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龐特說。

「Ka.」龐特柔聲地說。要是巴拉斯特只說了這個詞，克里斯蒂娜就不會多事把這個尼安德特的詞翻譯成「是」。

瑪麗渾身都鬆弛了下來。要不是龐特的胳膊抱住她的腰，她只怕會從他腿上滑下來。「我的……上帝呀。」她說。她的頭腦一團糨糊。

瑪麗微微點點頭。「但是你是個科學家，這是……」她停了下來，相信有來生，居然能起到這樣的安慰作用，「這推測很有趣。」

「是什麼？」

「但也是有很多偉大崇高的原因。」瑪麗說。

瑪麗邊點點頭，邊整理頭腦中瑣碎的思緒：「在愛他們的人心中，紀念牆上的那些人依然以某種形式活著，這種想法讓你很不舒服。」

他們離開飯店后，瑪麗和龐特與梅加會合，陪著她玩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是她上床睡覺的時候，梅加回到她的監護人達卡拉·波爾貝的家裡，這讓瑪麗想到一個好主意：她和龐特可以去邊緣區龐特的家裡過夜，畢竟，阿迪克不會在的，這樣班德拉和哈布就可以單獨待在自己家裡了。龐特對這個建議大吃一驚——一個女人去男人家有些不尋常。雖然瑪麗現在已經去過兩三次——但是，在瑪麗解釋完不願在有別人在家的情況下做|愛之後，龐特很快就同意了，他們叫了輛立方車，駛向邊緣區。

瑪麗環抱著龐特寬寬的肩膀：「跟我有關嗎？」

「啊。我還有一些別的read.99csw.com問題要解決。」

「我不能說我理解，因為我真的不理解。我從不相信無視事實的一切。但是……」

「還記得韋羅妮卡·香農嗎？」

「我們稱之為問題。」瑪麗說。

瑪麗的眉毛擰在一起，頭歪向一側，肯定是迷惑不解：「是嗎？」

「龐特，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的。我最不希望你做的，就是你不願意與我坦誠相待。請你告訴我，到底你想說的是什麼？」

龐特側頭轉向瑪麗：「是你叫我說的。我只是想自己私下裡想想。」

「就像那些紀念越南老兵的牆。」瑪麗說，記得他們去過華盛頓，龐特對那個景點印象很深。

「嗯？」

龐特看上去完全領會，瑪麗心想，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是：你認為我會不知道嗎？

「Ka.」龐特又說，但是，過了很長時間他才繼續，克里斯蒂娜在翻譯著，「但是塞爾根和我並沒有談到那次華盛頓之旅。」

瑪麗深呼吸一口。她不習慣那個概念，但是她體內的那個科學家不能忽視韋羅妮卡顯然已經證明了的事實。但是……「我猜是的。」瑪麗吐出呼進去的空氣。

龐特的姿勢與智人的男性不同：儘管他下頜很長，卻沒有屈手肘托腮。當然，他手臂的比例非常不正常。不，該死，不。不該用「正常」這個詞。當然，要他去模仿羅丹的《思想者》的姿勢，肯定很不舒服。或者九九藏書——為什麼瑪麗以前沒有注意到？龐特的枕骨在後腦中佔據相當的分量，使他沉重的臉獲得了完美的平衡。或許，思考的時候，他就沒必要托起頭。

但是瑪麗並不打算就此罷休：「看！你們的音域不如我們的廣！所以我們更高級。」

「當然了。」龐特說。

「那麼……」瑪麗說。

「那麼或許我們就有法子治療它。」

「不開心？」龐特說，「不，不，沒有呀。我只是在想事情。」

「瑪爾……」龐特溫柔地說。

瑪麗皺起眉頭。要是他什麼都不說，她永遠都不能問他有什麼不對。

「可以想象得出來，」機侶繼續說，「要是有朝一日你死了，龐特就不會像當年克拉斯特死了那樣悲傷——倒不是因為他愛你少一點，而是因為他相信你依然以某種方式存在著，而減輕點痛苦。」

「對不起，」瑪麗說，她這回坐到了龐特的腿上，胳膊抱著他的肩膀，「對不起，請原諒我。」

瑪麗感覺到後背僵硬起來。很顯然，她成了龐特的問題根源，這已經很糟糕了，但成為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的理論研究對象更糟糕！她冷冰冰地問道：「他的猜想是什麼？」

龐特繼續說：「應該有可能確定是哪種基因突變導致格里克辛人的宗教信仰。」

龐特又沉默了，瑪麗換了個位置，往後面挪了點，這樣她好研究他那張寬寬圓圓的、長滿鬍鬚的臉。他那金色的雙https://read.99csw.com瞳里滿是智慧，滿是善良。

龐特張開嘴想要抗議，但又合上嘴，不做聲。但是瑪麗知道他想講什麼。對她這話的最好反駁就是格里克辛人喝水的時候可能會嗆死，但是尼安德特人不會。

瑪麗又點點頭：「你是……你是在嫉妒他們，儘管他們失去親人，但是他們依然有安慰。而因為你們不相信有天堂，或是來生，所以你們就得不到這種安慰。」

「嗯，有點兒關係。」

「但是？」

龐特微微聳肩：「關於你吸引我的原因。」

是的，確實是。

龐特皺起眉頭：「我懷疑可值這麼多錢。」

瑪麗點點頭。「是的。關於我被強|奸這事。」

龐特什麼都沒說，只是低下頭。瑪麗看到他的眉毛緊鎖，好像是在說：「是嗎？」

龐特往椅子裏面挪了挪。「諮詢師名叫朱拉德·塞爾根，」龐特說，這是毫不相干的話，他是在思考的時候拖延時間，「塞爾根有個假設，關於……」

哈克接過他的話，直接用英語來說。「你不要覺得奇怪，瑪爾，」機侶說，「龐特他自己也不明白，但塞爾根學者很清楚，我也一樣。」

「是什麼？」瑪麗問道，她的心跳得很厲害。

「當然，勞倫森大學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讓瑪麗·沃恩看到了聖母馬利亞。

「龐特，」她說，「我們說好，讓我們的關係好好維持下去。但我們能做的唯一辦法就是相互交流。」

瑪麗笑了起來，輕撫ｈttpｓ://read•９9cｓw•coｍ著他的上臂：「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

「但這也是你們世界中有那麼多罪惡的原因。」

基因突變。宗教是一種變體。親愛的耶穌。「你怎麼知道是我們的人基因突變？或許我們才是正常的，祖先傳下來的，你們的人才是基因突變。」

瑪麗接過他的話來，她的口氣全是譏諷：「也不是自從尼安德特人種和智人人種分開后唯一進步的地方。」

「那麼什麼？」瑪麗說。

「你知道我的女伴克拉斯特是死於血癌的。」

但是龐特只是聳聳肩：「或許是我們吧。要是這樣的話，那也不是……」

「那麼是什麼？」瑪麗問。

「嗯，要是我們知道什麼會產生宗教，」龐特說，「那麼……」

「對我來說，這個是很難的概念。當然你會理解的。宗教作為一種偶然的基因突變，宗教帶來的損傷。我的信仰只是一種生物反應，根本就沒有現實基礎。」

幾次美好的性|愛之後，瑪麗躺在圓形浴缸里，龐特坐在椅子上，假裝在看筆記本電腦上的東西。但是瑪麗注意到他的眼睛不是從左往右看，或者按照他們的習慣，從右往左看。帕勃躺在它主人的腳邊打盹。

當然，不用說龐特現在就陷入在沉思當中。

瑪麗的心怦怦直跳，她想她要從椅子扶手上跌下來了。「治療，」她重複道，好像是聽到這些詞從她自己嘴巴里說出來才清晰一樣，「龐特，你不能治療宗教，它不是一九_九_藏_書種疾病。」

龐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我以前說過，我從來不相信任何與事實相悖的跡象，或者說是眼見為實。但是塞爾根建議，或許當你說你有靈魂，就算死了，也依然會以某種形式存在的時候，我真的相信了你。」

「然後呢？」

「這是我去諮詢的主要目的。但是，還有，還有一件事情……」

「他暗示我……我被你吸引的原因……」

瑪麗決定搶在龐特開口講她不願意聽的事情之前：「龐特，這是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

「她不在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我也不是認同塞爾根的看法，」龐特說，「但是……」

瑪麗點點頭。

「他……他……」龐特講不下去了，最後，他只好抬起左臂，說，「哈克？」

龐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這麼做的同時，也讓瑪麗感覺到一陣微風。「還記得我對你講過我去看人格塑造師嗎？」

瑪麗從浴缸中起身，只裹了一條浴巾，就在屋子裡走動著。她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一分錢來買你的想法。」她說。

「在她的研究中，有一個……一個暗示，」龐特說，「她辨別出了智人大腦中負責宗教衝動的那部分結構。」

「的確是！」龐特說，「的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