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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年譜

第一部 年譜

亂步獎發布結果那天是工作日,所以我還是照常去上班。但是,我心裏一直七上八下,在焦急與期待中等到了下班時間。但是,我也不敢馬上回家,又在公司里磨蹭了一個小時。回到家已經晚上七點了,而講談社還沒有打來電話,這時我便有了落選的心理準備。根據去年的經驗,如果得獎,講談社應該早就打電話聯繫了。圭吾和妻子垂頭喪氣地等到七點半,電話終於來了。反正肯定是落選,抱著這樣的心情我接起電話,沒想到對方卻通知我獲獎了,而且是和《莫扎特不唱搖籃曲》同時獲獎。太難以置信了。
對於《信》這部電影的感想,我在很多地方都寫過,在這裏就不多說了。不過,有一件事我要告訴大家,在與演員見面時,我第一次見到澤尻英龍華小姐,就被她的美貌深深打動,靈魂都差點兒飛上天去。
於是,年邁的父親從熟悉的大阪搬到了橫須賀的養老院。我們告訴他:「不想住了的話,隨時都可以搬回大阪。」然而,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父親在那裡找到了攝影與電腦兩大樂趣,每天都過得十分開心。
不過,我並不是滿腦子只想著玩,工作也有不小的進展,陸續出版了《湖邊凶殺案》《時生》《綁架遊戲》三部作品。時隔六年,我又一次在一年之內出版了三部長篇小說。各位想必都知道,其中《湖邊凶殺案》《綁架遊戲》已經改編成電影了。我個人覺得《時生》一書是最適合搬上熒幕的,但是顯然我不太懂影視圈從業人員的想法。
這一年的某日,圭吾第一次去了離家一公里左右的一個公園,結果在那裡迷了路。三個初中女生髮現了哭泣的我,並把我帶到了派出所。結果,左等右等也不見父母提出尋人申請,所以又把我移交給轄區地的布施警察局。實際上,當時圭吾的父母正在看相撲比賽轉播,看得入了迷,根本就不知道兒子丟了。當父母專註于大鵬力士的比賽分組時,圭吾正在布施警察局一遍一遍念叨著「東野、大成市場」這幾個字。大成市場就在我家附近,警局的人在市場里播放了尋人廣播,但母親當然沒有聽見——她正坐在電視機前看比賽呢。相撲結束后,她到市場買東西時,鄰居告訴她「剛才廣播里在找你呢」,她這才意識到孩子不見了。父親趕到布施警察局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他一去就被警察罵了個狗血淋頭——圭吾心中暗喜。據說,當時我正在吃女警察給的香蕉。順便提一句,一九九九年出版的《白夜行》開篇提到了我曾經走失的那個公園。
順帶一提,在影片拍攝過程中,《白夜行》出版了。由於電影《秘密》造成了話題,這一時期,每天都有雜誌記者上門採訪,多的時候甚至一天就有四五撥人。對於一個被忽視十幾年的作家來說,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在我忙忙碌碌應付採訪的時候,電影《秘密》終於殺青了。個人認為,這是一部非常好的片子。也多虧了這部電影,在對不看小說的人自我介紹時,我可以說「我是廣末涼子演的那部電影的原作者」了。
話說,在這一年圭吾開始打高爾夫了。在「河童novels」負責人的陪同下,我買了一套便宜的高爾夫用具。你問有多便宜?就拿當時買的高爾夫球鞋來說,我剛打了十幾桿后,鞋子前端就像大白鯊的嘴一樣大大地裂開了。這種鞋大概只有卓別林會穿吧。我只好找球童要了橡皮筋綁住鞋子,才勉強打完一場球,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不過,我囊中羞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明明沒錢卻開始打高爾夫球的我,每周都去附近的練習場上課。每當教練看到那個穿著破棉褲配破運動服、把五號與七號球杆裝在紙袋子里晃晃悠悠走進球場的謎樣男子,都會露出幾分微妙的厭惡。
所以,沒理由不當小說家!於是,圭吾奔向文具店買了五百五十張KOKUYO的稿紙,這是亂步獎規定的字數上限。我第二天就迅猛地投入了小說創作之中。我心裏並沒有成熟的想法,所以基本是想到哪兒寫到哪兒。故事開始沒多久就死人了,但我還沒有確定誰是兇手,當然,詭計也沒構思出來。即便如此,也得硬著頭皮往下寫。編不出故事就安排意外事件,反正總得把劇情繼續下去。小說寫到後半部分,故事越編越困難,人也越死越多。我每天都在數自己寫了幾頁,然而卻怎麼也達不到亂步獎規定的最低標準的三百五十頁稿紙。此時,圭吾的目標已經不是獲得亂步獎了,而是要在規定期限內把字數湊夠,把稿子投出去。此時,我深深感到寫小說的艱難。進入十二月,我總算達到了三百五十頁的最低目標,這讓我很高興;同時,也帶來了煩惱,因為寫到現在我還遲遲不能決定誰是兇手。投稿截止日期就在一月底,伴著除夕之夜的鐘聲,圭吾還在苦苦思索小說情節。
更讓我搞不懂的是出版業的將來。現在真的已經到了圖書滯銷的時代了,當然,這跟不景氣的經濟狀況也有關係。對個人來說,買書錢有可能是最先削減的開支——去一趟圖書館就可以免費借閱各種暢銷書,圖書出租業也應運而生。我認為,無論以何種形式,只要閱讀這種文化活動能繼續下去就好。然而,現在問題在於書能不能繼續做下去。出書就得花錢,但這筆錢誰來負擔?國家一分錢也不會出的。那麼,這筆錢從哪裡來呢?事實上,負擔這筆錢的除了讀者,再無他人。讀者買書需要花錢,而這些錢又會返回出版社成為出版新書的資金。如果沒有「為讀書而掏錢買書」的人,新書也就出版不了了。作家也要生活,就算圖書館增加了幾萬名借閱者,租書店租出了幾千本書,出版社和作家都無法從中獲利。所以,我要為「肯掏錢買書的人」寫故事,讓他們覺得自己付出了金錢,獲得了相應的樂趣。當然,手頭不寬裕而去圖書館借書的人還是佔大多數吧,我完全沒有指責他們的意思,請大家好好利用公共設施,盡情享受閱讀的快|感。不過,千萬要記得對那些「肯掏錢買書的人」說聲謝謝,因為沒有他們,也就沒有新書可看了。
一九六五年
那時,《嫌疑人X》(出版時改名為《嫌疑人X的獻身》)正在連載,而我只得向編輯部請求暫停一段時間。作為作家出道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沒有按照原定時間交稿,同時我也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我對父親說:「哪天您老人家大行了,可不要趕在我截稿的時候啊。」
也許是因為獲得了直木獎,上電視的邀請也增加了很多。但是,我很怵上電視,所以全部婉拒了。到了夏天,新科直木獎得主誕生,這些邀請全體消失,真是花無百日紅呀。
九月底召開頒獎典禮,圭吾久違地購置了西服和領帶。我在公司從事研發工作,平時不需要這樣的打扮。典禮上,我忐忑不安地上前致辭。說是致辭,其實也就是「感謝大家」之類的寥寥數語。後來聽說這是亂步獎歷史上最短的致辭了。說起來,同時獲獎的森雅裕先生則滔滔不絕地講了很多,其中還有一些相當過激的內容,事後引發了小小的爭議。
一九九九年
圭吾喜歡社團活動,於是我加入了學校的西式弓箭部。朋友們都選擇了高爾夫球部或是快艇部。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向他們學習就好了。高爾夫球打得好的話,以後進入公司,可以在招待客戶的時候派上用場;而駕駛快艇乘風破浪的英姿會博得許多女生的青睞吧。至於西式弓箭,也就是archery,喜歡這種偏門東西的人也太古怪了吧。但是,圭吾描寫射箭運動的小說後來獲得了江戶川亂步獎。嗯,所以很難說選哪個更好。不過,仔細想想,《放學后》中的社團活動不寫弓箭部不是也可以嗎?雖然書中寫到了利用弓箭的詭計,但是如果設定為高爾夫部或快艇部的話,大概也能想出相應的詭計吧。所以,還是高爾夫部或快艇部更好。不不,比起成為招待客戶的高手,還是受女生歡迎更重要,所以快艇部是最好的。然而,大阪府立大學快艇部恐怕也不會受歡迎吧。說到底,是「大阪府立大學」這個名號不行——地方性大學誰會放在眼裡呢?要說有哪個大學一報出名號就讓人覺得很拉風,那還得說是慶應大學吧。要是能考上慶應大學就好了。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另一件事,這一年的春天,《天使之耳》入圍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短篇小說部門決選,不過最後還是落選了。責編完全沒有和圭吾聯繫,直到作品落選后才打來電話說了一句:「果然不出所料啊」,而且還語帶笑意。當時我就立志,有朝一日成為暢銷作家的話,絕不在這人所在的出版社出書了。
話說,十一月的時候,講談社的一位編輯打來電話詢問寫作進展。我問對方為什麼要問這個,編輯回答要是能提早完稿的話,希望能在參賽之前讓他們先看看。他們似乎會給每一位以前進入最終候選名單的人打電話。而天性彆扭的我認為這種做法不公平,斷然拒絕了對方的提議。大家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放學后》終於在截止日期前三天完稿了,這次又拖到了最後一刻。當時文字處理機尚未普及,所以謄清原稿也是一件艱苦的工作。圭吾本來用的是自動鉛筆,但是連寫十幾頁稿紙之後手指就麻木了。為了輕鬆一些,我便用皮革把筆桿包粗一點兒,這樣一來,手的負擔倒是減輕了,而胳膊又開始疼痛起來。不過,最後好歹總算完成了。
一九五九年
四月某日的深夜,我租的公寓附近的樹林中傳來奇怪的唧唧叫聲。我感到很奇怪,就冒雨前去查看,結果發現泥濘中蜷縮著一隻羊角麵包大小的小動物。雖然這個小傢伙樣子詭異,但是我也無法見死不救。我把它帶回家擦拭乾凈,原來是一隻剛出生的小貓咪。其實,我前一天才夢到撿到一隻貓。這隻小貓受了嚴重風寒,但是吃過獸醫開的葯后,很快就恢復了健康。我每天用奶瓶給小貓餵奶,漸漸地對小傢伙產生了感情,於是決定留下飼養。因為曾經做過那樣的夢,所以我就給小貓取名「夢吉」,其中也包含著期盼小貓能帶來好運之意。
圭吾對生野區這個生我養我的城市懷有深厚感情,不過,就像我在其他文章里提到過的那樣,這個地方也有不少問題。家裡的舊相冊中收藏著一張圭吾出生時光屁股的照片,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男孩兒出生的時候都要照這麼一張,這個疑問一直沒人給我解答。還有,「東野」這個姓氏本來讀作「TOUNO」,但是父親非要把讀音改成「HIGASINO」,無論是按照五十音圖的順序,還是按照伊呂波的順序,「HIGASINO」都比「TOUNO」排得靠後,似乎這就是父親的理由。這大概與他曾經在軍隊服役過的經歷有關吧。順便說一句,父親曾是個軍曹
回到家的母親似乎恢復了健康,就像已經痊癒了一樣。她還去看了電影《g@me》,稱讚主演藤木直人先生「長得真帥啊」,這話一點兒都沒錯。
除了幾個好朋友,圭吾沒有把寫小說的事告訴別人,所以周圍也沒人對此大驚小怪。我父母和兩個姐姐一概不知情;當然,這件事對公司也要保密。我在工作中感到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把怒氣發泄在書稿里。新作品的題目叫「放學后」,取自去金澤旅行時車站附近一家咖啡館的店名。事實上,這個題目後來引發了一些爭議,不過我至今都認為這個書名不錯。
另外,有幾個評委批評《放學后》的「犯罪動機薄弱」,他們覺得怎麼會出於那種動機而動手殺人呢。這似乎就是本書最大的爭議。圭吾對此無法接受,我想寫的就是「出於一般人無法理解的動機而行兇殺人」的故事,所以不能接受評委的意見也是理所當然的。當時推理小說中必須出現「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殺人動機」。僅就這一點,對於今天的推理小說作家來說,現在真是一個自由的時代。
後來,圭吾又閱讀了《高中殺人事件》、《點與線》《零的焦點》等松本清張的作品。最後,我決定自己也要寫一本推理小說。從冬到夏曆時半年,我寫出了一部三百多張稿紙的長篇作品,題目叫「智能機器人的警告」。如今回頭重讀才發現,這本以高中生活為背景的本格推理小說中所觸及的深刻社會問題,根本就不是當年的我所能把握的。另外,我還洋洋得意地寫了個後記,我腦子裡究竟都在想些什麼啊!
從此,我每天從練馬的工作室回家后就有了盼頭。這隻夢吉貓咪雖然年紀幼小,但卻十分早熟。它的身體嬌小,而腿間那個像鈴鐺似的東西卻相當威猛。果不其然,它三個月大的時候就開始到處拈花惹草。而且,夢吉性情凶暴,有時還亂咬人。我帶它去做絕育手術的時候,連獸醫都怕它。本以為手術后夢吉會變得溫順起來,但是這個希望也落空了。
一九六八年
這一年,講談社為了慶祝創社八十周年而推出了推理小說新作的特別企劃。圭吾也獲得邀請,我不敢怠慢,寫出了一部名為「變身」的小說。但是,出版社的主要策劃人卻毫無幹勁,這個企劃不了了之,也沒有像之前承諾的那樣為《變身》進行全方位宣傳。從此,我就不太信任出版社的各種企劃了。這麼說來,《布魯特斯的心臟》是「河童novels」創立三十周年的企劃,《沉睡的森林》是講談社推理小說新作的特別企劃,《鳥人計劃》是新潮社推理俱樂部的企劃,這些全都是應各種各樣企劃之https://read.99csw.com邀而創作的作品啊!但是,到頭來哪部作品的宣傳都是應付了事。
和前兩年一樣,今年仍舊出版了三部作品——《黑笑小說》、《嫌疑人X的獻身》和《科學?》。其中《嫌疑人X的獻身》廣受讚譽,大大超出我的想象,讓我吃驚不小。年底推理小說TOP 10的排名結果更是讓人大呼不可思議。謝謝大家捧場了。
一九六九年
有一天,圭吾在書店拿起亂步獎獲獎作品《原子爐殺人事件》,無意中看到書後的亂步獎評選及投稿事項,這才明白大家是看到這個才去投稿的。我早就知道亂步獎,但卻完全不懂要如何參賽。《小說現代》上經常登載亂步獎投稿方法,不過當時我從不看這類雜誌。
小時候,我對二十一世紀懷有各種夢想,以為到那時車子不會在地面行駛,而是在空中自由往來。登上月球就像海外旅行一樣便利,別說月球了,就算去火星也不是難事。但是,現實情況又如何呢?去海外旅行多少是方便了一些,但是車子還是在地上開,市中心總是堵車。不過呢,能健健康康地活到現在也許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了。以前,我曾計算過自己到二十一世紀時是多大歲數,當算出是四十三歲的時候,頓時感到一陣絕望。「天啊,那時我都是老頭子了,老成那樣還怎麼迎接二十一世紀啊!」而如今四十三歲還算是青壯年——老齡化社會萬歲!
那段時間,泡沫經濟崩潰,多家公司相繼倒閉,「出版業與經濟不景氣無關」的神話也破滅了。連載小說的出版社倒閉了,就連已經設計好封面的書也不能出了。這時,「河童novels」出版了圭吾的《美麗的兇器》一書——這本我自己都認為寫得一般。果然,書一上市,惡評就鋪天蓋地。推出自信之作的時候沒人誇獎,偶爾失手一次就被罵得體無完膚——評論家就是一幫這樣的人。如今,我更傾向於把這種想法當成一種被害妄想症,但是,那樣的信息操控完全有可能徹底擊垮一個作家。
新年伊始,講談社novels創刊十周年紀念特別企劃又來找圭吾約稿。本來我已經打算對此類企劃敬而遠之了,但是對方答應用現金預付取材費用,我腦子一迷糊就答應了。而且,這還是一項距離截稿日期只有一個月的緊急任務,最後好歹趕出來交差的那本書就是《雪地殺機》。書中用到了之前就想要嘗試的詭計,但是作品本身卻沒有引發任何話題。前不久出版的《交通警察之夜》也完全賣不出去。負責連載的責編直截了當地告訴圭吾:「書賣不掉,很快就會從書店下架。」當然,那時誰都沒料到這本書十年後會加印。書中收錄的《鏡中》繼去年的《天使之耳》之後,也入圍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短篇小說部門決選。坦白說,連我自己都倍感意外。雖然最後依舊落選,但我一點兒都沒失望,只是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我的作品入圍不會就是用來湊數的吧?
四月前後開始動筆的時候,最初的想法中並未包括密室詭計,寫著寫著突然覺得「這種情況如果放在密室里一定很有趣吧」,所以一拍腦袋就設計了這種詭計。話雖如此,現在圭吾回想起來也不禁發出「我真是上年紀了」這樣的感慨,一拍腦袋就想出詭計的事情現在可辦不到了。這是思想僵化的緣故吧。
順便說一句,直到圭吾斬獲亂步獎,父母才知道兒子在寫小說這件事。
這一年的二月四日,圭吾出生於大阪市生野區。我家裡經營著一個生意蕭條、賣鍾錶眼鏡貴金屬等飾物的小店。我是姐弟三人中最小的一個。我的戶籍所在地寫的是「東區玉造」,那是父親的出生地,我自己沒有在那裡住過。父親以「這個地方說起來比較好聽」為由,把我的戶籍地安到了這裏。結果,在之後很多年裡,想弄個戶籍複印件都要大費周章。而比我年長五歲的大姐卻把這事靈活地運用了起來,每當別人問她老家在哪裡的時候,她總是給出「我的戶籍在東區」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
《鳥人計劃》雖入圍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責編卻毫不關心。圭吾心想大概是沒希望得獎了,不出所料,後來果然落選了。書也賣不出去,「加印」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值得慶幸的是,我一直有工作可做。這是因為當時正處於泡沫經濟的全盛時期,出版社還有餘力供養那些不暢銷的作家吧。此時,一幫後來大放異彩的年輕作家也開始嶄露頭角。在大澤在昌先生和井澤元彥先生的號召下,成立了一個名為「雨之會」的年輕作家團體,大家經常一起出去旅遊,玩得很開心。在此期間,大澤先生的《新宿鮫》一炮走紅,宮部美雪女士則包攬了各種文學獎項,而像我這樣的人就是專門負責吶喊助威、慶祝別人勝利的。後來,「雨之會」解散了,因為主要成員越來越忙,無暇參加活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原因。也可以說是因為該組織達到了預期目的,再無存在的必要了。
順便一提,在這一年,圭吾第一次上了電視。確切地說,是作為「作家東野圭吾」初登熒屏,而且參加的是一個叫作「料理天國」的節目。該節目由芳村真理和西川清主持,據說是為了紀念歇洛克·福爾摩斯誕辰一百周年而特意邀請新晉推理作家上節目的。除我之外,還邀請了黑川博行先生。我們倆都是大阪人,初次見面便聊得十分投機,從綵排時就暢飲啤酒。黑川先生後來在《放學后》的解說中詳細描述了當時的情形。值得一提的是,《放學后》文庫本的封面圖案是黑川先生的夫人雅子女士設計的。《魔球》的單行本封面也是如此。黑川博行先生的作品讀了絕對不會後悔,這一點圭吾可以打包票。《切斷》、《封印》、《瘟神》、《國境》,每本都是傑作。我在此如此誇讚他,或許有朝一日對方也會有所回報吧。
然而,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協會的通知,說是大家投票把我選為理事了。我立刻找理事長抗議,他竟然狡辯道:「我只答應你不會推薦你當理事,但是會員投票選了你我有什麼辦法?就算我是理事長,也不能強行推翻投票結果啊。」我頓感五雷轟頂,這真是身為「當代描寫男人世界第一人」的作家說出的話嗎?!
其實數年前我們就和父親商量過這件事,父親希望去養老院住,他說不想給孩子們增加負擔。
值得一提的是,母親去年住院了,是因為要動腹部大動脈瘤手術。事實上,當時母親還患有膽管癌。她本人並不知道癌症的事。後來,她感染了金黃色葡萄球菌,引起了併發症,身體十分虛弱,兩個手術都無法施行了。她本來就年事已高,所以醫生建議「回家休養比較好」,這話也就是表明他們回天乏術了。
儘管如此,我當時還是暗下決心,自己不滿意的書絕不出版。因為沒人知道讀者會從哪本書讀起,如果看的第一本書就讓他們失望,恐怕他們也就不會想要嘗試該作家的其他作品了。所以,必須得讓讀者無論從哪本書看起都不後悔。基於這樣的決心,我在這一年年底完成了《同級生》一書。這部作品寫得相當艱辛,但是就在某一時刻,我彷彿得到了天啟,突然就下筆如有神了。神明向我傳達了一條極為理所當然的信息:「用自己的語言把自己的想法寫出來就好了。」
第二天天公作美,風和日麗。書店老闆和圭吾在某車站前的書店門前搭起桌子,豎起「東野圭吾簽售會」的標語,做好準備等待客人蜂擁而上。老闆和我都摩拳擦掌幹勁十足,一個等著賣書,一個等著簽名,但是等得花兒都謝了也沒有客人來。不,逛書店的客人有,可幾乎沒人朝這邊看。偶爾有人冷淡地瞥幾眼,好像在說:「這傢伙幹什麼的啊?」三十分鐘過去了,我和老闆默認這次簽售會已經失敗,也不知是誰先提議今天就到此為止好了。收拾桌子的時候,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走近前來,問道:「你是在簽名嗎?」「是啊。」我回答。於是,小學生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張夾在報紙里的小廣告,翻過來遞到我面前,說:「那你在這裏簽吧。」我懷著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在上面簽了字,還和小學生握了握手。第二場簽售會就只簽了這一次。我下定決心,以後無論多麼暢銷,也再不辦簽售會了。
話說,這一年我出版了《怪人們》《從前我死去的家》《操縱彩虹的少年》這三本書。三本書都沒有話題性,也都賣不出去,這話實在不願一說再說了。尤其是《從前我死去的家》,居然連書評都沒人寫,實在是不可思議。我幾年之後才切身體會到,虐待兒童的題材寫得太早了。儘管書的銷量不佳,但是我還是決定買房,地點選在了橫須賀地區。要問為何突然要搬去橫須賀?這與我的家庭有一定關係。另外,市中心房價太高也是需要考量的現實因素。這年年底,我毅然決然地搬家了。夢吉住進寬敞的新家,顯得十分快活。
兩個姐姐真是家裡的大救星。她們不眠不休地照顧母親,讓我萬分感激。
一九八○年
順便說一句,這一年的四月,圭吾上初中了。姐姐們告訴我這個中學很爛,我進去一看,發現姐姐的話果然沒錯。初中里發生的那些事請參照《那時我們是傻瓜》一書。
圭吾以前一直以江戶川亂步獎為目標,成為職業作家之後就對各種獎項不再關心了。然而,《大學城殺人事件》先後入圍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和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隨後又接連落選,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人不得不在意。只是此時我並未想到在以後的日子里,這兩個獎項給我又潑了好幾盆冷水。
這一年,從直木獎的華麗落選開始,發生了很多事情。繼直木獎之後,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也落選了。我自己覺得出道十四年還被當作新人,這十分可笑,所以對這個獎的落選我也無所謂。我只是感慨自己真是和獲獎沒什麼緣分啊。
二○○一年
要說這一年我幹了什麼,簡單來說就是玩滑雪。從前我就一直想試試這個,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終於有幸體驗了一把,從此就對這項運動上癮了。適宜滑雪的季節即將結束,不過只要找到還有雪的滑雪場,我就會去練習,希望能儘快提高技術。畢竟我已經四十四歲了,還能再滑幾年都很難說。幸好當時位於千葉的SSAWS還在營業,在滑雪季結束之前,我每周都會去一次。九月三十日是SSAWS營業的最後一天,我在那裡滑完最後一次時,居然有種要哭的衝動。
應該就在這一年,東京舉辦了奧運會。阿貝貝在馬路上奔跑的英姿給圭吾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我不記得是看的是直播,還是市川崑導演拍的紀錄片電影了。那個電影我看過兩次,這是我記憶中看過的第一部電影。話說回來,小學的伙食實在太差勁了。開學典禮后,給家長和學生準備的伙食還算不錯,但是從第二天開始,伙食就難吃得要命。關於學校伙食的悲慘回憶實在不勝枚舉。欲知詳情,請閱讀《那時我們是傻瓜》一書。
一九九六年
《白夜行》被改編成電視劇,一月份開始播出,由山田孝之先生和綾瀨遙小姐主演。在雜誌社的安排下,我和綾瀨小姐進行了一次對談,她真是個大美女。每次見到女演員我總是想,她們才是不折不扣的美女,什麼班花啊、街道一美之流,和她們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綁架遊戲》改編成電影時,改名為「g@me」。我這個原作者也在片中露了一面,但是因為只是一閃而過,幾乎沒人看出來——我明明是本名出演的。
講談社的大人物找我聊天,其中有人提到小說題目應該改一改,這讓我大為驚異。有人認為「放學后」這個題目過於簡單,應該改成「被密閉的放學后」或者「放學后的密室」之類的。圭吾很是不解,看到此處的讀者應該也有同感吧。然而,當時與今天不同。我回家后還在苦苦琢磨,但卻想不出一個比「放學后」更好的題目。最後,我決定把題目改成「放學后的惡魔」。這個題目也不見得有多好,但是期限將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然而,幾天後講談社打來電話說還是保留「放學后」這個題目。據說編輯部里也對此爭論不休,最後的結論是這個題目雖簡單,但也很新穎。現在很多人都誇這個題目取得好,所以當時不改是對的。
既然知道了投稿方式,我就下定決心一試身手了。寫小說不花錢,而且可以邊工作邊創作。如果能得獎的話,說不定會有大筆稿費進賬。另外,成為小說家就可以回大阪了,說不定還能買得起房子。總之,這麼做有百利而無一害。
一九九三年
在我傷心鬱悶之時,一些比我晚出道的作家卻後來居上,作品賣得越來越好。我決心振作精神,構思一部驚世之作。直升機技術人員的一席話啟發了我的靈感,我腦海中浮現出大型無人直升機在原子核反應堆上空盤九-九-藏-書旋的畫面。但是,我對直升機和核能發電都沒什麼概念,為了寫好故事,我覺得必須得提前做好功課才行。於是,我閱讀了大量相關資料,走訪了各個核能發電廠,並且採訪了直升機研發人員、航空工程專業博士以及核能方面的專家。我抱著成敗在此一舉的念頭,全身心投入到取材工作中,平生頭一次如此拚命鑽研一件事情。結果,取材與研究共持續了三年之久,我堅信一旦成書必將大賣,所以才能堅持下來。新書取名為「天空之蜂」。
一九五八年
一九八一年
聯賽結束后,圭吾就退出了弓箭部。終於到了該找工作的時候了。找工作的事詳細記錄在《那時我們是傻瓜》一書中。學校規定拿到公司協議后,只要取得必需的學分就能畢業,圭吾的學分基本已經夠了,所以在大四上學期考試期間,我抽空去東北地區玩了一趟。我是一個人去的,那次我在某個地方遭遇了不得了的事情。後來我以這次事件為藍本寫了一篇小說,收錄在《怪人們》一書中。
在此期間,圭吾收到了《放學后》進入亂步獎最終決選名單的通知,既驚喜又緊張。由於這次頗有自信,所以要是再次落選的話,肯定會大受打擊,而且還要再等一年才能參賽。於是,圭吾考慮在空當期參加一些其他的新人獎評選。我看中了「ALL讀物推理小說新人獎」,因為這個獎項是針對短篇小說的,所以很快就能寫完,而且半年後就會公布獲獎情況。只是還有一個問題,這個比賽的截止日期是六月底,亂步獎的結果發布是七月二日,所以必須在知道自己是否得獎之前就寄出另一份參賽稿件。我糾結到最後,還是決定參加這個新人獎比賽。
第二天要召開記者會,圭吾馬上打電話向課長請假,然後又給朋友們打了電話。這時,兩個報社記者突然上門採訪,我把他們請進家門,但他們卻對情況一無所知,既不知道江戶川亂步獎,也不知道我獲獎的事。這個採訪任務似乎是上司突然塞給他們的。我先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講了一遍,才進入正式採訪,還被拍攝了照片。等記者離開之後,我才發現自己一直穿著睡衣。身著睡衣登上《朝日新聞》「人物」專欄的,圭吾大概是史上第一人吧。
而另一方面,《信》被改編成電影,反響熱烈。大多數看過片子的人都說「太感動了」、「看得淚流滿面」,這讓我很高興。不過呢,也沒人會對原作者直言不諱地說「這片子真爛」吧。
這一年,雖然不是為了慶祝二十一世紀的到來,但我決定配合《單戀》的出版舉行一場簽售會。上次舉辦簽售會還是一九八五年,一晃十六年過去了。場地設在新宿紀伊國屋書店。我感覺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舉行簽售會一樣,全無頭緒,完全抓不住要領。書店方面事先發放了入場券以控制人數,不過我覺得要把當天特意趕來的人趕走的話,那實在很過分,我希望能為所有到場的讀者簽名,所以就拜託他們當天再分發入場券。簽售會當天,我乘計程車到達書店的時候,門前早已排起長龍,讓我在欣喜之餘又多了幾分困惑與驚異。簽售會從下午一點一直持續到將近五點。我的手腕酸疼無力,腦袋昏昏沉沉,在一旁幫忙蓋印章的責編手指都磨出了水泡。我再次親眼確認了原來有那麼多讀者來買我的書啊,真是謝謝大家了。下次簽售會不知會是什麼時候,也許是十五年後?那時說不定一個人都不會來了,不,那時有沒有人找我辦簽售會都難說。不、不,那時我還當不當作家都是個問題呢,對吧?
話說,《放學后》的銷量不錯,雖然比不上同時獲獎的《莫扎特不唱搖籃曲》一書,但是也賣出十萬本之多。亂步獎的金字招牌果然很厲害!圭吾不禁尋思自己何時能趕超這一銷量,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多年。
一九七二年
一九八三年
從今年開始,更確切地說,是從去年年末,我就迷上了滑雪。因為去滑雪場的次數太多,我就琢磨著寫寫關於滑雪的隨筆,順便也可以把滑雪的錢納入寫作經費中。結果,這個想法遭到了大家的一致鄙視。不過,也正因為開始對滑雪著迷,我不斷收到同樣喜愛這項運動的同行的邀約,比如二階堂黎人先生、貫井德郎先生、笠井潔先生……把怪人作家黑田研二也列出來好了。
一九七六年
這一年,我沒出什麼書,尤其是長篇小說,更是一本沒出。也許有人會說我消極怠工,但實際上我忙得很。上一年開始了《單戀》的連載,由於這是第一次在周刊上連載,我十分緊張。一開始,我就交上了一百五十頁稿紙的內容,但是我掌握不好連載的進度,最後變成每周交一次連載稿件,反正我就是那種不到火燒眉毛就認真不起來的人。就在我手忙腳亂趕稿子的時候,時任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理事長的北方謙三先生要求我出任協會獎的評委。沒有搞錯吧,我去年才得獎,今年就讓我當評委,這也太亂來了!我試著跟他理論,但他的回答很奇怪,他說:「不按牌理出牌才是我的風格。」我仍然極力推辭,沒想到他竟然說出一句不可思議的話:「你不答應我絕不罷休,要是你無論如何都不答應,我就跟你絕交。」說實話,我立刻傻眼了,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絕交」,而我小學畢業之後就再也沒聽過這個詞了。真是逗死我了,我忍不住笑著調侃道:「不用當協會理事我就干。」「明白了,我不會讓你當理事的。」理事長信誓旦旦地說。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
順便一提,這一年發生了三億日元事件。三億日元,就是三○○○○○○○○日元。因為這個金額實在高到沒有天理,所以圭吾並沒覺得犯人是壞蛋,反而覺得他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周圍的大人們也誇那個犯人頭腦機靈,也許這就是我開始關注智慧型犯罪的契機吧。
一九九四年
順便說一句,這一年是我出道二十周年紀念。責編們聯合送了我一套新型滑雪板作為禮物,我非常高興。只收不送讓我很過意不去,於是我寫了二十頁長度的短篇小說作為回禮,不要稿費。話雖如此,我也不能每家出版社都免費送一篇,於是我讓他們通過撲克遊戲「超貧民」來決定哪家可以得到這篇作品。這是人盡皆知的遊戲「大貧民」(有時也稱「大富豪」)的多人版本。看到平時只打麻將的那幫人在撲克牌上殺得天昏地暗,真是太有意思了。
一九六四年
圭吾的第二部小說《獅身人面像的積木》已經動筆一年半了,但還遠遠沒有完成,而我只能暫時擱筆。最大的原因是時間不夠用,因為我要專心準備大學入學考試了。我原本打算等考上大學之後再接著寫,但是我落榜了,只能復讀一年。當時,國立和公立大學分為一期校和二期校,連共通一次考試都沒有開始實行。在第一志願的大學和第二志願的某國立二期校全都落榜的那天,圭吾難過地躺在床上,開始閱讀清水一行先生的《動脈列島》一書。這本小說極為有趣,絕對可以列入圭吾「最愛小說Top 10」的排行榜,然而對我來說,這也是一本飽含痛苦回憶的書。要是清水一行先生知道的話,肯定會說:「你難過和我的書有什麼關係啊!」
頒獎典禮在二月份舉行,而典禮的次日,我就要為了取材飛往都靈觀看冬奧會。我與眾人喝酒喝到凌晨六點,十點坐上從成田機場出發的飛機,簡直比急行軍還緊張。這段詳情在《夢回都靈》一書中有所記載。
派對結束后,圭吾被講談社的人帶到了銀座的酒吧,那是一間著名的文壇酒吧,現在只有這個名號仍是一個傳說,因為店面早已消失不見了。原來,我去的那天是該酒吧最後一天營業。多虧去了一趟,所以日後我才能時不時向馳星周他們幾個炫耀:「我可是去過銀座××酒吧的老前輩哦!」無論如何,那個夜晚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還半開玩笑地想,說不定這就是最後的狂歡了。沒想到,這並非玩笑。之後的十年果真再無這樣的機會了。
得獎后的熱潮逐漸平息,圭吾便著手進行新作品的取材工作。那段時間,出版精裝版推理小說成為風潮,各大出版社紛紛推出不同主題的系列叢書。講談社力推古典芭蕾題材的作品,而新潮社的企劃則以跳台滑雪為中心。我去松山芭蕾舞團觀看表演並進行採訪,之後又趕往札幌採訪日本跳台滑雪代表隊。芭蕾舞演員和跳台滑雪運動員中都有不少怪人,所以在採訪過程中需要格外謹慎,但是這個過程也不乏歡樂與刺|激。能夠與松山芭蕾舞團的森下洋子女士的會面,並且近距離見到了跳台滑雪名匠馬蒂·尼凱寧,都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這一年圭吾共出版了三本書,分別是《魔球》《以眨眼乾杯》《浪花少年偵探團》,其中《魔球》受到廣泛好評,併入選年度十大推理小說,讓我甚為欣喜。
一九九八年
不過,一部作品總算完成了,這讓圭吾心情大好,於是又迅速著手創作第二本小說。這一年的夏天,我曾和同學去丹後由良露營,於是便以此為題材開始寫作,書中出現不少以朋友為原型的角色。小說名為「獅身人面像的積木」,我試圖寫出一個包含辨識兇手和破解不在場證明的精彩故事。然而遺憾的是,我沒能保持創作第一部作品時的投入程度,因此沒有在年內完稿。話說,父母對我寫小說的事完全不知情,他們看到兒子每天伏案奮筆疾書,還以為我在認真學習。「最近終於知道努力了啊!」聽到母親的話,圭吾不禁一愣,但是說實話太麻煩了,於是就隨口敷衍道:「你兒子我也在好好考慮升學問題嘛。」
這一年,圭吾升入了大阪府立阪南高中。進入這所高中的原因很複雜。我本來還報考了上官私立高中,如果我去了這裏,那麼就將成為巨人隊元木選手的學長。還是那個學校更好嗎?阪南高中畢業的名人很少,常在電視里露面的也只有演唱《美麗周日》的田中星兒了吧。這個高中的校舍就當時而言非常前衛,教室的一面全部是玻璃,從外面看起來十分漂亮,但是教室裏面卻熱得像溫室一樣。還有一個特色就是每間教室的黑板有微妙的彎曲,這是為了防止黑板反光、學生看不到字跡而設計的。但是,不知是不是設計上出現了什麼差錯,不管坐在哪個座位看黑板,都會覺得黑板在反光。
葬禮和法事告一段落之後,姐姐們又提出一個新難題——爸爸的生活怎麼安排。那時,父親已經八十七歲了,實在不放心讓他獨自生活。
這一年的某一天,「伙食蚯蚓」事件爆發,這件事也詳細記錄在《那時我們是傻瓜》一書中。別嫌煩,圭吾對小學伙食的怨念實在太深了。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的成績冊上全是三分,而在那個時代,全是五分才是優秀生。大姐和二姐總能得到優秀生的獎章,所以學校的老師也對東野家的老三十分看好,而且又是男孩子,備受期待大概也是理所應當的事。然而,圭吾全科都是三分,語文、算數、理科、社會、體育、音樂,甚至是吃飯,全都是三分。三分也就等同於「一般」,就是說在整個班級里,既非最好也非最差,而是屬於「最普通」這個等級。辜負了老師的期待,真是對不住了。每天都沐浴在老師失望而又悲哀的目光中,我心裏真不是滋味。
這一年冬天的某一天,札幌冬奧會拉開了帷幕。日之丸飛行隊包攬了高台滑雪項目金銀銅牌的壯舉讓初中二年級的圭吾大為激動。對我來說,這是個讓人歡欣鼓舞的大事。我買了所有的體育類報紙,看了一遍又一遍。報紙上登載了笠谷幸生選手從高處躍下的分解照片,圭吾模仿他的姿勢,也找了各種各樣的地方往下跳。所以,當笠谷選手在九十米級別的比賽中失利時,我https://read.99csw.com受到了很大打擊。自此之後,我成了高台滑雪項目的忠實粉絲,電視轉播一場也未曾落下。繼笠谷選手之後,日本又出現了秋元正博、八木弘和這樣的世界級選手,這也是讓我對這一項目一直保有熱情的原因之一。這兩名選手在後來的普拉西德湖冬奧會上也有出色表現,特別是八木選手,還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但是,從那一年之後,日本軍團就一直低迷不振。尤其是薩拉熱窩和卡爾加里的兩屆冬奧會上,日本隊的表現差到讓人慾哭無淚的地步。在卡爾加里,日本隊在團體賽上排名倒數第一。
阪南高中是個中遊學校,圭吾覺得自己不用太努力應該也沒問題,結果高一的第一次考試只考了四百名(一共四百九十五人),這讓我十分詫異。我每天都去繁華的商業街閑逛,因為我穿著便裝,所以不怕被師長抓去訓話。那時正是兜里沒錢而想要的東西又很多的時期,小偷小摸的事也是做過的,還是老實招了吧。考試期間,我也每天都去四處遊玩。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的時候放學都比較早,所以我一點兒都不反感考試。
十月里的一天,圭吾舉行了有生以來首次簽售會。會場設在愛知縣一家有名的書店裡。那天好像是個星期六,一到會場就看到很多人在排隊,我又驚又喜。「天啊,太壯觀了吧!原來我這麼有名!」不過,沒高興多久,我就發現隊伍里全是熟人,基本都是公司的同事、妻子那邊的親戚等等。同事生怕隊伍後繼無人,還排了兩次。不知道最後到底賣掉了多少本,反正簽售會算是圓滿結束了。如果到此為止也就罷了,但書店老闆卻還不知足,他提議:「東野先生,明天去另一家分店再開一次簽售會吧。」要是當場拒絕就不會有問題了,可偏偏我也興奮得忘了自己幾斤幾兩。我人生中第一次給這麼多人簽名,儼然已經覺得自己是明星作家了,於是便當即拍板:「沒問題,明天再來一場!」我早已忘記了今天的簽售會是因為熟人捧場才勉強撐起來的。
二○○四年
一九八二年
這一年,圭吾繼續在破公寓里埋頭苦幹。我的新書《大學城殺人事件》長度超過了七百張稿紙,可以稱得上鴻篇巨製了。現在看來,也許七百張稿紙算不了什麼,但是當時小說的標準一般是四五百張稿紙的長度,所以七百張絕對算是特例。七百張光是列印出來就要七個多小時。圭吾的責編是機械白痴,跟他說稿子存在軟盤裡,他就立刻痛苦地捂住腦袋。我暗暗期待著自己的長篇大作成為熱門暢銷書,但是事與願違,書根本就賣不出去。為了使銷量好看一些,我走遍東京各主要書店,在每家店裡都買兩本。轉一圈下來,書包比啞鈴還沉,帶子都差點兒斷掉。然而,無論怎麼努力都是杯水車薪,銷量全無好轉的跡象。
這一年,圭吾考上了大阪府立大學工學部的電機工程專業。《那時我們是傻瓜》一書詳細記載了圭吾是經歷了怎樣的過程,又是出於怎樣的理由進入這所大學的。這裏就只用「歷盡千辛萬苦」這幾個字加以概括吧。
這一年發生了千年蟲危機。千年蟲到底是什麼東西啊?雖然最後總算順利地渡過了危機,但是真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嗎?政府真有必要投入大筆稅金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嗎?我至今對此抱有疑問。我在憋悶的心情中等來了直木獎的結果,《白夜行》果然又落選了。我的落選紀錄彷彿又掀開了新的篇章,真不吉利。
我已經把獲獎后的第一部作品《畢業》的文稿交給了講談社。我做好了思想準備,《放學后》賣了十萬冊,這次能賣到上次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萬冊,我就滿意了。我想到自己作為讀者,雖然常買亂步獎獲獎小說,但是卻很少購買那些作家獲獎后的首部作品。我的預測基本準確,每當提到這事,編輯們都會大感佩服,因為據說大多數人都認定獲獎后第一部作品能與獲獎作品一樣受歡迎。那些人的想法真是奇怪!
在這一年裡,除了獲獎后第一部作品《畢業》之外,我還出版了一本名為「白馬山莊殺人事件」的小說。這是圭吾第一部novels版作品,而且還是老牌出版社的「河童novels」系列。我想起以前在這個系列中讀到過松本清張先生的作品,不由得感慨萬千,「啊!我終於也有這一天了!」然而,出版社並不是立即決定出版此書的,編輯表示「先看看原稿,如果有意思就出」。所以當責編說「下月就出書」的時候,我高興極了。當年能在「河童novels」系列出一本書,別提多有面子了。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許是在novels風潮來臨之後,各個出版社的競爭日益加劇,「河童novels」系列的門檻也逐漸降低,這實在令人遺憾。光文社的有關人士如果看到這一段,想必會心生不快。不過,我這是在為「河童novels」加油助威。河童,重振雄風吧!
這一年的九月某日,不知為什麼,圭吾被推舉為兒童會(初中和高中叫學生會)副會長的候選人。當時,五年級有五個班,每班選出一名候選人。能在這麼多人里被推選出來,就說明你很有領袖風範嘛——大概很多人出於好意會這樣解釋,但是圭吾確實不是這塊料。我就是「最普通」的那號人,就是典型的一般人。而且,我連班長都沒當過,充其量也就當過保健委員和園藝委員之類的(這都是什麼玩意兒啊)。所以,這次為什麼非要選我當兒童會副會長候選人呢?理由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好玩。大家都覺得「把圭吾同學選為候選人一定會很好玩」。候選人必須要在全校學生面前演講,讓圭吾同學上台演講會怎樣呢?大家都對此很感興趣,說不定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欺凌呢。但是我卻毫不在意,開始專心準備演講。另外,圭吾把演講和表演搞混了,我覺得表演的話必須得讓觀眾喜歡才行,於是就準備了一份笑料滿滿的講稿。結果,這一計劃居然大獲成功,我的演講備受好評。不僅如此,我還以絕對的優勢當選了。沒錯,圭吾是副會長了。連我父母都吃驚地說:「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不過,圭吾意氣風發地當選之後,什麼事也沒幹,就在會長旁邊傻站了半年。
由於在體育雜誌上連載與高山滑雪有關的小說,我有幸與四度參加冬奧會的木村公宣先生一起在富良野滑雪,並請他指導滑雪方面的技術。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當然我也免不了在喝酒的時候得意地四處炫耀。
抵達東京的那天,下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雪——神奈川縣鐵塔倒塌,西武新宿線發生追尾事故。搬來的行李一件都沒有拆開,連出門買吃的都不行,我度過了凄慘的三天。
一九九一年
二○○○年
當時,芬蘭的馬蒂·尼凱寧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跳台滑雪選手,是V字跳轉成為主流前的王者。因為他太強了,所以各國選手都在拚命模仿他的飛行技術。在札幌跳台滑雪世界盃召開之時,圭吾被允許參觀了時任北星學園女子短大副教授的佐佐木敏助老師利用電腦解析馬蒂·尼凱寧飛行軌跡的研究。後來我把這一研究成果用到了《鳥人計劃》中,現在想想,那部小說靈感的種子其實在我初二的時候就種下了。不過,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圭吾抱著攝像機拚命錄下尼凱寧每個動作的那次比賽上,V字跳轉的創始人博克萊布獲得了冠軍——雖然當時很多人批評他的那種跳躍方式行不通。
這一年的三月,世博會在大阪召開。三月時,圭吾還是小學生,我和朋友坐著地鐵去了會場,頓時覺得住在大阪真幸福。那時,大概也是我第一次有機會與外國人交流。當時很流行在地鐵里與外國人搭話,和外國人握手。圭吾只會「hello」這種簡單的詞彙,但是如果那時的積極性延續下來的話,也許現在英語已經很流利了吧。到九月世博會閉幕之前,圭吾好像一共去過二十次。美國館和蘇聯館的規模難分軒輊,但都一樣無聊。而華歌爾·力卡縫紉館則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裡播放的尺度很大的裸體影片讓我的心怦怦直跳。
兩年前,我在外面租了一間工作室,每天早晨都去那裡寫作。自己開車比較方便,但我還是喜歡搭公共汽車和輕軌。多虧如此,我從日常生活中獲取了不少靈感,只是這些靈感不是關於推理小說詭計的,凈是一些笑料。《怪笑小說》《毒笑小說》的材料基本都來源於此。那時,我正在連載《那時我們是傻瓜》,所以我的頭腦似乎完全處於搞笑模式。其間,《同級生》一書出版了,銷量創下新高,讓我嘗到了久違的熱賣滋味,並確信自己先前定下的方向沒錯。後來,我乘勝追擊出版了《分身》一書,但這次希望又落空了,我再次痛心地感受到——賣書實在不易。
這一年的某一天,圭吾看到了《奧特Q》。其實此前我也看過怪獸,但是第一次在自家客廳看到也可以當成值得紀念的事件吧。如果我沒看到這個節目的話,那我也就不會看到《奧特曼》和《賽文奧特曼》,我也就不會在《小說SUBARU》上發表題為「怪獸少年的逆襲」的隨筆,這篇隨筆也就不能發展成為後來的《那時我們是傻瓜》這本書,也就不會給東野家丟人現眼了。所以說,到底是哪樣更好呢?
九月某日,這個文人戲正式上演了。辻真先先生的劇本寫得很妙,讓將近五十個演員每個人在台上都有出彩的機會。舞台設備很完善,服裝也很漂亮,最後,問題果然還是出在演員身上。陸續有人在演出中即興發揮,讓其他人不知所措。時任協會理事長的北方謙三先生在表演高潮階段忘詞了,慌忙中在舞台上就拿出了事先抄好備用的台詞。不過,觀眾們本來也不指望這幫人演技能有多麼高明,這樣亂鬨哄的場面反而讓他們很興奮。至於圭吾演得如何,那就只能用「不功不過」來形容了。
圭吾總算趕在截稿日期之前交了書稿,但是我覺得自己寫得太爛,根本不可能獲獎,於是又迅速著手第二部小說的創作。我決定努力五年,如果五次投稿都沒有結果的話,就證明自己沒有寫作天賦。人貴有自知之明,男人應該懂得該放手時就放手。所以,圭吾又鑽進單人宿舍開始了孤獨的奮鬥。吃一塹長一智,我從第一次的失敗中汲取了經驗,這次我知道應該先打草稿才行。我把公司廢棄的列印紙收集起來,對半裁開,在背面書寫。我發現寫滿一張紙差不多等於四張稿紙的量,於是就決定每天寫一張,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五個月就能完成了。關鍵問題是,要寫什麼呢?當時我是這麼想的,一定要寫出吸引人的謎題才行。那麼,在自己看過的所有作品中,哪個謎題給自己留下的印象最深呢?想來想去,我突然想起了《巨人之星》這部漫畫,主人公的絕招「大聯盟球」讓當年的小學生既著迷又困惑,尤其是其中「消失的魔球」這一招更是在孩子們中間引發了熱烈的討論。因此,圭吾決定以高中棒球為主題。這回從一開始就定好了小說題目,不用說,這就是《魔球》。在寫作期間,我在報紙上讀到了亂步獎揭曉的報道,高橋克彥先生的《寫樂殺人事件》一書最終獲獎。圭吾並未感到大受打擊,畢竟那只是初次試水而已。
但是,不管多麼無微不至的照料,依然無法阻擋癌細胞的肆虐。六月三日,母親撒手人寰。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人手忙腳亂——守靈、葬禮事宜、通知親朋好友等等,忙得連睡覺的工夫都沒有。喪主是父親,但是他把事情全權交給了我這個兒子,連葬禮上的致辭也讓我出面。儘管如此,父親仍不忘再三囑咐:「葬禮要辦得隆重一點兒啊!」
姑且不論這些,更重要的是,我聽說《秘密》改編成電影的事基本已經確定了,這讓我每天都很興奮。自己的作品被搬上熒幕是我多年以來的夢想。這時,又傳來了《秘密》獲得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的消息,這下,文學獎連敗的紀錄總算終結了。看到之前一次次失望的責編露出開心的笑臉,這種感覺真的很棒。TBS電視台的人也很高興,我的獲獎對於他們的影片宣傳也有不小的幫助。電影拍攝從七月開始,我接受了製片人參加演出的提議,於八月某日和責編等人去片場參觀訪問。廣末涼子女士小巧的臉龐讓我驚嘆,而更讓我吃驚的是電影拍攝是如此不易。我切身體會到拍好一部電影需要無數人的通力合作。特別是這次必須在盛夏季節拍攝冬天的場景,為了表現出季節感,所有工作人員與演員付出的辛勞令人感嘆——詳情請參見《秘密》這部電影的幕後花絮。輪到我出場的那一段,雖然只是個打醬油的路人甲,但是我還是很緊張。以前出演的文人戲什麼的完全不能和這個相提並論。但是,瀧田洋二郎導演仍讓我一次通過,心裏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至於我是在哪一幕出場的,這也是個秘密。read.99csw.com
慚愧地說,這一年我又恢復了單身,一切又要重新開始了。《名偵探的守則》被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的評委一通狂批之後落選了,看來今年真是開了個「好頭」。我正打算從此埋頭努力工作的時候,井澤元彥先生給我打來電話,問我要不要演出話劇。為紀念日本推理作家協會成立五十周年,要排練一部文人戲,總共邀請了約五十位作家,其中包括赤川次郎先生和內田康夫先生這樣了不起的老前輩。這段時間,只要是有點兒意思的活動我都想參与一下,於是便答應參演。
這一年我還出版了《信》《殺人之門》和《我是冷麵老師》這三部作品。
在私生活方面,圭吾逐漸對高爾夫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儘管沒上場打過幾次,但卻輕鬆突破了一百桿,我不禁心想:「這很簡單嘛!」然而這才是麻煩的開始。你問哪裡麻煩?當然是囊中羞澀最麻煩啊。當時正值高爾夫熱潮,上場隨便打幾桿,萬元大鈔就像長了翅膀似的一張張飛走了。圭吾一邊看著錢包一邊默默嘆息:「高爾夫真是奢侈的愛好呀!」
一九八八年
一九七四年
二○○三年
順便說一句,那年年末圭吾剃了個圓寸,這倒不是因為遭遇了失敗,而是因為我知道上了初中反正也要剃成圓寸,所以不妨先適應一下。結果我剃了頭才發現自己後腦勺很平,特別難看。可是後悔也已經晚了。
這一年是我出道第十一個年頭。我覺得自己應該已經不算新人了,但是《天空之蜂》卻入圍了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的候選名單。坦白講,我對獲獎相當有信心,可結果還是一無所獲。落選當晚,我和編輯出門喝悶酒的時候,巧遇了本次新人獎得主真保裕一。奇怪的是,對方看到我反而顯得很不自在。後來,真保裕一接連獲得各種文學獎項,每次我都不得不和他打招呼,對他說「真是恭喜了」,這種言不由衷的客套話我自己都膩了。但是他過段時間又會得個什麼獎,然後我又得陪著假惺惺的笑臉向他表示祝賀。啊,煩死了!煩死了!
卡在一月底的截止日期前,圭吾總算寄出了《魔球》的書稿,全長約四百八十張稿紙。我對於這部作品相當自信,但也沒覺得自己幸運到能憑此書一舉斬獲亂步獎,所以從二月份起,我就馬上投入到第三部作品的構思之中。新作品的背景設定在一所女子高中,主人公是男性教師。我的新婚妻子是一所女子高中的代課老師,我從她那裡聽說了很多學校里的事情,因此才有了這個設定。但是,希望大家不要誤會,圭吾並沒有把真人真事寫進故事里。我在這部小說里寫到了女子高中的西式弓箭部,也只是想利用一下自己的經歷而已。
飯桌上,講談社眾人神情複雜。後來問起來,他們覺得我「輕率辭掉工作來到東京實在太魯莽了」,大概是因為見多了這種貿然行事最後一敗塗地的作家吧。而圭吾卻毫不在意,就算不能靠寫作吃飯,我這麼年輕,還有其他出路,怎麼也不會餓死。
二○○二年
一九九七年
雪化完了,隨筆的題材也沒有了,於是我開始挑戰一些新項目,冰壺就是其中一項。但是,我玩冰壺的時候出了一點兒事故,臉上縫了二十五針,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過,我兒時摔歪的鼻樑卻因此正過來一些,我心裏多少有了點兒安慰。
事實上,在這一年,不僅是我的書,全國的圖書銷售都在下滑,連期刊雜誌都不好賣了。人們為了儘快獲得資訊,都選擇閱讀體育報紙,根本無暇關注小說之類的虛構作品。即便如此,我依然堅信自己嘔心瀝血完成的大作必定能引起轟動。《天空之蜂》于年底出版了,出版的次月,文殊反應堆就發生了鈉泄漏失火的事故。我心裏還懷有某種不應有的期待,覺得這真是天助我也,這下我的書肯定會大賣特賣吧。然而,我的期待全盤落空。評論家為何會無視《天空之蜂》,至今仍是未解之謎。不過,現在說說也只是發幾句牢騷罷了。
離一月底的截止日期越來越近,圭吾的小說終於完成了。我絞盡腦汁總算弄出一個還算出乎意料的兇手,但重讀故事後發現了好幾處情節上的矛盾。然而,我已經沒時間修改了,或者說,我想不出如何解決這些矛盾。另外,我沒有打草稿,而是直接寫在了稿紙上,所以就算修改也不能改變原稿的字數。這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也就乾脆死心了,我決定就把這個充滿矛盾的原搞投出去算了。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我還沒有定下小說的題目。我一直猶豫到把書稿裝進信封的前一秒,才最終把小說定名為「人偶之家」。雖然不甚滿意,但是小說總不能沒有題目。因為這部作品和人偶有關,所以後來有人猜測《十字公館的小丑》是該書的續作。其實這兩部作品毫無關係,《人偶之家》是完全未發表的作品(不知道有沒有這個說法)。
這些姑且不提,這一年我自暴自棄似的出了五本書——《名偵探的守則》、《誰殺了她》《毒笑小說》《名偵探的詛咒》,還有《惡意》。數槍連發總有一槍命中目標吧。結果《名偵探的守則》成為了繼《放學后》之後的又一暢銷書,我既歡喜又慚愧,也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誰殺了她》卻把我折磨得夠戧,我一直提心弔膽,就怕讀者集體找我算賬。他們倒是沒來找我,可是編輯部的諮詢電話卻被讀者打爆了,據說後來編輯們打算製作一個解答手冊以應付讀者的提問——我真對不住各位。但是,這本書能在網路上掀起熱烈討論,這很不錯。《名偵探的詛咒》是直接以文庫本的形式出版的新作,賣得相當好。我想,便宜貨果然有市場啊!也許是老天不想讓我太過得意,我最有把握的作品《惡意》卻無聲無息地沉沒了,也許是時運不濟吧。我原本期望《惡意》能入圍某個獎項的候選名單,可第二年入圍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的卻是《名偵探的守則》。對這個結果,我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
有個男人登上太陽塔,在太陽巨人的眼珠部分坐了一周之久,好像是在靜坐抗議。於是,圭吾一家開始就「那個人如何大便」這個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父親說:「就用紙包起來丟掉吧……」大姐立馬介面:「然後有人撿起來打開了。」這一家真是傻到一塊兒去了。
這一年的四月某日,圭吾進入大阪市立小路小學讀書。公立學校人人都能上,不過也要參加一個所謂的智力測驗,就是讓小朋友照著範本畫出一樣的圖形之類的。讓我畫的是一個等腰三角形。不過,為什麼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都會記得啊!就算當時是大腦發育的關鍵期吧,那也應該多記些有用的事才對。
落榜后,圭吾上了一個位於大阪肥後橋的復讀班。那個復讀班水平很高,彙集了很多目標直指醫學部的學生,圭吾一個人把全班的平均分都拉低了。但是,我在那裡遇到很多以前不曾遇到的有錢人家的孩子,也算是大開眼界了。有個朋友問我:「東野你平常看不看書呀?」我回答:「我看松本清張等人寫的推理小說。」結果人家一聽就嘖嘖嘖地不住咂嘴,並且說:「提到書,指的就是純文學嘛。」「哦,是這樣啊。」我應道,其實我連純文學是什麼意思都不懂。要是我知道的話,明明可以用松本清張得過芥川獎的例子反駁對方的。但是,圭吾之前還曾經堅信江戶川亂步是加入日本國籍的外國人,就憑這樣的智商想必也不可能知道這一點。
另外,這部作品剛剛發表,便陸續有影視公司上門洽談改編事宜,這或許是因為以年輕女星為主角的影視作品比較有市場吧。數家公司送來了企劃書,不管哪份企劃,都把廣末涼子或深田恭子定為理想中的女主角人選。不過,我知道,雖然影視公司有改編的意向,但是最後真能實現的卻少之又少,所以我對此事並不十分上心。然而,到了年底,TBS電視台千方百計找到我,他們說已經確認過廣末涼子的檔期,小說搬上熒幕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九十八——不是百分之百的可能性就不能完全相信,但是我還是答應先交給他們處理好了。
派對上,很多不認識的人都過來和我打招呼,一轉眼的工夫,口袋裡就塞滿了名片。人群中也有幾張熟面孔,不過只是我單方面認識人家而已,人家可都是有名的大作家。如今已經散夥的岡嶋二人兩位和井澤元彥先生等也來找我交談。井澤先生劈頭就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辭職啊?」我也與老前輩佐野洋先生打了招呼。過了一會兒,有位陌生的女士走近前來詢問我的身高,我回答「一米八」。那位女士帶著複雜的表情離去,據說她是受佐野先生之託來問的。佐野先生似乎一直以推理界身材最高的作家自居。他有多高呢?這個問題讓我很好奇。
一九八六年
最讓人高興的是,由於阪南高中沒有校服,女生們就在穿衣打扮上展開了競賽,圭吾做夢都想重回高中時代。回想起來,那時可愛的女生實在很多,傻乎乎的男生經常發起「可愛女生Top 10」的評選,自行投票,選出他們心中的女神,而圭吾則養成了每次都會愛上這位「女神」的習慣。也正因為如此,這段時間我經常被發好人卡。「我覺得和你做朋友比較好」這樣的話不知聽到過多少遍。直到今天,我偶爾還會聽到類似的話。呵呵呵。
這一年的四月某日,發生了一件事,讓圭吾覺得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可能是因為五年級時做的那個演講太成功的緣故,在我升上六年級以後,又被推選為兒童會會長的候選人。全班同學起鬨推薦了我,可是不管怎麼想這事都太亂來了吧。不過既然上了賊船,能力低微的圭吾就決定做個合格的候選人,並從那天開始專心練習演講。其實,我還是沒分清演講和表演,天天絞盡腦汁苦苦思考如何才能把觀眾逗笑。帶著這個誤解,演講結束了,結果我居然再次當選。當然,我不是靠成績被選上的,所以在擔任會長期間一直有些心虛。最辛苦的是,開會時我要擔任會議主席主持會議,這事我實在幹不了,所以我每次都讓擔任會議副主席的女生幫忙,自己只會在一旁傻笑。
生產線上的工作結束后,圭吾被分配到生產技術部。基於保密義務,這裏不能過多透露工作內容,不過老實說,我不是那種能幹的員工。我偶爾也寫寫研究報告,但是每當這時前輩就會取笑我說:「嘿,圭吾,別假裝努力工作了!」也許前輩只是開個玩笑,但卻歪打正著,一語道破天機。
姑且不論這些,五月的一天,圭吾終於等到了期盼多時的講談社的通知。通知上說《魔球》進入了第三十屆亂步獎最終決選。我本來就對該作品頗為自信,不過看到這個結果時,還是心潮澎湃,感慨萬千。但是,我也並沒有樂觀到認定自己這次能獲獎,因為之前的人生一波三折,我反而覺得這次的事情也不會那麼順利。我預料得沒錯,獲獎結果發布當天,評選委員會打來電話,上來就是一句「實在非常遺憾……」不過,負責人又非常熱情地說:「這次十分可惜,請您明年繼續投稿參賽。」當圭吾回答已經在寫了的時候,對方顯得有些驚訝。
進入公司已經第二年了,說起個中甘苦,真是一言難盡,反正圭吾每天多少都會犯點兒錯誤。我雖然在研究部門,但是卻沒有任何研究成果。我認為自己不是干這個的料,所以開始考慮轉行。我甚至想過通過函授教育取得教師資格證,以後當個老師,可是考慮再三,我覺得教書根本不是我想從事的職業。
這裏真不愧是首都,房租之高讓人頭疼。本以為《放學后》的版稅足夠支持五年的花銷,但是現在一看,我心裏也沒底了。剛在新家安頓下來,講談社的領導就請我去位於赤坂的中餐館吃了一頓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了魚翅,直到走出餐館我都還以為那是香菇。我告訴妻子:「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香菇!」之後才知道自己弄錯了。
上一年,也就是一九九七年,我一本書都沒出。出道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我稍微有點兒焦慮。不過,其實這是我有意為之,一九九六年出了五本書,然後留出一小段空當,這樣多數評論家就會把注意力聚焦于將要出版的新作了吧。在這種情形下,應運而生的那部長篇作品就是《秘密》。儘管不知道大家是否會把這部作品當作推理小說,但是我個人對這本書是很滿意的。
一九九二年
一九七三年
一九九○年
一九八七年
《秘密》的銷量也令人滿意,出版不久就迎來了久違的加印。隨著時間的推移,此書的勢頭絲毫不減,這讓我十分欣慰。https://read.99csw.com《國王的早午餐》節目中曾經力推該書,也許這也是提高銷量的重要因素。
二○○五年
一九六六年
然而,就在準備動筆之際,又產生了新的煩惱。我有兩個短篇的靈感,不知要用哪一個才好。因為如果這次拿下亂步獎,就必須得在獲獎后發表一篇短篇小說。畢竟是獲獎后的第一部作品,所以應該拿出自信之作才行。而另一方面,既然要參加ALL讀物新人獎,那麼如果提交的作品不具備競爭獎項的實力,參賽也就毫無意義了。嗯……該怎麼辦呢?思前想後,圭吾還是決定把最好的作品留到獲獎之後。ALL讀物新人獎算是一時「花心」,搞砸了也損失不大。話雖如此,我還是認真地完成了作品,於六月底寄了出去。在亂步獎結果發布的前三天還參加了其他新人獎評選的傢伙,除了圭吾之外,再無他人了吧?終於,決定命運的日子到來了。
不過,在《小說現代》上看到亂步獎評選過程時卻讓我喜出望外,我的《人偶之家》過關斬將,殺入第二輪評選,只差一步就可以進入最終候選名單了。那時,我就想,「什麼嘛,亂步獎也不過如此。」再努把力沒準下次就成了,一時間我的夢想平添了幾分現實色彩。
精神得就像病已痊癒一樣的母親在新年伊始再次住進了醫院。沒有任何治療,癌症當然不會憑空消失,而且大動脈瘤也擴散了。然而,即使住院,醫生也無計可施。我一次次返回大阪,召開家庭會議。
這一年是東野圭吾推理小說創作元年。我讀了小峰元的《阿基米德借刀殺人》,從此就迷上了推理小說,順便還知道了有「亂步獎」這樣一個獎項,知道江戶川亂步這個作家也是在那個時候。之前圭吾的傻瓜大姐告訴他「江戶川亂步」是埃德加·愛倫·坡加入日本國籍后取的名字,我一直對此深信不疑。其實,相信這種話的我才真是個大傻瓜吧。
順便說一句,圭吾在這一年年底結婚了。其實這樁姻緣最後的結果並不理想,寫下來也只是徒增傷感。不過,畢竟是人生大事,還是記下來吧。
這一年的某日,圭吾在有「日本人羅圈腿元兇」之稱的走步器里學走路,結果一不小心從幾十厘米的高處掉了下來,摔傷了臉蛋。右側臉頰的傷疤三年多都沒有消退,所以在最可愛的那幾年裡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不過,那個疤現在已經沒有了,有時摸摸顴骨,還能隱隱感覺到皮肉上有一道裂痕。另外,我的鼻樑也被摔歪了,這一點讓我很是在意。
在一個天氣極熱的日子里,所有要參加演出的作家在一間空調不管用的屋子裡集合。拿到發下來的劇本一看,我很是吃驚,圭吾的角色居然是天下一大五郎——台詞特別多,人家可能覺得我很閑吧。記台詞很累人,但是排練時能和大家聊聊天,偶爾出去喝一杯,還是挺開心的。我又一次深深體會到作家真是一個孤獨的職業啊。另外,很多作家以前只能遠遠仰望,而這次也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到他們真實的一面,這也讓我覺得非常有趣。說實話,我從未想到北方謙三先生會是個如此詼諧幽默的人。他胖乎乎的,記台詞的功力也很爛。不過,大家都喜歡他,我想這就是一個人的魅力吧。
想到這裏,又勾起了我沒有考上慶應大學的傷心事。
這一年,圭吾以弓箭部主力的身份參加了大學聯賽,結果團體成績名列倒數第一,後來在保級賽中又一次失利,隊伍慘遭降級。圭吾切實感受到自己的確缺乏領導力,我在聯賽中也一直處於消沉萎靡的狀態。讓一個二十來歲的大孩子來領導一幫年齡相仿的人,本身就很困難。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才是真正的領導者吧。後來,我在描寫《單戀》中西脇哲郎複雜的內心世界時,用到了這一時期的體驗。
一九八四年
一九九五年
這一年,圭吾的代表作應該算是《宿命》吧。這本書為我帶來了久違的「加印」。很多編輯都對此書讚不絕口,但是評論家那邊卻反響平平。某書評專欄乾脆就照搬照抄了該書封底的內容簡介,至於感想,就用「還算有趣」一筆帶過了。另外,年底出版的《假面山莊殺人事件》則被評論家批評抄襲了某作者稍早出版的一部作品。但是,《假面山莊殺人事件》早就在雜誌連載過,明明是我的故事發表在先,所以不免痛感自己在評論家心目中猶如草芥,不值一文。
一九八五年
這一年圭吾出版了《十字公館的小丑》、《沉睡的森林》《鳥人計劃》《空中殺人現場》《布魯特斯的心臟》五本書,但是居然沒有一本賣得好。《十字公館的小丑》被人批評跟風新本格風潮,自信之作《鳥人計劃》完全被無視,硬被逼著修改題目的《布魯特斯的心臟》最後變成一本不倫不類的小說。我非常努力,但卻並未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有時,我甚至認為只有自己遭到不公平的對待。可仔細想想(其實不用仔細想也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每位作家都在勤奮筆耕,放眼望去,沒造成轟動的優秀作品比比皆是(這種情況至今仍無太大變化)。最後,圭吾意識到,只有少數意外抓住好運的作家才能功成名就。當然,評論家和各文學獎項的評委都有個人好惡,但是這種事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心裏明明清楚這一點,然而到了年底看到年度十大推理小說的榜單時,我還是覺得有點兒彆扭,有時還會狂妄地想:「哼,這種書居然也能入選!」二○○一年,圭吾的小說《超·殺人事件》躋身「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的前十名,也一定會有其他人抱有同樣的想法。
二○○六年
九月,《放學后》終於在書店上架了。看到自己的書出現在書店的感覺非常奇妙,但是在公司被人索要簽名的感覺卻不太好。圭吾不管到哪個部門都會被人認出,這實在讓我很難辦。本來,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我特意要求講談社不要公開自己的公司和住所等個人信息,但是對方並沒有妥善處理。坦白說,我還打算再過一段邊上班邊秘密寫作的日子呢。
一九七八年
大姐住在橫須賀,我們商議是否能把父親送進那附近的養老院。起初,姐姐們不太願意,因為她們好像覺得養老院不是什麼好地方。然而,在去那家養老院參觀之後,她們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甚至還說既然那裡條件如此好,自己老了之後也想去。
地震發生的次月,大阪召開了反對啟動快中子增殖反應堆文殊的討論會。會上反對派聽了科學技術廳和動燃的研究人員所作的報告。為了《天空之蜂》的取材,我也出席了會議,持對立觀點的兩派在會上很難達成了共識。例如,有人提問:「要是當地也發生了阪神大地震那樣可怕的地震,文殊反應堆會怎麼樣?」另一派回答:「那個地方不會發生那樣的地震。」我感到反對派與推進派各自都處於兩難的局面。我想把這一情景展現在小說中,於是決定在《天空之蜂》中以完全中立的立場如實描寫雙方的主張。然而,次月就發生了地鐵沙林事件,舉國上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奧姆真理教上。當時我就意識到今年無論寫出多好的作品,恐怕都賣不出去了。
阪神大地震給我帶來巨大衝擊。電視中播放的悲慘畫面讓人無法相信那是現實情境。我眼睜睜地看著以百人為單位的死亡名單不斷拉長,生怕在裏面看到熟人的名字。我有很多大學時代的朋友都住在阪神地區。幸運的是,大家都平安無事,只是損失了不少財物。他們的人生規劃也不得不重新調整。如今,我發現關於那場災難的記憶正迅速從世人腦海中消失,不過我也沒資格責難別人。從表面上看,災區正在逐步重建,但是受災者心中的創傷至今仍未痊癒。至少我永遠都不想忘記。
這一年的三月,圭吾終於搬到了東京。之前,我辭掉了日本電裝公司的工作。遞交辭職信的時候,公司那邊的反應是「果然不出所料啊」。有人覺得惋惜,也有人對我的做法表示理解。無論是怎樣的反應,我統統當作對我的鼓勵,愉快地離開了公司。說實話,我在職時曾有諸多不滿,但如今回想起來,沒有在公司的那段歷練,也就沒有作家東野圭吾,更不用說一直堅持寫作了。公司是我的大恩人,這絕對不是隨口說出的客套話。
本年度好事不斷,我終於憑《嫌疑人X的獻身》一書獲得了連年讓我吃盡苦頭的直木獎。祝賀的花束接連送上門來,因為家裡有貓,所以沒地方擺放,只好全都放在床邊,看上去很像少女漫畫里的場景。
一起獲獎的森雅裕先生頗具沉穩安靜的藝術家氣質,後來才知道這位很不簡單。
一九七七年
一九七○年
這一年佳片不斷,能看到《星球大戰》、《第三類接觸》等青史留名的影片,這讓圭吾非常興奮。我早就放棄了成為電影導演的夢想,不過我覺得自己也許還能成為一個編劇,於是就嘗試著學習編寫劇本,但是並沒能堅持下去。在此期間,我完成了一度中斷的《獅身人面像的積木》這部小說,並軟磨硬泡地讓朋友和戀人都看了一遍,可是大家都不喜歡。於是,成為小說家的夢想也被我拋諸腦後,或者說,我本來也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件事。我最終決定把寶貴的青春年華都揮灑在射箭場和聯誼活動上。
一九六二年
一九八九年
第二天,圭吾去東京參加記者會,左手手腕上還纏著紗布。由於工作的緣故,我的皮炎越發嚴重,創面慘不忍睹。記者會上我被問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手上包著紗布?」
入職后第一個月是新人培訓期,每天從早到晚都要接受各種教育,在這期間戒煙確實非常痛苦。培訓期結束后就進入現場的生產線工作了。圭吾去的是燃料噴射裝置(即所謂的EFI)生產工廠,從事電子噴射零件的製造。其實各項工作都頗為不易,而最為悲慘的就是油類引發的皮炎。工作中必須要用到一種石油,這種石油一接觸皮膚就會引發類似燒傷般的皮炎皮疹。星期一到星期三,手上的皮膚變得通紅;星期四到星期五,手由紅色轉為茶色;而到了星期六,手皮就會噼里啪啦地開裂。每天一回宿舍就要在手上塗一層厚厚的白色藥膏。皮炎很痛苦,而另一項測量作業也好不到哪兒去。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像機器似的幹個不停,和卓別林在《摩登時代》中的表演一模一樣。為了讓工作快樂一點兒,圭吾把澤田研二的歌按照時間順序從舊到新一遍遍地唱過,然而即便如此,同樣的歌曲唱個幾十遍也膩了,所以有時也穿插幾首天地真理的歌,比如「我——在網球場——等你」之類的。這時走過身邊的同事似乎都覺得這個人腦子已經不正常了。
書稿投出去之後,圭吾又立刻開始構思下一部作品,書名就定為「畢業」,主人公設定為大學生,但是我還沒有想出任何故事情節。這時,我從身為里千家茶人的妻子那裡聽說了雪月花之式,於是就決定把這個加入小說。雪月花之式是茶會儀式的一種,極其繁瑣,理解起來都很困難;而且,還要在這個儀式中加入下毒的詭計,就更加麻煩了。我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設計詭計,但是恐怕讀者理解起來依然非常吃力。小說中的另一個詭計是我在工作中了解到的一種新型技術。本書的主題則選擇了自己在初中時就有所涉獵的劍道。
這一年,圭吾進入日本電裝公司(現更名為DENSO)工作,該公司的主要業務是研發生產豐田系列車型的零配件,不過它並不是豐田的子公司。我是從弓箭部的朋友那裡聽說這個公司的,朋友的姐夫就在那裡工作。圭吾一直希望能進汽車公司工作,所以覺得這家生產汽車零配件的公司也不錯。入職前,我下了一個決心,就是要戒煙。我認為剛上班肯定會有種種不適應,壓力一大就會忍不住抽更多的煙,所以不如索性戒掉。
二○○七年又會是怎樣的一年呢?二○○六年太過順風順水,因此我預感來年運勢會有所回落。我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還是希望千萬別是生重病、出事故,或者親朋好友遭遇不幸之類的事。噩運能不能最多到阪神虎隊降為B級而不能參加季後賽的程度就打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