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山在來信中向她徵詢住宿方面的安排，並告訴了她新裝電話的號碼。但她還是提筆給他寫了一封長信，在這封信的末尾，她這樣寫道：「假如你那兒沒有什麼不便，我還是願意替單位省下這筆住宿費。」她知道，在學術會議開幕之前，曾山已經沒有時間給她期待中的答覆了。一切的問題也許只能留待會議見面時加以解決。

正如我們已經知道的那九九藏書樣，她與曾山離異已整整兩年。她依舊生活在過去。

兩年來，曾山的生活也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也許毫無變化。她不知道，變化本身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一種隱憂，還是一種期待。

張末坐在玄武湖邊的一條石凳上，凝望著湖中棲息的一群野鴨和那些被浪頭卷向岸邊的船隻，再次感到了無所依歸的孤寂。父親在一片樹林中九_九_藏_書打完太極拳，又接著做起了雲手健身操。

在國際學術會議即將開幕的前夕，張末收到了曾山從上海發來的邀請信，她很快就寄去了論文，但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去參加這次會議。

這天晚上，張末早早就在床上躺下了，深夜兩點，她被屋外突然響起的雨聲驚醒。她諦聽著颯颯的雨聲，所有的感官被磨礪得越來越纖細。她感到自九-九-藏-書己是如此的需要他。她將臉緊緊地貼在枕巾上，哭得渾身顫抖。

十五分鐘以後，她又一次拿起了電話，依然是佔線的聲音。她反覆撥打著電話，彷彿這個電話會成為她一生中最後一個轉折點，而她對它的到來又感到莫名的恐懼。

她拿起它，給曾山撥通了電話，但隨後又將它擱下了。

她與父親從玄武湖回到家中，有些遲疑地給曾山打電話，她擔心話九*九*藏*書筒里會傳來一位陌生女人的聲音，直到她聽到佔線的忙音，才鬆了一口氣。

她穿著一件睡衣，躡手躡腳地從床上起來，走到了客廳里。窗外的閃電照亮了茶几上那台黑色的電話機。

殘秋將盡。樹木為寒霜打暗，南風中透出枯索的涼意。現在，太陽尚未升起，湖邊沒有什麼遊人，那處稻草頂篷的涼亭在楓樹的掩翼下，顯得空空蕩蕩。

從當時的情形來看，他們read.９９ｃｓｗ.ｃoｍ的分手並不存在著某種深刻的理由。她向他提出離婚，他一聲不吭。一周后，他們去了法院。當張末拖著沉重的皮箱與他告別時，她還心存一絲僥倖，她覺得曾山會在最後的一刻留下她。

在疾駛的火車上，隨著這個城市高大的建築物為農田和小河所取代，她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甚至，她一度覺得這趟火車正在開往上海，而曾山將會像往常那樣，在站台上等候著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