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丹青怔怔看著她，約，什麼約，怕只怕是舊病複發。
阮志東說下去："他們做藝術成功的人，舉手投足有股邪氣，俗稱魅力，你娟子阿姨就是吃那一套。"
"還有什麼事？"
丹青睡著了。
"快請進。"
"丹青，換過衣服再休息，這麼會生病的。"
司機嚇一大跳，連忙把車子駛向一角，停下，"小姐，"他說："請你下車。"
呵是，丹青想起來。
丹青看她一眼，有強烈的第六感，宋文沛會同張海明成為一對。
他把她的頭髮撥向腦後，捧起她的臉，看到她眼睛里去。
"那多好。"丹青笑說。
"來，陪母親說說話。"
說時遲那時快，胡世真已經搬過一塊大石，大力敲向玻璃。
來開門的是喬立山本人。
小丹任他擺布，不住哭泣。
"聽這是什麼論調。"
"丹青，我們是朋友。"
"準備妥當沒有？"那位章先生試探地問。
"可憐的丹青。"喬立山喃喃說。
"人家的薪水，比總督高出若干倍，很配得起她。"
"對不起，丹青，我不知道，這個打擊一點非同小可。"
"同一個夢，做了多次。"
丹青笑了。
丹青啐他，"去你的烏鴉嘴，那你為什麼不拿一塊石頭打碎玻璃進去看一個究竟，你又不是沒試過。"
"走，你走。"丹青平靜地說。
葛曉佳的心情十分進步，看樣子最壞的已成過去。
"好是好，不過章先生已經預先約了我。"
丹青轉過頭去，是真的，母親真的有約，小丹歉意之極，葛曉佳卻苦笑連連。
沛沛的口氣有點象她的母親，毫無疑問，是遺傳，上一代連生活經驗都傳授給下一代，宋氏家庭一向和睦，是以沛沛看好婚姻。
她衝出門口，發足狂奔。
阮志東這才說："胡世真是個怎麼樣的人，從來沒有瞞過季娟子，她太清楚了，饒是這樣，還是要他，不可理喻。"
但丹青總想替父母省一點。
她：少廢話，以後在別在握面前出現。
丹青動容，"那太理想。"
娟子阿姨如果要為這樣的一個人所傷，真是自尋煩惱。
丹青即時露出厭惡之色。
苦幹五天才得周末休息，她有權賴床上，把這寶貴的假日早晨留給自己享受。
"不見了。她同一個洋人大班走。"
喬立山到書房去撥電話。
小丹聽見關門的聲音。
"會的。"葛曉佳披上浴袍，"我起碼做過七千次考試夢，試捲髮下來，印的是法文或德文題目，一個字都看不懂，又做掉牙齒與頭髮的夢，既不怕又不痛，硬是掉得全禿，唉，不知道這表示什麼。"
這個夏季已經是永恆了。
沒有人真正關心阮丹青，也沒有人真正關心季娟子。
娟子仍然沒有作答。
"阿姨，"丹青輕輕叫，"阿姨。"
"你不必打比喻，真的有人來接我。"
丹青忙不迭的點著頭。
空氣祥和，並無異樣。
第二天，阮志東的精神倒是比女兒好。
丹青用盡渾身力氣，再說了一次，伏在他身上抽噎。
"母親，我知道人在寂寞到極點的時候，會做出一些異常的舉止。"
"發生什麼事？"
過一會兒，司機問："小姐，市區什麼地方，哪一區？"
她象是聽到娟子呷咖啡的聲音。
"薪水也有百分之二十增長。"
"你可以克服的。"丹青說。
他：我還敢嗎。
丹青一顆心嘭嘭地跳，她用手按住胸口。
牛仔褲是答案。
"娟子決不會不開門。"
只聽得娟子訝異地問："小丹還沒有說完？"
"赴約。"葛曉佳回答。
丹青從床上跳起來，不會是母親玩得不九九藏書愉快提早回來了吧。
"哦。"丹青忍不住欣喜。
丹青說："我會儘快照宿舍搬。"
葛曉佳來開門，看見他，挑起一角眉毛，打了招呼，寒暄過，關上門，立即轉頭問女兒："更好的？"
丹青自喉嚨底發出一串響聲。
老胡坐在石階上，表情懊惱驚異焦急，看到丹青，站起來，示意她開門。
丹青氣餒。
"她有胡世真。"
丹青抄起杯碟，擲向牆角，白粉牆上登時潑上咖啡，淋漓地淌下牆角。
在門口，她遇見胡世真。
這是一個悲喜交集的日子，假使她有寫日記的習慣，包管寫滿十張紙。
晚裝，濃妝，高跟鞋。
近季末，熱了百多天，臉上都走油，人人都似老了十年。
"丹青，我很想到巴黎定居一段時間。"
他當然也知道她在丹青心目中地位崇高。
他說："一點鐘了，小丹不會放過我。"
她逃進銀行大堂，坐下來，獃獃的看著電腦銀幕迅速跳出綠色的各種指數。
娟子頭上戴著小小一層紗，手，她的雙手，一點不錯，戴著白手套。
"為什麼這樣問？"
"小姐，我不擔心車費，你精神不大好，還是回家的好。"
"小丹，你有鎖匙，快開門。"
"因為我不想結婚。"
"你真的一塌糊塗，來，先換件乾衣服，丹青，振作一點，有事慢慢說，你當我是朋友的話，要聽我的話。"
那溫柔可愛的美婦人，有一雙漆黑會笑的大眼睛，喬立山對她印象非常深刻。
丹青是個聰明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仍然不相信章先生是真的，也許母親找一位熟人扮演這個角色，好讓女兒放心。
她蹲到角落，痛苦地飲泣，又害怕又傷心，象是被人捅了一刀。
丹青一直默默站在床邊侍候。
丹青把門關上。
"我已經替你母親找到新工作。"
葛曉佳笑，"今天玩得很高興。"
"真的，多年同學，知道你一向沒有幻想。"
丹青記得胡世真初次看到她，何嘗不是目光灼灼，若有所思，如果阮丹青願意，也可以成功地扮演顧自由那個角色。
"從來沒有。"
胡世真有點惱怒，"這不是鬥嘴的時候，快開門。"
"你不必徵求我的同意。"
"丹青，是你，怎麼象落湯雞？"
"小丹，我想跟你談談。"
同丹青在夢中所見，一模一樣，有網路花紋的禮服手套。
門鈴響了很久，她才聽見。
"怎麼樣？"阮志東看著遠方，倀惆地答："沒有怎麼樣。"
衣櫃門外掛著一件珠灰色的緞子禮服，呵，這一定是她提過的結婚禮服，可惜用不著它了。
"你打算從新踏上征途？"
回家，不不不，那間公寓永遠只有她一個人，自生自滅，冷暖自知。
顧自由低下頭，"我在這裏，已經一無所有，胡世真給我的，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你不知道？"
霍地睜開雙眼，聽得浴室水聲嘩嘩，是母親在淋浴。
"慢著。"
緊緊擁住丹青，他說："我真難過，我的天，太不公平。"
丹青伏在他胸膛上，沒辦法再講第二句話。
她推開胡世真，搶上樓去。
"父親，你同母親——"
遠遠傳來娟子的聲音："什麼事，我在換衣服。"
阮志東笑，"你以為十年八年是一段很長的日子，非也非也。"
丹青潰不成軍，哪裡還顧身上的濕衣服。
司機在倒後鏡看她一眼，開動車子。
"我會見一步走一步。"
丹青不肯放她進來，"我同你，沒有什麼好談的。"
她想找娟子阿姨說幾句，又怕阿姨正在休息。
丹青斥責她，"你所看見的，只不過是一個可利用的機九*九*藏*書會。"
這就是人類籍以生存最大的本領：善忘。
葛曉佳跳起來。
她已經筋疲力盡，掀門鈴時把整個手掌壓上去，頭靠在人家門上。
"我有什麼辦法，不是象爸就是象媽。"
"我也夢見親友去世，傷心痛哭，醒來仍然流淚。"
一打開門，看到的卻是最最不速之客，她是顧自由。
他：是，我配不起你。
"小丹，你酣睡若此，也不送我一程。"
沛沛訝異，過半晌才說："丹青，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謝謝你。"章先生笑說："十二點前，一定送令堂回來。"
"丹青，你不再相信我了。"
丹青不怒反笑，真沒想到歷史會得重現，胡世真重複十年前的錯誤，看情形他不是不肯履行婚約，只是偏偏不願成全季娟子，這樣的人，要來做什麼？
不由分說，他已經取過大毛巾來，擦乾丹青頭髮。
"跟著小叔，吃得好一點。"
丹青笑："更好的。"
葛曉佳氣急敗壞趕來，找到女兒，想擁抱她。
"娟子很可能出了事。"
"我真的有約。"
"那你為什麼還坐在門外？"
丹青實在放不下心，終於撥通號碼，接線人正是老胡。
"那麼我送你去。"
"什麼？"
丹青緩緩搖頭。
丹青搖搖頭，"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對不起？他們已經有十年感情，你不可能取代季娟子。"
丹青沒有睡著。
"別忘記下星期六。"
丹青關上門。
隱約看見有人走近床邊，"小丹，小丹。"
丹青記得來過這裏，按記憶摸上門去。
"媽媽，我夢見娟子阿姨。"
沛沛神氣活現，以老大姐的口吻，過來人的姿態訓話。
丹青放心了。她同胡世真說："我明天不上班，或許與父親上領事館。"
沛沛笑一笑，"有，頭髮留長抑或剪短，恐怕可以選擇。"
丹青問他："阿姨可好？"
"請你即刻離開我家，祝你一帆風順，再見珍重。"
"小丹，你不怪父親吧？"
"誰？"
丹青狂叫起來。
娟子彷彿笑了。
娟子應力轉過來，面孔紫青，雙眸緊閉，已無生氣。
丹青尖聲說："我不知道。"
這小女孩，受了什麼刺|激，不是服食過那種藥物吧。
過一會兒她問："周南南小姐怎麼樣了？"
她微微笑，弄假成真，她想，母親終於找到約會。
丹青訕笑，"別理我，我發謬論耳。"
丹青驚醒。
葛曉佳在她身後嘶聲叫："丹青，你等一等，丹青。"
丹青緩緩步下樓梯，在櫃檯后，做了兩杯咖啡，坐下來。
丹青只是微笑。
喬立山嘆口氣，考慮一會兒，決定動手。
"是的，"阮志東沒奈何，"的確很好。"
真有辦法，葛曉佳拍拍女兒肩膀，年輕貌美，有恃無恐。
"媽媽，你多久沒見娟子阿姨？"
喬立山笑，"真沒想到你這麼能哭，還以為你是少女中最堅強的一個，這下原形畢露，不過有什麼事，哭出來也好，別屈在心裏。"
她也看得通透徹底。
丹青一路踟躕，無意認路，很快衣履頭髮都告濕透。
章先生送她母親回來，在門口說的話，她也全部聽到。
他：我要走了。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
"小丹，我們將來一定要見面，而且還要把丈夫也帶出來。"
阮丹青沒有約會，孵在床上，半睡半醒，用耳機聽音樂。
丹青抬起頭來，"複合相當渺茫，是不是，老實說。"
"小丹，一到彼邦，你就沒有空來理會大人的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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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越看越妒忌，沒有道理，這些年來，女性碰到他個個服服帖帖。"
"呵，那多好。"
"真佩服你，全身披掛都睡得著。"
她2問宋文沛帶什麼比較好。
顧自由知道無法挽回，便低著頭出去。
過半晌，丹青都開不了口。
"呵。"
"他不值得，每個人都知道他不值得。"
她想象胡世真同娟子阿姨攤牌的情形。
救護人員把娟子抬走的時候，那角婚紗落在地上。
碎片濺得一地都是，他探手進門，打開內鎖，玻璃尖刺割破他的手。
"父親，我們在說正經的。"
"嘿，你這口氣，筒當年的阮志東一模一樣。"
丹青悻悻地，"噫，開始加冷嘲熱諷於我乎？"
丹青很滿意，父親好象比從前懂事，交流沒有困難。
顧自由所說，都是真的。
阿姨伸過一雙手來，丹青緊緊握住，呀，她戴著白手套。
丹青獨自乘車往娟子咖啡店。
還有，他幫母親站起來，至少兩個人化敵為友，有商有量。
丹青有站起來上路。
"他們有無真的過身？"
十五歲之前，丹青的錯覺是年紀愈大，煩惱愈少，不是說四十而不惑嗎，才怪。真相是，成年人的煩憂浸到他們眼珠，沒有一樣解決得了。
丹青自袋中取出一張鈔票扔下，棄車而奔。
喬立山送丹青到家門。
丹青不去睬他，眼睛看著車窗外，心如刀割。
丹青不忍心推醒母親。
父女選了法國餐館午飯。
"我姓章，我們通過電話，怎麼，忘了？"
由此可見，一切顧慮都是多餘的，娟子阿姨寶刀未老。
她用手掩著臉，輕輕說："阿姨，你不該如此。"
丹青掩著面孔，嚎啕痛哭。
她瀟洒而倨傲，他羞慚猥瑣，燈光轉暗，幕急下。
門一開，丹青呆住，一位中年人手裡拿著一盒糖，滿臉笑容。
"還沒有睡？"葛曉佳在浴簾後面伸出頭來。
胡世真很客氣的說："祝你辦事順利。"
"什麼，再說一次，我只聽到娟子阿姨四個字。"
她沒有跟大隊走。
娟子躺在床上，面孔有一半朝里，丹青走近，坐在床沿，伸手輕輕撥她肩膀。
葛曉佳訕訕說："這次是真的。"
她抬起頭，"他們的感情早已變質，不是我，也會是其他的人。"
丹青困惑，"父親，這可算是哪一門的家庭教育呢。"
她：你是個小丑。
"白天日日見面，何用夢中相會？"
辦公時間，路上行人不多，但丹青還是撞到幾個肩膀，引來責備的目光。
"才怪，都好好活著，且家潤屋肥。"
"這樣吧，星期六上午我同你一起去找娟子，吹牛談天。"
丹青不由得緊緊握住沛沛的手。
"是娟子阿姨不是？"
他已經沒有資格進屋，娟子趕了他走。
但是沒有可能，失去的已經失去。
丹青麻木的坐在後座，伸出手臂，大力嚙咬，她清晰地覺得疼痛，知道不是做夢，娟子阿姨千真萬確，已經離她而去。
"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你娟子阿姨都有心理準備。"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太過牽涉在娟子阿姨的私事中了。
"謝謝你了解。"
丹青搖搖頭，"可是無業游民？"
"丹青，為我著想，令我生活易過一些，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要命，有誰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他倆，喬立山用黃河的水也洗不清。
"他說要帶我到巴黎。"
"父親說得恁地粗俗。"丹青投過去白眼。
"丹青，我永遠愛你。"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靈魂可以賣給魔鬼，如果娟子阿姨會得回來，丹青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但我覺得整件事太過浪費。作家花三年寫一本書，導演花三年拍一部戲，愛才若命的社九-九-藏-書會會佩服到五體投地，但結婚後三年離婚，請問你得到什麼？"
丹青倒在他家沙發里哭泣。
"犧牲一切，拿全身精力來孤注一擲，值得嗎？我一向不做這樣的事，成功也沒有瀟洒可言，失敗更會導致精神崩潰。"
沛沛問："丹青，你會嫁給什麼樣的人，有沒有想過？"
"我不知道。"
沛沛吁出一口氣，"父母對我的期望，自己的前途，不去讀這四年行嗎。"
真痛快，丹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是應當這樣做。
他用浴袍蓋住她。
"我可以進來嗎？"
阮志東說："這次你小叔小嬸功不可沒，要牢牢記住。"
窗子一半開著，帘子輕輕拂動。
"唉，娟子願意犧牲，能怪老胡塌盡便宜嗎，唉。"
丹青跳上一輛計程車。
"老胡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我們都習慣了，不作數。"
"你——"丹青只得接過禮物。
"小丹，讓我進來。"
丹青抬起頭，對，去哪裡？
"不用，只帶護照機票及鈔票已經足夠。"
丹青只得取出鎖匙，旋了一旋，沒打開，門在裏面反鎖了。
"小丹你太孤陋寡聞了，胡世真是著名畫家，他們說在巴黎，華裔藝術家，繼趙無極之後，也只得胡某人罷了。"
丹青猶疑一下問："父親，昵看胡世真是真風流還是下流？"
他把浴袍交給她，著她換。
"你們仍然見面？"
"丹青，很寂寞的，一個人怎麼跳探戈，旅途中誰同你拍照片，有個伴侶，你累了他背你，他累了你背他，說說話，解解悶，日子容易過。"
牛仔褲濕了水，大抵有一公斤重，"丹青，"他說："你陷我于不義。"弄得不好，怕要坐牢。
丹青的心很靜，蹲下，輕輕揀起，捏在手中。
"對不起。"
"你是小丹是不是？"
"來，喝一杯可可，鬆弛神經，真的不想睡，把要帶的東西列一張表。"
"媽媽，你喜歡到哪裡都可以，我陪你去散心。"
"已經睡了一覺。"
"好，那麼我們一起等他。"
"你不會有同樣命運。"
丹青不出聲。
這次看得更加清晰，是一雙有網路花紋的短手套。
"長褲毛衣襯衫各兩件，外加大衣圍巾手套，記住，你去讀書，不是去表演時裝。"
待看清路牌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路人漸密。
奇怪，已經完全忘記早一個星期還在哭哭啼啼鬧鬧。
丹青沒有回答。
"我替你倆訂了飛機票，你們先到小叔家去住一陣子，她才回來上班。"
小由用手掩著臉，"後來，胡世真都告訴我了。"
他若無其事的答："我們正要出去吃飯，"他揚聲，"娟子，小丹找你。"
星期六早上，葛曉佳起不來。
丹青看到母親一身打扮，笑容僵住，"你到哪裡去？"
到街上一抬頭，面孔即時沾滿水珠，這一陣瀟瀟雨，下了不止一點點時候了。
他則落井下石，逼她脫衣，灌她喝酒，還說不是心懷不軌？
顧自由還想得到諒解，"丹青，你一直對我很好——"
"出市區。"她說。
"甲等不行嗎？"
丹青看到這個情形，驚怖過度，一聲發不出來，只覺全身血液象被突然抽干，練呼吸都覺得困難。
丹青說："你先坐下，我去開門。"恐怕是收報費。
丹青固執的搖搖頭，"她討還你的門匙，證明不想給你入屋，我可不能擅自放你進去。"
"小丹，開門！"
喬立山這次聽真確了，面色大變，"不，季小姐她，不。"
丹青說："這麼講，他九-九-藏-書沒有騙她？"
丹青只得說："再見。"她掛上電話。
丹青心死了，一片寧靜，表情動作也都祥和起來。
丹青披頭散髮，神情萎靡，雙目紅腫，衣衫不整。
父女順利地遞入所有文件，取到學生簽證。
但是丹青已經昏昏睡去。
"也許，你們都高估了她。"
"丹青，丹青。"
"丹青，你也太會養生了，難保你不活到一百二十歲。"
丹青代答："好了，希望你們有一個愉快的晚上。"
喬立山只得斟出半杯白蘭地，讓丹青喝下去。
"小丹，我真的不知道胡世真同季娟子之間的關係。"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一位中年婦人好心地問她："小妹妹，你沒有什麼事吧？"
有人按鈴。
"這樣吧，我努力考個乙等，算是報答他們。"
怎麼怪，丹青想，他們統共沒有長大，無情的歲月已經催逼他們軀體進入中年階段，他們的靈魂不甘心不服帖掙扎顫抖……痛苦莫名。
"靠自己最好。"
"小由，你自己是受害者，應該最清楚感覺如何。"
丹青靜靜的想。
過了一會兒，小丹才答："家母一直是個好妻子，有事業，收入不菲，勇敢地拿出來共產，沒有私蓄，下班也願意做家務，我與父親，過這酒店式享受生涯：永遠用乾淨毛巾，從來沒有處理過衛生紙，一起現成，十八年後，家父要求分手。"
"你也有鎖匙呀。"丹青揶揄他。
丹青說："你有沒有發覺我們其實沒有什麼選擇權。"
計程車司機十分擔心。
"不是嗎，我有說錯嗎，以娟子之貌之才，到五十歲也不愁沒對象，你看她，偏偏喜歡胡世真。"
"小姐，你總有目的地吧。"司機已經十分忍耐。
"有時我頗擔心你，小丹，你的見解太過新穎獨到。"
"丹青，這次是真的。"
"你去了讀書，還不是照舊我同她兩老相依為命。"
"能做到這樣，我已經很滿意。"
那個可憎的男人。
丹青猶疑，看樣子小由天良未泯，如果可以說服她，也許對娟子有幫助。
胡世真故技重施，再次帶走另外一個女子。
看樣子娟子本來還想換上禮服，但來不及了，藥力經已發作。
他的鼻子也酸了。
丹青知道事情不對，耳邊嗡的一聲，渾身寒毛豎立。
要開始收拾衣物了。
阮志東訕笑，"小丹，騙一個人，要費好大的勁，不在乎她，又如何肯騙她，所以，將來有人苦苦矇騙你，千萬不要拆穿他。"
丹青問："父親，娟子阿姨的朋友胡世真，他在巴黎幹什麼？"
有什麼稀奇，在英國，天氣這麼壞，又缺乏娛樂，只得心無旁騖努力培養感情，一切客觀條件都註定他們會在一起。
怪不得娟子阿姨沒有一絲激動，她的感覺想必類同。
他總算回去了。
"丹青，你這次去，寄人籬下，要自己識相，電話不要亂打，別佔用衛生間，早睡早起，見人要帶笑稱呼。"
丹青用力推開母親。
丹青儘力睜開雙眼，想看清楚是誰，但仍然朦朦朧朧，只得一個人影。
那天晚上，丹青推開窗戶，看到一輪明月，略有一絲秋意。
她讓開給她進來。
不知過了多久，丹青眼前漸黑，金星亂冒，她約莫覺得胡世真尾隨上樓，看到床上娟子，狂呼起來，他好似是滾下樓梯去的，然後每個人都來了，警察、救護人員，鄰居……
折騰了這麼些時間，她實在累了，酒意發作，頗有睡意，靠緊喬立山不動。
宋文沛說過，現有的衣服一點用也沒有，不必麻煩，全部留下，到了那邊，才重新添置。
小由放下手，"胡世真願意同我結婚。"
"周末，我們請她出來，大家好好玩一天。"
阮志東很明白女兒要說什麼，"暫時沒有可能，"他搔搔頭皮，"也許十年八年後，會有轉機。"
她掀被下床，敲敲浴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