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好無損？歐陽超跌坐在床頭，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顯然，傑西卡的安慰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我在，只是……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門內靜悄悄的，無人回答。難道出了意外？歐陽超心中一驚，左肩頂上門沿，猛然發力一撞，門鎖扭曲變形，發出了「咔咔吱吱」的斷裂聲。歐陽超又撞了一次，房門終於打開了。

「迷宮！阿卓怎麼進去的？」歐陽超驚訝萬分。

又走了很久，前方又是一個三岔路口，歐陽卓愣住了。一枚衣扣丟在左邊的路口中央，這是他三個小時前經過的地方，他又轉了回來。

「哈哈，算了，還是叫大姐好了，我喜歡聽。」

「我想了很久，但想不出答案，深空的智慧已經遠遠超越了我們。」

「阿卓！」歐陽超三步兩步跨到弟弟身邊，伸手就要去抓歐陽卓頭上的頭盔，但指尖剛剛碰到頭盔的碳纖維外殼，他的動作突然定住了。歐陽超發現，頭盔上有一根鏈接線，和歐陽卓面前的計算機連在了一起。

「這次不一樣。」傑西卡從褲兜里抽出一把小折刀，「啪」的一聲打開，在歐陽卓的手背上輕輕刺了一下。

傑西卡關切地說：「要不我們再找找看吧，也有可能是我猜錯了。」

看來深空認定歐陽卓無法逃出這個虛擬世界，沒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金髮美婦仍然固執地搖著頭：「但是沒有證據表明深空有了自我意識，而且輿論對我們很不利。多個國家已爆發了反對把人工智慧看作敵人的示威遊行，各國政府的壓力都很大。」

一個多小時后，兩名警察才趕了回來，附近沒有集鎮，他們開車跑到洛陽市區才買回了一頂虛擬現實頭盔。其間，全息屏中的歐陽卓一直在迷宮中打轉，但就是找不到出口。

「不行！」傑西卡斷然搖頭，「虛擬現實頭盔內置的神經元鏈接著人的腦神經，強行摘掉的話，他可能會失憶，或者成為植物人。」

中|年|美|婦提醒道：「可是『上帝的左手』已經發布了聲明，那些死亡事件和深空沒有關係。」

「那受試者呢？後來怎樣了？」聽了這些，歐陽超心中更加忐忑。

「我想，恐怕這個迷宮是一個自我封閉的克萊因瓶。」傑西卡慢吞吞地回答，「你在裏面，我在外面，這就是我進不去而你也出不來的原因。」九_九_藏_書

「好吧，我先想想，想想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蘭特轉頭看看她，然後擺了擺手：「無所謂，我們一樣可以做得很好。」

歐陽卓的皮膚隨著刀尖微微凹陷，一滴血珠緩緩滲出，但他仍然一動不動，連眼皮也不眨一下。「看到了吧，他對外界刺|激沒有任何反應，他的意識已經完全陷入了虛擬世界。」

傑西卡猶豫很久，才輕輕點了點頭：「他這種情況我以前只見過一次，那是我在大學時一個教授做的實驗，一名受試者陷進了虛擬空間里，我們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最後才把他救了出來。幸好那位受試者是自願的，不然那位教授肯定要被關進監獄。」

歐陽超在房間內來回踱著步，不時回頭看一眼坐在沙發里的歐陽卓和躺在床上的傑西卡，兩眼中滿含焦灼。已經六個多小時了，可兩人仍然沒有醒轉的跡象，原本只有歐陽卓一個人陷進了深空的虛擬世界，現在倒好，連傑西卡也陷了進去。

「大姐？我看起來很老嗎？」

「阿捉（卓）！你在哪兒？」傑西卡的聲音帶了一絲驚喜。

金髮美婦搖了搖頭：「沒有證據，我還是建議等待日本方面的調查結果。」

一位金髮美婦的全息像轉向禿頂男：「目前來說，我們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是不是先知會一下日本政府？如果被安保局（日本國家安全保障局）發現的話，我們就會很被動。」

可現在歐陽超無法幫他們，他只有耐心等待。

「捉（卓）？歐陽捉（卓）？你在哪兒？」隱隱約約的呼喚從左側的岔道傳來，是傑西卡的聲音。

歐陽卓心中一喜，正想起身回應，卻又懶洋洋地坐了下去。那條路他之前走過，或許又是深空在假扮傑西卡玩弄他，沒必要理會。

走了不多久，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岔路口，好在兩個人沒有被分開，仍然只隔了一面牆壁。兩個人看準了方向，繼續向前走。可是，一直走了兩三個小時，其間又經過了多個岔路口，傑西卡和歐陽卓都累得呼呼喘氣，可那面牆仍舊高高地聳立在他們中間。

歐陽超指指依然呆坐不動的歐陽卓，說：「阿卓像是進了虛擬空間，我不知道他進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但是我感覺很不對勁。」

「捉（卓）？」read.99csw.com對方一邊走，一邊喊著他的名字，聲音漸漸遠去，「歐陽捉（卓）！你這渾蛋，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答應一聲會死啊！」

「怎麼了，怎麼了？」傑西卡聞聲趕來，負責值守的兩名警察也跟在她身後，手裡提著衝鋒槍，一副全神戒備的模樣。

兩人貼著牆壁向前走，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原本歐陽卓以為自己沒辦法逃出去了，傑西卡的到來又重新點燃了他的希望之火，只要沿著傑西卡走過的路線原路返回，他們就有希望逃出生天。

中年紳士笑呵呵地聳了聳肩：「沒辦法，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嘛。」

一位中年紳士的全息像開口附和：「蘭特局長說得對，我國也向日本提出過非官方的質疑，但對方回答說民眾輿論壓力太大，暫時無法進行官方的正式調查。」

禿頂男蘭特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你要清楚，沒有證據的原因只有兩點：第一，這個深空是無辜的，它什麼都沒幹；第二，深空抹掉了每一條痕迹，它的智能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試想，如果深空真的做了那些事，那麼它會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傢伙！」

傑西卡瞥了他一眼：「受試者精神出了點問題，半年後才徹底恢復。不過你放心，阿捉（卓）一定沒事的，我一定把他完好無損地帶出來。」

禿頂男晃了晃手中的雪茄：「兩天前，我國就向日本外交部提出了質疑，日本方面答應進行一次徹底調查，但遲遲沒有展開行動。」

「克萊因瓶？這怎麼可能？三維空間中是不可能做出這玩意兒的！深空是怎麼做到的？」

阿卓進了虛擬空間？歐陽超緩緩收回了胳膊，他不敢強行扯掉弟弟的頭盔。歐陽超的計算機水平不高，但他也明白，強行退出虛擬空間會對人造成程度不等的精神損害。

傑西卡的聲音漸漸低沉，終於沉默了。隔了很久，歐陽卓一直聽不到傑西卡說話，不覺又有點擔心起來：「傑西卡，你還在嗎？」

「什麼預感？」歐陽卓心底隱隱浮出了一絲不祥之感。

「不，不僅是複雜，我進來之前已經記下了每一條路，而且還特地在迷宮入口留了一條數據帶，另一頭就系在我腰裡，可以說我永遠都不會迷路。可是……很奇怪，我感覺自己一直都在外面打轉……」

「啊，不……不老，你看上去比我小多了，我叫你小妹吧。」

「真蠢！太衝動了！」歐陽超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房間中走來走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九-九-藏-書兜了幾圈，他最終又轉向了傑西卡，語氣中夾雜著幾分不安，「能把阿卓帶出來嗎？」

傑西卡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最後才緩緩說道：「阿捉（卓）這兩天情緒很不好，我感覺，他一定是去找深空了，是深空把他帶進了虛擬世界。」

「你們不能把所有的事都看成陰謀。」中|年|美|婦顯然有點生氣了，語氣變得非常生硬。

「你要明白，假如這台計算機當真把人類當作了敵人，我們卻什麼都不做的話，將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深空如果真的有了自我意識，而且殺害了那麼多人，那麼它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敵人！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為了安全，深空必須被毀滅。」

「好。」歐陽卓勉強打起精神爬了起來，兩人再次隔著牆壁向前方走去。

「是，是，我聽你的。」歐陽卓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張揚與桀驁不馴，對傑西卡言聽計從。

歐陽卓獃獃愣愣地坐在單人沙發里，面前的矮几上放著他那台LEN計算機。他腦袋上戴著一個虛擬現實頭盔，雙眼微閉，彷彿沒聽到任何動靜。

兩邊的牆壁非常高，高到只能看見一線窄窄的藍天，而且這裏的重力至少有兩個G，翻牆是不可能的。或許深空把安全級別調到了最高，又或者這裏就是最後一層，必須找到出路才能離開。歐陽卓打起精神，默默數著面前的岔路，邁步向右邊走去。

走了很久，前面又分出了三個岔路。歐陽卓仔細分辨了一下，確定之前沒來過這裏，從衣袖上扯下一枚扣子丟在腳下，然後再次邁步向前方走。

橢圓形的橡木長桌邊擺著一排高背靠椅，每一張靠椅上都坐了一個全息人像，只有坐在最遠端的禿頂男人才是真人。

蘭特點點頭：「對，這個組織出現得很蹊蹺，其中一定有更大的陰謀。」

歐陽卓再次抬起了頭。有點奇怪，這不像是深空，深空還不知道他是從「卓」和「捉」的中文發音上發現的破綻，而且深空不會惡語相向，只有真正的金髮洋妞才會。

那位警察嚇了一跳，自覺地閉上了嘴巴，不敢再胡亂插嘴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歐陽卓一邊煩躁地扯著自己的頭髮，一邊喃喃自語，「三維空間中是做不出完美的克萊因瓶的，肯定有破綻，只是我們沒有發現！」

中|年|美|婦氣憤地站了起來：「蘭特局長，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的話，我宣布：我國將退出此次行動。」

「嗯，慢慢想，這個迷宮很複雜。」

「不要著急，咱們https://read.99csw.com都面對牆壁，然後一起向你的右手邊走，注意是你的右手邊。碰到岔路口你就告訴我，先碰面，再想辦法出去。」

蘭特略帶不滿地看了他們一眼，耐心地說：「他的推測是有道理的，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巧合，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是陰謀。」

傑西卡收起折刀，轉向那兩名警察：「我需要你們幫我去買一頂虛擬現實頭盔，越快越好！」兩名警察互相看看，放下衝鋒槍，轉身跑了出去。

看到眼前的情景，傑西卡微微一愣，喃喃道：「糟糕！」一個警察打量了一下歐陽卓，搖著頭笑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直接把頭盔摘掉不就行了。」

「別說了，出去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兩個人的呼吸都很均勻漫長，就像是進入了深度睡眠。確實，可以理解為他們倆正在睡覺，也可以把他們進入虛擬空間理解為正在做夢，只是不清楚這夢境何時才能終結，也不清楚他們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嘻嘻，這會兒你倒真乖。」傑西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媽的！歐陽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也許深空只是在玩弄他，壓根兒就沒打算放他出去。不過，有點奇怪的是，自從把他關進那間石頭牢房后，深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就連歐陽卓最最惡毒的咒罵也沒能使深空現身。

那警察將信將疑，反駁道：「哪會這麼嚴重？我以前玩遊戲時也被人強行帶出來過，也就迷糊了一分多鍾罷了。」

中年紳士轉過臉看著她，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部長閣下，請容我提醒一句：『上帝的左手』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巧合了，他們的出現正好替深空洗脫了嫌疑。」

「這裏，我在這裏！」歐陽卓加快腳步向著聲音來的方向奔去，結果一直跑到了岔路口最左側的高牆下。傑西卡的聲音從牆後傳來：「捉（卓），你這渾蛋！不聲不響就跑來了這裏，你知道我和你哥哥有多擔心嗎？」

「大姐，我……我真的沒想戰勝深空，我只想引誘他露出破綻，至少也要擾亂他的計劃。」歐陽卓委委屈屈地反駁道。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天才還是傻瓜，你覺得自己能戰勝深空嗎？」傑西卡對歐陽卓自己進入網路挑戰深空的做法耿耿於懷，不停地數落他，「在現實世界里他都能逼得我們躲到安全屋去，這裡是他的虛擬世界，你能贏得了？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裡面都裝了什麼。」

蘭特局長抽了一口雪茄，用一個果決的動作ｈｔtｐs://read.99csｗ•cｏｍ揮了揮手：「不管怎麼說，消除潛在的威脅就是我們的職責。現在，它，這個深空，就是潛在的威脅，必須抹除！我們一定要採取行動，而且越快越好。」

傑西卡不敢耽擱，吩咐歐陽超不要讓人進來打擾，就把頭盔連上了計算機。正要戴上頭盔，歐陽超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深深凝望著她的雙眼，輕聲說：「你千萬小心！」

禿頂男抽著雪茄，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電子板：「諸位，情況就是這樣，你們有什麼看法？」

傑西卡打開計算機，調出了一張全息屏。屏幕中顯示的是一面深灰色的牆壁，隨後畫面轉動了，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甬道，兩邊全是高高的圍牆。傑西卡又點了一下全息屏，畫面轉變成了第三視角，歐陽卓出現在畫面里，正沿著長長的甬道往前走去。傑西卡不住調試畫面，最終出現在全息屏上的是一個龐大複雜的迷宮，而歐陽卓正在迷宮中央轉來轉去。

歐陽卓幾乎一整天都待在房間里，連晚飯也沒有出來吃，歐陽超感覺有點不對勁。他來到弟弟的房間外，伸手推門時，才發覺房門被反鎖了。歐陽超用力拍了拍門板，大聲喊：「阿卓？阿卓？」

「傑西卡，是你嗎？我在這裏。」歐陽卓費力地爬起身，高聲回應。

「傑西卡，你累嗎？咱們歇一會兒吧，歇一會兒再走。」

傑西卡微微一笑，探過身在歐陽超臉頰上親了一下：「我已經記清了道路，只是不知道深空的物理設定是怎樣的，順利的話我會直接出現在阿捉（卓）身邊，反之我就會出現在迷宮入口，那樣就會耽擱很久。不過你放心，我們都會回來的。」

「能出去嗎？我都在這個迷宮裡轉了六個多小時了。」歐陽卓可憐巴巴地說。

「傑西卡，傑西卡，你來一下。」歐陽超意識到自己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想把弟弟帶出虛擬空間，還要求助於傑西卡這個計算機專家。

另一位花白頭髮的黑人嘆著氣說：「都是那個叫作歐陽卓的中國人，非要把山口岸和那些計算機專家的死歸咎於深空，結果輿論造得越來越大。」

這個迷宮和他之前破解的那幾層虛擬空間都不同，歐陽卓苦思冥想了許久，仍然參不透元代碼在哪裡。深空構建的世界就像是層層疊疊的俄羅斯套娃，鑽出一層，卻發現外面還有另外一層。目前為止，歐陽卓已經破解了六層虛擬空間，但不清楚何時才是盡頭。

「對……對不起，我當時只是想把深空引出來，想讓他露出馬腳，不料反而被他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