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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5月19日~1946年6月2日

1946年5月19日~1946年6月2日

二日 星期日 早晨六點前起來,剛吃過早點,徐士高同周源楨來,在虎文屋裡談了半天閑話。他們剛走,我也就出去,拿了張地圖,出門到鄭振鐸先生家裡去。走了好久才到,他居然在家裡,正在抱著孩子玩。到他書房裡談了許多創作出版的計劃和比較文學史上的問題,他勸我翻譯gātaka和Pañcatantra,談的〔得〕真是痛快淋漓,他非留我吃午飯不行。吃完,又談,他因為有約會,我也要回家等俞先生,只好分手。他在臨別的時候還談,我最好能在上海多住幾天,文藝協會要開會歡迎我。回到旅館,不久俞先生來,他領我們到寧波同鄉會去看繪畫展覽,琳琅滿目,裏面確有好東西。他又領我到中國畫苑去看繪畫展覽,似乎比寧波同鄉會還豐富。看完回到旅館,已經筋疲力盡,彷彿立刻就要睡倒似的。吃過晚飯,俞先生來談了會就走了,我也就收拾睡下。
二十六日 星期日 早晨七點多起來,今天又是好天氣,天空里一片蔚藍。吃過早飯,在屋裡寄信看書,頗享得一點清靜的快樂。孫德和來,到虎文屋裡陪他談了談,他走後,我們就吃午飯。吃完不久俞劍華先生來,領我們到他家去看他的太太,他住在寶山路,離這裏頗遠,坐在洋車裡,身上直出汗。在那裡一直坐到四點多才出來,坐了一段電車,又坐洋車回來。我出去理了理髮,回來同虎文、西園出去吃晚飯,吃完立刻回來。看了看報,九點半睡。
二十四日 昨天因為喝了茶,又喝咖啡,雖然吃了安眠藥,仍沒能睡好,早晨七點前起來,看黎東方《先秦史》。蕭來,我到虎文屋裡同他談了談。虎文回來,帶了一大批信,居然有叔父他老人家的,我真是大喜過望。同時湯用彤先生通知,我已經被任為北京大學教授,可謂雙喜。十二點多俞劍華先生帶了兒子來,請我們到三和樓去吃飯,吃完又回來,一直談到五點他們才走。回屋休息了會,六點同西園、虎文出去到三和樓去吃飯,現在一回國,只恨自己的胃太小,好吃的東西真太多了。回到旅館,看了會書,就睡。https://read.99csw.com
二十九日 早晨五點半起來,隨便看了點書,吃過早飯,同他們在虎文屋裡閑談。十點半出去,到行政院善後救濟總署去。在那裡等到快十二點傅先生才去,同他談了談。領東方飯店的茶房到會計處去收賬,十二點出來,買了點青菜,就回來。德國同學羅萬森在這裏,同他談了談,他走後,我們就吃午飯,吃完,回屋來睡了會,又看了點書。六點俞劍華先生來,我們一同出去到會賓樓去吃晚飯,外面下著雨,吃完又回來,談到十點送俞先生走,就回屋來。
三十一日 早晨六點前起來,洗過臉,看《西北大地研究》,到虎文屋裡去,他們只是收拾不完,早點也吃不成。還在忙亂的時候,俞先生同他兒子來了,他帶了幾本他的畫冊給我看。十一點俞先生出去,我因為同虎文約好,就出去到救濟總署去。會到虎文,見了見傅先生,又到樓上同孫德和談了談,回家吃過午飯,又出發到中國旅行社去看行李。從那裡到先施公司去買了點東西,回來,還在吃晚飯的時候,西園忽然病了,看情勢頗嚴重,大家忙了一陣,漸漸靜下來。我坐車到北站替石生退票,回來稍坐了會,就回屋來。
二十七日 早晨五點半起來,看了會書,寄給鄭振鐸先生一封信。剛洗過臉,聽虎文說,石生來read•99csw•com了。我立刻到虎文屋裡去看他,我們已經有十七八年沒見面了,談了談他的近況。我出去買了點燒餅,回來吃過早飯,又是閑談別後的情況。十一點我同虎文到善後救濟總署去,見了見署長,出來賣了點美金就回來。吃過午飯,洗了個澡,王福山來,坐了會,同他一同出去坐電車去看章伯母,走了一個鐘頭才到。她現在真老了,三個兒子死了兩個,又同章士釗鬧翻了,一個人獨居,情況頗可憐。七點出來,到家已經快八點了。吃過晚飯,同他們談了談,回屋又同石生談到十二點多才睡。
六月一日 早晨六點前起來,吃過早點,在虎文屋坐了會,一個人出去買東西,先到冠生園買麵包,又到別的鋪子里買鹹菜,抱了一大堆回家。虎文來電話讓我到救濟總署去會他,會到他,我們就去見瑞士人。原因是我想把那隻表賣了,今天他又貶了價。見了以後,我頗有點發火,但仔細一談,瑞士人沒有錯,這一切價錢他根本沒給,都是虎文幻想出來的。人家給了他一個賬單,他根本沒看,我當然不知道。我只好把錢收下,最少吃二十萬元的虧。回來吃過午飯,三點帶了箱子到中國旅行社去,把箱子點好,出來把瑞士人給的金子賣了,又吃虧一萬。回來休息了會,因為石生只是不回來,西園同虎文幾乎演了武劇,這一切據我看都不必要。石生終於回來了。吃過晚飯,同虎文到俞先生家裡去,送給他六十萬元請他放出去。十點多回來。
二十二日 早晨六點前起來,寄了幾封信,洗過臉,同虎文到市政府去。先見了歐陽總務處長,又到交際科同張科長談了半天。十一點出來,坐汽車到山東會館去,同一位□先生談了半天,那裡已經有人滿之患,我們到上海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那裡住,現在這唯一的希望也幻滅了。出來到上海美專去訪俞劍華先生,一直談到快兩點才出來。坐汽車回旅館來,吃過午飯,休息了會,似乎睡了點。五點又同虎文到市政府去,同□秘書談了談。出來到郵局去寄信,一寄就是一個鐘頭,中國到處七亂八糟,毫無秩序,而且每個人都是自私自利,我對我們的民族真抱了悲觀。回到旅館,蕭同顧先生來,坐了會就走了,吃過晚飯,不久就回屋睡。心情極壞,住處問題不解決,別的事情更難作〔做〕。九-九-藏-書
二十三日 早晨六點起來,洗過臉,吃過早點,就同虎文出去到中國旅行社去,要了一個賬條,到市政府去,同□秘書談了談,等到劉蜀康先生,我們一同到救濟總署去,原來清華同班孫德和在那裡做事,把請求救濟的事情辦完,出來到商務印書館看了看,買了兩本書。十二點回來,吃過午飯,俞劍華先生帶了兒子來,談了半天閑話。劉蜀康先生來,在我屋裡坐了會就走了。俞先生四點多才走。我立刻出去,把名片取出來,到郵局買了點郵票,到商務換了書,回來放下就到青年會去,參加清華同學會,歡迎梅校長、吳市長,我萬沒想到在這裏遇到這樣多同班,到會的有四五百人。吃完飯,梅校長報告他自己和學校的情形,一談就幾乎兩個鐘頭,最後吳市長演講,十點多才散會回來。
三十日 早晨五點半起來,看《西北大地研究》,一直等到快九點,他們才起來。剛要吃早點,蕭來,坐了好久才走。吃完早點,已經快十點了,下了一夜雨,現在還下著,坐洋車到中國銀行去匯錢,又沒能匯走。出來想到先施公司去,走了好久才到,因為走錯了路。買了點東西,又坐洋車回來。吃過午飯回屋睡了會,起來,看《西北大地研究》。五點同他們出去,想到跑馬場去散散步,沒能進去,就到會賓樓去吃晚飯。吃完回來,又談了半天閑天,回來睡覺,已經十一點了。
二十八日 早晨五點半起來,吃過早點,就出去,先到郵政局寄了封信給叔父,就到中國銀行,想把錢匯出去,結果他仍然不接受。到匯理銀行去問了問換瑞士佛〔法〕郎的事情。十一點到金城銀行去看王馨迪,談了會,出來到商務印書館去買了本書。回到旅館又同他出去到會賓樓去吃飯,吃完回來,休息了會,天氣很熱,人非常倦。四點半俞劍華先生領了位陳先生來,不久王馨迪來,我就同他出去看李健吾,徐士瑚也在那裡,坐了會同李出來,坐汽車回來,吃過晚飯,同西園、虎文談到十點回屋,睡。https://read.99csw.com
二十日 夜裡沒能睡好,早晨很早就起來,把箱子重新整理了下。到虎文屋吃過早飯,等他們收拾好,我們就一同出去。先坐人力車到中國旅行社,看了看行李,拿出了幾件衣服,出來換了點錢,就到會賓樓去吃飯。雨始終在下著,我們吃了頓很豐富的北方飯,大家都讚美廚子的手藝,又冒雨到向新飯店去看蕭、王。我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問路真有些不方便,在外面住慣了,一回國覺得一切都七亂八糟,街上吵吵嚷嚷,人擠人,我們的神經真有點吃不消。在那裡談了會,又冒雨回來,人疲倦,仍然彷彿坐在船里。休息了會,吃過晚飯,談了談,看了看報,就回屋睡。
二十五日 早晨五點半就起來了,外面又是無比的好天。寫給湯用彤先生一封信,吃過早點,同虎文出去,先到中國旅行社,告訴鄭先生到市政府去領錢。出來賣了點美金,就到救濟總署去,同□先生談了談,出來到中國銀行想匯錢給叔父,但沒匯成,又到浙江實業銀行去了趟,就回旅館來。休息了會,同他們出去到三和樓去吃飯,吃完回來,人倦得出奇,簡直連躺著都覺得吃力。躺在床上,也沒能睡著,起來看《昌言》同《周報》。七點到虎文<屋>去,吃過晚飯,俞劍華先生來,一直談到十點多才走。read•99csw.com
十九日 半夜裡在睡意朦朧中,聽著船似乎還在走。早晨醒了,時間還很早,已經有人起來,鬧嚷嚷洗臉,捲鋪蓋,船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停了,據說就在吳淞口。我也起來,收拾好,等醫生來檢查,一等等到十一點才來,模模糊糊看了看就走了。以為船就要開了,但又要等。最後船終於開了,一直到下午兩點才到上海,從早晨一點水、一點東西都沒吃,肚子里真是難過。上海,這真是中國地方了,自己去國十一年,以前自己還想象再見祖國時的心情,現在真的見了,但覺得異常陌生,一點溫熱的感覺都沒有,難道是自己變了么?還是祖國變了呢?到了上海又是等,過午三點多才靠碼頭,行李、小販、旅客、迎客的亂鬨哄擠成一團。我們托中國旅行社把行李運走,顧先生替我們找到旅館和汽車,我們就上車到東方飯店來,洗了洗臉,吃了頓很豐富的晚餐,坐下談了會,大家都倦了,就回屋睡覺。
上海
二十一日 早晨不到六點就起來了,先寫給叔父一封信才洗臉。十點同虎文到市政府去,在所謂貴賓室里坐著等了等,就由交際科的一個職員帶領去見吳國楨市長,他是清華同學,年紀還不大,我們同他談招待問題,他把何秘書長叫去,談了談才辭別。何又領我們去了幾處,快到十二點才出來,一到門口站崗的一排警察忽然舉槍致敬,我吃了一驚。我們到商務印書館去看了看,舉世聞名的商務原來位置竟這樣簡陋。出來就到會賓樓去,等到西園,吃了一頓包子。吃完我們步行到郵政局去,路非常遠,沿途問了不知多少次,結果郵箱也沒有租成。坐汽車回旅館來,剛休息了會,顧先生來訪,一直談到快七點才走。我們吃過晚飯,談到九點回屋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