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他們已被困在此地。他們身陷絕境，一無嚮導，二無後援。返回的希望已成泡影。

巴雷托跪倒在地，罵罵咧咧、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最後走到他的機器旁。

「好啊！」巴雷托簡直是在咆哮。

是馬。

另外還有個微弱的聲音，彷彿是遠處的隆隆雷聲。她剛想確定這隆隆聲的方位，就看見一個十幾歲的男孩衝出拐彎處，朝她急奔過來。

這時，出現了一道強烈的閃光。

那男孩從她身邊跑過時，又大喊了一聲：「快躲起來！」接著還猛推了她一把，將她從小道上推進樹林中。

克里斯看見戈梅斯的無頭軀體噴著鮮血，頹然倒地。巴雷托渾身濺滿鮮血，大聲詛咒著衝進樹林。

「見鬼去吧，我要走啦。」凱特說著便沿小道向下走去。馬雷克和克里斯面面相覷，隨後跟上了她。

克里斯回過頭，見巴雷托依然一動不動地靠坐著，機器發出連續的閃光，越來越小。

小道上，馬兒嘶鳴著抬起前腿直立起來。騎手們打著轉，一面喊叫，一面用手指指點點。

她絆在一個凸起的樹根上，跌入灌木叢中。她的頭被撞了一下，她感到一陣劇痛和眩暈。等她慢慢站起來九-九-藏-書，才意識到那隆隆聲是什麼。

克里斯驚奇地發現，小道在這裏急轉直下。透過樹叢的縫隙，可以看到坡下的平地。修道院就在下面，呈幾何形狀布置的庭院、帶頂棚的走道和迴廊，全都用米色石塊砌成，四周是一道高高的石牆。看上去它就像是一座布局緊湊而密集的小城鎮。它近得讓人吃驚，離他大概只有四分之一英里。總之不會超過這個距離。

克里斯皺起眉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戈梅斯的屍體倒在泥窪中，已被踏得無法辨認。不過她有一隻手朝外伸著，攤在地上。她的手邊是那個白色陶瓷片。

一台機器已無法返回。

沒錯，是有另外的聲音，是奔跑的腳步聲，聽起來是從小道下方傳來的。她聽見有個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在大聲喘息。

很快，她就從耳機里聽見他的話被翻譯成：「快躲起來，女人！看在上帝的分上！快躲起來！」

他抓起那根皮帶，猛地拽下一枚手榴彈，轉身剛要把它投出去，當胸挨了一箭。他大驚失色，乾咳一聲，仰面摔倒，攤開四肢坐靠在柵欄上。他用盡剩下的一點力氣將箭拔出。有一枝箭射穿了九*九*藏*書他的咽喉。手榴彈從他的手中滑落。

有個騎手調轉馬頭，張弓搭箭。那一箭射中了疾跑中的巴雷托的左肩，鋼箭頭從他身體另一面穿出。

更多的騎手衝上山坡。他們齊聲吶喊：「Godin！Godin！」

不，克里斯心想，在這一點上他毫不含糊：他不想送掉任何人的命。這時，只見六名全身披掛的騎手正朝他們所在的山坡上衝來。騎手們頭戴鋼盔、身穿鎖子甲和褐紫與灰色豎條的無袖鎧甲罩袍。戰馬的身上披著鑲銀飾的皂色布。這些給人一種不祥之兆。

他繞開一個個泥窪，回到小道上。馬雷克和凱特也走了回來。他們都沒有介入那兩個人的爭論。

戈梅斯仍然在低聲嘟囔，低得幾乎聽不見。克里斯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巴雷托和戈梅斯還站在小道旁。他們呆若木雞，顯然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領頭的騎手伏在馬鞍上，衝到戈梅斯身邊，揮舞大刀向她砍去。

克里斯將它撿起。陶瓷片在他的手中碎成幾塊，白色和銀灰色的碎片散落到地上，掉進了泥窪。此時，他對他們的處境已非常清楚了。

克里斯·休斯難以自控，再度陷入焦慮之九-九-藏-書中。儘管清晨空氣涼爽，他卻汗流不止，皮膚冰涼，心裏怦怦亂跳。聽巴雷托和戈梅斯爭論無助於提升他的信心。

「得啦，得啦，他媽的。」巴雷托說罷，取下武器，小心地擱在籠子底板上，「好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天哪，」克里斯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

「你們幾個不要走遠，媽的。」巴雷托朝他們喊道。

戈梅斯又低聲回敬，氣得巴雷托咬牙切齒。克里斯覺得站在那裡很不自在，於是挪到離開他們遠一點的地方，背對著他們，等他們吵完。

他們的兩個嚮導已死於非命。

戈梅斯說：「我想我們最好還是走吧。」

馬雷克沒有看那男孩，而是順著小道向下望去。

凱特邁開輕快的腳步，走著走著便不再感到緊張了。那場爭吵使她感到掃興和煩躁。她聽見身後幾步遠處克里斯和馬雷克正在交談。克里斯很焦慮，馬雷克則設法穩定他的情緒。她無心去聽這些，便稍稍加快了腳步。畢竟，他們已身臨此境，在這片幻想中的森林里，在這些參天大樹的環抱之中……一兩分鐘后，她就把馬雷reａｄ•９９csw.cｏm克和克里斯甩在了後面，但她知道他倆離得很近，而獨自一人也蠻自在。四周的樹木給她以涼爽怡人的感覺。她聽見小鳥的呢喃，還有她自己踩在小道上的腳步聲。一時之下，她覺得自己還聽見一種聲音，於是放慢腳步，注意地聽著。

「上帝呀！」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這漫不經心的殘暴……克里斯從地上爬起來，跑回小道上。

正全速朝她奔來。

巴雷托湊上去說道：「因為我不喜歡你處理……」其餘的話聲音低得聽不見，只聽見他嗓門裡發出憤怒的嘶嘶聲。

「來吧。」馬雷克說著用手臂摟住克里斯的肩膀，把他從小道上拽進旁邊的樹叢中。

領頭的騎手戴一頂黑翎頭盔，揮手朝前一指，高聲叫道：「Godin！」

黑翎騎手正待轉身離去，他的坐騎被戈梅斯的屍體絆了一下。他咒罵著調轉馬頭，勒住馬，那馬不斷用後腿直立起來，一遍遍地踐踏那具屍體。鮮血四濺，馬的前腿染成殷紅色。終於，黑翎騎手調轉馬頭，最後咒罵了一聲，策馬上山，與其他人會合去了。

毫無希望了。

他們的旅行標牌已經粉碎。

巴雷托伸手按住她的胳膊加以阻止。「我們先把話講清楚九九藏書，」他說道，「這次探險的各項事宜究竟該如何辦理。」

克里斯很慶幸自己在小道上拐過一道彎，把他倆甩在了後面。

「我認為已經講得夠清楚了。」戈梅斯說。

那男孩身穿黑色緊身褲和鮮綠色棉上衣，頭戴黑帽子。他因奮力奔跑而臉色通紅，顯然已經跑了一段時間。他發現她在小道上行走，似乎嚇了一跳。他一邊朝她跑過來，一邊喊：「Aydathee amsel！Grassa due！Aydathee！」

轉瞬之間，機器就消失了。騎手們嚇得面色如土。戴黑翎頭盔的騎手對其他人喊了一聲，這班人便揚鞭策馬，朝山坡上急馳而去，不見了蹤影。

躲避什麼呢？凱特感到不解。這片樹林里什麼也沒有。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也許她誤解了他的意思。也許是翻譯器的翻譯有誤。

克里斯看見小男孩沿小道朝上跑來，緊接著就聽見追趕的馬蹄聲。那男孩終於喘不上氣來，在他們旁邊稍停了片刻，彎下腰，最後喘著氣喊，「躲起來！躲起來！」接著便一頭扎進樹林中。

「噓……」馬雷克用手捂住克里斯的嘴巴。「你想把我們的命送掉啊？」

它已經裂開，露出了裏面的電子元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