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月亮人就是這樣……也許約翰·杜利特本人也會這樣。這跟他們吃的蔬菜有關係，你知道。一個沒有死亡的世界！他看到的可能就是這點。要是月亮人感到有點疲倦——估計這也是過了幾千年之後了——醫生會想，月亮人需要我們的科學和醫學技術生存下去。馬修，我很害怕這會成為誘導醫生一直待在那裡的理由。」

「照顧月亮人啊，馬修。醫生經常對我說，月亮上唯一的人——奧托·布蘭奇是『生活委員會』的主席，也是前所未有的偉大人物。依照我們這裏的鄉下人或一個九歲孩子的看法，他可能愚昧無知——他也不可能是別的樣子，因為他生活在石器時代。但是，是他想出了『生活委員會』的主意，操持了這個委員會所有的工作。但是他得了很嚴重的風濕病，我曾經跟你說過的。有一次，醫生對我說過：『斯塔賓斯，如果奧托·布蘭奇出現什麼不妙的情況，那麼他的委員會也就要完蛋了。一旦發現這樣的事情，這個委員會為和平幸福生活所做的一切都要土崩瓦解，喪失意義。』」

「你好，湯米，」他說，「你怎麼這麼嚴肅，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希望你說的是對的，馬修。」我說。

「天啊，馬修！」我喊道，「如果你能做到，那就太棒了！」

「有時候我猜測……」我說，「醫生是不是對長壽感興趣。」

「那就對了！」馬修得意地張開手，「現在他已經去了十二個月，已經看過了月亮的春夏秋冬。現在，咱們可以盼望他哪一天就回來了，你就記住我說的話吧！年輕人，開心一點，別總是這麼灰心喪氣。現在，讓我們談談你找工作的話題吧。你說你想找一個能在家做的工作，順便能觀察月亮https://read.99csw.com，對嗎？」

「你瞧，」我說，「這個工作還不能讓我離開這裏，因為我需要照看很多事情——花園和動物之類的。還有最重要的，我得等待醫生回來，一定要親自歡迎他回來。你沒有告訴其他人，我們去過月亮上吧，馬修？」

「是這樣的，馬修。」

「嗯，」馬修沉思著說，「月亮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馬修·麥格，」我說，「你應該知道醫生跟普通人之間的區別，我的意思是，你永遠也猜不出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我們在月亮上發現很奇怪的生態，他在那裡已經待了足足一年了。這些話我對家裡的動物們都沒講過，不過最近這幾個星期，我已經產生了懷疑——約翰·杜利特是不是打算永久地留在月亮上。」

「一點兒不錯，馬修，這也是我找工作的一個重要原因。等醫生回來后，我不知道他會需要什麼，也許他會生病，或者想吃什麼東西，但是我手裡一分錢也沒有。」我說。

「是的，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他在月亮上能做什麼好事呢？」

「可是，如果月亮人不放他回來呢？」我說。

「你好啊，馬修，」我叫道，「很高興見到你。」

我不明白自己怎麼說不下去了，顯然我還想表達什麼。我想是因為我的聲音聽上去猶豫不決、思維混亂，讓正在低頭裝煙斗的馬修突然抬頭對我說：「我說湯米，你是不是正在擔心著什麼？我的意思是，關於醫生回來的事情……你確定他會從月亮上回來嗎？」

「他會的，」我難過地說，「自從我離開醫生之後，經常回想起他說過的話，就在『默言藤』最先告訴我們月亮上有個『委員會』時說的。他說：『下面的地球上總是發九-九-藏-書出爭吵，然後導致戰爭，而且無休無止。而月亮上就好很多，生活得到合理的安排，各個方面都十分平衡，就連植物和樹木也不能相互排擠，鳥兒也不吃蜜蜂和昆蟲，而是吃植物的多餘種子，抑制植被的蔓延。』馬修，你看月亮『委員會』對一切都進行計劃和監視，月亮上一直處於完美的和平狀態。你可以理解，這樣完美的世界對約翰·杜利特該有多大的誘惑。沒有誰能阻止他待在月亮上——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只要他認為自己在月亮上比在地球上能做更多的好事。現在，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明白，」馬修說著搖搖頭，「錢啊錢，真是該死的東西——正像這好人說過的。可是沒錢還不行。但是湯米你別發愁，你找工作問題不大，知道嗎？因為你受過教育。」

「嗯，我不是說他會忘掉大家，不過你也應該清楚，他是個胸懷大愛的人，要是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為月亮人治病，他就會一直待在那裡。在地球上的這麼多年，他對人類和他們愚蠢、粗暴對待動物的做法非常失望。還有，我們發現月亮上的生物和植物都很長壽，一些會說話的植物告訴我們，它們都幾千歲了——蜜蜂和鳥類也是如此。而月亮人的年紀更是驚人，就連醫生都算不出來了。」

「它也不算是不快樂，馬修，剛開始我們都覺得那裡非常可怕，不過等慢慢習慣了之後，就不能說它不快樂。雖然它冷清得可怕，卻是我和醫生見過的最和平的地方。」

「你什麼意思，湯米？長生不老？」

「可他在那裡都待一年了。」

「是的，我想是這樣。」

「可是，湯米，你不會是說約翰·杜利特這個閑不住的人，會扔下地球上所有他感興趣的事物，只ｒｅaｄ.99ｃｓw•cｏm為了追求和平、安靜就留在月亮上不回來了？」

「也許他只是想看看月亮上的春天和夏天是什麼樣子。」

「是的，馬修，」我說，「我得找個工作——掙點錢貼補家用。」

「好，湯米，」他說，「我去想想辦法。我早上去跟老辛普森談談，然後告訴你結果。現在我得走了，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湯米。」

「噢，那我來想想看。」賣貓食的說。

「是的，我受過一點兒教育，馬修。可是在帕杜爾拜鎮完全沒有用處，如果是在倫敦，應該會有用武之地。」我說。

「是的，我去看望過我的爸爸了，不過毫無結果。我爸爸的生意太小，用不著幫手，哪怕我是做鞋的好手也不頂用，更何況我不是。」

「一個字都沒說過，湯米，一個字都沒說過。」他說著，拿著煙斗在鞋跟上敲敲。

「月亮人休想不放醫生回來，辦不到！」

馬修聽著，臉色一沉。「不過湯米，我還是想象不出，」他說，「醫生就只是為了月亮上的植物、昆蟲和鳥類，就割斷了和這裏的一切聯繫。說到底，這裏才是他出生的世界！」

我去花園裡邊散步邊想辦法，醫生的這一大片花園比別的地方更適合人們思考事情。我向著新圖書室的方向走去，從那裡走進動物園。這個動物園四周由高牆圍護，裏面有桃樹，曾經是個忙碌、繁榮的地方。這裡有過老鼠俱樂部、雜種狗之家以及為其他動物建立的機構，而如今人去樓空，四周一片寂靜，只剩下幾隻孤獨的燕子在空中盤旋，曾經蒼翠的青草被飢餓的瘸腿老馬啃得矮矮的，斷茬十分整齊。

「什麼工作都可以，馬修，」我說，「能找到什麼工作，我就做什麼工作。」

「聽聽你在說什麼，湯米！」他說九_九_藏_書，「醫生有什麼理由留在那裡？從你告訴我的有關月亮的情況來看，月亮上好像不是一個快樂的地方。」

「那麼，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呢？」他問。

「聽我說，」賣貓食的說，「你們這些孩子總以為去倫敦才能掙大錢——像迪克·惠廷頓那樣。像你這樣受過教育的年輕人在帕杜爾拜鎮也可以過得很好，你能寫會算，就在帕杜爾拜鎮的銀行當一個職員或者秘書什麼的，多好！」

「是的，他說過，想看看月亮上的不同季節。」

「是這樣的，」馬修說，「其實不用懷疑，他肯定會回來。約翰·杜利特是那種不忍心傷害他人的人，他回地球來是毋庸置疑的。你不必為此擔心。」

「是的，就是他，老辛普森。你聽著，辛普森算賬總是不清楚，他的賬簿十分混亂，然後給客戶送錯賬單，引起很多爭吵。他對賬目的事情煩惱至極，雖然他的太太可以幫他理賬，但是他不願意，你明白嗎？他不想承認自己連最簡單的算術都不懂。也許我可以勸動他，讓他把賬簿給你拿過來，一個星期兩次，你在家把帳做好，開出賬單，明白了嗎？」

「可是馬修，」我說，「我有時候也懷疑，他最終會不會回來。」

「嗯，就是那個鼻子小得好像紐扣的大胖子？」

「我說的肯定對，湯米，」他說，「我們不知道這位老朋友最後會怎樣——一點也猜不到。就算沒有女人勸說他回來，不過別忘了，還有那九九藏書隻鸚鵡波利尼西亞和那隻猴子琦琦跟他在一起，它們是靠得住的。那隻鸚鵡鐵嘴鋼牙，不管參加什麼辯論，都能說服整個上議院。我覺得醫生會回來的。」

「你去找過你爸爸嗎？你可以幫他工作，然後掙一些錢。」他說著，在我身邊走來走去。

「是的，」馬修說，「要不然，所有人都會到大門口吵吵嚷嚷，相互擁擠著看看這個月球來客。」

「可是啊，馬修，」我大喊，「你看不出來嗎？這樣一來，天黑了我還得待在鎮里工作——哪怕是在冬天。而且你知道，醫生讓我注意觀察月亮，好及時發現他回來時的信號。雖然動物也在輪班看烽火信號，可我也得在家裡待著，如果我睡著了，它們也能馬上叫醒我。萬一……嗯……」

「哦，好了，湯米，」賣貓食的說，「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是，醫生髮現月亮人長壽的秘訣之後，會帶著這個秘密回到地球母親這裏，讓地球人也都試試。請記住我說的，也許在哪一個美麗的夜晚，他就會在你的頭頂降落，帶著一肚子的月亮法則，將它們都試驗在可憐的英國人身上——你就記住我的話吧！」

看著眼前的景象，我十分難過，醫生不在了，一切也都變了樣子。我來回踱步，思考著掙錢的事情。這時，我聽到花園門閂響了一聲，轉頭看去，原來是賣貓食的馬修·麥格站在那裡。

「那就好，馬修，要知道這件事情需要絕對保密。我們都不知道醫生回來時會是什麼樣子，可不能讓新聞記者過來採訪報道。」

「噢，」賣貓食的嘀咕了一下，「那麼讓我想想……對了，想起來了，你記得那個肉店老闆嗎？我向他買肉餵養貓和狗。」

馬修不禁挑眉，挑得比任何時候都高。「會不會回來？」他喘了口氣，「你這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