經在那兒了。當然他早就知道紐約市在選擇範九_九_藏_書圍之內。在喬克看來,新的接入口當然是在美國的土壤上,而把它放在聯合國的地盤上,也能照顧到別的國家的情緒,從技術上來說,聯合國是國際領土。
那天晚上,他給遺傳系打了個電話,在卡伊瑟·雷姆圖拉的聲訊電話上留了口信。他一直憎惡那個女人,憎惡的程度甚至超過這件事對他造成的影響。但是,他設法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推說自己病了,要過幾天才能上班。
「我很好奇,想見見他,」龐特說,「看你選的格里克辛人是個什麼樣子……」
最後,科尼留斯終於有了點力氣向電腦走去:那還是他讀研的時候用的,90兆赫茲的雜牌奔騰電腦。這台機器文字處理或是收發電郵尚可,但網速很慢。約克大學是高速光纖聯網,而他家裡,卻只是用本地ISP撥號上網。但現在他需要答案,所以他得忍受這樣慢得都要讓人抓狂的網速。
她知道科爾姆想要什麼:在她的教會和上帝面前宣告,他們沒有過事實婚姻。這種作廢聲明,實際上就是對婚姻的批駁,否認其真實存在過。
科尼留斯·拉斯金擔心這種逼真的夢魘會無休無止下去:該死的穴居人朝他走來,把他摔倒在地,打成殘廢。每天早上醒來,他都大汗淋漓。
「要是可以的話,在我們從里士滿山去薩德伯里之前,我——我想去見他,或許和他吃個早飯,或者中飯。」
該死的,她和科爾姆的婚姻並沒有從名冊上被清除、塗抹、廢除的價值。
後來他們談論了很多人類大躍進的話題,在這個地球上,人類首次有真正意義上的意識是在4萬年以前。瑪麗也有自己的大躍進,她意識到,自己的意願和職業目標不應該讓位給她法律上的丈夫。從那一刻起,他們的生活就分道揚鑣了,現在他們形同陌路。
除了服用止痛片之外,科尼留斯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他肯定不能為此去看他的私人醫生——哪個醫生都不行。要是那麼做,他受傷這件事就無法保密了;肯定有人會講出去的。龐特·布迪特說得對:科尼留斯不能冒那樣的風險。
龐特又點點頭。
龐特繼續道:「朗維斯說,他們正計劃把一批聯合國官員帶到另一邊去看看。我和阿迪克準備跟他們一起去我們那邊的曼哈頓——多納卡特島,去四處走走。為防止大型量子計算機出現故障,就得屏蔽從地球上、太陽上以及宇宙中發出的任何射線,因此還有大九九藏書量的與此相關的事情需要考慮。」
今晚我唯一的話題就是我們的未來。我這麼說,不僅僅因為我是美國總統,不僅僅如此。因為,在未來這件事情上,我們與尼安德特人是沒有交集的……
唱片換到了一首新歌《愛過之後的人生》。
該死的!科尼留斯想,再次感覺到雙腿之間的疼痛。陰囊腫脹得很厲害,卻是空空的。

在安大略省北部的鎳礦里冒出個現代穴居人這種事就像碰到外星人,或是看到大腳印等一樣,只會是那些小報的消息素材。所以,第一個尼安德特人從另一個世界進入了這個世界,這樣的首次見面方式讓五角大樓大為惱火,但那已是往事了。當美國政府或加拿大政府想要嚴肅對待這件事時,他們已經來不及操控局勢了,因為,尼安德特人已出現,民眾皆知。
那就意味著不是宣告作廢,而是離婚。是的,沒有法律說,一個格里克辛人和另一個格里克辛人在法律上還維持婚姻關係的同時,不能和異性巴拉斯特人進行結伴。但是,毫無疑問將來會有的。瑪麗想全心全意地做龐特的女伴,這就意味著她必須和科爾姆徹底了斷。
喬克·克瑞格回到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在協力集團大廈的一樓,裏面的窗戶很大,朝南面對碼頭,而朝北面對安大略湖。大廈坐落在羅切斯特市海風社區東西走向的陸地上。
龐特微微皺眉。這是瑪麗愛用的昵稱,但他不喜歡。因為裏面有「ee」這個音節,他發不出來。「嗯?」他答道。
「是嗎?」
「喬克讓我跟你一起走!」
當然,選個博弈理論家絕不是偶然。要是雙方恢復聯繫,尼安德特人和人類(至少是在私下裡,喬克一直用這個詞指代真正的人)肯定有各自不同的利益。在那樣的情況下,追逐利益的最大化自然是合情合理的,而這正是博弈理論所做的。
「嗯,那你願不願意去一趟?這個研究所就是致力於與我們的世界建立良好關係。你是這兒的頭,但你還沒去看過我們那邊。」
科尼留斯很仔細地觀察尿液中滲出的血絲。每天早上,他用手撫摸著傷口,看有沒有液體滲出來,並且不斷地給自己量體溫,確保沒有發燒。還好,儘管時常有些燥熱,他的確沒有發燒。
花了20分鐘,他終於找到了想要的。龐特帶著醫用腰包回到這個地球,裏面的工具就有麻醉激光手術刀。在聯合國外面,這read•99csw•com個尼安德特人被槍擊后,就是那個設備救了他一命。當然,他也是這樣——
諷刺的是,天主教徒無論犯了什麼樣的罪,只要向上帝坦白,就會得到寬恕,免除罪名。但是,你若是偶然嫁錯人,就沒有這麼簡單了。除非你願意撒謊否認事實婚姻,否則教會要你至死不渝地忠於婚姻。
自從那天那件恐怖的事情發生后,科尼留斯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躺著,自己抱著自己,痛苦不已。電話鈴響了幾次,其中肯定有一次是從約克大學打過來的,有人想知道他到底在什麼鬼地方待著。但是那時候他還不能對任何人講。
瑪麗能感覺興奮勁兒正慢慢從她身上消退。理智上,她知道,就算她待在尼安德特人的世界,每次能和龐特聚在一起的日子之間都有25天的空白,要習慣這種日子,對她來說,依然是個艱難的概念。她多麼希望能有個解決方法,在某個地方、某個世界里,能常常和龐特在一起。
「朗維斯·特洛波從紐約市帶過來一些《聯合公報》。」朗維斯和其他9名尼安德特尊者,再加上尼安德特大使圖卡娜·普拉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聯合國。「你有沒有聽說要去對應點考察這件事?」
「離合歡節還有10天時間,是吧?」
龐特笑了起來,嘴巴咧得像瓢,這讓喬克很厭惡:「一般都認為我們——而不是你們——缺乏去未知的地方探險的興趣。你應該去看看正在跟你打交道的世界。」
龐特來到瑪麗的辦公室,隨手關上門。他抱著瑪麗,親吻她的臉;她也親吻他。最終,他們放開對方,龐特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我很快就得回我的世界去了。」
科尼留斯又想到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渾身肌肉緊縮。
但是,她和科爾姆·奧凱西的婚姻呢?
喬克辦公室的大門總是敞開的。那可是個不錯的管理方式,門戶敞開政策,不是嗎?但是,看到一張尼安德特人的臉——這張寬臉,額頭上有幾道深溝,絡腮胡——在門旁東張西望時,他還是大吃一驚。「什麼事,龐特?」
「嗯,在法律上,我還和我的……我在這個世界的男伴在一起,這你也知道吧?」
天殺的。
「露易絲?她也去嗎?」
「啊,好呀。」喬克說,試圖一直表現出高興的樣子,「我相信用我們露易絲的話說,那就是,『派——對』!」
科尼留斯合上眼,狠狠地吞咽了一口,不讓胃酸從喉嚨里湧上來。
不,她不能否認這場婚姻。
「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