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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

譯後記

——Lytton Strachey
就這些?
「如約翰生博士所說,這樣一位作家簡直能為掃帚把作傳,而且能把它寫活。」——菲利普·格雷茲布魯克,《觀察家》周刊
儘管如此,伊莎貝爾的生活同任何標準傳記里主人公的生活一樣豐富多彩,引人入勝。故事的講述者決心要讀懂她,儘可能充分地了解她。他潛入她的生活,用她的眼睛看世界,追蹤她的童年、她的夢想、她的興趣和愛好。然而,要寫一部傳記談何容易。他不久便遇到了一連串的問題:他發現,自己以往對伊莎貝爾的印象是何等片面;伊莎貝爾在成長過程中的變化是何等迅速;要弄清伊莎貝爾家的家譜是何等的困難;作為一個男人要了解一個女人是何等的不易。他不知道要設身處地地理解一個人究竟需要了解什麼:她祖上的情況如何?她童年時什麼樣?她的化妝癖應當如何解釋?她讀書的興趣是不是重要?要不要問問她愛收集什麼樣的音樂磁帶?是否需要了解她做飯的習慣、業餘愛好、政治信仰、鋪床的方式、簽字的習慣?她對男人的態度如何?她在公共汽車站吃胡蘿蔔意味著什麼?最後作者得出結論:「一個單一的個人實際上乃是擠進一個具有欺騙性的連綿軀體里的一大隊人」;任何人物傳記都是不客觀的,而是傳記作者對主人公的個性、思想、心理活動的主觀臆斷;「我們對別人的評價都是錯誤的」,而且「我們和別人接觸的時間越長,對他們的印象就越是模糊」。由此可見,這部偽裝成傳記的小說決不僅僅九九藏書是一個荒誕的浪漫喜劇。它是對人類個性以及傳記的性質和任務等一系列本質問題的發人深省的沉思。假如你讀過這部小說后發誓再不看傳記,那也許恰恰證明了本書的成功。
主人公伊莎貝爾·羅傑斯二十五歲,是倫敦一家小文具公司的生產助理。她很漂亮,但並不出眾;她很聰明,但並不過人;她很有趣,但並沒有多麼強烈的吸引力。她在小飯館里喝牛奶,在公共汽車站吃胡蘿蔔,喜歡園藝,善於駕駛汽車,不善於擺弄錄像機,每逢星期一都想扔掉她那枯燥的工作,每星期去游泳一次,愛咬指頭,愛挖鼻子,想多讀些書但又抽不出時間,一生只記住三個笑話,跟十八個人接過吻(第一個是她的妹妹),跟八個半男人上過床(第一個人不知道怎麼做,只做了些類似的動作)……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如果說她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還是單身。
二是小說作者的思維十分活躍,想象力十分豐富。這就使得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不僅要認真揣摩主人公的心思,更要認真揣摩作者的心思;不僅要仔細琢磨句子的字面意思,更要仔細琢磨其隱含意義。書中時常出現語言跳躍與思維跳躍——作者突然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然後又在譯者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殺個回馬槍,突然跳回原來的話題。譯者只好跟在作者的思路後面疲於奔命,苦不堪言。除此之外,小說中經常出現的那些有悖于常理的比喻、有悖于傳統的詞語搭配、有悖于語法規則的句子或准句子也給翻譯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德波頓的有些著作很難分類。誠如卡特·九九藏書凱拉韋所說:「他的書是獨創的雜交品種。」比如,他的《哲學的慰藉》有人認為是小說,有人認為是哲學著作;《旅行的藝術》有人認為是小說,有人認為是旅遊著作。那麼《親吻與訴說》呢?它是小說,是傳記,抑或是哲學思辨?難怪作者本人也不清楚應當把它們擺在書架的什麼位置上。
大多數傳記寫的都是死人、名人——或英名流芳,或臭名昭著,作家與傳記的主人公隔世隔代,素不相識。那麼,能不能為活著的小人物寫一部傳記,而且由與主人公關係密切的人寫呢?這種設想無疑是對傳統傳記模式尖刻而辛辣的諷刺與有力的挑戰。於是,我們的小說家阿蘭·德波頓便以講述者的身份為自己的女朋友寫了一部傳記;於是,我們面前就出現了這部小說《親吻與訴說》
譯者
一是內容十分廣泛。這部小說中所涉及的內容包括文學、哲學、美術、音樂、心理學、倫理學、政治學、歷史學、地理學、社會學、語言學等等,應有盡有,不應有亦有。作者引經據典,旁徵博引,處處都有典故,處處都有陷阱。譯者不是百科全書,不可能既懂哲學又懂心理學,既懂地理又懂歷史,既懂《聖經》又懂波普,既懂西方美術史又懂義大利歌劇,因而只能小心翼翼地理解,戰戰兢兢地翻譯。為將原文中的明、暗信息儘可能完整而準確地傳達給讀者,譯者不得不在譯本中加註一百多處——儘管我知道在翻譯中加註決非上策。
「他的書是獨創的雜交品種,半是小說,半是哲學思辯,莊重而詼諧,誘read.99csw.com人而滑稽。」——卡特·凱拉韋,《觀察家報》
他的第一部小說《愛情筆記》(美國版本書名為《論愛情》)於1993年11月出版並贏得了讀者的讚揚。從此,他一發而不可收,以幾乎一年一部的高速度又連續推出五部著作:他的第二部小說《浪漫主義運動》于翌年9月問世;第三部小說《親吻與訴說》1995年9月問世;他的第四部著作(第一部非小說作品)《擁抱似水年華》1997年4月問世,並很快成為英國和美國的暢銷書;第五部著作《哲學的慰藉》於2000年4月在英國和美國同時出版。該書僅在英國就已經售出十五萬冊。他的最新著作《旅行的藝術》於2002年春問世。
這部小說是以第一人稱,即敘述者的口氣寫成的(關於敘述者的身份,小說中隻字未提)。小說一開始,他收到了原先一位女朋友給他寫的一封信,信里指責他「只關心自己的耳垂,不關心其他任何東西」,「你說你愛我,但一個孤芳自賞者除了他自己決不會愛任何人」。這使他內疚地意識到,過去的確為了解古人、死人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卻很少注意身邊活生生的小人物。於是,為了證明他也會關心別人,他決定為下一個走進他的生活的人寫一部傳記。這個人就是後來與他雙雙墜入愛河的伊莎貝爾。
目前德波頓正在創作的又一部小說《地位的焦慮》擬於2004年春出版。這部旨在探索西方社會的等級制度、尋找人生尊嚴(他認為,人們的尊嚴往往與他們所從事的職業密切相關)的小說又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https://read.99csw.com妙趣橫生,令人捧腹,深奧微妙……一本引人入勝的讀物。」——加布里埃爾·安南,《觀察家》周刊
「我讀過《親吻與訴說》,那也是論說文體的?」伯恩鮑姆問。
「特別吸引人……德波頓通過具有誘惑力的寫作藝術探索了人類由於無法相互理解而產生的悲喜劇,旨在使我們對自己不那麼陌生。」——朱利安·盧斯,《星期日泰晤士報》
完了。
完了?
這是小說嗎?
2003年元旦譯者在發給作者的E-mail中戲言:「你本該成為政治家或哲學家,而不是小說家。」作者回復說:「我現在想當政治家或哲學家也不晚。」話語間顯示出作者的自豪與自信。
還需要更多方家的評論嗎?
然而,對於譯者來說,阿蘭·德波頓的書可不是一根好啃的骨頭。有時候,你明明看見有肉夾在骨頭縫裡,就是苦於無從下嘴,掏不出來。《親吻與訴說》之所以難懂,難譯,原因有二:
2003年6月12日于鄭州大學
譯者積三十年翻譯工作之經驗深知:翻譯難,翻譯小說更難,翻譯當代小說尤其難。
「阿蘭·德波頓是英國當代文學史上一位奇迹般的年輕人……這是一本寫作技藝高超,內容博大精深,引人入勝的書。」——克雷西達·康諾利,《閑話報》
讀者千萬不可據此認為這部小說必定索然無趣。不,其巧妙的構思、獨特的風格、睿智的寓意、幽默雋永的語言足於讓你開卷難釋。《親吻與訴說》出版之後,評論界的讚譽之聲不絕於耳。現摘取隻言片語以饗讀者:
「我寫的小說實際上並不九-九-藏-書是真正的小說,只是當作小說賣的。我寫的都是論說文體的東西,」2002年,阿蘭·德波頓在回答美國記者羅伯特·伯恩鮑姆的提問時如是說。
阿蘭·德波頓的祖上原居西班牙的博頓(現已不存)的一座卡斯蒂利亞人小鎮。1492年,該家族隨其他西班牙系猶太人一起遷居埃及的亞歷山大,德波頓的父親就出生在那裡。後來,他們又舉家遷往瑞士。德波頓於1969年12月生於瑞士的蘇黎世,先後在瑞士和英國(劍橋大學)接受教育。他現在住在英國倫敦,在倫敦大學任教,併兼任《獨立報》星期日專欄作家。德波頓博學多才,能講法、德、英三種語言,近年來以其六部著作而備受關注,成為英國文學界一顆耀眼的新星。
「啊,對。我想是的。它是不同理念的反映。其重點不在於情節,而在於理念。」
「什麼位置都可以。」
「內容豐富,充滿智慧,筆法細膩……對於那些對自己的特質缺乏自信的人來說,這本書是絕好的靈丹妙藥。」——保羅·薩斯曼,《星期日獨立報》
也許有人認為古典小說難譯,當代小說好譯,其實不然。古典小說語言規矩,因而並不難譯;而當代小說則往往蔑視傳統語法規則,我行我素,桀驁不馴,放蕩不羈,因而更難翻譯。我相信,凡是翻譯過西方當代小說的人都會有同感。
It is perhaps as difficult to write a good life as to live one.
就這些。
「那應該把你的書擺在書架的什麼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