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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子陰之西

5、子陰之西

這種感受他通過戈戈透露給他媽。宋晴看來很受感動,不管前夫在家呆到多晚也不攆他走。她心上的傷口顯然也在順利平復。這中間戈戈的態度起了很大作用,這孩子很懂事,常常有意無意在媽媽面前顯示對爸爸的親熱,透露對爸的思念。他還偷偷告訴爸爸,已經勸過媽媽幾次了,求她縮短刑期,媽媽並沒有激烈反對。所以嘛,黑暗即將過去,光明就在前頭,再堅持最後幾步吧老爸。
「大姐,我實際是專程為小葛那事來的,想到省城查點資料,也想拜訪你,了解他的童年經歷。他的案子公安已經結案,結案時還有一些疑點。這些疑點我想我已經弄清了。」
「知道不,這一招能清熱敗火,非常靈驗。舊社會剃頭都有這道工序的。」
許劍只是笑,不願掃他的興頭。一個剃頭匠能有什麼新鮮招式?值得跑幾百公里。如果這就是他說的高潮節目,那未免太乏味了。他說:
許劍原想給宋晴也說一聲的,但當著老九,他不想給已經離婚的前妻打電話,也就算了。
許劍介紹了有關的詳情,說小曼的疑點可以完全排除了。鄭姐嘆口氣:「那個姓池的女人能有你這樣有情義的情人,也不枉一生了。」
「小曼,我知道你心中很苦。你極端厭惡小葛的性怪癖,不把他當人看,怕生個兒子像他而拒絕生育,去別的男人那兒尋求刺|激。但其實你還是愛他的,所以小葛猝死後,你認為是自己害了他,你要贖罪,要保護他的名聲,寧可自己被懷疑成殺人疑兇。我說的對不對?」
旁邊有個人很新奇,問老頭:「葛玉芳年輕時有這麼響的外號?」
這是兩人交往史中,仝寧唯一稍稍涉及到自己性怪癖的一段話,也可說是他真實的內心獨白。許劍不由對鄭姐再度生出同情。16年來她一直守著這樣的丈夫,難怪她會變得病態。他沒有認真勸仝寧,因為從內心講,他認為兩人的分手未嘗不是好事。聊了一會兒,他站起來準備告辭,仝寧聲音低沉地說:
「誰開玩笑?帳篷都帶上了,兩頂,有你一頂。許哥,醫院離開你四天,天會不會塌?不會。地球會不會轉得慢一點?不會。人活一輩子,該玩就玩,該樂就樂,別老拿個套子把自己套住。」
他這麼一說許劍來了點警覺性,從理髮椅上欠起身問:「什麼什麼,要暈過去?」
老人立即想起來了,高興地點頭說:「記得,記得。你姓胡,對不對?」
只有許劍得益於老呂頭和胡老闆的作用,正巧把幾個因素全攏到一塊兒,才有了這個發現。
「看你這個當媽的,娃兒已經大了,知道羞臊了,你幹嘛非要逼他。」
此後她也做過認真努力,想挽救與小葛的婚姻。她和小葛有過一次苦口婆心的談話,把他用於自淫的女人內衣和繩套剪碎,鐵鉤也卸掉,扔到垃圾箱中。她還捺住心中的厭惡,主動讓丈夫做|愛。但是不行,別看他自|慰時雄糾糾的樣子,一挨著妻子就陽萎,比過去更不如。弄到最後總是惹得小曼失去耐性,把他臭罵一頓,趕下床去。
但——這就值得慶幸么?不管怎樣,兩人的身後還是有提線的,雖然是正常的提線。他和宋晴此刻的上上下下、進進出出,不過是按上帝的提動而抽搐。一大堆可笑忙亂的動作。一套已經運行千萬年的成熟程序。
「是為池小曼洗冤。」
他們在拐彎的僻街上找到那家量販,招牌上「小三」兩個字確實是新改的。這兩個字讓許劍心裏格登一下。明顯這是為了記念死者,但做生意的人都講忌諱,讓一個死者的名字當招牌,葛大姐不忌諱嗎?那隻能說,她對亡弟的情感壓倒了生意人的忌諱。量販規模不小,屋裡有五六個營業員,門口設著收款機,櫃檯及店面布置相當正規,看來葛大姐是個很能幹的人。這會兒她正向一個中年男人吩咐什麼事,許劍他們三人進來,葛大姐眼尖,一眼認出許劍,忙向這邊迎過來:
許劍一愣,有點惱火:「你別信不過人,我找她是為了盡最後的責任,決不會再和她……」看到宋晴眼裡是笑意而不是冷厲,許劍忽然想到另一層意思,試探地問,「我今晚回來住行不行?你問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案是結了,不過有諸多疑點一直沒澄清,群眾輿論也多認為小曼有罪,連我都有懷疑。一直到昨晚我才把這個案子理清了。這要多虧你的這次山中之行,激發了我的靈感,簡直是天意了。現在我要趕到省城去查一點資料,等有結果我詳細告訴你。」
許劍簡單地說:「不是他殺,是自殺,公安已經結案了。」
許劍想,他的全把式到此該結束了吧,原來不然,高潮還在後邊呢。胡老闆興緻勃勃地說,下邊該給你「掐老魚兒」,這是過去剃頭匠的絕招,傳子不傳女,現在沒人會的。許劍問什麼是「掐老魚兒」?老胡說,一弄你就知道了,就這麼一掐,你就會暈過去,暈那麼兩三分鐘,比你睡一夜還解乏。特別是身上那個「美」勁兒,比你幹了女人還美!
她甩著雙臂領先遊走了,許劍和老胡在後邊追。老九確實游得漂亮,清徹的潭水中只看見快速擺動的兩條玉腿。一直到潭的對岸,許劍才超過她,率先摸到石壁,也就差那麼一臂長的距離。回頭看看,老胡才遊了一半距離。老九嬌喘吁吁地停下,與許劍並排靠在石壁上,興高采烈地說:
「知道。你倆都是這麼好的人,咋會過不到一塊兒哩。不過不要緊,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破鏡重圓,這個我拿得准,你就信我的話吧許醫生。」
乾等她不回來,起來看看,她已經去沙發上睡了。
「你看這頭豬。」
「路上沒事,我給你們講講那個猝死的小葛吧,就是小曼的丈夫,他的一輩子夠坎坷的。」
「大叔我找你打聽個人。姓葛,女的,和你年紀差不多。」老頭一臉茫然地搖頭。老胡補充說,「她當姑娘時有個綽號,不大好聽的,叫葛大奶|子。」
許劍搖搖頭:「你說得還不完全,其實正常人格者的背後也有上帝之手呀。我們大部分行為不是自主決定的,而是由基因決定,像性衝動、對性|伴|侶的獨佔欲、嫉妒心、私心、母愛等都來自於冥冥中的指令。」
「小曼你不要再說感謝的話,那讓我無地自容。我去公安局太晚了,早該去為你作證。實際上倒是該我感謝你才對。」
小曼哭著說是她害死了丈夫。因為她平時只要發現丈夫干這事,就啐他,摑他的耳光,弄得小葛非常怵她。那天中午她回來后,正在自淫的小葛一定驚惶失措,不小心把繩子卡在鐵鉤上了,結果自淫變成自殺。
「多謝誇獎。如今世道,壞就壞在各個行當不講職業道德,賣羊肉的注射阿托品(注射阿托品后羊就乾渴,猛勁兒喝水,羊肉能多出斤兩,但對食用者身體有害),綁票的得錢還撕票,貪官們貪了錢不辦事,妓|女們收了嫖金還設連環套。」
「不行,我要讓警方看看,徹底洗凈對你的懷疑。」
「有啥大驚小怪的,到省城就得路過這裏嘛。這是你老婆的老家,你沒來過?」
就是它了。就是它一直在我的意識邊緣遊盪。我終於把它抓住了。
「什麼話?」
屋裡只剩下兩人了,隔著茶几坐在沙發上。牆上有小葛的遺像,黑色鏡框框住平靜的面容。小曼垂下目光,一語不發。許劍心酸地打量著她,心想短短一年竟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她不再是那個搖曳生姿、慾望橫溢、活力飛揚的尤|物了,而是被一襲黑衣緊緊禁錮的修女,以誦經和讚歌安慰麻木的心靈。
她微微一笑,打斷許劍的話:「去吧,你去吧。我哪敢不讓你去,你已經把套子提前下了,不讓你去,我不成了不通情理的潑婦?」她又平和地評價,「這件事你做得還像男人,有點責任心。做人就該這樣,哪怕是對一個露水情人。」看許劍有點臉紅,她抿嘴一笑,突兀地問,「今晚睡哪兒?」
「是許劍?請進。」
「那好那好,我也正想找鄭姐聊聊呢,鄭姐你20年前就是我心中的偶像了,我一直盼著能當面表達我的仰慕。」
小曼撐不住了,淚水猛然湧出。她哽咽著,肩膀猛烈抽|動。剎那間,往日的情意湧出來,許劍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把她摟到懷裡,但半道停住了。他柔聲說:
轉眼之間,這對男女就脫得精赤條條,跳到水裡。池水肯定有些涼,胡老闆嘴裏唏唏溜溜的,一邊催許劍:
葛大姐沒想到許劍說得這樣直,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沉思著說:「小許你說得對。我好好想想,也許真得下狠心。唉, 我身邊連個可商量的人都沒有,可惜我家小三兒又走了。」
老胡說:「你別給我哭窮,你當主任的,多少吃點藥品回扣就夠你買車了。」
山裡的夜晚真靜啊。銀色的月光透過帳篷的布縫灑進來,外面是洪荒時代的松濤水響。不過許劍做不到心靜無波。另一座帳篷里不時傳來甜膩膩的罵俏聲,兇猛的喘息聲,還有動物般的折騰聲,弄得許劍命根兒處也難受。他想那一對真是天下最快樂之人。古人說人生識字憂患始,不如改為:人有道德痛苦始。當他和小曼縱情于原始慾望時,那個不識趣的傢伙——道德——不時來橫插一腳。他最終狠心拋棄情人,回到法定妻子這邊,就是這玩意兒干涉的結果。
仝寧立時來了精神,笑著說:「別慌別慌,咱們到書房慢慢談。」
許劍想,她總有一天會聽說我與小曼的奸|情,那時,這位性格剛烈行事偏激的大姐該會如何對待我?
「仝哥,我今天下車后見到鄭姐了。你們怎麼走到這一步呢?仝哥,如果你不反對,我去當和事佬吧,或者我叫宋晴去勸她,她可能比較聽得進。」
「老九你好,你真漂亮。」
許劍夫妻都參加了追悼會。水晶棺里,曾經被解剖的那具身體做過整理,經過美容,看不出什麼不妥。死者膚色紅潤(當然是美容效果),就像在安祥地睡覺。哀樂低回,重濁的鳴炮聲捶著弔唁者的心房,葛大姐哭得死去活來。由於在追悼會前工會幹部的工作做得很細,很到位,在追悼會上葛大姐沒有說什麼不遜之言。然後,水晶棺被推到火化間,弔唁者戴的小白花一朵朵扔回到弔唁大廳門口的竹簍里,小葛的身體變成高大煙囪的一縷輕煙。
在那位自淫者處於暈厥狀態時,小曼驚慌地衝進去救人。但這時小葛的全套程序已經完成,癱坐在牆根,地下一灘精|液,脖子上掛著鬆鬆的繩套,臉上那種極度過癮的神情實在令人作嘔。他閉著眼,久久沉浸在快|感中。等他睜開眼,猛然看見妻子就立在面前,極度震驚極度鄙夷地瞪著他!這一瞬間的對視徹底改變了兩人的生活。小曼說,從這時起,葛玉峰作為一個男人在她心目中已經徹底死了。舊日的池小曼也死了,新生了一個盪|婦。既然自己的丈夫是這麼一個東西,她幹嘛要為他守住自己的身子?
這天回家,門口蹲了一個人,背靠著門。「喂,你找……是老呂頭呀。」
許劍照他後腦勺上狠狠給了一巴掌,罵他:「媽的快閉上你那張臭嘴。我寧可多受兩年刑,也不願你媽犯同樣的錯。」
許劍唯有嘆息,心想她說得並非全無道理,如果她能對丈夫多做心理疏導,也許不會造成這個悲劇。當然也不一定,這類性怪癖常常非常頑固,外人的疏導不一定有效,易教授的方法最終也沒能挽救仝寧的婚姻嘛。根據資料,有性怪癖者很多是高層次的知識分子,應該有強大的理智,但理智也不足以改變本能。
不久她發現,這位對夫妻房事沒啥興趣的新婚丈夫有時躲在廁所里,閂上門鼓搗半天。作為新婚妻子,小曼不好追問,只把疑惑埋在心底。有一天她半晌偶然回家,發現廁所里有動靜。這次廁所門沒鎖死,她悄悄推開一條縫,往裡一看,大吃一驚,裏面咋會有一個半裸的女人!再仔細看,她幾乎氣死和羞死。原來那不是什麼半裸女人,正是她的丈夫。小葛赤著身子,戴著乳罩,一條女人內褲扒到膝蓋上,正在玩弄生殖器。地下還擺著一面鏡子,肯定是為了自我觀察。
「咦,今天咋回事,洗個澡值得你屈成這樣?」
許劍詳細詢問了當時的情形,與他推想的一樣。那會兒小曼發現丈夫已死,方寸大亂,趕緊把丈夫解下來,抱到床上,而後給許劍打電話。這些動作都是很盲目的,屬於下意識的反應。但她隨之鎮靜下來,知道丈夫已經不能復生,現在最要緊的是保住他的名聲。此後她的所作所為就有了非常明確的目的性。她迅速扒下丈夫身上的乳罩和女人內褲,連同自淫布繩一塊兒塞到塑料袋裡,扔到垃圾道中;把手邊能找到的一根普通晾衣繩挽個繩套,掛在那個挂鉤上;又把丈夫在衛生間留下的精斑沖凈擦乾。這一切都是在兩三分鐘內完成的,即許劍接電話——下樓——跑到后樓——上樓這段時間。在許劍推開虛掩的房門時,她剛剛把小葛的男式內褲套到屍體上。
「以後不能讓他再抱著長毛狗睡覺,已經是初中生,再這樣下去會發展成戀物癖。」他忽然失笑,「宋晴你知道不,這渾小子簡直是臭嘴巴,臭極了。」
電話打完車廂就熄燈了,許劍把複印資料整理好,塞到牛皮袋中。先想了一會兒明天與鄭姐的談話,然後又把思路轉回到小葛身上。在火車單調的哐通聲中,他兩手枕著腦袋,久久地仰望天花板。實際上他的眼光穿透天花板,望穿了萬年的時空。他把今天所得的資料、與葛大姐的談話內容、過去小曼透出的有關小葛的點滴情況,再加上平時對小葛的觀察,逐一合併、攪拌、澄清,然後,他覺得可以勾畫出小葛完整的一生了。
「哼,大言不慚。」宋晴說,半倚著身子看他,忽然撂一句,「戈戈睡前還說過一句話呢。」
而許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砸自己情人的腳。正是他幫那位貪吃善忘的老先生保住了工作。
他想用玩笑來沖淡這件事內蘊的陰暗,鄭姐沒有響應這個笑話,仍淡淡地說:「那我明天到火車站接你吧,我知道車次。我開一輛米黃色的POLO,在停車場等你。」
「你看看,仔細看看。知道這些東西從哪兒來?——是死人那天,我從池小曼家的垃圾箱里撿的。」
二、屍體現場特徵:
她的頭髮確實白多了,許劍心中湧起一股憐憫。他說:
記得是一個夏天的晚上,大人把她放到席上玩,她穿著兜肚,光著屁股在席上翻騰。玩耍中無意擠壓兩腿,覺得非常舒服,是那種說不出來的舒服。這個偶然的小動作便自此啟動了她體內的某個開關。以後她常常下意識地重複它,逐漸成了固定的愛好,從幼年做到童年,一直延續到進入青春期。可能是這個長期愛好刺|激了她的超常發育,上初中時她就不大敢和同學去澡堂洗澡,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胸脯比同學們豐|滿,陰|唇也似乎大得多。到十五六歲她的性|欲已經很強了,夜裡常被漫地而來的欲|火燒得不能入睡,連夾腿的老辦法也不行了。熬不住,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以揉壓輸卵管來自|慰。
老人說放心吧,全把式,一樣也不拉。便開始做準備。許劍看他的挑子上只有剃頭刀,沒有理髮推子,對胡老闆說:「咋,要給我剃光頭?」
還有,乳罩和內褲是誰的?恐怕不會是小曼的,若是她的,她幹嘛匆匆忙忙扔到垃圾箱里?或者這是小葛情人的衣服,兩人正幽會時被小曼發現,於是惹小曼動了殺機——許劍自嘲地搖搖頭,拋掉了這個過於紆曲的推理。這種推理把簡單問題更複雜化了,因為現場戡察和鄰居的證言中並無第三人的任何蹤跡,而且,這個假設也不符合小曼和小葛的性格。
許劍百思不得其解,問老呂頭:「你怎麼發現的?記得你一打開垃圾箱我就趕到了,沒發現這個包包呀。」
額頭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黑雲退去,頭腦清醒了。剛才恍惚中的經歷還歷歷在目,他立時順下目光向自己的下身看去,沒錯,那兒硬幫幫的,褲子被頂得凸出來,所幸還沒有到堤埧沖潰那一步。這個樣子夠讓人難為情了,更讓人難為情的是,胡老闆和老九都巴巴地望著那兒。胡老闆賊忒嘻嘻地笑著,老九的目光中充滿了純潔的好奇。不用說,他倆上次都見識過「掐老魚兒」的效果,這會兒正在做再次的驗證呢。
就屍體本身所見,如縊溝、窒息徵象等與自縊並無不同,因而比較難以區分,認定為性窒息主要是根據現場勘查、調查,及了解死者反常性行為的表現。
鄭姐又嘆息一聲:「不管怎麼說,你是個好男人。」
胡老闆體形臃腫,游泳姿勢也不雅,但老九活脫脫一條美人魚,體形修長,凸凹有致,皮膚白晰,泳姿也好,像是受過專門訓練的。這會兒她用的是自由式,兩條修長的手臂不緊不慢地在空中劃一個圓弧后入水,身後留下一道浪花。她很快游到對岸,回來時用的仰泳,清徹的水流漫過乳峰,從小腹那兒淌下去,露出黑色的隱處。與老九結識以來,她在許劍的印象中總是和某種污穢聯繫在一起,但這時許劍覺得,清沏的山水已經蕩滌了她身上的污穢,美人與仙景相得益彰。
老頭嘆口氣:「這個外號你可別亂喊,積點口德。這娘兒們不容易啊,從北陰市下放到這兒時才十六七歲,帶著一個兩歲的孤兒堂弟,又當姐又當媽,那個小三兒是噙著她的奶頭長大的。為啥當姑娘時就叫大奶|子?不是被野男人摸大的,是讓她弟弟吃大了。後來供小三兒上了大學。是個仁義女人。」他問來人,「聽說小三兒被他老婆害死了,現在破案沒?葛玉芳也可憐,辦了小三兒的喪事後,頭髮都白了。」
「所以我想,把這東西給你,不定你有啥用處哩。到底有啥用處我想不出來,但既然當時你特意去找,一定有用處吧。」又說,「我特意等了一年,現在風平浪靜了,這包東西可以給你了。」
小三兒八歲那年,23歲的大姐帶他去河裡洗衣服。那時鎮上的女人們都到河裡洗衣,說河水是甜水,洗出來的衣服白凈。女人們挎上籃子,帶著棒槌,來到河邊,在現成的圓石頭上搓啊捶啊,洗完衣服立即晾在石岸上,等回家時衣服也幹了。那天葛大姐正洗著,看見小三身上的衣服也髒了,就讓他把衣服脫下來洗,順便給他洗個澡。但八歲的他已經知道羞恥,死活不脫衣服。大姐沒客氣,抓住他三下兩下剝光,捺到水裡,開始在他頭上打肥皂。他不敢反抗,氣得嚎啕大哭。旁邊一個大嫂說:
老九非常機靈,立即把那句話輕鬆地轉成一個玩笑,大聲喊:「看你這頭大胖豬!胡哥,你是狗爬式還是豬爬式?」
小葛那時已經是工程師,分到兩室一廳的房子。兩人忙了十幾天,把房子裝修好。最後那一天,他們清理完垃圾,細心打掃了屋子,準備第二天安窗帘、進傢俱。晚上九點,看著像雞蛋殼一樣清爽的小窩,凈如鏡面的瓷磚地面,兩人心裏都很高興,捨不得馬上走。小葛看見牆角有幾處小污跡,便重新脫了上衣,用抹布仔細擦拭。小曼站在後邊,看著他的光背,看著這具雖然不強壯但也筋鍵清晰的男人身體,心中的火騰地燒起來,這把火燒得這樣猛,把她的整個身體都燒融了。她不假思索地撲過去,用力箍住小葛的後背。小葛一下呆住,很長時間沒動靜,分明從小曼擁抱的力度上感受到了她的情慾。他囁嚅著說:
許劍哼了一聲:「我說句話你愛信不信,我行醫十幾年,吃點病人的請,收點小禮,都是有的,但從沒吃過一分錢的藥品回扣,那是昧良心錢,昧良心的事我不幹。我和宋晴都是這個德性,改不了啦。」
「院長你冤枉我了,我哪敢浪蕩,是老胡硬生生把我綁架來的。」
小曼凄聲說:「謝謝你許哥,我會記住你的話。」
老九見許劍下水,高興地喊:「你們來追我,看你們誰能追上我! 」
前座上的老九扭頭看看他,仍是那種淡淡譏剌的語氣:「許哥的職業道德讓人敬佩呢。」
仝寧搖搖頭:「走了好,一了百了。結婚16年了,我對女人從來沒感覺。許劍,我很羡慕你的,羡慕你和宋晴的感情,甚至羡慕你和池小曼的私情。我不行,我一直捺著生理上的厭惡和孟麗過日子。」
老呂頭有點臉紅,不過還是實言相告:「你趕來前,第一杴我就扒到了這包東西,它就擱在垃圾的最上面。一看是女人的東西,我就麻利揣懷裡了。你知道我……嘿嘿,有這個毛病。我揣得很快,你沒看見。」
許劍想,你問就能問出來了?但事實證明,老胡在這方面就是比他油,比他有辦法。老胡找了一個50幾歲的老頭,問:
中午12點,電話響了,是小曼的電https://read.99csw•com話?忙抓起聽筒,原來是銷售部的小何。小何說:有一台發往天津的特車,走在半路上車橋壞了一根,是輪邊減速器的齒輪打了,現在那輛車窩在路上不能動,連拖都沒法脫,葛工你看有沒有辦法?
「許醫生我早就想問你了,一直張不開嘴。你說我為啥有這個毛病?我知道做這種事是發賤,惹得大伙兒看不起。我也下決心不幹,不瞞你說,為了下決心,我用刀把幾個指頭都割過很深的口子。可是,一看到那些玩意,特別是女人才脫下來的暖乎乎的玩意,我就迷了,血往頭上沖,就像是在夢遊,不知不覺就又幹了。干過之後悔得不行,可下次還是管不住自己。」
許劍很同情她,也替她擔心。從她的情緒看,仍是相當神經質的。對於一個年過40的女人來說,這種情緒相當危險,因為她已經輸不起了。許劍非常為難,既不想勸鄭姐打消離婚念頭——從內心講他認為鄭姐下此狠心是對的,長痛不如短痛,這種一輩子的守活寡比死都難受;另一方面,他也不敢為鄭姐打氣。因為她的離婚意味著生活上的巨大落差。已經當慣了官太太的女人,能真的從頭開始過苦日子嗎?他委婉地提醒:
那天小三兒哭得非常痛,非常頑固,直到衣服幹了,穿上,他還在猛烈地抽咽。大姐奇怪地問他:
「還有,晚上在堰塘堤上露宿,脫得光溜溜地對著月亮嚎叫。」
造物主真會作弄人。他是一個偉大的設計師,為了完成兩性繁衍,他在萬千生物的基因中嵌入了性程序,讓公母、雌雄、男女們在快樂的震顫中完成兩性的交合,讓實用目的和精神享受水乳|交融,這真是絕頂完美的設計——但他為什麼還要弄這麼多旁門左道的東西?像自淫性窒息、同性戀、淫物癖等。許劍尤其不明白,為什麼頸動脈竇受壓后男人會產生超值的性快|感,按說那地方與性程序毫不相干嘛。進化論說生物各器官都是用進廢退,但頸動脈竇這兒怎麼會進化出性效應?而且,讓性快|感如此貼近死亡,這是上帝工作中的重大疏忽,還是他居心叵測有意為之?
鄭姐今天穿一件鼠灰色的薄羊毛衫,箍出豐胸細腰,眉眼中仍是許劍熟悉的淡淡的憂鬱。她先問:「你說是去省城查找和池小曼有關的資料?」
這期間新郎來小屋了兩次,葛大姐都示意他再等等。終於小三兒睡熟了,葛大姐趕緊回到婚床上,新郎急不可耐地干起了男女之事。那晚新郎要得很貪,最後一次是在凌晨,丈夫正在上邊馳騁,妻子忽然察覺到異常:在熹微的晨光里,床邊多了小三兒的身影。小三兒先是驚呆,隨後大哭,用小手拉姐夫,打他的光屁股,哭喊著:不許欺負我姐!不許你!
又說:「小曼我對不起你,曾有一段時間我也把你看成惡女人,看成謀殺親夫的疑兇。我那時的冷淡一定傷你很深。小曼,把事情的前後經過都對我說說吧,心裏憋的苦水向外倒倒,就會暢快了。」
因活動隱蔽,儘管可能多次進行反常性行為,但親友多不知情。
老人笑著答應。老太太適時的離開了,老九興緻勃勃地抿著嘴笑——後來許劍才知道老太太為什麼要廻避,和老九為什麼笑。剃頭佬開始「掐老魚兒」了,右手拇指和食指熟練地摁在許劍的頸上。作為醫生,他知道那是兩處頸動脈竇,也開始悟到所謂的「掐老魚兒」是怎麼回事。這時一片黑雲漫過他的意識,伴隨而來的是全身的慵懶和舒坦,恍惚的適意持續著,小腹處一股熱流開始勃勃地跳蕩著,向陽物那裡衝去。在它的衝擊下,陽物堅硬如鐵。熱流鼓脹著,急於尋找缺口狂噴而出。他緊張地等著這一刻,等著從基因深處迸發出來的快|感。但他的神志還保持著一定的清醒,非常擔心這一刻的到來——當著三個人六雙眼睛,如果真的射|精,未免太不雅了……
找對象時她沒敢挑剔,只提一個條件:要把小三兒帶上,養大。一個男人答應了這個條件,於是成了她的丈夫。在婚禮上,五歲的小三好像看出他的生活要有大變動,目光膽怯,始終拉著大姐的手不丟。新娘手裡拉著一個孩子,這事夠尷尬的,好在鎮上人都知道小三的來歷,沒人笑話新娘。晚上年輕人來鬧房,已經睏乏得要死的小三兒就是不睡,非要等著大姐。他怕大姐突然消失,以往的晚上,他必須挨著大姐的胸脯才能睡著啊。鬧房的人走了,新郎急煎煎地等著妻子。但葛大姐歉意地讓丈夫等等,先來到小屋,陪小三兒睡下。小三兒把手伸到大姐懷裡,腦袋靠在胸脯上,聞著熟悉的氣味,摸著兩個肉團團,這才放心地睡了。
屋裡沒有沙發,許劍說你坐床上吧,我去燒水給你泡茶。我這兒平時連開水都沒得。老呂頭拉著他說,許醫生你別忙,我不喝茶,你坐下來我對你說件正事。許劍也在床上坐下,心裏忖度著他來有什麼事,既然在門口等了個把時辰,肯定是比較關緊的事。老呂頭沒扯閑話,直截了當地說:
葛大姐嘆口氣:「一家不知一家難。」她只說這一句就住口了,但停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把話說完,「我男人太窩囊,跟著我干這麼多年,做生意還是兩眼一抹黑,連個打雜的都不如,越干越添亂。他天生就是掄钁頭刨紅薯的,你能休了他?兒子又被俺倆慣壞了,今年才17歲,花錢像流水,一身名牌,光手機已經換了四個。他只知道老娘手裡有幾個錢,不知道這些錢是沒有根的,量販一天不開門,錢就斷了流。再說,我倆老了一沒退休金,二沒醫保,難保不碰上個天災人禍?這些話我再三對兒子講,他是油鹽不進。沒救了,這孩子沒救了。」她又說,「我也就是找你們訴說訴說,在鄉鄰親戚面前我不說的,嫌丟人。」
然後吹噓這次去的絕對是一個好地方,能釣魚,能玩,還安排有特別節目,保准你能有一個「絕對獨特」的經歷。老九也笑著敲邊鼓,說那兒真是個好地方,許哥你不會後悔的,你看我都去過一次了,這次還去。許劍只好認了,用手機向曹院長請假。曹院長很惱火,數落著:
還好,裸泳時一直沒有行人打擾他們。兩個鐘頭后,三人爬上岸,穿好衣服。胡老闆興緻不減,說:
只有這六個字,和一瞬間的對視。這聲感謝讓許劍感慨萬千:其實該我感謝她啊,在十幾天的訊問中她頂住重重壓力,沒把我供出來,甚至不怕加重她的嫌疑,這對一個弱女子來說,真是不容易。
「對,他是前年退的。我還記得咱們在勞改農場吃瓜的情景,一晃25年了。」
午飯後胡老闆說下午不釣魚了,另有好玩的地方。許哥,這回你跟我來,絕對會不虛此行。許劍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笑著說:
許劍想,鄭姐今天找他來無非是為那檔子事,不如我自己挑開吧:「鄭姐,其實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我想你也知道,我仝哥年輕時有一點怪癖。」他如實講了當時的情形,一如他當年對仝寧父親的坦白。最後說:「鄭姐,在那之後我們真的斷了來往,20幾年來,就不久前通過一次電話,還是被我們院長逼的。」
「其實也不能全怪他。關鍵是小曼把現場的物證都清除了。你們真正的疏忽是忘了檢查垃圾箱,這可是法醫學現場勘驗必走的程序。」
鄭姐眼中掠過一波陰影,許劍立即想到,最後這句話恐怕不該說的,對剛離婚的鄭姐又是一次剌傷。他忙說:「鄭姐再見,我今天好多事要辦,晚上還要去找仝哥。」
許劍心中格登一下。鄭姐主動打電話已屬不正常,避開仝寧談話更屬不正常。許劍立即聯想到自己的「歷史污點」,料定鄭姐的談話必定與此有關。他心想攤開也好,省得鄭姐風聲鶴唳的,他都替鄭姐累。他笑道:
參透這一點,男女之愛也就索然無味。
葛大姐自從在死人堆里扒出小三兒后,就把這個苦命孩子放到心中最首要的位置,絕不比自己後來的兒子低,更遠遠超過自己的丈夫。她天生就強烈的母性經了那次刺|激,突然膨脹,長出一個大樹瘤。這個心結終生不會改變了。
不,我的忽忽若有所失不光是因為它,還有別的什麼東西。是什麼東西呢?是什麼呢?許劍在苦苦思索中進入夢鄉,夢鄉中仍是苦思綿綿。忽然眼前閃出一個繩環,在他頭上慢慢搖蕩著,這分明是小葛上弔的繩環,繩子搭在暖氣管上的吊鉤上,繩環下方結有兩個繩疙瘩……他猛然醒來,瞪大眼睛望著黑暗。
許劍訕訕地說:「放心吧,爸已經痛改前非了。喂,你媽媽說過沒有,考驗期是多長?」
「我真沒想到小三兒有這種怪毛病,最後竟死在這種病上。我把他從小帶大,咋就沒注意呢。也沒想到池小曼那個風流女人還會護著男人。唉,都是命啊。」
「你的那位情人,叫小曼的,聽說也很漂亮,是不是?」
他們匆匆吃了早飯,開始返回。許劍歉然說:「老胡,給你添麻煩了。不過這麻煩是你自找的,看你下次還拉不拉我出來。」又說,「看來我真得學開車,下次出來,跑遠途時也能替替你。我主要是認為學開車沒用,我這輩子甭想當有車階級。」
但老九顯然後悔提到這個話題,簡單地回答:「沒畢業,我只上了一年就休學了。」
許劍知道家庭審判要開庭了。連戈戈也看出風頭,同情地看看爸爸,一聲不響地出門。後來許劍才知道,宋晴已經提前和兒子鄭重地談過話,讓兒子對爹媽的離婚做好心理準備。戈戈畢竟是個男孩,又一向心大,雖說心裏難過,也沒難過到哭天抹淚的地步。而且當媽的向他暗示了,離婚後還有重歸於好的可能。戈戈打心眼裡認為他們肯定會和好的,爸爸和媽媽怎麼可能永遠分手呢。
許劍說你這混小子,落井下石呀。戈戈說:「不,我是站在絕對公正的立場上,對誰都不偏不倚。爸爸這回確實是你錯了嘛。下回要是我媽錯,我也這樣對待她。」
小何非常高興,簡直是千恩萬謝了。放下電話,小葛心中好過了一些。在專業領域中他一向如魚得水,覺得自己是受人尊重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宋晴揚起眉毛:「是嗎?我說過這話?我怎麼不記得。好吧,不管說沒說過,天這麼晚,不趕你走了,你還睡沙發吧。」
老呂頭笑嘻嘻地站起來:「許醫生,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新家,在這兒等個把時辰啦。」
老胡和老九這才作罷。
小曼扭頭看看一個中年婦女。屋裡光線比較暗,許劍這會兒才認出她是醫院的田護士長,那是個十二成的好人,是特車廠教徒的領頭人,和許劍關係也很好。田護士長馬上站起來,對大伙兒說:
幾個星期後,她發現丈夫在廁所里重操舊業,所有的行頭悄悄配齊了。小曼氣瘋了,衝進去,劈劈拍拍扇他的耳光,罵他:
這些疑問許劍一個也回答不了,唯一可以斷定的是:這包東西中肯定包含著葛玉峰之死的秘密,解讀了它,案件的真相也就大白天下了。對於這個案件,不管內行外行都認為它有貓膩,有深藏的秘密,這包東西更坐實了這種推測。
許劍臉紅透了,聳聳肩,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宋晴說:
「你幹嘛還來這兒?這四天你大概找了一個好飯點兒吧,有人陪吃陪喝陪睡吧。」
曹院長對付不了老胡,氣哼哼的,最終准了許劍的假。
仝寧笑著說:「正常的上帝之手就不歸我管了,那是倫理學家們的事。當公安局長的,只用管異常人格的犯罪心理。」
兒子走了,宋晴對丈夫說:「池小曼的案子已經結了,咱倆的事也該處理了吧。」
仝寧說我們會盡量保密,這個案子已經按自殺結案,雖然當時下這個結論比較勉強。現在我要把這些物證補充到檔案中,並且作為一個典型案例讓刑偵人員學習,開拓他們的視野,尤其是法醫們。「薛法醫這個老傢伙,我會讓他牢牢記住這個教訓。還有,以後在現場勘察中,檢查垃圾箱決不能疏漏。」
老呂頭走了,許劍又細細研究他帶來的東西。乳罩和女人內褲比較低檔,肯定不是小曼用的東西。和小曼交往一年來,許劍知道她對褻|衣的檔次特別講究。小葛雖然收入較高,終究是工薪階層,富不到哪兒去的。所以小曼雖然講究穿戴,但大部分外衣並非名牌,唯獨內衣全是名牌貨。那麼,這些低檔內衣究竟是誰的?像葛玉峰這樣的男人也有一個窩囊相好?
那個禮拜六,他正在狗窩裡睡懶覺,手機響了,是胡老闆約他去釣魚。他說:
宋晴也不為已甚,微笑著把這頁翻過去,命令道:「說說吧,你到池小曼和仝寧家的情況。」
「許醫生?你咋跑紫關鎮來了?」
「老九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家庭的小河經歷了潰堤和兩年的滿地亂流后,又回歸舊日的河床,平靜舒緩地流著。不過許劍知道,妻子心中的裂痕並未完全平復。老呂頭說他們一定會破鏡重圓,他沒說錯,鏡子是圓了,但鏡中留下一條細細的裂痕,怕是要保留終生了。
許劍嘆息道:「小曼,實際上小葛命更苦,他才是真苦啊。」
老胡一隻手掌著方向盤,一手抓過許劍的手機:「老曹,不怪許哥,是我的主意,我硬把許哥從被窩裡拽出來的。要扣錢你別扣他的,從我的大樓承建費里扣吧,你還欠我幾百萬呢,光利息就夠你扣了。依我說,你這個當頭頭的不知道關心部下,許哥家裡出這麼大的事,也不讓他出來散散心?按說,連我這趟汽油錢也得你出。」
大姐的愛非常強大,用她的翅膀時時刻刻護住他,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對小三兒的偏愛也沒減弱一分。供他上學,為他安排工作,替他介紹對象……
然後是小曼發現了他的秘密,當他從快|感的暈眩中睜開眼睛時,看到小曼極度震驚鄙夷的表情!
「但做到這一點真不容易呀,我知道你受的壓力,背著殺人的嫌疑,每天面對警方的監視和詢問,葛大姐又在樓下鬧。你太難了。」
「你從哪兒弄來的?你怎麼能……」
他們把帳篷、釣具收拾到汽車裡,汽車停在便道旁,鎖好,然後步行爬山。山路很靜,路上只有一次聽見遠處有人聲,但沒碰見一個人。一個小時后,眼前出現一個山中湖泊,靜靜地卧在林木蔥蘢中。池水異常清沏,水平如鏡,映著四周彩色的石壁。水底有幾個泉眼,可以看見泉水鼓涌而出。胡老闆說:
現在廠里很有些人信教,大多是年齡大的婦女,是處於社會底層的人。人總是需要精神支撐的,她們對今生的幸福已經失望,便把希望寄托在神跡和縹緲的信仰上,其中過於狂熱的那些人甚至生病不吃藥,而相信耶穌的顯靈。醫生中常常聊起這種情況,頗為感慨。不過教徒中男性和年輕人很少,今天在場的教徒中小曼就是唯一的年輕人。
「外邊看見……還沒安窗帘……」
最終許劍一句話沒說,怏怏地回到床上。他枕著雙臂,久久不能入睡。眼前晃動著17歲的宋晴,眸子亮晶晶地問他:「青蛙為啥一個背一個」。還有那次為宋晴家換水龍頭,他突然摟住宋晴親吻時,宋晴的震驚抗拒和驚定后火熱的回吻。真想回到當年那種透明的心境,但……華亭鶴唳復可得乎?他和宋晴都不是當年的「我」了。
她打斷丈夫的話:「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會不給你機會,畢竟14年夫妻了,這14年間夫妻感情很深的,」她苦笑道,「至少我認為是這樣。我從來沒有疑心過我丈夫會同別的女人攪到一起。我在《知音》上看過很多家庭變故,從沒想到這事兒會攤到我頭上。許劍,你在和池小曼瘋時,想沒想到對我的傷害?尤其對孩子的傷害?你平時很有責任心的,那會兒責任心到哪兒去了?」
小曼對許劍的造訪很驚訝,驚定之後默默示意:今天不適合談話。許劍在幾十雙眼睛的盯視下也很尷尬,畢竟他與小曼的關係不大光明。又是在晚上來到情人家中,在別人眼中肯定又有卑鄙目的。許劍本想告辭,又想到這會兒堅決不能走,真要一走,那他的「卑鄙目的」就要被坐實了。他低聲說,但有意讓別人聽見:
老胡高興了:「嘖嘖,還是讀書人呀,能叫出『掐老魚兒』的官名,今天沒白讓你來。」又對老剃頭匠說,「老師傅你也記住,『掐老魚兒』的大名叫『子陰性之西』!你掐了一輩子,也不知道這個洋名字吧。」
「我該做的事已經完了,我該走了,該回家了。」許劍得意地說,「告訴你,我已經刑滿釋放了。就在剛才,在我來這兒之前,宋晴已經答應接納我了。」
許劍如實講述了全過程,連他最後同小曼的那次擁抱都說了。他說這並不是舊情復燃,但她太可憐了,我實在忍不住抱了她。宋晴對小曼沒有什麼敵意,說:
「別急著走,難得來一趟,陪我多聊一會兒吧。」
除具備機械性窒息死的一般徵象外,性窒息死根據手段的不同而各有不同的局部徵象。如縊頸者常有典型的生前縊溝,有的在繩索下墊有柔軟的毛巾等物。有時死者身上有捆綁的繩索,狀似他殺,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其捆綁和打結的方式均可自己完成。
可惜我已經對宋晴做過承諾,否則我會愛你疼你,還要把你娶回家,與你偕老一生。他們默默地擁抱了很久,許劍在小曼肩膀上默默地看著黑鏡框中的小葛,小葛也默默地看著他們。後來小曼把許劍推開,說:
許劍坐在台階上默默地看著這些學生,總覺得裡邊有葛玉峰的身影。小葛也曾在大學生活過,也曾在圖書館里一泡一天。也曾有過這樣那樣的人生設計,有過這樣那樣的憧憬。也曾在走進社會後展現了自己的才華。但他正當生命力最活躍的時候卻很草率地離開人世,只是為了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怪癖。
許劍來到沙發旁,站了很久,最後決定什麼也不說。女人都是偏於感性的,不大可能真正理解他剛才的理性感悟,也就不會相信他的辨白;如果宋晴能理解——那會更糟。要是她從此看穿「天機」,對夫妻之事索然無味,豈不是害了她又害自己。
清晨,許劍在啾啾的鳥鳴聲中醒來,見老九已經起來,仍是那身短打扮,在空地上做健美操。他問老胡呢,老九朝旁邊努努嘴,原來老胡就在她身邊不遠,一棵樹下,撅著個白屁股拉屎,可能是便秘,鼻腔中吭吭地用著勁。拉完屎他命令老九:
那邊頓了一下,肯定是在流淚,下邊的話帶著哽咽:「反正那些難處已經過去了。許哥,我今天才聽說你離婚了。真是抱歉,讓你和宋姐走到這一步。」
許劍跟著池小曼走回家屬區,她在這段路中一直沒回頭,但似乎能看到背後。人流逐漸分散,消失在各個樓道中。快到她的宿舍樓時,只剩下許劍和她,她停下來,等許劍走近,低聲說:
他得意地看著許劍,那意思是說:別看老呂頭一輩子窩囊,腦袋瓜可不糊塗哩。許劍笑著說:
許劍略為猶豫。在他的人際圈子裡,刮個光瓢未免另類。但他不想掃老胡的興頭,心想刮光也好,回去嚇唬宋晴,就說她再不準復婚我就當和尚。老剃頭匠今天興緻很高,對老太太說:「老大家的,回屋把我的德國刀拿來,今天是貴客。」老太太一扭一扭地進屋,少頃喜眯眯地捧著一個包包出來。剃頭匠把包打開,露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剃刀。他誇耀道:
這個風流女人實際心眼厚道,對丈夫的猝死和無後很自責,負罪感很重。他想起那天在事發現場,小曼望著丈夫的屍體默默垂淚,淚水漫溢而出,幾乎不斷線。那時他還認為小曼是在作秀,真是誤解她了。她的悲痛確系發自內心。所以她痛定之後,決心為丈夫守住那個見不得人的秘密,並把這個責任神聖化了,變成她後半生的唯一目的。
戈戈去小屋玩隨身聽。在廚房和飯桌上,許劍對妻子細細講了這幾天的經歷,說我手中這些資料完全可以證明池小曼的清白。「宋晴,自打和你離婚後,我和池小曼從來沒見面,但我今天要去找她,把這些東西告訴她,也算是做一次了斷。去前我先給你打招呼。你叫去我就去,不叫去我就不去。」他乖巧地加一句,「當然,你不會不通情理。知妻莫如夫,我知道你心善。」又說,「然後我去找仝哥,這些情況應當讓公安知道。」
許劍吃吃地說:「你的意思……」
飯後,許劍讓老胡和老九去本鎮的各個景點參觀,像白浪宮、法海寺、一腳踏三省的界碑等。葛大姐很熱心,打手機喚來丈夫,讓他帶著參觀。她則和許劍坐在這個雅間里談了兩個小時。許劍談得非常直率,除了自己與小曼的私情及與宋晴的離九-九-藏-書婚,什麼都說了。他說,雖然他還要到省城再查一些資料,但估計就是這個結論了。這番談話有效地消除了葛大姐對小曼的敵意,她傷感地嘆息著:
半裸或裸體,有的穿女性衣著,帶乳罩、假乳|房、梳女式髮型並擦粉、描眉、塗口紅。陰|莖常用手帕或布包裹,其上可見泄出的精|液。
這些心結悄悄結在心中,永遠不能向任何人訴說。
宋晴一言不發地聽著。聽許劍說完,冷冷地說:「你是在睡夢中忽然想通的?真真是朝思夢想、情深義厚了。」
「許哥,這包東西留給我吧,我在小葛靈前燒化。」
許劍非常吃驚,根本想不到,鄭姐會對他的偷情來這麼一個絕頂正面的評價。小曼和他的關係名不正言不順,這次為情人去四處奔波,一般人該罵他荒唐的。他紅著臉說:
他想了很多很多。思潮起伏,胸中充滿浩然的怒氣。也充滿對小曼的獸|性|欲望。這會兒他要抓住她,咬她,進攻她,佔有她,把她撕巴撕巴吞到肚裏。遍體鱗傷的小曼會痛苦又滿足的喊:你吃了我吧,我永遠是你的,再也不會找情人了。
葬事後不久,池小曼恢復上班了。
宋晴說怎麼啦?許劍就把那天兒子的話說了一遍,「宋晴,我說真的,我犯錯還不打緊,萬一你犯同樣的錯,比殺我都厲害。我知道說這話很不要臉,但這是真心話。」
前面就是紫關鎮有名的青石古街,兩側都是清代民間商業建築風格,翹檐雕飾,古色古香,房門都是舊式的長條木板門,白天抽掉,晚上再裝上。房屋多是進出幾層院落,兩邊廂房對稱,都有一堵兩米長的封火硬山,高低錯落。老胡找地方把車停好,許劍下去打聽葛大姐的住處。打聽起來相當困難,關鍵是許劍只知她姓葛,不知道她的名字、職業、街道。他只能對鄉人說,葛大姐有一個兄弟在北陰特車廠工作。這點情況與這兒關係不大,所以問了幾個人都搖頭。許劍開始覺得絕望了。老胡跟後邊聽了兩次,說:
人流中的小曼是條孤獨的魚兒,人們用複雜的眼光看著她,經過這件事,她在特車廠已經太出名了。經常有人指著她的背影竊竊私語:呶,這就是池小曼,有四個情夫,害得男人上了吊,是謀殺也說不定。池小曼不同旁人打招呼,只是默默走路。
「沒錯。當然比你要遜色了。」
「有名的紫關鎮啊,拱門上寫著呢。」
死人那天!池小曼家!許劍立時收起笑謔,知道這事得認真對待。他拎起乳罩和丁字褲看看,沒有什麼異常。再抖開那團布繩,它柔軟而結實,一端是單繩,大約兩米長;另一端挽成一個繩套,是死結,繩套中央部分挽有兩個相當大的繩疙瘩,相距大約一掌寬。這個繩套讓他一激靈,立時聯想起葛玉峰的上弔,想起現場那根細而堅硬的尼龍繩。他那時曾斷定,細尼龍繩和死者脖子上的縊溝很不一致,警方也是同樣看法。如果是這根軟布繩就對了。但為什麼繩套中還有兩個繩疙瘩?沒人會特意找一根帶疙瘩的繩子上弔的。還有,上弔者一般都是把繩子結成一個單環,像這樣一端是單繩、一端是繩環的還不多見。
她很平靜,唯其如此,許劍知道這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深知妻子的脾性,平時開朗豁達,不計小節,但內心深處有些東西是不能損傷的,一旦過了那道線,她就會非常固執,甚至不可理喻。但許劍還要做最後一次努力:
「你怎麼這麼賤,不可救藥,身邊放著女人你不上,非要干這種淫|賤勾當。你就不怕哪次失手卡死你!?」
「小池我有重要事情對你說。是我在省城查到的資料,和小葛之死有關。你看咱們是不是出去談,還是另約個時間?」
「老師傅,老人家,還記得我不?兩年前我來過的!」
「許劍你可是個科主任啊,這麼挑子一撂就走,你也敢向我請假!你啥時變得這樣浪蕩?你敢去,年底我扣你全部獎金。」
「仝哥你還記不記得特車廠那樁案子?當時雖然按自殺結案,但留有很多疑點。現在,我把它徹底查清了,池小曼的嫌疑也徹底洗清了。我有了有力的物證一一其實我早有了物證,但昨天才找到有力的解釋。」
一般情況下死亡現場平靜,無動亂及他人介入的跡象。屍體前方的地面或床面上常有射|精的痕迹。性縊死者常用軟繩索做成較鬆弛的繩套,其自縊的體|位,用手或下肢直立就能解除壓力。有的在身旁可見碰倒的坐椅或在地面上有蹬滑的痕迹。自縊死以前位縊死者較多,採用這種體|位時頭向前傾,面朝下,雙手可比較方便地觸摸生殖器。膝部常屈曲,雙足多著地,但不負載體重。
「四天?那不行!你開什麼玩笑,醫院里有多少事啊,事先又不給我打個招呼。我連牙具毛巾都沒帶。快停下快停下。」
許劍說:「這種毛病叫淫物癖,不少男人都有,女人中也有但少得多。可能與你當二茬子光棍有關,多年的性|飢|渴造成的。」
「這麼說,對我的大赦已經通知兒子了?」宋晴在鏡子前卸妝,許劍從背後摟住她,「謝謝你老婆,謝謝你的寬容。」
「他沒死,活得滿硬朗呢。我上次來過之後,已經介紹了兩個朋友來,一個月前還有人來過。」
小葛抱著頭,一聲不敢吭。沒多久正好小葛的大姐來了,看到兄弟臉上有手印,氣瘋了,非要問小曼,葛玉峰做了什麼丟臉事。小曼說,我怎麼能告訴她實情?葛大姐又逼著小葛還手揍小曼,他當然不敢。葛大姐哭著走了,從那以後,小葛的大姐就與他們斷了來往。
許劍笑著說:「現在也不差呀。不過我只能稱她前妻了。」
宋晴過去從不說這樣粗俗的話,這會兒惡語相加,證明她這幾天確實急眼了,想許劍了。所以,受了這頓搶白,許劍心中反倒很熨貼,很想立即把她摟到懷裡親熱一番。他笑著說:
這一年她處境如此艱難,還不忘全力維護兩個男人(丈夫和情人)。但我在這段時間為她做了什麼?只為她做了不在現場的證明,即使這件事也做得太晚了。更多的,是對她無端的猜疑和妖魔化。不久前我還說這個女人可怕呢。
許劍憶起來,這些書在大學時確實瀏覽過,只是時間太長,幾乎全忘卻了。對於一個職工醫院的普通醫生來說,這不算太丟人,因為他們的確用不上這些知識。但是薛法醫呢?一個法醫總該記著這些知識吧,那位老先生的水平真不敢恭維。
宋晴呸一聲:「誰想你,自做多情。」她看著許劍的腦袋,又好笑又好氣地說:「咋成光頭啦?想去當和尚?」
戈戈聞聲從電腦屋裡出來,看著爸爸的光頭傻笑。許劍把兒子摟到懷裡親熱一會兒,把在省城買的隨身聽給兒子,說:
打住。許劍在心裏罵自己,記吃不記打的東西,傷疤還沒好哩,就忘記疼了。其實他知道,同她的調情只會是遊戲,不可能發展成實戰。即使沒有妻子離婚的教訓,許劍也不會和她上床的。他能和小曼偷情,但決不會招惹老九這樣的女人,雖說這有點50步笑百步的可笑,但這點他拿得准。
因為種種耽擱,小葛的喪事在他死後二十天才舉行。喪事辦得相當隆重。廠領導對他的橫死很惋惜,工廠從此少了一個重量級的設計師。廠里組織200多人參加了在火化場舉行的追悼會,焦副廠長代錶廠長去了。池小曼沒去,按北陰的民俗,未亡人是不能參加葬禮的。多虧有這個民俗,工廠不用夾在其中作難了,因為葛大姐肯定參加追悼會,池小曼如果也參加,勢必引起衝突。葛大姐怎麼可能和一個害死愛弟的狐狸精並排站在親屬行列中呢。
「小曼攤上這樣一個男人怪可憐的。還有,鄭姐也挺可憐,守著一個冷冰冰硬幫幫、一輩子暖不熱的男人。」又說:「你過去說對鄭姐印象不佳,我倒是佩服她離婚的決斷。她總算扔掉了局長太太的寶位,把自己解放出來。」
告辭葛大姐,晚上趕到了省城,老胡說可以在省城等許劍一天的,明晚還坐一輛車回去。許劍見老九不樂意,便堅決推辭,說查資料這種事說不準時間,你們別等我,我自己坐火車回去就行。老胡便與他告別,連夜驅車回家了。告別時老九坐在前排座上自顧用耳機聽音樂,沒有同許劍說再見。
「到了哪兒?這個拱門?」
小三兒長大了,不再饞大姐的咪|咪了。他非常靦腆,不愛瘋鬧,不愛和男孩兒們玩打仗。倒是常和小女孩們坐在地上,文文靜靜地玩抓子兒。鄰居總是誇:看你家小三兒多乖!多文靜!葛大姐的丈夫則看不上他,說他太文弱,長大不會有什麼出息。
許劍乾笑著:「說起這事,那是我自找的。誰讓我當時為這貪吃善忘的老傢伙求情呢,我搬起石頭沒砸著自己,結果砸到我情人的腳上了。」
老剃頭匠把他摁下去,慈祥地說:「別怕別怕,只用在你額頭上這麼一拍,就醒了,不妨事的。」
又說:「有一天我困得很,男人嘻皮笑臉地非要纏我幹事,好,老娘是好惹的?那晚我抖擻精神,逼他上了一次又一次。中間想收兵卷旗?沒門。只這一夜下來,就把他整治成『食氣』(北陰土話,指小孩吃得太多而結病)啦,見我挨身就躲。」
僅僅五個字,讓許劍聽出她對老胡砭入骨髓的輕蔑,而且,在對老胡的輕蔑中,她是想把許劍引為同道的,也許這是她和許劍建立親昵關係的第一步。許劍默然片刻:
「宋晴,這玩意兒可以從此收起來,有我在家,你就有靠山了。」
他這也算是來世上走了一遭?許劍真可憐他。
想起張上帝的又一條語錄。他說:科學其實非常可怕。為啥可怕?科學幫人類認識了自身,但一旦徹底認識自身,人類就會失去對生命的敬畏感,人就不是人了,是蛋白質機器了。
鄭姐激烈地說:「這才是問題的根兒啊。他有做一個好丈夫的理智,卻沒有當男人的本能。他身體深處是討厭女人的,理智上又不得不接受。看著他努力克制對女人的厭憎,勉為其難地盡丈夫本份,我都替他難過,更替自己難過。」她搖搖頭,痛心地說,「離婚這一步我打算多少年了,一直下不了狠心。除了考慮女兒,主要是太顧面子,你知道,我為得到仝寧吃過多少苦,如果最終離婚,那是我整個人生的失敗。現在我想通了,我幹嘛非守住那個目標。這一生我總得為自己活幾天。我知道自己已經很神經質了,再在這個牢獄里熬下去,非徹底發瘋不可。說句不要臉的話,離婚後哪怕找個露水情人,我也能嘗嘗男人的溫暖,這一輩子也算做了女人!」
「好,不見不散。」
「能治不能?」
在許劍的撫慰下,小曼止住啜泣,敘述了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實際述說了她的一生。許劍憐憫地聽著,依稀看見她身後那束不可見的提線。與小葛、仝寧這些人相比,她的提線還是很正常的。只是,在不該抖動的時候(小曼兩三歲的時候),上帝的某個手指不經意彈動了一下。這不經意的一下影響了她的一生。
她不知道,她這第二次來訪使許劍何等尷尬。雖然葛大姐還不知道他與小曼的奸|情,但至少宋晴已經是知情人,許劍無法在妻子面前再擺出一身清白的樣子。所以,對她的哭訴,許劍只有哼哼唧唧地應付著,尷尬得無地自容。宋晴倒是一直在真誠地解勸,說:
那邊頓了一下:「不,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胡老闆連連追問:「許哥怎麼樣?舒服不舒服?舒服不舒服?」
種種不可思議的行為,只為他們身後的提線斷了幾根,或者扭結在一起了。
胡老闆撇著嘴:「嘖嘖,就你乾淨?告訴你,世上沒有絕對乾淨的東西,你吃菜吧,菜要澆大糞;你吃豬肉狗肉吧,豬狗都吃屎;連你自己肚子里,還裝著半人高的大糞哩。哼,假道學。」
昨天吃飯時胡老闆什麼也不吃,水也不喝,盡啃干饅頭。許劍問他怎麼成了清教徒,他說這是準備魚餌呢,是上次來這兒釣魚時一個漁友教的絕技。許劍當時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啃了兩頓干饅頭后,拉出來的屎都是一團一團金黃色的干屎,再適當地分一分,就成了魚餌。老九倒是不嫌臭,興緻勃勃地把這活兒幹完。許劍嫌惡地說:
從小曼家出來是晚上八點,對面樓上宋晴家(許劍家)的窗戶亮著燈。他沒回家,出廠門要了輛出租,直奔仝寧家。是仝寧開的門,乍一見許劍,愣了一下:
「是嗎?」
但她的負罪感過於深重。從某種程度上說,丈夫死後的小曼也是走火入魔了,和鄭姐一樣。
「做魚鉺吧,就按上回教你的。」
出門看看表,已經六點多,他要了出租,急急地去找宋晴。剛把鑰匙捅到鎖孔里,門自動開了。宋晴拉開門看見是他,立時垮下臉,惡聲惡氣地說:
夜裡他們仍在帳篷里過夜,那邊一對兒照舊瘋一陣,睡了,隔著帳蓬能聽到老胡的鼾聲。許劍睡不著,心中忽忽若有所失,總覺得今天的經歷讓他憶到了什麼,但究竟是什麼,一時想不起來。也許是「自淫性窒息」這點知識的由來?這個名詞今天他順口說出來了,其實他對它相當陌生,那是久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也許是在醫學院上學時偶爾瀏覽到的。自從進了職工醫院后,醫生已經退化成醫匠,每天儘是那麼些常見病和熟藥方翻來倒去,說句刻薄話,開一般的藥方只用走小腦不用過大腦的。長期刻板的工作讓他麻木了,僵化了,像「自淫性窒息」這類比較冷僻的知識早已佐飯吃了。今天是特殊的體驗偶然喚醒了它。
「我男人要是出長差,回來的頭天晚上,我非得驗驗他那裡頭滿不滿。要是不滿,保準是潑灑到外頭啦,老娘饒不了他。」
許劍笑了:「當然,你說得對。那些事你是管不及的,老天爺都管不及。他算不上是個好的管理者,你看他在人世上留下多少殘缺。仝哥,池小曼不願公開這個物證,想保住丈夫的隱私,是我再三勸解她才同意的。所以,希望警方一定為她保密。」
「早點和宋晴復婚,那是個好女人,心善,度量大,她不會一輩子和你記仇的。」
大嫂也笑了,說:「你看我這嘴,該打該打。我正想呢,哪有這樣年輕的媽?喲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從死人堆里扒出來的小三兒吧,鎮上人常說叨,你這當姐的真不容易呀。」
天色蒼茫時,汽車離開漢水,沿一條不知名的山澗扎進山裡。胡老闆介紹說:這兒出木材,紮成木排向下游放,扎排前要剝樹皮,樹皮中藏的蟲子掉進水裡,所以這兒的魚特別多,肥,而且屬於特傻的那種,見鉤就咬。所以嘛,許哥你別擔心釣魚本領臭,明天一定大有收穫。
為便於獨自進行有準備的反常性行為,現場都選在無人干擾的隱蔽場所,時間多在夜間。有時能在現場找到過去多次進行反常性行為的一些痕迹和物證,如懸挂繩索的磨擦痕迹,隱藏的吊鉤等,有的在現場還擺放著女性衣著、化妝品、婦女頭髮、月經帶、乳罩等。
卧鋪里熙熙嚷嚷,廣播里正在播相聲「小偷公司」,幾個旅伴聽得傻哈哈地笑。在許劍的記憶中,這列火車上10年前就愛播這段相聲,10年後的人照樣為它傻笑。趁著沒有熄燈,他把複印資料攤在上鋪床上反覆閱讀。很可惜,今天他有一點疏忽,只顧複印這幾本法醫學的內容而忘了記下作者。他覺得很遺憾,因為他越看越對作者敬畏。作者們在書中詳細列舉了種種性怪癖。這每一條怪癖表現在現實生活中時,都連著一段銷魂,一段癲狂,連著一個人一生的痛苦甚至橫死,連著多少親人的哀痛。但在教科書里,它們僅濃縮為乾巴巴的一條敘述,冷靜,簡約,惜墨如金,無喜無怒。能做到這一點,已經不是凡人了。他們是上帝,至少是具備了上帝的目光。高踞在雲端之上,平靜地觀察分析凡人的可笑癖好,還有,造成這種癖好的物理原因。
他在廠區附近租了一小套住房,把簡單的行李搬過去。新房子什麼都沒有置買,沒有電視、電話、空調、洗衣機,甚至窗帘他都懶得安。這隻是一個很短暫的狗窩罷了,終歸要搬回去的。老房子的鑰匙宋晴還讓他保留著,換洗衣服仍放在宋晴這兒,需要換洗時回來,把臟衣服留給宋晴,她會不聲不響替丈夫洗凈。許劍吃飯一般到小吃店,有時也回宋晴這兒蹭一頓。從表面看,他倆之間的相處仍像沒離婚一樣。但是不能在家裡過夜,這一點宋晴是決不通融的。
這個靦腆的大男孩令她怦然心動。對方也很滿意,包括陪同相親的葛大姐。婚事很快定了。
如果小曼此刻在家,他會把這些想法付諸實施。可惜小曼沒回來。夜色悄悄隱去,東邊的天空慢慢變白。早起者晨練的腳步聲在樓下響起來。太陽出來了,東方的彩霞來了又去了,太陽慢慢移到正南方了……小曼還是沒回來。
那就讓她誤解我好了,男人有義務保護女人的脆弱,不能讓妻子變得心理灰暗。
真的,想到宋晴同另一個男人攪在一起,就如自己同小曼那樣床上床下地瘋狂,許劍的心頭就如刀剜一樣。所以……男人真不是東西。
他胸中的「硬」氣慢慢變軟,變弱,怒火慢慢熄滅,只餘下凄然。他在床上躺不住了,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就像是關在籠子里的老鼠。他豎著耳朵聽樓道里的動靜,盼著小曼的開門聲。不過他等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許劍笑笑,把這頁翻過去,以後也沒對老胡提過。不過,從這以後,老九和他的關係又恢復到原來的狀況。那個女人非常徹底地關了兩盞目光之燈,不再對許劍秋波閃亮了。
「不用感謝我,我做過的許諾當然要兌現。」
「鄭姐我正在火車上呢,你聽這周圍的嘈雜。不過明天下午就趕回去了。正巧,我明天本來就打算到你家去的,我這次是專程到省城母校那兒查資料,為池小曼那案子,就是特車廠那樁案子,所有疑點我都弄清了,我得向仝局彙報。」
許劍看看她,沒再追問。八成她是因生活放蕩被學校除名吧,他想。老九已經轉了話題:「許哥,聽老胡說你妻子,是叫宋晴吧,年輕時非常漂亮,是學校的校花,對不對?」
但是,不管現在兩人相處已經多麼融洽,復婚之前他甭想在這兒過夜,這是決不通融的,這是妻子對他懲罰的象徵。所以,溫馨之後,他照例懊喪地返回他的狗窩。
又向她介紹,這是我朋友老胡,胡老闆,和他的年輕太太。聽到「太太」這個稱呼時,老九的目光得意地閃動一下。葛大姐說:已經到飯時了,走,中午我請客。許劍沒有謙讓,四人來到附近一家中檔飯店,葛大姐要了幾樣菜,又要了瓶賒店大麴。許劍說,剛才和你說話的是姐夫吧,喊他一塊兒來吃。葛大姐揮揮手:
「看不出來,這兒還有一個老福爾摩斯。知道福爾摩斯嗎?那是英國一個有名的偵探。不過,你該把這物證送公安局的,幹嘛送我這兒來?」
這是第一次聽說她上過大學。許劍問:「你是哪個學校畢業?什麼專業?」
仝寧笑笑,沒接這個茬。許劍說:
「對不起對不起,是胡老闆臨時抓我去的,簡直是綁架,沒來得及通知你。戈戈呢?」又悄聲說,「你想我了,為啥不打手機?」
湖邊有一條小路,石面被踩得光光的。從這個跡象看,這兒並不是人跡罕至之地,也許一會兒就會有路人經過。但他們游得從容自若。老實說,此時許劍對這對男女滿心艷羡之情,很想學學他倆,在山野之地放縱一下,但他就是鼓不起這個勇氣。記得哪本書上說,心理學家們做實驗,讓被試者(成人)暫時拋棄世俗的規則,尿到自己褲子上。在實驗室的特定環境中,世俗的規則已經失效,但強大的心理束縛控制著他們,無論膀胱怎樣憋脹,就是尿不出來。許劍此時也是這樣的心態。後來他下了水,但沒有脫下那塊兒遮羞布。
許劍已經看到小曼暗淡的未來。丈夫死了,沒有兒女,她又陷於極度的負罪感中,肯定不會再婚。那麼,她將在自責自虐中慢慢變老,變成一個外貌枯稿內心也枯稿的老婦。
小曼沒有埋怨他,也不好意思請教醫生,就自己看了一些醫書。書上說丈夫的性能力與心理因素關係很大,妻子的埋怨和鄙視只會加重病情。小曼對他好言撫慰,到顧大姐那兒討來各種偏方為他進補,可惜一直不見效。這事弄得她鬱鬱不樂,心中煩燥。沒想到這輩子碰上一位軟塌塌的丈夫,根本無法慰解她的饑渴。
「既然這樣,我們不要辦離婚手續,先分居一段,行不?」
「送公安局幹啥,死的已經死了,案子read•99csw.com也結了,老輩說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些真要是池小曼的罪證,我就積點陰德吧。不過我想你可能用得著。我前不久才聽說——大夥都在傳,說你和池小曼相好,宋晴就是為這事和你離婚的。許醫生,我要是說得不對,你可別見怪。」
他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就把胡老闆喊醒,說我不在這兒玩了,你馬上把我送到能坐火車的地方,我有急事要去省城母校。胡老闆問他什麼事,許劍含糊的說:
他先趕回自己的狗窩,拿上老呂頭給他的那個包包。屋裡幾天沒住人,更顯得死氣沉沉,瀰漫著潮悶的氣味。臨走他以告別的目光看看狗窩,心想大概可以和它永別了吧,流放生涯要提前結束了。拿上包包后他返回廠家屬區,來到前樓二單元。叩響小曼家的門。屋裡隱約傳出整齊的吟哦聲,門開了,吟哦聲隨之中斷。許劍驚訝地發現滿屋全是人,有四五十個,把客廳擠得滿滿的,都是五十歲以上的婦女,人人坐在小板凳上,手裡攤著一本書。來開門的小曼手裡也有一本書,許劍掃視到封面上的書名:聖經。他忽然想起,聽說小曼已經信「主」了,看來所言不虛。
真得慶幸我和宋晴是一對正常男女。
「鄭姐我知道你在金達有點股份,那東西指靠不住。其實老胡這人滿講交情,但作為生意人,再講交情也是有限的。」
仝寧的破案能力在這兒碰卷刃並不奇怪,因為上報的案宗中沒有這些至關重要的物證,巧婦難做無米之炊。警方最大的疏忽或失職,是沒有檢查垃圾箱——但當時誰能想得到呢。
指以窒息的方式進行反常的性行為時造成的意外死亡。亦稱性窒息死,其中因縊頸而窒息死者也稱性縊死。性窒息是性|欲倒錯(也稱性行為變態)的一種表現。主要見於男性青少年。其中多數人性格內向、孤僻、靦腆,甚至見了女性就臉紅,但為了滿足性|欲,他們卻在無人的處所,採取某種手段使自己處於缺氧窒息狀態,以產生性快|感。如果進行過程中預防措施失控,自己又無法擺脫,即可造成意外的死亡,比如因繩結變緊、坐椅倒下、腳下滑脫等原因導致繩套勒緊而不能自救。在各種窒息手段中,以縊頸為最多,其它還有閉塞口鼻、用塑料袋罩住頭部等。
許劍看看刀子,上邊確實是德文商標,老頭並非吹牛。老頭先磨刀,邊磨邊介紹說,磨刀也有講究,正磨七下,反著磨一下,這叫緊七口,磨出來的刀最鋒利。磨完又在盪刀布上使勁盪了幾下,然後伸出舌頭,拿刀刃在舌尖上划拉,說老剃頭匠都是這麼試刀鋒的,舌頭覺得澀了就是磨好了,發滑就是不利。他用舌尖舔刀刃時許劍真替他擔心,怕他一失手把舌頭割破。他想真是奇了,不知哪代剃頭佬最先發明這種怪辦法。肯定是中國剃頭佬發明的,德國人雖說會造好刀,怕是想不到這種試刀鋒的辦法吧。
「你不必把我看成巫師。說穿了很簡單,你扔到垃圾道中的這包東西,並沒有送到垃圾填埋場,清垃圾的老呂頭拾到給我了。」他敘述了老呂的淫物癖,自己當時對垃圾箱的檢查(沒有透露劉師傅的揭發),老呂頭對此事入木三分的分析,還有自己被「掐老暈」后在山中夜晚的頓悟。「小曼,那晚我終於想通了,小葛不是自殺,而是在自淫時意外縊死。這條軟布繩是小葛自淫用的,這套女人內衣也是小葛在自淫時的穿戴,我說得對不對?」
「鄭姐你千萬別這麼說,讓我無地自容。我知道和池小曼相好太荒唐,但既然好過,這會兒也不能撒手不管。良心上說不過去。」
老九是個冰雪聰明的人,飛快地掃許劍一眼,立即領會出他話中的冷意。她這句話喚醒了許劍對這個女人的鄙視。胡老闆並不是情操高尚令人敬重的偉人,罵他一句沒什麼了不起,相信交際圈子中不知有多少人罵他。但別人都罵得,唯獨老九不能罵。她是自願受胡老闆的供養,用美色換取老胡的金錢。這是她的職業,那麼她的罵人就未免缺乏職業道德。許劍倒是從未把胡老闆引為知己,但老九這種行徑激起了男人的敵愾。
這麼說吧,並不是小葛「主觀上」要這樣干,不是的,是他基因深處的某點程序異常迫使他這樣干。他是上帝的一個提線木偶,身後兩根線絞在一塊了,於是世上就多了個性怪癖者,進而造成一對男女終身的不幸。
許劍尷尬地說:「宋晴,希望你理解……」
老九橫了他一眼,臉上閃過一波怒氣。許劍猛然悟到自己的話不妥,傷著她了。他這番調侃其實完全不涉及老九,關鍵是老九的自我認定——是把自己劃在妓|女這個圈子內的,所以她認為許劍是報復昨天那點不愉快。許劍佯做不知,把話題扯開,說:
「深山裡頭有一個老剃頭匠,沒有90歲也有80多了。他通曉舊社會剃頭匠的全套把式,你去試試,管保伺侯得你舒舒服服。我已經試過一次了。」
四、法醫學鑒定
「鄭姐你好。你聲音稍大一點,這邊很亂。」
小曼仍不管不顧地緊抱著他。後來,兩個就這樣擁抱著移到燈開關旁,關了電燈。小葛掰開小曼的手,把自己的上衣鋪在瓷磚地面上,小心地把小曼放倒,除去她的衣服。
三、屍體徵象
胡老闆追過來了,狗爬式游得驚天動地,水花四濺。許劍和老九都喊叫著為他鼓勁。忽然聽見老九輕聲說一句:
「他叫我對你說,只有再一,沒有再二。」她補充道,「別以為是我教的,這是戈戈的原話。」
「許劍,我想你的解釋是對的。你抓住了這個案子的『七寸』,一通百通,所有疑點都清楚了。可惜我當了這麼多年公安局長,竟然沒想到『自淫性窒息死』 這種可能,薛法醫也一直沒提起過,這老糊塗,我該打他屁股的。」
許劍不好在他們面前太露怯,一橫心等著他來掐,心想這百把十斤今天就交出去了。胡老闆巴巴地交待:
他確實不願離婚,即使是暫時的也不願。除了對妻子的眷戀(只有在快失去時,他才知道自己對妻子是多麼珍視。為什麼不在開始就認識到這一點呢),還有一個考慮:那樣一來很多東西就公開化了,包括他與小曼的私情。仝寧很守信,至少到現在為止,這個秘密在廠里還不為人知。他希望能把它包在家庭的帷幕內,在家裡無論怎樣贖罪我也認了。
「大姐你要相信公安局,他們不會草率對待命案,既然已經按自殺結案,肯定是有理由的。」
自淫性窒息死
「好啊,只要仝哥有時間,咱們就多聊一會兒。仝哥,前些天我在公園裡碰見了勞改農場的陳場長,他已經退了,滿頭白髮,在公園裡遛鳥、打太極,精神得很。不過他沒認出我。」
說到底,他不能拋卻道德的禁錮。
「離婚吧。」
許劍打開門,請他進去。拉開燈后,老呂頭打量著屋裡:「喲,你這個窩夠艱苦的,啥傢俱都沒置買。」
「鄭姐,我能理解你,非常理解。但是,也要考慮到孩子,考慮到今後的生活啊。」
那會兒小曼照丈夫臉上啐了一口,哭著摔門而去。當天她就找了司機邵強。邵強的工作是在各個庫房裡倒貨,和小曼接觸較多,早就垂涎她的美貌,一直在向她獻殷勤,但小曼除了由著他說幾句風話外,沒讓他得過手。這次她只用飛過去一個眼風,邵強就欣喜若狂地把她帶到家裡。小曼說,那也是她第一次嘗到真正的性|愛。
這一連串程序做得非常熟練,達到專業化水平了。
許劍又一次吃驚,沒想到鄭姐的怨憤這樣激烈,更沒想到她會把這些隱秘的感情倒給外人。他小心地勸道:「鄭姐你儘管把苦水往外倒。我能理解,也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多嘴。其實仝哥也是個好人,我看得出,他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丈夫。」
話說到這兒,已經有點調情的味道了,且不說這場談話的特殊背景——對方是個一|絲|不|掛的絕色美女。兩人說話時她隱在水中,只露出肩部以上,但清冽的水中她的胴體纖毫畢現。紫色的蓓蕾近在水面,水中的浮力使乳|房更為渾圓。近來許劍已經發現了老九對他的態度變化:在許劍剛剛進入她和胡老闆的圈子時,雖然她也言笑宴宴,但目光中其實沒有許劍的存在,許劍只是一個沒有性別的空殼子人。最近變了,她常常有意無意和許劍套瓷,對他秋波閃亮。許劍想,她當然不會看中我癟癟的錢袋,只能是看中了我的男性魅力。想到這裏,不免有些得意。
生意人的錢也有數,不可能把幾十萬花在一個已經無效的關係身上。鄭孟麗知道他的意思,但這個問題太敏感,她不願談,只是含糊地說:「我知道,我有心理準備。」
兩天後,公安局派駐特車廠的人員,包括「保護」池小曼的兩位女警,全部撤出了。對葛玉峰之死的調查走進了死胡同,那次仝寧約見許劍也沒能解開這個死結。葛的死亡肯定有貓膩,池小曼身上也有無法解釋的疑點,這幾點共識一直沒動搖。但隨著調查的深入,警方發現越來越難把疑兇的身份鎖在哪個人身上,比如:池小曼。
一、概述
茶社很雅緻,竹椅竹桌,竹子窗欄,牆上也都是以竹為題的國畫。他們來到二樓,茶博士送來竹節形茶具,沏好。鄭姐說:我們要談話,你不用來招呼,有事我會喊的。茶博士答應著走了,關上門。
她不知道,那時小三兒已經有「大人心思」了。他已經知道大姐是姐,不是媽。既然是姐,自己的雞雞就不該讓她再看見。還有,大姐捺下他的腦袋打肥皂時,他看見了她領口中的乳|房。白潤,柔軟,紫紅色的乳|頭頂著薄薄的襯衫。那是他心目中的母愛,心目中的至高無尚。他真想還能摸著它們,親著它們,枕在肉團團中睡覺。那會兒他饞得立馬想伸出手……但他知道這是不對的,是罪惡的。那不是媽的奶|子,是姐姐的。他已經懂事了,以後永遠不能再親近它們了。
葛大姐自然不能認可這樣的結果,又來廠里哭鬧了兩次,還到公安局大門口跪地求願。但她提不出有力的理由,最多只是把池小曼的「偷漢」公開化了,弄得特車廠人人皆知。葛大姐在哭鬧中還說了一些過頭話:公安局長一定吃賄賂啦,辦案人員被那個狐狸精迷住啦。這些過頭話弄得原來同情她的人也煩了。她第二次來哭鬧時,廠保衛科強制性地把她勸走,並警告說:有什麼疑點盡可向公檢法反映,不能這樣毫無根據地胡鬧,再鬧的話,就要定你擾亂治安罪。
許劍真誠地說:「大姐你真能幹,白手起家,搗鼓出這麼大一攤生意,擱舊社會你就是大財主,紫關鎮首富了。」
許劍進來后看到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女人,但這並不是真的,至少不完全是真的。實際上她非常果斷,有機變,在剎那間定出了目標,就矢志不渝地完成它。
「不行!離婚手續一定要辦!」宋晴突然激烈地說,淚水也突涌而出。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背過身擦去眼淚,平靜一下,說:「手續一定要辦的,否則我無法對自己交待,無法對戈戈交待,無法對外人交待。還有一點,」她微帶嘲諷地看看許劍,「離婚後你就自由了,可以對等地在我和池小曼之間做選擇。你也可以選擇她的。」
許劍從前天夢悟真相開始,直到今天,對葛玉峰滋生出強烈的憐憫。回想起兩年來他接觸的人,不管他們的人品和性格如何,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的血肉之軀是飽滿的:老胡、老九、葛大姐、小曼、老呂頭、曹院長、甚至鄭孟麗……唯獨葛玉峰非常乾癟,沒有可供回憶的素材,只是一個符號。其實他也是一個活人,也有七情六慾悲喜苦樂。只是他太內向,把所有的情緒和感情都緊緊關閉了。而那種性怪癖恰恰和這種極度內向密不可分。
許劍不知他說的「高潮節目」是什麼,笑著答應。胡老闆領著他們繼續爬山,邊走邊說:
小曼流著淚:「許哥,我為啥這樣命苦啊,這輩子攤上這樣一個男人。實際上小葛是個好人,人長得俊秀,對我又溫柔又體貼,我在他心裏份量很重的,這一點我非常清楚。他掙的錢比我多得多,自己捨不得花,給我買首飾和名牌衣服從不憐惜。後來我出去找情人,他都知道,但他一直很寬容。想起他的這些好處,我真不忍心欺負他。可是,只要一想起他戴著乳罩、穿著女人內褲、射|精時咨牙咧嘴的樣子,我就從生理上厭惡。你說一個好好的男人,一個看起來儒雅俊秀的男人,為什麼會變成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我一直不懷孕,就是怕生個兒子長大了像他。」
老九卟哧一聲笑了,她是笑最後那句話:半人高的大糞,這種新鮮話只有老胡能想出來。他說得對,不管是誰,哪怕是老九這樣精緻的女人,在半人高的地方(大腸中)也裝有大糞啊。許劍有點惱火。這種粗鄙俚俗的歪理你很難駁倒它,而且——它確實說出了一些世間的真相,雖然這真相連著污穢。見許劍著惱,胡老闆嘿嘿笑了:
小曼其實完全不了解「自淫性窒息」的知識,但從小葛的神情中猜到了八八九九。小葛的身體軟塌塌地掛在繩環上,右手則拉緊繩子,這樣就達到片刻的窒息和暈厥,由於人體內部的某種連鎖反應,導致精|液狂噴而出,產生極度的快|感,其閾值遠遠超出正常的性行為。同時,暈厥之後他的右手自動放鬆了,頸上的壓力隨即消除,人也就清醒過來。
其實這還不是最大的疑問。最大的疑問是:池小曼為什麼要匆匆地銷毀物證。她的動機是什麼。她和葛玉峰的死到底有什麼關係。
不過公平地說,也不能全怪他。關鍵是池小曼清除了現場的重要物證,如乳罩、女人內褲、軟布繩及地上的精|液,還不忘給死者套上他本人的內褲。書上說過,自淫性窒息死與一般的自縊很難區分,主要根據現場勘查,但小曼已經把現場偽裝過了,地上的精|液都用水衝過了。她做得很徹底,但時間倉促,難免在另外的方面留下一些馬腳。比如說,她沒考慮到細而堅硬的繩子與死者頸上的縊痕不一致。這些破綻恰恰把獵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讓警方偏離了正確的方向。
現在,他和池小曼都成了自由之身,從法律上說,沒人干涉兩人的私情了。但許劍自打和宋晴離婚後,或者說,自打他在心中許下對妻子的承諾后,壓根兒沒想到要重新接納小曼。有時自已都覺得許劍這傢伙太絕情寡恩,昨天還情深如火,今天就把人家拋腦後了。是那樣瘋狂的一場大火,如今燒過去了,只留下一片白地。夜晚獨居一室,當男人的慾望之潮逐漸高漲時,有時也盼望池小曼會突然來敲房門。但不管怎麼說,他一直克制住自己,沒同小曼來往,連電話也沒打過。
他一天沒吃飯,也不覺得餓。到了中午一點多,小曼還沒有回來。剛才那片刻的明朗心情又彌散了,灰暗的情緒越來越濃,他到廁所小解,瞥見了暖氣管上的挂鉤,立時心中一盪。也許這是他這會兒唯一能做的事,用令人暈眩的快|感來釋解心裏的鬱悶悲傷……不,他已經下決心不幹這種勾當了,他一定能兌現諾言,這樣小曼就會原諒他,不再鄙視他,會張開她的身體迎合他……真的不能再幹這種事了,要是沒有這點毅力,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離開這個老頭,胡老闆自得地問許劍:「許哥怎麼樣,我問出來沒有?」許劍誇他:「還是你行,凡事能抓住關鍵。這個綽號你還是聽我說的,我怎麼就沒想到拿它來問呢。」老胡得意地大笑。
下午四點,許劍下了火車,在停車場找到那輛米黃色的POLO。鄭姐為他打開門,說:
「上帝!」許劍搶先說出來。
這種性窒息活動又分為幾種,如果喜穿女性衣著、做假乳|房、梳女式髮型等,稱異性服裝癖;如果喜用繩索捆綁自己,稱自淫|虐癖;如果擺放鏡子或相機自|拍進行自我欣賞,稱自淫癖或自愛癖;如用橡皮、女性衣物、女性毛髮等在陰|莖處進行性活動,稱淫物癖。
「有你理解我,我就知足了。你走吧,我知道宋姐會讓你復婚的,祝你們幸福。」
在書房裡,許劍給他看了那些東西:乳罩,女人內褲,帶繩疙瘩的繩套,還有在醫大複印的關於自淫性窒息死的資料。這些過硬的資料一下子擺在面前,夠他消化一陣子的。仝寧讀著複印資料,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懊惱地承認:
許劍也不再說了。他想像鄭姐這樣身份,離婚前也許已得到足夠的補償。他只是白操心,皇帝不急太監急。他衷心地說:
這個心病無法向任何人說,包括媽媽。小曼只能暗地裡苦惱,老天為啥生我是個淫盪|女人呢。
許劍一直不知道老九的真正身份。不久前聽胡老闆一位熟人說,她其實是四號樓的服務生,因為靠上幾個大佬,賓館經理從不讓她上班,白髮一份工資,只用她隔三差五,領著情夫們開幾次高級套房就行了。那人嘆息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看現在那麼多女工,累死累活,一個月只有三四百元,有些護士一月才180元!再看老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老天註定的。
許劍笑了:「沒錯,本來確實打算用來威脅你的,你再不答應復婚,我就真的出家。不過看形勢發展,這個威脅用不著了。」
許劍沒有寒暄,直截了當地說:「小曼,我已經確認了,在小葛的意外死亡中你是完全清白的,喏,這是物證。」
「那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貨,一輩子的窩囊廢。不用喊他。」
胡老闆奇怪地問:「洗冤?公安不是按自殺結案了嘛。」
胡老闆又拍出100元錢,讓老人把全套活兒在他身上再來一次。做后他連呼:「真舒服,真舒坦。」他攛掇老九也試試,老九倒是無所謂,作勢要往理髮椅上坐,老剃頭匠忙不迭地搖手:
他在床上折騰到凌晨才眯了一會兒,醒來見宋晴已經回到床上了。這之後宋晴好像完全忘掉了夜間那點不愉快。她心平氣和地喊丈夫吃飯,同他一塊兒出門上班,一塊兒帶戈戈出去玩。幾天後她同許劍辦了復婚手續。此後仍然像離婚前那樣,幸福地伺候著爺兒倆。他們和小曼不再有交往,但若是在路上邂逅,宋晴也能心平氣和地同她聊幾句。
鄭姐?許劍迅速把自己的人際圈子過了一遍,想不起這個人。正要問「你是哪位鄭姐」,好在他及時想到了:是仝寧的夫人,鄭孟麗。在潛意識中,他一向把這位貴夫人排除在交往圈子之外,沒想到她會主動打來電話。他說:
許劍看著她明亮濕潤的眼睛,衝動之下把她一把摟在懷裡。小曼吃一驚,用力抗拒,但許劍抱得更緊。這時,小曼強撐的外殼嘩然破碎,馴順地伏在舊情人肩上,肩膀猛烈地抽|動,淚水很快濕了許劍的衣服。
「宋晴,我……」
那時沒人知道,他一生的悲劇就種在他的靦腆天性中。
……
宋晴罵一句:「厚臉皮。」便去為他準備洗浴的衣服了。許劍到戈戈屋,兒子已經睡熟了,還是像往常那樣,懷裡抱一隻長毛狗。許劍在他臉上親一口,出來說:
小葛做得很投入,絲毫沒發現門外的窺視。接下去的舉動讓小曼大吃一驚:他把一根有繩環的繩子套在暖氣管鐵鉤上,再把脖子套進繩環里。小曼初時以為他是想上弔,幾乎喊出來,但隨後發現這根繩子並沒在鐵鉤上拴死,而是搭在鐵鉤上,繩端挽在他的右手中。小曼按住心跳,看他如何往下做。葛玉峰用右手拉住繩子,身體慢慢沿牆滑下去,這樣身體的重量就掛在繩環上了。
老九回眸一笑:「喲,許哥很會奉承人哩。」
「我也沒忘,這輩子就那次吃瓜吃得最爽!以後再沒吃過那樣甜的甜瓜。那天咱們每人吃的不下20斤吧,記得吃完瓜,走路都晃蕩,就像大肚子婆娘。」
葛大姐很吃驚,點點頭說:「好的。」
小曼惱火地說:「許哥你不要說這些瀆神的話。」
新婚之夜有了第二次,這一次同樣淡而無味。他並不是陽萎,而是沒興趣,有點迫於無奈不得不幹的味道,根本談不上激|情。
他講了小葛的大姐如何把小葛從死人堆里扒出來,如何帶大,讓小堂弟噙著自己奶頭睡覺等等。老胡對這些經歷比較共鳴,聽得很熱乎。按老胡的說法:別看我年紀比你小,也是苦水中泡大的。老九沒有聽,一直冷漠地盯著窗外的風景。到中午時,許劍的困勁兒上來了,在後座上眯了一會兒。等他再度睜開眼,遠遠看見一道拱門跨街而立,上面書有三個大字,因為距read.99csw.com離還遠,暫時看不清楚。他帶著睡意問一句:
庫房的女人們聽得笑出眼淚。小曼和大家一道大笑,同時一團蓬蓬的陰火從下邊升起,燒得她坐卧不寧。聽著顧大姐的瘋話,小曼真想馬上去找個男人瘋一瘋……不過很奇怪的,雖然有這麼強的性|欲,甚至自我定位為「淫盪|女人」,其實在婚前她一直沒有放縱自己。她把情慾艱難地關閉著,盼著早點結婚,與自己的男人去瘋。
他和老呂頭聊了一會兒,把兩瓶四特酒硬塞給他,這是胡老闆來這個「狗窩」看望許劍時留下的。老呂頭不要,許劍說你拿著吧,孬好算我點心意。老呂你以後常來坐坐,我一個人也寂寞。老呂頭挾著酒瓶走出門,又回頭交待:
於是許劍在下班的人群中又能看見那個背影,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說它陌生,是因為池小曼失去了往日跳蕩的活力,這種活力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但每個男人都能感受到它。現在,她的「精氣神兒」被一下子抽幹了,顯得僵硬呆板。許劍心中苦澀地想:一個女人的心境竟能如此地影響她的魅力啊。
但他的情慾卻不因他的內向而關閉。那是上帝種在基因中的,是人類最強大的本能。隨著年歲的增長,體內的慾望悄悄成熟了。由於他的極端孤僻,體內的慾望沒有一點辦法釋解和轉移,危險地積累著,有時甚至達到狂暴的程度。上大二時,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中,他發現用手指捺壓頸動脈竇會帶來性快|感,這太好了,因為這個方法完全不涉及異性,繞開了他對異性的恐懼。他很快耽迷於此,用自己的聰明逐步改進自|慰的方法,一直達到專業化水平。從手指捺壓,發展到使用繩套自縊,製作和購買了種種器具(繩套、挂鉤、乳罩、女人內褲),制訂了自縊的各種保護性措施。其中一步很實用的小改進,是在繩套上,按照兩個頸動脈竇的距離,挽了兩個軟疙瘩。
但許劍看出來,她並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又聊了大約一個小時,許劍嘆息一聲,拿起桌上的那包東西,起身準備告辭。小曼說:
最令人不解的是那根帶繩環的繩子。小曼在那麼緊張的時間內還匆匆把它扔到垃圾箱里,所以不必懷疑,它一定與葛玉峰之死有關。但那兩個繩疙瘩是幹什麼用的?
果真如此,小曼的嫌疑就完全排除了。她不僅不是殺人疑犯,相反是一個可敬的女人。沒錯,她確實是一個深度知情者一一不是對兇殺知情,而是對丈夫的性怪癖知情;她在現場也的確做了手腳。但目的只有一個:保守丈夫那見不得人的隱私。
「祝賀你,以後可別再犯錯了。」
許劍臉上發燒,說行啦行啦,別讓我難為情啦!我再不會犯錯了。不過宋晴你記住,你連「再一」也不許有。你只要有「再一」我立馬殺了你,再去自殺。聽見沒有?
「吃飯沒?我請客。」許劍說已經在火車上吃過了,「那咱們到前邊竹趣齋茶社吧。」
兩人站起來握手,在樓梯口分別。
說到這兒小曼激動起來,說,如果真是這樣我也認了,嫁雞隨雞,從一而終,不管怎樣,總算有個男人在身邊,解不了渴也能潤潤口,我並沒打算去找野男人。但後來我發現,原來他的性|欲很旺的,只不過是指向別的地方!
許劍委婉地說:「大姐,我想你的意願也是弄情小葛猝死的真相,確鑿的真相,讓死者能閉上眼,並不是一定要把池小曼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
「許醫生,我給你帶來一件東西,說不定對你有用。」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許劍猶豫片刻,覺得還是該把話說透,「我這邊沒事,宋晴並沒把門堵死,我們有可能復婚的,不,肯定會復婚的。問題是你那邊。小曼,小葛不在了,你還年輕,沒有孩子,不能一輩子獨身呀……」
這些資料足夠解開許劍心中的疑問了。資料中唯一欠缺的,是小葛自淫時的獨特手段——使用結兩個繩疙瘩的繩圈。這種帶繩疙瘩的繩圈肯定比光繩優越,它在保證兩處頸動脈竇受壓的前提下,不壓迫氣管,自淫時比較舒服。許劍儘可能廣泛地查閱,沒有發現提到這個細節的資料。這麼說,這是小葛的專利,是他靈智忽來的發明。完全可能的,作為一個優秀的工程師,小葛一向有發明才能,只可惜這回用錯了地方,最終因這種怪癖送了命。
胡老闆不答話,專心地開著車。一直把車開出城,他才說:「去一個遠地方,來回得四天,你用手機向醫院請假吧。」
「老師傅,你得讓他多暈一會兒,非得暈到他下邊有動靜。我們千里迢迢,來一趟不容易哩。」
兩人又聊了近一個小時,回憶了往年的交往和熟人。但他們慢慢感覺到這場談話不大順暢,因為回憶中嵌著太多忌諱:當年仝寧的狎行、酒席上鄭孟麗親吻之後仝寧的失態、鄭的割腕,等等。要想談透,除非把某個瘡疤捅破,但至少在仝寧這邊似乎沒有這個願望。許劍不想繼續這場談話了,壁鍾敲響10點時,他起身告辭。
「是啊,其實仝哥不可憐?他天生厭惡男女之事,一輩子嘗不到女人的妙處,自己活得像只孤狼,還把鄭姐逼成了神經質。還有,小葛不可憐?他干那些事並非他『自己』的意思,而是某種比理智更強大的力量,最終還害他送了命。所以嘛,我們該知足的,這輩子不求富不求貴,只要生而是一對正常的男女,就是造物主的莫大恩典。所以,」許劍掀開她的毛巾被,「咱們幹嘛還浪費時間呢。」
許劍喃喃地說:「你怎麼會是賤女人壞女人呢,不,你是心地純潔的天使,你比任何男人都乾淨。可惜……」
婚後,葛大姐同丈夫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那是因為夫妻生活中多了一個「第三者」,男人埋怨她心裏只有小三兒,把男人放在僻角落裡。公平地說,丈夫說得不錯,這對丈夫說是不公平的。但她無法改變自己的施愛順序。
他解嘲地說:「這沒什麼稀奇,你所謂的『掐老魚兒』——應該是『掐老暈』吧,實際是按壓頸動脈竇造成暫時性的大腦缺血,它能引起性快|感,在醫學上叫『自淫性窒息』。不過我過去只是在書上看過,這是第一次親身體驗。」
這天回家(應該是宋晴家),只有戈戈在家。戈戈嚴肅地說:「爸,你一個人住在外邊,可要經得起考驗啊,可不能再和小池阿姨來往了。」
他們趕到一個河灣釣魚,這兒離漢水主流不遠,時間早,放排工還沒來幹活,水面上漂著幾塊昨天紮好的木排。不過場面比較清淡,看來山裡的林木被砍伐殆盡了。按胡老闆的經驗,兩人把掛了特殊魚餌的魚鉤順木排縫隙小心地垂下去。木排下河水很深,大約有3米吧。要說胡老闆的絕招兒真是靈,釣魚大有收穫,有草魚、鯉魚,最多的是扁身體的鯧魚。它們對胡老闆的屎撅子情有獨鍾,不顧死活地咬鉤。中午他們的水桶都滿了。
「什麼?」許劍驚得眼珠子要掉出來。他絕對想不到鄭姐能走到這一步。想想她從初中開始對仝寧長達10年的苦追,她在那次割腕后仍痴心不改、她在新婚之夜就守活寡……現在他們已經做了16年夫妻,有了女兒;何況,說句刻薄的話,在前兩次見面中許劍覺得,鄭姐的局長夫人做得滿投入滿有滋味呢。「鄭姐,太意外了,我真料想不到。」
晚飯後宋晴說:「戈戈你出去玩吧,我和你爸談點正事。」
「這麼長!」他吃驚地說,「好兒子,求求你媽,把刑期縮短一點。」
「怎麼樣?這是七仙女洗澡的寶地,是我上回來發現的。快脫呀。」
胡老闆總算堅持著游到池壁,停下來,氣喘如牛,斷斷續續地說,不管是狗爬還是豬爬,反正掉到水裡淹不死就成。你看,我一口氣也遊了200米吧。
他涎著臉說:「你答應過的嘛,你答應讓我回來,我就回來了。」
許劍勸解她:不是這樣的,事實上幾分鐘后他就趕到了,發現小葛的屍溫已經下降,也就是說,小葛至少是一個小時前死的,這點法醫也做過認定……
「我既然被你騙來,一切隨你安排吧。」
男人被打斷好事,難免氣惱。葛大姐只好趕緊推開丈夫,穿上內褲襯衫,抱小三兒到小屋,哄他睡下。直到小三兒再次睡熟,她才回到大屋,讓丈夫把被中斷的事情做完。
「開玩笑開玩笑。釣到的魚都要放生,來這兒就是玩,誰真的吃它。」
說到小曼的野男人,老九非常迅速地瞥了許劍一眼,老胡倒是佯裝沒聽見。許劍的臉上微微發燒,繼續說:「據我新掌握的資料,恐怕小葛之死確實和池小曼無關。他是死於一種隱秘的性怪癖,這種怪癖很可能與他的童年經歷有關。大姐,飯後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我想和你單獨談一會兒。」
許劍嘆口氣:「很難。可以藥物治療,但那是輔助的,關鍵還是心理治療,要看你的自控力。」許劍笑他,「你這把年紀,積習已深,恐怕難改了。也不算啥大毛病,以後再干時注意點,別讓你兩個媳婦逮著就成啦。」他把話題引到正路,「老呂你說說,為啥想到把這玩意兒給我送來?」
許劍見過不少這樣的二世祖,心想你兒子還沒扯上男女之事吧,如果學會嫖娼養情人,那你的錢才不夠花呢。興許她兒子已經到這一步了,只是當媽的不好意思說。他猶豫片刻,還是坦率地說:
回想這幾個月來,他懷疑過小曼,又在心中和行動中為她脫了罪,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一年了,事情風平浪靜了,警方已經按自殺結案了,他的看法反而又轉回到起點。如果池小曼在小葛之死中真的做有手腳一一幾乎可以肯定這一點了,至少她是個深度的知情者;如果她做有手腳卻是那樣坦然自若一一許劍又想起那點細節,她在四號樓乍一醒來,慵懶地問,房間是幾點結帳;她在衛生間洗潄時小聲問:你是不是還想要我一次;那……太可怕了。
磨完刀開始操練。他的刀技純熟,刀子也確實好,隨著刀子輕快的移動,一綹綹頭髮掉下來。剃完,洗罷,刮臉,接著是他的「全把式」:掏鼻孔,剪鼻毛,掏耳朵,還把許劍的眼皮翻過來,用刀把的端部在內眼皮上摩。涼森森的感覺劃過內眼瞼時,許劍心想這下糟了,要是在這兒傳染上紅眼病或沙眼,豈不是自找倒霉。不過他不想拂胡老闆的好意,強忍著心裏的膩歪沒有拒絕。胡老闆不知道他的想法,還在旁邊一個勁誇說:
他看看許劍。「對,你說的很深刻。是上帝。其實,很多罪犯和涉案者都有異常人格,是天生的,或者如你所說是上帝造成的。對他們的心理不能以常情猜度。以後破案時我會時刻記住這一點。」
後來他結婚了。從見到小曼的第一眼他就迷上了她。小曼是個好女人,是個非常「女人」的女人。他一會兒聽不到她的聲音就像掉了魂。他對小曼言聽計從,恨不能把小曼捧在手心裏,含在嘴中。不過兩人中間一直嵌著一枚危險的炸彈——夫妻性生活很不和諧。他滿足不了小曼,小曼也滿足不了他——小曼那迷人的、顫悠悠的肉體所帶來的快|感,比不上那根結了兩個繩疙瘩的繩子!
不用說,剃一次頭給100元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事。胡老闆說:「我這個朋友今天慕名前來,你還得把全把式都使出來,把他伺候舒服,給,這是100元!」
「喂,你們已經吃過了?給我做飯吧,吃完我有正經事。」
「我早做好打算了。女兒跟著我但由仝寧供養,上學看病什麼不用我操心。我自己大不了苦一點,800元工資足夠我生活了。這輛車我馬上要賣掉,靠我的死工資養不住它的。順便說一聲,這幾天你幫我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人想買二手車。」
大姐急急地問:「是么?你弄清了什麼?」
大學宿舍不是很私密的空間,所以這個愛好相當危險,稍不注意就會被同學們發現。一旦被發現,他咋有臉面繼續呆在大學里?但他無法止步。十分鐘的危險能帶來那麼強烈的快|感,這種刺|激像毒品一樣讓他迷戀。他非常小心地安排著自淫的時間,幸運的是,在大學里一直沒人發現他的秘密。
「你等著我,我把事辦完,儘早趕回來。」
許劍沒好氣地說:「少放屁,自打離婚後,我和池小曼根本沒見過面,連電話也沒打過。」
便掛了電話,從此再沒同許劍聯繫過。
不再解釋,永遠也不。
離開仝寧家他就急急回家,簡直有點急不可耐。當了一年的孤魂野鬼,今天總算是有家可回了。到家已經10點半,宋晴開了門,淡淡地說:
身上確實舒坦,尤其是下身處,但他羞於正式承認。忽然想起大學時老師講過的一個實驗:科學家教會了小白鼠用前爪按一個按鈕,每按一次,就有電流刺|激它的快|感中樞,引起非常強烈的性快|感。於是小白鼠不吃不喝,也不再發|情,每天按壓不止,直到熬得形銷骨立。想想自己剛才的反應,人和小白鼠又有什麼區別呢。
仝寧說這話時表情慘淡。許劍看看他,嘆息一聲:
回頭就走了。
「知道你近來心緒不佳,跟我出去,找個好地方散散心,就是兩年前我提到的那個釣魚地兒……少他媽推三阻四,趕緊收拾一下,10分鐘后我去接你。喂,這回我還要帶上老九,你是不是也帶個相好?比如那個池小曼,聽說也是個害人精,帶上讓老弟見識見識,也讓她和老九交個朋友。噢對了,這會兒她在不在你床上?給我說實話,在不在你床上?」
老頭馬上說:「你是找葛玉芳啊,就在前邊一拐彎,有個比較大的量販,原來叫大姐量販,後來改叫小三量販。你拐彎就看見了。」
許劍當天在省城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母校圖書館。圖書館還沒開館,十幾個學生在門口排隊,有雙肩背著背包的女生,也有戴著深度眼鏡的男生,他們手裡都捧著書,邊看邊等。有一些人還帶著乾糧和瓶裝水,肯定是準備在館里泡一天的。
老九有點不樂意中斷遊玩,但也沒反對,只是淡淡地剌了一句:「許哥,小曼給你當情人,真有福啊。」
「可以。在媽那兒我說話還是有份量的。」戈戈痛快地說,「不過也不能太短,最少得一年半吧,要不教訓不深刻。」
「我想這樣吧,離婚時財產和兒子可以暫不分割,等我心頭的創傷平復后,也許咱們還能復婚。」
雖然此刻情緒灰暗,他還是認真回答了小何的問題,他說,那種車型是后雙橋驅動,可以把損壞車橋的半軸抽出,這樣就把它變成從動橋;然後把雙橋的橋間差速鎖鎖死,就可以用剩下的那根驅動橋開上走。當然這屬於過載,有一定的危險性,但去天津都是平路,沒有大的上坡,應該能堅持到的。只用注意在晚上進停車場、來回倒車時小心一點,方向不能打得太死。
他不免為自已慶幸。雖然也有類似的經歷,但他最終沒走上這條路。為什麼能逃過這一劫?是自己體內的雄性基因足夠強大,還是仝寧當年的引導過於笨拙?不可能知道了。不過,不管怎樣,他慶幸自己有一個正常人生,沒有遭遇仝寧等人的痛苦。
他在學校又呆了半天,拜訪了一些老師,包括張上帝,然後趕夜車回家。睡在卧鋪上他浮想聯翩。這次在圖書館順便複習了另外一些性變態的資料,真是千奇百怪。有男青年用瀝青搓成細條往陰|莖口裡捅,結果瀝青斷了,無法取出,不得不動手術;有的女孩子用鐵頭髮卡子自淫,不慎掉到子宮裡,又羞於找醫生,直到子宮磨穿,幾乎送命。等等,不勝枚舉。難道他(她)們不知道這些行為的危險性?但慾望高漲時,理智就退化了。刻薄地說,在那個瞬間里,他(她)們退化成了動物,只遵從動物的本能——但動物們又哪有這樣乖戾怪誕的性行為?
老胡笑嘻嘻地勸她:「別擔心,老天爺餓不死瞎小蟲(麻雀),說不定你家公子的前程比你還大,不用為他操心。」
電話里聲音大了一些:「小許,我想找你聊聊,你今晚有時間嗎?」
小曼從此心死了,與丈夫分床而睡,再不讓丈夫近身。欲|火燒來時她就找別的男人,並且一發不可收。極度自卑的小葛不敢反抗,在妻子的鄙視冷淡中,他更加耽迷於自|慰癖好。
大姐笑著說:「誰是他媽?我是他大姐。他爹娘死了,我一直帶著他過,也算是他半個媽吧。」
小曼打斷許劍的話,執拗地說:「反正他是我害死的!如果我平時不是這樣鄙視他,能對他溫柔一點,勸他早點去看病,他肯定不會對自淫這樣著迷,弄得送了命。我還咒過他,哪次失手卡死你!誰想真的失手了。歸根結蒂,是我害死他的!我還不給他生兒子,弄得葛家斷了香火。」
「對,對,剃光了才爽意。我上次從這兒回去時就刮光了,你不記得?」
宋晴很給丈夫面子,沒把他的偷情捅出來,甚至沒在話語間敲打他。儘管這樣,他在兩個女人面前已經汗流浹背。葛大姐感覺到了許劍這次的應付暖昧,不滿地瞥他一眼,惱火地走了,從此再沒來過許劍家。
胡老闆欣賞一會兒戰果,讓老九把桶里的魚全部放生。
小曼說,有一點她一直羞於告訴別人,她的情慾打小就比別人強。那始於一次童年經歷,不,應該說是幼年經歷。是兩歲,還是三歲?記不清了,那個年齡應該形不成穩固的記憶吧,但她對這件事確實有朦朧的記憶,由此也能印證那件事對她的影響。
鄭姐對他的講述似乎不感興趣。她說:「那些事不必說了,我已經沒有興趣了。」停頓,「小許我今天約你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已經和仝寧離婚了。說起來,就是你那次去我家之後,我下的決心。」
許劍心裏犯嘀咕,她是不是在暗示要等我?不,不能再給她任何虛假的希望,必須用快刀斬斷。雖然這樣做似乎太無情,但這是為她負責。未等許劍想好措詞,小曼凄傷地說:
小曼對許劍凄然說:你可以想象得到,我是怎樣盼著後邊的癲狂。但那次做|愛,我一生的第一次作|愛,卻非常平淡。小葛知道自己做得不好,非常自卑,嗒然若喪。我想可能是他太累了,裝修房子夠折騰人的。我沒有埋怨,把他摟懷裡安慰:沒關係,你累了,等結婚那天咱們再瘋。
「八九十歲的人,你兩年沒來,他不一定在世呢,說不定咱們去撲個空。」
人類中的性怪癖林林總總,比如性指向障礙有:同性戀、戀物癖、自戀癖、亂|倫、戀童癖、戀屍癖、戀老人癖、戀獸癖等;性偏好障礙有:異裝癖、露陰癖、窺陰(淫)癖、摩擦癖、施虐癖、受虐癖、口|淫癖、肛淫癖、排糞(尿)淫癖、窒息淫癖、夢幻淫癖;性身份障礙有:性別交換癖(易性癖)、雙性戀;如此等等,如此等等,心理系學生光是背單詞也得耗半天。動物中也有某些癖好,如同性戀、亂|倫、戀童癖(黃山猴就有這種貴恙)等,但總的說來,人性還是比動物性豐富得多了,要不咋稱得上萬物之靈呢。
小曼只打來過一次電話,就是在他和宋晴正式離婚之後。聽到情人的聲音,許劍心中忽然一酸,說:
許劍知道多說無益,說:「好,按你的意見辦。宋晴,你要相信我,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手機響了,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在火車車廂的嘈雜聲中,他辨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是小許嗎?我是你鄭姐。」
老九問:「許哥,小曼姐呢,你不是要帶她一塊兒去嗎?」
「許哥你別說了,我不會再嫁人,一輩子不嫁人了。」
「許哥好。」
許劍夫妻在和葛大姐等親屬們握手致哀時,眼淚都沒能憋住。出門時宋晴低聲自語道:死人堆里扒出來的一條命啊,就這麼走了,連個兒女都沒留下。就在這個剎那,許劍突然想起小曼的那句話:我怕生個孩子像他。在弔唁大廳感傷的氣氛中,他不由對小曼產生一絲……不說是敵意,至少是譴責吧。
「這是德國貨,雙人牌的,世界上最好的剃刀,是60年前一個山西商人送我的,當年我給他剃過頭,他說只有你才配用這樣的好刀,還說這把刀值400馬克呢。」
宋晴又罵一句:「厚臉皮。」但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迎合了。許劍驚喜地發現,她其實早就做了準備。她身上穿一套精緻的黑色性感內衣,正是小曼穿的、宋晴曾抵死不讓買的高檔貨。無疑她是特意買的,今晚是特意穿的,為了慶祝與丈夫的重溫舊情。許劍十分欣喜,立即剝掉她的內衣,開始進攻。宋晴也拋棄了假裝的冷漠,與丈夫一同唱和風浪。
許劍在心裏痛罵自己自私、無情、瞎眼、混蛋一個。他真想立時趕到小曼家中,跪在她腳下賠罪。
說到這兒許劍心中突然格登一下。這句話勾起了他的一點新回憶:當年,三個男孩赤身在席上瘋鬧,他的小雞雞接觸到仝哥光滑的皮九*九*藏*書膚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感。那時,從他內心講,是希望這種快意的接觸持續下去的。不久前他讀過社會學家李銀河對同性戀群體的一份調查報告,說好多同性戀都有這樣的經歷,青少年時碰到一位年紀較大的「同志」,嘗到了同性接觸的快|感,從此便走上這條路,終生不改。
大姐的愛純潔無私,可是,她的愛過於強大了。
老呂頭狡黠地眨眨眼:「那天你說丟了一個信封?你要別騙我說是信封,只說丟了一件東西,我肯定當時就把這包包給你看的。後來我才知道,你家根本不在這個樓道,這是池小曼家的樓道。這麼一想我就明白啦,你當時找的不是錢,而是和案子有關的什麼物證。」
老太太也是滿頭白髮,牙掉了,癟著嘴巴,看模樣比老頭年紀還大。許劍以為她是剃頭佬的老伴,後來才知道是他大兒媳。胡老闆掏出100元錢,對老頭大聲說:
其後的日子里,一有空他就琢磨那幾樣東西。反正他孤家寡人住這狗窩裡,連電視都看不成,有的是時間。但他的私人研究一直沒有進展。有時他真想把這包東西交給仝寧,讓公安局的專家們來一個會診。當然只是想想而已,不會付諸行動的。關鍵是:這包東西是否是小曼有罪的證據,或者正好相反?如果是前者……他不忍心去害一個與自己有肉體之歡的女人,雖然這可能是農夫對蛇的憐憫。
10分鐘后,一輛別克在樓下按喇叭。許劍空手下了樓,胡老闆開著車,右側坐著老九,衣著暴露,裸著整個後背,穿得就像過盛夏。雖然秋老虎還有些餘威,但大多數人已經穿上秋天衣服了。時髦女子就愛打這個時間差,在別人不敢暴露時她去暴露,更能吸引眾人的眼球。她向許劍嫣然一笑:
他們找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藉著月光紮好帳篷。老胡帶的都是單人帳篷,睡兩個人有點兒緊張。許劍說我到車上睡吧,這種小帳篷你們倆咋能睡?胡老闆嘿嘿地笑著說:沒事,我倆單獨出來也只帶單人帳蓬,我和老九是疊著睡的,省地方。老九笑著捶他一拳,兩人廝摟著擠進帳篷里。
「小曼今天有重要事情,咱們換個地方,到我家去吧。」
「沒錯。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我們倆感情很深,可以說14年來已經融合在一起了,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有哥哥,如果硬要分開,只會留下兩個殘缺不全的人。」
屍檢沒有發現問題。許劍想起,小曼曾懇請葛大姐不要解剖屍體,那時所有人都懷疑她的動機。但既然屍體沒問題,也許她確實是為死者考慮,想讓丈夫落個全屍?她為此甚至不怕加重警方對她的懷疑?
他還應該像一個真正的男人,找到小曼的情夫,警告他趕快滾蛋,否則就要殺了他。昨晚的一瞥中,他發現小曼的情夫像是后樓的許醫生。許醫生有一個善良的妻子,宋晴。如果小曼的情夫真是許醫生,我就要找宋晴去,讓她把脫軌的丈夫緊緊拴住……
「說過,三年。」
「紫關鎮?這是紫關鎮?」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研究還是沒有進展。他想這個秘密很可能要永遠埋在地下了。沒想到,胡老闆幫他解開了這個謎。
「我不見怪,你沒說錯。」
夜色在兩人的擁抱中加重,窗戶里映著前樓的燈光。小曼啜泣著說:「許哥,只要有你一個人理解我,不把我當成賤女人,壞女人,我就知足了。」
老頭也高興,咧著沒牙的嘴巴,說:「剃頭師傅一代一代口傳的東西,原來也上書呀。還是念書人聰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剃頭佬的事也知道。這個什麼『子陰之西』不好記,先生你拿筆寫下來,我要記下它。我也念過兩年私塾的。」
胡老闆笑著揶揄他,重情之人哪,一夜夫妻百日恩哪。「老九你多向許哥學學,多會兒我要是蹲了芭蘺子,你也出力往外掏我,別他媽屁股一拍六親不認。」他考慮片刻,「送佛送上西天,我把你送去吧,也就多繞150公里路。走,現在就走。」
他把那個塑料袋拿出來,小曼的臉色刷地變了,震驚地問:
「許哥你游得真好!我沒想到你這麼專業。在大學里,同班的男同學沒一個能追得上我。」
許劍確實是真心話。在他的潛意識中,男人本來就不算乾淨,再添一兩道污穢也不打緊。但宋晴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無瑕白璧、白雪公主、水晶女人。如果在她身上添一道污穢,他在心理上真的難以承受。這句「不要臉的真心話」看來很討宋晴的喜歡,她撐不住,綻開一絲笑紋,又馬上把笑紋抹平,繼續擺出一張冷臉。
廁所里好像有壓抑的哽咽聲,許劍在心中長嘆:我他媽今年真是命犯太歲啊,一步走錯,步步不順,眼看已經到手的夫妻恩愛又要飛走了。他下了決心,等宋晴回來后,要對她來個剖心瀝膽的剖白,倆人好容易才破鏡重圓,不能為了莫須有的原因,再陷入不明不白的冷戰。
小曼激烈地反對:「許哥你別去公安局!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小葛的醜事,至於我身上的嫌疑,我早就不在乎了。」
自從老呂頭送來那包東西后,許劍一直在琢磨那個繩環,百思不解。它看來是小葛上弔用的,但為什麼要結兩個繩疙瘩?現在他豁然醒悟:那兩個繩疙瘩的距離和位置正好能頂住兩處頸動脈竇,所以,小葛既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而是在自淫,自淫時意外地窒息而死。
那邊頓了一下,大笑:「真的改邪歸正了?那你離婚離得太冤了。不過許哥,你的話我已經不敢相信了,過去你正經得像柳下惠,誰想到暗地裡也有相好?那次在四號樓你騙得我好苦,道貌岸然的,說是開醫療鑒定會。後來警察找我作證,我才知道隔牆就藏著你的相好,我那天咋不知道到你屋裡看看呢。好好,不說了,快準備吧。」
浴罷回卧室,宋晴已經為他鋪好被子,還按老習慣為他沏了一杯熱茶。他甩掉浴衣仰卧到床上,愜意地長嘆一聲,心想有家的感覺真他媽好啊。身下硌到一個硬物,他抽出來,還是那把匕首,他說:
在心血來潮地決定拜訪葛大姐之後,許劍實際已經後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和小曼的私情是否已經傳到葛大姐耳朵里。如果是,這個剛烈偏激的女人又會怎樣對待他。如果被她揪住頭髮當街揍一頓,那才是自討沒趣,屎不臭挑起來臭。還好,從葛大姐的表情看,她還不知道這點隱情。雖說兩人在最後一次見面中,因許劍的態度支吾(那也是情有可願啊)而弄得不大愉快,她仍然熱情地接待了許劍。
圖書館開門了,排隊的人魚貫而進。醫大圖書館沒有對社會開放,已經畢業的學生是沒法進去的。當然許劍可以找熟人借個證,不過那樣太麻煩,來回折騰一次,兩個小時就進去了。好在把門的老同志似曾相識,他磨嘰一會兒,把身份證押上,最終獲准進去。18年沒來,圖書館進步多了,尤其是添置了檢索系統,大大方便了查資料。許劍按照管理員的指點,到檢索台的電腦中輸入「自淫性窒息、性快|感、頸動脈竇」這些關鍵詞,很快找到了需要的資料。資料複印也非常方便,對外營業的複印室就在樓上,管複印的大嫂十指翻飛,非常麻利地工作著,把一項枯燥的活變成了藝術。兩個小時后他滿載而歸。
技校畢業后她就工作了,是在特車廠的勞保庫。和她同庫房的顧大姐豪爽潑辣,滿嘴黃話,是全廠有名的「夜壺嘴兒」。只要哪陣子庫房裡沒男的,她就高聲大嗓地說自家床上的事。比如:
滿腔冤屈的葛大姐來許劍家,放聲大哭,她說公安局是草菅人命,不明不白地就結案了。她不會就此罷休,要到省里、到北京去告狀。小三兒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快點去洗澡吧。」
許劍很尷尬,夫妻之事只能憑感覺,是無法解釋清楚的,越描則越黑。屋裡是冰冷的靜默,只有時鐘嚓嚓作響。過了一會兒,宋晴披上睡衣去衛生間,許劍摸摸她的枕頭,上邊是冰涼的淚水,更是心痛如絞。
「大姐,我們是到漢水上游釣魚,順路來拜訪一下大姐。」
仝哥今晚的神情有些慘淡,不用說,這是剛剛離婚引起的感情波動。不過在客人面前,仝寧很快就把表情調整成公安局長應有的平和。亢奮之中的許劍沒有太在意,急急地說:
「你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嗎?」
許劍只是笑:「這怎麼可能呢,你既然答應我回來,我是決不會再睡沙發了。」
「小曼,你必須儘快走出小葛之死留下的陰影。你還得活下去,不能拿你的後半生來贖罪,為一樁並不存在的罪責贖罪。小葛如果在天有靈,看著你這樣自苦,他也會難受的。」
「用這種魚餌釣的魚,你能吃下去?」
許劍說我懶得買,這是暫時的窩,我還巴望著早一天和宋晴復婚呢——我和宋晴離婚了,你知道吧。
「莫聽老胡放屁,我根本沒說。」他在後排坐定,問胡老闆:「到底去哪兒?」
「還有在林蔭道上騎蒙古馬,在水渠捉魚,在堰塘洗澡。」
「你說他有17歲?雖說晚了些,還能改。關鍵看爹媽能不能下狠心。下狠心讓他受三年苦,性子就扳過來了。」
許劍這才想起來,小曼已經信「主」了,便搖搖頭,中止了對上帝的指責。他盡其所能勸道:
宋晴沒回應,也沒撐拒,兩人在鏡子中看著對方,體味著夫妻擁抱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久違了,一串電火花在兩人之間跳蕩著。兩人的肌肉都張緊了。宋晴從許劍懷中掙出來,說:
一屋人立即起身,每人拎著自己的凳子,低著頭魚貫而出。許劍不免內疚,一再向大家致歉。教徒們都很客氣,友好地向他點頭示意。田護士長走過來時許劍說:真對不起,為我一個人,耽誤你們這麼多人。她溫和地笑笑:許主任你別客氣。
話說到這份兒上,許劍知道她是真下決心了。他突然想起鄭姐擁有的金達房產的幾十萬股份,也許鄭姐對這份財產還抱有幻想?他知道自己不該提的,因為這件事認真追究絕對是行賄受賄,但他還是說出來了,想提早幫鄭姐打消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軟塑料袋,打開,從裏面掏出一隻乳罩,一件女人的丁字褲,還有一團軟布繩。許劍給弄得啼笑皆非,他把這些東西拿來幹什麼?莫非認為我也有收集女人褻物的貴恙?老呂掩不住得意,說:
與宋晴離婚轉眼一年,又是秋天了,拂面的西風和打旋的黃葉帶著蕭索的涼意。這段時間,一下班許劍就厚著臉皮往「宋晴家」跑,吃飯基本是在這兒吃的,空閑時間基本是在這兒耗的。他實在不願再回那個冷冷清清的狗窩,甚至對同事交往也沒了興趣。失去才知道珍惜,現在他知道,即使一個很平凡的家也是一個男人的掩體,是母親的羽翼,是受傷了可以躲起來舔傷口的地方。何況那是個原來相當不錯相當溫馨的家呢。
「沒有來過。」他原來有可能陪宋晴來的,但自從有了她表哥那檔子事,許劍心裏虛,以後從不提陪妻子探家。「我剛才講的小葛的大姐就在這鎮上啊。老胡你找個地方停車,正好也到吃飯的時間了。既然到了這兒,我想拜訪葛大姐。」他對老胡解釋,「小葛的性怪癖肯定與童年經歷有關,我想做個深入的了解。」
雖然歸心似箭,許劍沒好意思走。他有點可憐仝哥,剛剛經歷了婚變的仝寧不再是八面威風的公安局長,而是一條孤獨的狼,獨自藏在角落裡舔自己的傷口一一還不能讓別人看見。實際上,他的一生都是非常孤獨的。許劍想起與他重逢的第一面中,仝寧給他一個秘密手機號。也許,那時他就打算找青少年時的朋友說說心裡話?許劍重新坐下來,說:
「你上次給我剃過頭,用的全把式,我給了你100元,你記得不?」
……
不過她透了一句:「戈戈等你等到10點,剛剛入睡。」
而胡老闆這對男女就能徹底拋棄。所以他們是徹底的快樂。動物般的快樂。
仝寧點點頭:「大軍是疏忽了,一個丟臉的錯誤。」他仔細翻弄那幾樣東西,說,「其實我的直覺也是對的。我推測葛玉峰不是簡單的自殺,其中必有蹊蹺,必有一隻黑手。這個推測沒錯。但我絕對想不到,這隻黑手竟然來自……」
小曼公然會情人去了。葛玉峰木然地回家,關上房門。在整整15個小時里,他不吃,不睡,不動,兩眼獃獃地望著無物。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小曼的紅杏出牆不能怪小曼,都怪自己。他要痛下決心,改弦易張,改掉自己的「淫|賤毛病」(小曼的話)。然後,他要同小曼來一個推心置腹的談話,夫妻倆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
天色暗了,月光從窗戶里灑進來。
酒席上聊到宋晴,葛大姐說,該讓晴妹一塊兒來嘛,回來看看老家。只是近年大興土木,她媽的墳只怕是不在了。許劍不想提起與妻子離婚的事,轉了話題:
在做|愛中瞎想這些實在掃興,但這些玄思非常頑固,一時無法驅走。經歷了婚變的宋晴已經非常敏感了,看出男人的片刻怔忡,立即冷冷地把他推下去,翻身給他一個脊樑。許劍知道她誤會了,肯定認為他在做|愛中想到了小曼。宋晴過去從不多疑小性,但這場婚變不知不覺也改變了她。
頭腦里兩個小葛在激烈地搏鬥,而那具肉體則在廁所里出出進進。他眼神茫然。那種快|感的誘惑力太大了,實在無法抵擋。他就像是實驗室里的小白鼠,至死都在按動那個連接它快|感中樞的電鍵。
「當然。若不是池小曼乾的,我能硬安到她頭上?我只是懷疑她,她不肯和小三兒生兒女,又招惹那麼多野男人。結姦夫害本夫是按常理猜度。我知道,那次我去你們廠里時,心裏難受,行事過頭了點。」
老人眼神和耳朵都不大好使,沒有認出他,憨憨地笑著。東屋裡一個老太太聞聲出來,說:「是來剃頭的吧,你們三位請坐。都是山外人吧。」
許劍看看她,心裏發疼,夫妻14年,沒想到會有這樣艱難的一場談話。怨誰?怨自己。這會兒扯什麼雄性的本能不起作用了,埋怨造物主也於事無補。不過他也多少放下心來,顯然,宋晴堅持的離婚只是象徵性的,是一個儀式,是對丈夫所犯過錯的一次公開判決。可以肯定他們不會就此分手的。他小心地說:
原來如此。當時許劍可能僅僅晚去了一秒,一秒之差讓這個秘密多埋藏了一年。老呂頭難為情地說:
「謝謝你去作證。」
許劍心疼地說:「小曼,你不要太苦自己,不要太自責。你對小葛的死沒有任何責任,要追究責任只能怪上帝,那個老傢伙造人時的一點疏忽害了小葛的一生。」
汽車迤邐向西北開去,后一段路基本是溯漢水而上。隨著山路的曲曲彎彎,一條白水不時映在左邊的窗玻璃上。江水還算清徹,據專家們講,漢水已經是我國大河中唯一沒有污染的河流。
「鄭姐我理解你。我真心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你今天說的話,對外人我會守口如瓶。以後歡迎到我家去,有什麼心結找宋晴聊聊,我那個女人心善,也非常善解人意。」他自嘲地說,「我說這話有點厚顏,這會兒宋晴只能算是我的前妻。不過,我倆很快就要復婚了。」
想想她對許劍的大胆挑逗,想想那一段瘋狂的情愛,真是恍如前生啊。
由於這種無時不在的強大,他從小對異性充滿敬畏。女性在他心目中是神秘、強大、純潔的代名詞。從小到大,他不敢接觸除大姐外的異性,看見她們就臉紅,尤其是進入青春期后,當他對女性有了「卑鄙的慾念」之後,他更加自卑。有時正在和某位女同學說話,突然會對她的胸脯或臀部想入非非,這時他會面紅耳赤,垂下目光,無地自容。這種情況日甚一日,以致到最後,他和異性連普通交談都非常困難。
「還有節目哩,還有高潮哩。許哥,看你假惺惺假道學的樣子!這輩子你就不想嘗嘗裸泳是什麼滋味兒?一次都不嘗?許哥,你們這種人哪,活得太累,我都替你累。下個節目,你可別掃我的興頭。」
俗話說久別勝新婚,這次做|愛按說應該是十分酣暢的。經過一年多的熬煉,兩人都已經是乾柴烈火了。宋晴非常配合,她緊摟住丈夫,指甲陷進他背部的皮膚。但許劍沒料到,最後的結局渾不如他所願。近年來經歷的幾檔事把他心裏塞得太滿,失去了往日單純的心境,雲雨中竟然也心神不屬。宋晴脫下的黑色高檔內衣(與小曼一樣的內衣)扔在枕邊,他抑制不住地老去瞄它。看著它,他不由想起小曼迷人的肉體,而小葛竟然把這樣性感的女人撂到一邊,偏要躲在廁所里干那種「淫|賤勾當」;他想起,漂亮的鄭孟麗在酒席上突然吻了仝寧,那會讓別的男孩幸福得發暈,但仝寧卻像被蝎蜇一樣變顏失色……
宋晴罵一聲「厚臉皮」,沒有回答許劍的話。不過許劍知道,冰河已經解凍,這個家答應接納他了。他心中大喜,趁宋晴不防突然親她一下,喜笑顏開地說:
這個女人讓許劍不寒而慄。此後,當他在下班的人流中找到池小曼的背景時(這是他和小曼唯一的接觸),從她身上看出了蛇一般的陰森。
許劍照他吩咐,掏出筆,讓老大媳婦找張紙。老太太作難地說:紙?俺家可沒有。她在屋裡扒了一會兒,真的找不到一張。許劍說你甭找了,在自己的通訊錄上撕下一張,寫上這五個字。老頭不認得其中的「淫」字和「窒」字,許劍教他念了兩遍,解釋了其中的含義。老人記下了,把紙片疊好,鄭重地放到褂子口袋裡。
鄭姐黯然說:「這些年我已經沒有了自己的交往圈子,連一個說說知心話的朋友也沒有。想來想去,只有找你訴說訴說……說來20幾年前我就把路走錯了,那時幼稚,一失足掉到泥沼里,終生不能自拔。可以說,從認識仝寧后,我的人生目標只剩下一個:盯著仝寧,得到他,保住他。至於為什麼要這樣,我已經忘記了。許劍你想象不到,20幾年來我守著一個什麼樣的男人,16年來我守著一個啥樣的丈夫!他是個冰人,石人,從沒有主動吻過我,摟過我,開一個夫妻間的玩笑。在他面前,我不能使小性子,不能撒嬌,孤寂時沒有男人的懷抱給我溫暖。有時女人的慾望燒起來,也只能陪著小心,像乞丐一樣求得他的施捨。這不是一天,不是一年,是16年,是無期徒刑啊!」她動了感情,眼淚無聲地湧出來,漫溢在保養很好的面龐上。「許劍你說,這些心裡話我能對誰說?女兒?爹媽?這會兒說給你聽,我都嫌丟人,嫌我自己沒有尊嚴。」
「快脫呀,快脫呀。」
「謝謝,難為你替我操心。其實也沒啥用處,那天我去他家看急診時,瞥見她往垃圾箱扔了件東西。我只是想知道她扔了什麼。」他沒說是劉師傅的揭發,又有意輕描淡寫地說,「早知道是這些破玩意兒我就不找了。」
後來別人介紹了小葛。頭次見面,小曼就相中他了。那是個好人,為人實誠靦腆,心眼好,有禮貌,長得眉清目秀,工作也不錯。從他的目光中,小曼也感受到了自己的震懾力,心中暗自得意。小葛只掃了她一眼,臉立時紅透了,以後再不敢抬頭看她,可是又老想偷偷看一眼。相親那天他幾乎說不成話,從頭到尾都是小曼和陪同而來的葛大姐在聊。
他說:「謝謝你啦許劍,你今天的指點讓我茅塞頓開。今天是外行教育了內行。」
一個小時后,他們來到一個小山凹,這兒窩著個比較大的村子,村口有幾抱粗的柿子樹和野核桃樹,有幾十戶人家,竹籬茅舍,一隻黑狗在竹籬后對他們搖尾巴。胡老闆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家,自己打開院子的柴門,進去。屋裡有一個老人坐在石凳上,穿著白色無袖對襟上衣,銀髮銀須,連壽眉也是白的,確實是高壽了。身體很硬朗,頗有點童顏鶴髮仙風道骨的味道。院中有一個剃頭挑子,式樣古老,只在舊日的電影中見過。一頭是個銅盆,盆里的水熱氣騰騰,看來他剛剛還在幹活。挑子的另一頭放著各種工具和細磨石,一塊盪刀布浸透了黑色,那樣子就像用100年了。胡老闆大聲說:
「許哥,我忘不了咱倆相好的日子。但咱倆的緣份也盡了。小葛死了,他在天上看著我呢。我只有用後半生來贖罪。許哥,再見。」
在近乎麻木的思維中,自淫所用的那一套行頭被拿了出來。這會兒的小葛已經成了受程序控制的機器人,他脫|光衣服,穿上乳罩和女人內褲,機械地把帶有兩個疙瘩的繩套掛在鉤環上……
雖然有種種疑問,但按照「無罪推定」的原則,此案還是按自殺結案了。
「不作興給女人做的,不作興給女人做的。」
「許哥你甭問這些少油沒鹽的話,你站一邊,讓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