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祖上的事恐怕連你也不太清楚。」錢老闆說。

「出殯的時候，你準備往哪兒走？」他說。

「我怎麼也想不到趙虎會死。」過了一會兒，錢老闆又說，「你們趙家像是跟鎮上什麼人結了仇。」

「路倒是遠了一點，」錢老闆說，「不過，上樑蓋瓦畢竟是一件大事，為出殯這件事，三老倌和我整整商量了一個晚上，依我看你不如繞個道兒成全了他。」

趙少忠站在竹棚的一端，目送著錢老闆的身影在墨河岸邊的樹林里消失，獃獃地佇立了很久。

「我知道。」httｐｓ://rｅａd•99ｃsｗ•com錢老闆說，「子午橋邊，三老倌正忙著為那幾幢新砌的房子上樑，送葬的人群從那兒經過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太合適。」

「墓地。」趙少忠迷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還是趁早將他埋了吧，就算梅梅能在天亮前趕回來看上一眼……」翠嬸哽咽著沒有說下去。

「天都快亮了。」趙少忠察看著天色，顯得有些不安。

趙少忠沒有吭聲。

啞巴咿咿呀呀地說了幾句什麼。

一個木匠蹲在竹棚邊往剛剛打好的棺材上刷著黑漆https://read.99csw.com，花圈店的錢老闆天剛蒙蒙亮就一直守候在這裏，他在竹棚邊上來回地轉悠著，像是憋了一肚子話沒有說出口，屍體入殮的時候，他走到了趙少忠的跟前。

「很多事說起來讓人難以相信，彷彿命中注定的一樣。」錢老闆說，「幾十年來我一直忘不了那場大火。」

這場在深秋舉行的葬禮顯得格外冷清，趙少忠找遍了整個鎮子，才勉強請到了四個願意抬棺的人。晌午的時候，送葬的人群在幾隻花圈的簇擁下繞過村后的桑林，沿著一條九_九_藏_書狹窄的小道朝墓地走去。在綿延起伏的丘陵上，道路非常難走，那幾個抬棺材的人不得不時常停下來喘息。當他們精疲力竭到達墓地的時候，村子的方向傳來了經久不息的鞭炮聲。

現在已是黎明時分，柳柳坐在木柵欄門口的一張木凳上一夜未眠，她在漸漸襲來的困意中打著盹兒，翠嬸一個晚上都在和她嘮叨那塊麻布。

「那條道兒怕是不太好走，路程也遠多了。」

「結仇？」翠嬸愣了一下。

「那是。」錢老闆說，「這兩件事扭到了一塊兒，太不湊巧了。」

「話可不能九九藏書這麼說。」翠嬸插了一句，「我們家死了人事情也不能算小。」

「不走子午橋，你讓我走哪兒？」

「繞過村后的那片桑園，有一條小路通往墓地。」

一夜的露水和薄霜將那具屍體打得濡濕，屍體邊上的長明燈的油快要燒盡了，飄閃的火苗潑剌潑剌地躥動了幾下就熄滅了。那些薄荷葉在木柵欄門前整整焚燒了一個晚上，還是遮不住屍體散發出來的一陣陣惡臭。

子午鎮上的人也都忙著準備饅頭和粽子，早早趕到了墨河岸邊，後街上那排店鋪的欄柵關得嚴嚴實實。除了在竹林邊玩耍的幾個小孩偶爾九*九*藏*書朝這兒看上一兩眼之外，鎮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對即將舉行的葬禮感興趣。

「梅梅怎麼還沒回來？」趙少忠看了蜷縮在牆根的啞巴一眼。

「那塊麻布像是一直就蓋在糠籮上的。」翠嬸說。

太陽慢慢從濃濃的霧氣中露出臉來，凈朗的曠野的輪廓在竹林的背後漸漸呈現出來。今天是三老倌新砌的店鋪上樑的日子，那些從外地趕來賀喜的人群一大早就出現在村后裸|露的田野上，他們挑著鞭炮和漆盒不時從停放屍體的竹棚邊經過，投來匆匆忙忙的一瞥。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你何必再提它。」趙少忠囁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