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麥姿態優美地滑過一圈弧線，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酣暢。何夕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腳下憑空多出來的幾隻輪子，心知自己絕不是這塊料。江雪本來一手牽著何夕一手牽著老麥，但幾步下來便不得不放開了何夕的手——除非她願意陪著何夕練摔筋斗的技巧。

「他不計較可我計較。」何夕突然提高了聲音。

「不用了。」江雪大聲說，「我們去『金道』。」

何夕的臉突然漲紅了，「我覺得老讓別人付錢不好。」

「算了。」何夕嘆口氣，「我今天很累了，你們去吧。」說完他轉身朝外面走去。

何夕悚然一驚，老麥無意中的這句話讓他的心裏發冷。又是「金道」，怎麼會這麼巧，簡直就像是——心有靈犀。他看著江雪，不想正與她的目光撞個正著九九藏書，對方顯然明白了他的內心所想——她真是太了解他了，江雪若有所訴的目光像是在告白。

江雪一邊擦汗一邊啜著飲料，不時仰起臉神采飛揚地同老麥扯幾句溜冰時的趣事。你撞著那邊穿綠衣服的女孩好幾次，江雪指著老麥的鼻尖大聲地笑著說，別不承認，你肯定是有意的。老麥滿臉無辜地搖頭，一副打死也不招的架勢，同時求救地望著何夕。何夕覺得自己在這個問題上幫不了老麥，只好裝糊塗地看著一邊。算啦，江雪笑嘻嘻地擺擺手，我們放過你也行，不過今天你得買單。老麥如釋重負地抹抹汗說，好啦，算我舍財免災。何夕有點尷尬地看著老麥從兜里掏出錢來，雖然大家是朋友，但他無法從江雪那種女孩子的https://read.99csw.com角度把這看作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至少有一點，他覺得總是由老麥做東是一件令他難以釋懷的事。但想歸想，何夕也知道自己是無力負擔這筆開支的。老麥家裡其實也沒給他多少生活費，但是他的導師總能攬到不少活。有些是學校的課題，但更多的是幫外面的單位做系統。比方說一些小型的自動控制，或是一些有關模式識別方面的東西，以及幫人做網頁，甚至有時候根本就是組一個簡單的計算機區域網，雖然名稱是叫什麼綜合布線。這所名校的聲譽給他們招來了眾多客戶。很多時候老麥要同時開幾處工，雖然他所得的只是導師的零頭，但是已足夠讓他的經濟水準在學生中居於上層了，不僅超過何夕，而且肯定也超https://read.99csw.com過何夕的導師劉青。在何夕的記憶里除了學校組織的課題之外他從未接過別的工作，何夕有一次閑來無事，他把自己幾年來參与課題所得加總在一起之後發現居然還差一塊錢才到一千元。接下來的幾小時里何夕簡直動破了腦筋想要找出自己可能忽略了的收入以便能湊個整數，但直到他啟用了當代數學最前沿的演算法也沒能再找出一分錢。

我下意識地擋在何夕的面前，但是他筆直地朝我壓過來並且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我的身軀。

江雪詫異地盯著何夕看，「什麼別人別人的，老麥又不是外人。他從來都不計較這些的。」

「四點半不到，時間還早啦。」江雪看表，「要不我們到『金道』保齡球館去。」

這是一家校外的叫作「尖叫」的旱冰場，以前是九-九-藏-書當地科協的講演廳，現今承包給個人改裝成了娛樂場。條件比學校里的要好許多，當然價格是與條件成正比的。由於跌得有些怕了何夕便沒有上場，而是斜靠著圍欄很有閑情般地注視著場內嬉戲的人群。當然，他目光的焦點是江雪。老麥正和江雪在練習一個有點難度的新動作，他們在場地里穿梭往來的時候就像是兩條在水中翩翩游弋的魚。這個聯想讓何夕有些不快。

江雪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眼裡滾動著淚水。

「我去叫他回來。」老麥說著話轉身欲走。

江雪可能是玩得累了，她邊招手邊朝何夕滑過來。到跟前時卻又突然打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急旋方才穩穩停住。老麥也跟著過來，同時舉手向著場邊的小攤販很瀟洒地打著響指。於是那個矮個子服務生忙不迭地遞過來幾聽九九藏書飲料。老麥看看牌子滿意地笑著說你小子還算有點記性。

何夕遲疑了片刻，「我看還是在學校里找個地方玩吧。」

江雪擺頭，烏黑的長發掀起了起伏的波浪，「學校里沒什麼好玩的，都是些老花樣。還是出去好，反正有老麥開錢。」

「今天玩得真高興。」江雪意猶未盡地擦拭著額上的汗水。老麥正在遠處的收費處結賬，不時和人爭論幾句。何夕默不作聲地脫著腳上的旱冰鞋，這時他這才感到這雙腳現在又重新屬於自己了。

江雪一怔，彷彿明白了何夕的心思。她咬住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四周。這時老麥興沖沖地跑回來，眼前的場面讓他有些出乎意料。「怎麼啦？」老麥笑嘻嘻地問，「你們倆在生誰的氣？」他看看表，「現在回去太早啦，我們到『金道』去打保齡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