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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7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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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帶我到你的棗園去看看?」趙虎說。
梅梅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他在酒醉之後常常這樣胡言亂語。
「我在那邊看管一個棗園。」猴子說。
「他跟你說了什麼?」
她突然看見猴子在冰封的橋面上滑了一下,撞斷了幾根河欄,翻身掉入水中。梅梅的身子往下一墜,便從夢中醒了過來。這時天已經亮了,麻臉人在她身邊側了一下身體咕咕嚕嚕地說了幾句什麼,又沉沉睡去。
梅梅踩著露水和寒霜急急朝家趕。天空灰濛濛的,漫天的大霧籠罩著寂靜的田野,幾個早起拾糞的九*九*藏*書老人在不遠處的叢林里顯得影影綽綽的。當陽光將霧氣驅散開,時光已近晌午,她已經走到了子午鎮外的那個廢窯邊上。村中的樹木和瓦楞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之中,她看見墨河岸邊那處斷牆殘壁之中已經砌成了一幢簇新的房子。河邊擠滿了人,幾個木匠顫巍巍地爬到屋頂上,正準備上樑蓋瓦。趙立本和王鬍子手裡拎著幾串鞭炮,在樹林里走來走去。
「誰?」
梅梅從稻田裡往村中走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天氣一天天地冷了下來,空中偶爾飛過的小鳥被九九藏書深秋的西風削得尖尖的,成熟的晚稻被收割后田野上露出了大片赭紅色的泥土,到處都是開鐮和磨銼的聲音。
「啞巴能說什麼?」麻臉人嘴角掛著笑,「他在院中朝我比劃了半天,我也沒有弄懂他想說什麼。」
梅梅穿過人群,徑自朝家中走去,看熱鬧的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她。
「猴子,」趙虎說:「你在那邊呆了好長時間,都在幹些什麼?」
深夜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那是一個積雪初融的午後,她站在院外白果樹下的那排晾竿前曬毛線,隱隱約約聽見河read.99csw•com邊有人在悄聲說話,她的目光越過那些掛滿冰凌的樹叢,看見猴子滾動著一個鐵環,歪歪斜斜地走到了子午橋上。他一直背對著她,梅梅始終看不清他的臉,趙虎手裡握著一把魚竿在泛著血光的墨河上釣魚。
「棺材?」
梅梅將手裡的鐮刀掛在廊下的竹鉤上,正要往裡屋走,聽見丈夫在背後突然說了一句:「你們家沒準死了什麼人吧?」
「現在,棗樹被大雪壓枯了,等到秋後棗子熟了的季節我就讓人來接你。」
「你怎麼這麼晚才趕回來?」一個老人沿著後街碎碎的石子路九*九*藏*書面朝她走了過來,「棺材已經上山了。」
「那個啞巴。」
梅梅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抬起頭,看見遠處起伏的丘陵之上,一團白乎乎的影子在耀眼的光線中已經走遠了。
「早走了。」
院子里空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後院的那扇木柵欄門敞開著,屋外的竹林邊搭著一個棚屋,地上沒有燒盡的黃紙冒著縷縷青煙,幾朵寒傖的紙花在風中飄動。她的心彷彿突然被人揪了一下。
梅梅回到了院子,那個麻臉人正坐在石榴樹下吸煙。他漫不經心地瞟了她一眼:「剛才你們家有人來過了。」
自從那次和柳九*九*藏*書柳去西鄉訪親回來后,梅梅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回過子午鎮了,她不知道啞巴來這裏為了什麼事,會不會是有人跟柳柳提親?她滿腹狐疑地回到卧房裡,感到渾身像散了架似的。眼下正是大忙季節,田裡的稻子剛剛割完,緊接著就是犁地種麥,一連串的忙碌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梅梅坐在床沿上,拿起一雙鞋底扎了幾針,就靠在床架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人呢?」
這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凶兆。梅梅想。她記起昨天傍晚麻子在院中無意間說出的那句話,感到一陣緊張。她悄悄地溜下床,麻利地穿好衣服,走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