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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第十七節

「書印,你是病了吧?」
河娃想想還是有點不甘心。狗逼急了還咬人呢,人逼急了呢?他看了看破桌子上扔的刀,說:
楊書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他知道這女人說話沒啥準兒,常是有一說十的,也沒在意。
賭輸了,欠了一屁股債,還有什麼可說呢。林娃覺得這日子沒啥活頭了。屋裡的東西能賣的都賣了。除了床和那些破爛被褥就沒啥東西了。人落到這種地步還活什麼?
河娃卻覺得這一輩子活得太窩囊。托生個莊稼娃子,從小到大,甚也沒見過,甚也沒吃過。不張忙是窮,張忙還是窮。本心本意地想干出點什麼,到了卻又弄個凈凈光光,真他媽還不如死了哪!
回到家,楊書印一步跨到柜子跟前,就著穿衣鏡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自己來。鏡子里的這張紫棠子臉還是很周正的,不算太瘦。臉雖黑了些,還是很潤展、很有神採的。那紅紅的光氣不是從面頰上透出來了么。頭髮也不亂,雖是多了些白頭髮,那是早就有的。眼不是還很有神么,人老了,眼裡的光還是不弱的。頭呢,頭好像也不暈了。他對著鏡子搖搖頭,又搖搖頭,怪了,頭一點也不暈了。難道是大白天見鬼了么?他知道村人們是不敢糊弄他的。看他們的神色,一個個都是很關切的樣子,好像他真的病入膏肓了。他不相信會出這樣的事情。天大的笑話,一個人說,兩個人說,都這麼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見鬼了,真見鬼了!楊書印反反覆復地照著鏡子看自己,他覺得自己不是好好的么,怎麼會都說他有病了呢?日他媽!這一刻,楊書印只想把什麼都砸了……
林娃河娃兩兄弟扔了幾千塊血汗錢換了兩件破大衣!

六十八

兩人慌神兒了,趕忙又跑回來掏大衣兜,一掏心裏更涼,那大衣兜是爛的、空的,裡邊什麼也沒有。二拐子表面上是把錢裝大衣兜里了,實際上裡邊是透著的,整兒子精到家了!他用爛了的大衣兜作幌子,卻把錢塞到裡邊的衣服里了……
有人說,那樓房裡的第十間屋子根本不是屋子,是走道。你順著走道往前走,就走到地下面去了。地底下還有一間更大的屋子,屋子裡布滿了銷魂蝕骨的血腥氣。一走進這間屋子你就出不來了……
村長楊書印從家裡走出來時心境並不太壞。雖然遇到了一個極其強硬的對手,他還是穩得住的。扁擔楊村是他經營了三十八年的「領地」,他的智慧,他的心血,全灑在這塊土地上了。他不相信會有人能在這塊土地上動搖他的根基。只要站在這片土地上,他總會有辦法的。
楊書印又說:「人家沒給咱說情況,也不叫問,不叫傳……」
二拐子突然不見了。二拐子把他們倆的血汗錢凈光光的贏去之後就不見了。
林娃河娃兩兄弟像瘋了一樣到處尋找二拐子。
「屁!」
「散會吧。」read.99csw.com
到了這時候,兩人才想起跑出去攆,可村裡村外都尋遍了,哪還有人影呢?!
楊書印動了動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可他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他又望了望眾人,目光掃了一圈,又慢慢地收回來,接著又張了張嘴,腦海里仍是一片空白。於是他很勉強地吐出了三個字,他說:
有人忍不住問:「是不是查楊如意的事?」
帶肚兒帶肚兒,偷紅薯!
「死了吧。」
河娃眼綠了,臉也綠了,那神情彷彿要把地球戳個窟窿似的!
林娃心裏的欲|火又被兄弟扇起來了,牙咬了又咬,終了還是那一個字:「屁!」
「屁屁屁……」
人這東西是很怪的。四千多塊錢一下子就搭進去了,那會兒只想到死,覺得什麼都完了。可過一會兒就又憤憤不平,心裏的熱血一陣一陣地往上涌。覺得這世界太不公道,太對不住人了。
千萬別進這間屋子!
聽到鐘聲,村街里立時熱鬧起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往村頭這棵老榆樹下涌。很久不開會了,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既然村長連「大喇叭」都不用了,親自跑出來敲鐘開會,那定是有很緊要的大事。於是一個個都很自覺。娃兒們被鐘聲激出了興奮,雀躍著在人群里鑽來鑽去。狗們也覺得稀奇,來來回回地跟著竄,跑出了一街塵土……
「轟!」像是什麼東西炸了一樣,人群像樹林一般地豎起來了。那「嗡嗡」聲驟然而起,驟然而落,一個個都像傻子似的站著,繼而是一片喧鬧聲!有人連聲罵道:「日他媽!」不過,人還是慢慢地散了,走得很無力,不時地還回頭看看站在碾盤上的楊書印,似乎覺得這裏邊總是有些緣由的。只有年輕人一路罵去,一個個都氣憤憤的……
突然就有遙遠的聲音從心裏飄出來了:
扁擔楊村仍被一種怪邪的氣氛籠罩著。
「縣公安局馬局長來查一個人,一家一家查怕引起懷疑,就想了這叫人作難的辦法,唉,那人……還在呢。」
林娃抱住頭蹲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了,河娃卻像傻了一樣呆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幹部們仍然望著他,臉上似乎有些釋然,卻還是疑惑不定,於是還是沒人吭聲。
「叔,你是病了,氣色多不好。」
「你玩過啥了?」
然而,楊書印沒走多遠就碰上了進城拉貨的「老杠」。「老杠」丟了閨女,不得不愁著臉一個人進城去拉貨。他好喝兩口,代銷點是無論如何不能停的。誰知「老杠」一見楊書印也說:
河娃是精明些,人也是不笨的。然而他的小精明一下子就落到人家的大算計里了。他不明白二拐子是怎麼贏的,始終也沒有弄明白。越不明白的時候他就越想弄明白,於是他越陷越深,一直到輸光輸凈的時候他還是不甘心的。可他忘了他最初是想贏錢辦造紙廠的……
他越不說話,樹下的人越是安靜。大人們一個個都很嚴肅地https://read.99csw.com望著他,連孩子也不敢哭鬧了。這樣足足持續了一袋煙的工夫,會場上還是一片沉默……
「沒啥屁活頭兒了?」
這時身後有忽騰騰的腳步響過來了。楊書印聽見聲響便矜持地站住了。他轉過身來,微微地笑著看了來人一眼,那便是打過招呼了,他等著來人先和他說話。
一想到死,那過去了的歲月像水一樣漫過來了。娘眼瞎,眼瞎卻不耽誤生孩子,於是兩個肉蛋整日里在土窩窩裡滾,滾著滾著就滾大了。爹的脾氣暴,也不大顧家,倆娃子跟著瞎眼的娘飢一頓飽一頓的過日子。幸好那時各家的日子都是苦的,也沒什麼太大的分別,心裏也就沒有什麼受不了的。那時弟兄倆常到后溝里去割草,那裡草多些。日子么,自然是很寡的。可后溝里有個放羊的小妞,兩兄弟割草割累了的時候,就跟鄰村那放羊的小妞說說話。也沒有什麼別的,也僅僅是說說話,那日子彷彿就過得快了些。那扎羊角辮的小妞太陽落山時就趕著羊回家去了,兩兄弟也背著草往家走。第二天又見面時,還是說說話……這便是兩兄弟一生中唯一的有點色彩的東西了(後來聽說那長大了的小妞嫁出去了,他們再沒見過面)。兩兄弟大了,不到后溝割草了,又整日的扛著鋤下地幹活,一晌一晌的熬日頭。再后爹死了。爹是蓋房時累死的。爹活著的時候不顯什麼,爹一死過日子的分量就顯出來了。撐起一個家是極不容易的,娘眼瞎,除了做做飯看看門,不抵什麼用的。眼看著政策寬了。各家的日子都漸漸好起來了,可兩兄弟拚命折騰也還是家不像家,人不像人的。每每聽見村裡響起娶親的喇叭聲,兩兄弟就默默地蹲在屋裡,誰也不出去看。瞎娘只會一個人偷偷地掉眼淚,要不就是拄著棍走出門去,一家一家地求著給人說:「他嬸,給娃子說房媳婦吧……」兩兄弟熬急了,也僅是抱住頭打一架,直到打出血來才罷手。
楊書印陰沉著臉在樹下的大碾盤上站著。他像是很茫然地望著眾人,那目光像刀子一樣朝人群刺過去,威嚴而可怕地望著眾人,一句話也不說。
楊書印好久沒出門了。作為村長,他覺得該去地里看看莊稼了,也順便地散散鬱悶已久的心緒。天還不算太冷,楊書印披著黑色的羊皮大衣慢悠悠地在村路上踱著。他神色坦然,步履穩健,一舉一動都與往常一樣。那張闊大的紫棠子臉依舊帶著微微的笑意,很深沉很老練遇事決不會驚慌失措的笑意。他的頭髮也梳理得很整齊,看上去一絲不亂。他身上仍穿著那件藍滌卡做的幹部服,那是他專門在城裡定做的,一式做了兩套,四個兜的,穿在身上很合體。他出門時總是體體面面的,叫人看著與眾不同。人配衣裳馬配鞍,他的衣服跟人是很配套的。他決不讓人小看他。
河娃也說:「沒啥屁活頭了!」
這晚,兩人回到https://read.99csw•com家裡,林娃悶悶地說:
楊書印看了看自己,覺得這會兒頭並不痛,身上還是很鬆快的。怎麼回事呢?怎麼會說他病了呢?他還是不信,哈哈笑著跟「老杠」搭扯了兩句,又繼續往前走。
楊書印身上出汗了。他是看不見自己的。他忽然就覺得頭「嗡」了一下,真的有點暈了。身子也跟著飄起來,只覺得兩耳「嗚嗚」生風,好似天旋地轉一般。可他還是笑著,很鎮定地笑著。連聲說:「沒有啥,沒有啥……」他一邊跟人搭話,一邊在心裏暗暗地問自己:我病了么?我真的病了么?也許是……
村幹部們還沒有走,一個個都在樹下站著,默默地望著他,似乎還在等他說話。這是一次無聲的反抗。他必須得說點什麼,必須做出進一步的解釋,不然他就再也無法彌補過錯了。楊書印用手捧著頭,苦笑了一下,勉強鎮定下來,用干啞的聲音說:
「書印,看你走路搖搖晃晃的,是不是有病了?」
楊書印不動聲色地說:「回吧,都回吧。以後就明白了。回去給大家解釋一下……」
林娃說著從腰裡拔出刀來扔在桌上,河娃也把刀扔在桌上,兩人都看著那磨得明晃晃的尖刀。那刀原是準備對付二拐子的,生怕他玩玄虛,可他還是玩了玄虛……
楊書印愣了,說:「沒有哇,沒有。」
楊書印開始往回走了。他心裏雖然很煩躁,卻仍然是慢悠悠地走著。不知怎的,羊皮大衣披在身上竟有些熱了,他脫了大衣,很氣魄的夾在胳膊肘上。他走路時暗暗地甩了甩另一隻胳膊,覺得很有力量。他不慌,一點也不慌。

六十六

天是陰晦的。狗在村街上竄來竄去,一時這邊,一時那邊,不知在幹什麼。村東頭黑子家的帶子鋸響得刺耳,忽然就尖叫一聲,忽然又停住了,不知是機器壞了,還是怎麼回事,那聲音叫人心裏一緊一緊的。村人們路上見了,也僅是打個招呼。那面上笑著,心裏又互相疑惑,誰也弄不清誰在幹什麼,彷彿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惶惶不可終日的境地……
「哥,你吃過啥了?」
那天夜裡,弟兄倆又是一直輸,一直輸……輸到半夜的時候,二拐子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站起來說:「我得去尿一泡。」跟他打下手的年輕人也跟著說:「今兒個喝水多了,我也得去尿一泡。」說話時,輸昏了頭的林娃並沒在意。河娃倒是用疑惑的目光盯著兩人,生怕他們又玩啥鬼點子。只見二拐子從從容容地脫了大衣,把大衣隨隨便便地扔在椅子上,就走出去了。跟他打下手的小伙也脫了大衣,脫大衣時還摸了摸兜里的錢,好像怕兩人把錢掏去似的,把大衣裹成一團,放在那兒,慢悠悠地走出去了。河娃看兩人都脫了大衣,也就放心了。他知道二拐子贏的錢是塞在大衣兜里,他贏一把就隨便往大衣兜里一塞https://read.99csw.com,他看得很清楚。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一切都成了空的,假的,毫無意義的妄想。就像是草上的露水,太陽一出來就不見了。難道是誰逼他們了么?他們完全可以慢慢來,慢慢地把日子過下去。種好莊稼就可以吃飽肚子了,然後像往常那樣小打小鬧地收些雞子去賣。雖然收益不大,天長日久或許會娶上一兩房媳婦,這不就夠了么。可是冥冥之中分明有什麼在逼他們,他們是逼急了才這樣乾的。每當他們從村街里走過,就覺得心裏像有什麼東西被燒著了,燒得人發慌發急。日子呢,又似乎特別地難熬,叫人忍不住想些非分的念頭出來,是坑是井都想跳。他們是受不住了,著實是受不住了。
大碗嬸仍是很關切地說:「書印,你可不敢大意,還是找個醫生看看吧。」
林娃說:「你扎我一刀,扎死去屁!」
楊書印還在大碾盤上站著。這罵聲一下子使他清醒過來了。稍一清醒他便極其懊悔:這是幹什麼?這是幹什麼呀?!他腦海里倏爾亮起了一道黑色的閃電,他明白了。他這失常的舉動是因為他害怕喪失權力,喪失威望。他心裏有鬼,是這「鬼」在捉弄他。他一下子喪失理智了!他是想來試試,試試人們還聽不聽他的。就為這,他莫名其妙地來到大樹下敲了鍾。他昏了頭啦。蠢哪,多蠢哪!他耍弄了眾人,也耍弄了自己。你,五十多歲的人了,精明了一輩子,怎麼能幹出這樣的事呢?你把人召集起來了,卻又什麼也不說,你是瘋了么?!哪怕稍稍講點什麼,隨便編出點什麼都行啊,你總可以把這荒唐事圓泛了。可會已散了,到這時候說什麼都晚了。此刻,後悔萬分的楊書印只想打自己的臉!你多年來兢兢業業,謹謹慎慎,一點一點地靠智慧樹立起來的威望就這麼喪失么?……
滿頭是汗的河娃說:「別慌,別慌。鱉兒跑不了!」於是又把金寡婦叫來問。這地方是金寡婦的家,想她一定知道二拐子躲在什麼地方。可金寡婦一聽這話,卻沉著臉說:「恁也別來找我。二拐子在這兒住過不假,他住一天,給一天的錢。我從來沒問過他的來路,也不打聽他的事,話說回來,他這人賊精,也不讓打聽。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個準兒。誰知道他是哪廟的神呢?來了錢一甩,大爺一個,走了茶就涼了……」
河娃也說:「你先扎我,扎死去屁!」
「喲,書印,你怕是病了吧?那臉色咋恁難看哪?」
楊書印詫異地望望她:「沒有哇,好好的。」
四千多塊呀!娘的棺材錢,親戚家的借款,還有那年年苦熬的心血,完了,全完了。
「屁!」

六十九

「你喝過啥了?」

六十七

村外的空氣到底清爽些。麥苗兒寸把高了,田野里綠油油的。只是冷風一陣一陣地吹著,https://read.99csw.com有點寒。楊書印很響亮地打了個噴嚏,然後像城裡人那樣掏出手絹擦擦嘴,便挺著身子站住了。這時候他倒很想跟村人們說說話,搭上幾句,問一問莊稼的長勢。可周圍沒看到人,他只好繼續往前走,走得很慢。
「書印,還是找個醫生看看吧!」
然而,二拐子撒一泡尿卻用了很長時間。開始兩兄弟還趁他們出去的工夫偷偷地商量對策,漸漸就覺得不對頭了,急忙跑出去看,人已經不見了。二拐子和那狗雜種都不見了!
林娃是愚鈍些,可愚鈍的人一旦心頭燒起來是很難熄滅的。他一坐在牌桌上就兩眼發直,只知道就那麼賭下去,一直不停地賭下去,彷彿輸贏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旦到了輸光輸凈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垮下來了。眼前一團漆黑,沒有路了,他覺得一點路也沒有了。
帶肚兒帶肚兒,掉屁股!
看了鏡子,楊書印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動著。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就像著了魔似的。片刻,他快步地走出家門,大甩著手來到村街上。他在村街上走了兩趟,便徑直地朝村人那棵老榆樹下走去。走到跟前,他連想都沒想,便急速地敲響了掛在榆樹上的那口生了銹的大鍾!當鐘聲「噹噹……」響起來的時候,他還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沒吃過沒喝過沒玩過,日他媽這一輩子一點也不值。要是吃過了喝過了玩過了,死就死了,也沒啥可惜的。好死也是死,歹死也是死,不如死個痛快!……」
那美好的夢想,湊錢辦小造紙廠的夢想,像氣泡一樣地碎了。河娃曾專門跑到人家辦的小造紙廠里問過,辦這種小型的造紙廠不花多少錢的。僅僅買一個大鍋爐,再買一部切紙機就夠了。原料是從大印刷廠收來的廢紙邊,稍一加工,就成了鄉下人用的「衛生紙」。這種「衛生紙」造價便宜,在鄉下銷路很好。總起來只花一萬多塊就辦成了……
有人說,那樓房裡的第九間屋子全是十元票(會么)繪成的。你一走進這間房子就被鋪天蓋地的十元票映得眼花繚亂。你看看是真的,摸摸也是真的。不用說,你想把這些錢全揭下來,可你揭不下來,手摳爛也揭不下來……當你走出這間屋子時你就會發現,你所看到的人都是瘋子,你也是瘋子……
走來的是大碗嬸。大碗嬸也五十多了,走路比男人還快。她扛著一張大鋤,一見楊書印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說:
人漸漸齊了。村人們黑壓壓地在地上坐著,看上去十分規矩。女人們過去開會總是要帶些活計的,可這次聽見鐘響就來了,誰也沒帶活。整個會場里一時鴉雀無聲,全都眼巴巴地望著楊書印,單等他講話呢。
「老杠」看著他,搖搖頭很認真地說:「書印,你是有病了。臉蠟黃蠟黃的,你是病了……」
「大爺,你可注意身體呀……」
「死了吧。」
往下,他又接二連三地碰到了不少人。人們一見他就熱情地湊過來跟他打招呼,接下去便是很焦急很關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