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那麼簡單……」

「還不能，但是……不止一個。也許四個，或者五個。」

羅伯特·多尼格轉過身，手裡拿著擴音器，「問問你們自己，」他對著光線昏暗、空無一人的禮堂說道，「在二十世紀末，佔主導地位的經驗模式是什麼？人們如何看待事物？他們期待如何看待事物？答案很簡單。在每一個領域，從商業到政治，到市場營銷，到教育，主導經驗模式已經變成了娛樂。」

「黛安娜，這真他媽的沒有頭腦。」多尼格說著拉了拉領帶，「你是想告訴我，他們也許會在沒有水幕牆保護的情況下回來嗎？」

「分裂？」

「他們還有多長時間回來？」斯特恩問道。

「過去的真實可信是無可爭議的。過去是在迪斯尼樂園、默多克、日產公司、索尼公司、國際商用機器公司以及現代社會其他的造就者之前就已經存在的世界。過去是在它們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了的。過去的興起和衰亡沒受到它們的侵入、定形和買賣。過去是真實的，是可信的——這無疑將會使過去變得充滿吸引力。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說未來就是過去的原因。過去是唯一的read.99csw.com選擇——嗯？黛安娜，什麼事？」見她走進來，他把話打住了。

在控制室里，戈登問：「他說什麼？」

「很遺憾，」她說道，「如果沒有水幕防護，誰也不能回來。這是最終的決定。」

「韋爾塞是只貓。」戈登說。

「但是……」

他們擠在監視器周圍，看著屏幕上的波浪形波紋和很小的細波紋。

克雷默轉向戈登，「你什麼都沒告訴他嗎？」

「但是……」

「韋爾塞已經分裂了。」克雷默對斯特恩說，「它是我們送到那邊去的第一批實驗動物之一。當時，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運送過程中使用水幕牆。它被嚴重分裂了。」

「不，不要談。結束這件事。在必要的時候就拉電閘，別讓那些人回來了。這件事上我是對的，這你知道。」

他在舞台上來回走動，「今天，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娛樂，他們期待著隨時都得到娛樂。商務會議必須簡短，必須有要點提綱和生動活潑的圖表；這樣，那些經理才不會感到厭煩。購物中心和商店必須有吸引力，這樣它們在賣東西給我們的時候才能給我們以樂趣。政治家們必須有九*九*藏*書令人愉快的上鏡人格形象，必須只說我們想聽的東西。學校必須小心，不要讓年輕人的頭腦里產生厭煩情緒，因為他們感興趣的是節奏很快、情節複雜的電視節目。必須讓學生產生興趣讓每個人都產生興趣，否則他們就會轉換：轉而使用另一商標的商品，轉而切換到另一個頻道，轉而參加另一個黨派，轉而改變自己的忠誠。這是本世紀末西方社會的理智的現實。

「但是什麼？如果戈登有了這樣的電腦預測，為什麼還要繼續呢？」

「約翰，」克雷默轉身對戈登說，「他看見過韋爾塞沒有？你讓他看過韋爾塞沒有？」

「他們不能回來。絕對不能。鮑勃很堅決。」

「是不簡單。」多尼格說道，「我們不能冒那險。我寧願他們別回來，也不願他們回來時受到嚴重傷害。」

「他不相信電腦的預測。他說電腦模擬相當快，但是不準，他認為運送會很順利的。」

「讓他看看韋爾塞吧，」克雷默說，「然後看他是否還急於想把他的朋友們帶回來。但我們談話的關鍵是，在這件事情上，鮑勃已經做出了決定，答案是不行。如果我們沒有安全防九九藏書護，就不能讓任何人回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行。」

「你能說出有多少人回來嗎？」戈登問道。

「但他們必須回來，」戴維·斯特恩說，「你必須讓他們回來。」

「我們不能冒險，」多尼格搖著頭說，「他們不能在沒有水幕牆保護的情況下回來。就這樣。」

「韋爾塞是誰？」

「嘿！」他說道，「我們這兒是不是有人得了短期失憶症？是你說會有傳送錯誤的危險而不願意讓斯特恩回去的。現在你卻想讓整個倒霉的小隊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回來。不行，黛安娜。」

「不，我不能。」克雷默說。

「在其他世紀里，人類希望得到拯救，得到提高，得到自由，或者得到教育，但在我們這個世紀里，他們希望得到娛樂。最大的恐懼不是疾病或者死亡，而是厭倦。覺得時間在我們手中，覺得無事可做，覺得沒有樂趣。

「我當然告訴過他。」戈登說著轉向斯特恩，「分裂的意思是，它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傳送錯誤。」他又轉身對著克雷默，「但那是幾年前發生的事情。黛安娜，那時我們的電腦也有問題……」

「好吧，」她明顯有些不情願地說，read.99csw.com「我去和他談……」

在狹窄的舞台那一邊，立了三隻有襯墊的亭子，呈一字排開。每間亭子里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筆記本和一杯水。每個亭子的前面都是開口的，因此亭子里的人只能看見多尼格，而看不見其他亭子里的人。

「總共就那麼多。」戈登說，「他們一定已經找到了教授，他們已經完成了我們讓他們乾的工作。他們全都要回來了。」

這是多尼格的演講方式，是他從古老的同伴壓力心理學研究里學來的把戲。每個人都知道其他亭子里有人，但他聽不見，也看不見他們。這就對聽眾產生了巨大的壓力。因為他們不能不擔心其他人打算做什麼，也不能不擔心其他人是否打算投資。

控制台上的一個技術人員說，「我們已經得到了現場曲張信號。」

「人為的奇巧設計會驅使人們去尋求可信性。可信性將成為二十一世紀的難題。什麼是可信性？不是預先構建和預先安排用以創造利潤的東西，不是被公司控制的東西，而是原本存在的東西，有其自身形態的東西就是真實可信的。不錯，當然了，現今的世界不允許任何東西能以其自身的形態而九九藏書存在。現代世界就相當於一座正規的花園，裏面種植和安排東西都是為了達到某種效果。它裏面沒有原汁原味的東西，沒有什麼真實可信的東西。

他轉向克雷默。

「這個嘛，我們不能冒險。」

「從信號判斷，大約一個小時。」

她頓了頓，咬著嘴唇說：「鮑勃，我認為……」

「是的。」

「運送室里出了麻煩。爆炸似乎破壞了現有的水幕玻璃。戈登進行了電腦模擬，表明有四個水幕玻璃容器注水後會破裂。」

「對娛樂的這種病態追求何時才有頭呢？人們厭倦了電視之後會做什麼呢？人們厭倦了電影後會做什麼呢？我們已經知道了答案——他們要進行參与性的活動：體育運動、主題公園、娛樂之旅、過山車。預構的樂趣、預置的震顫。那麼，他們在厭倦了主題公園和預置的震顫之後又會做什麼？人為的奇巧設計遲早會變得過於明顯。他們開始意識到，娛樂公園事實上是某種監獄，人們在那裡花錢來變成囚犯。

「那麼，人們將會轉向哪裡去尋求那難得而又理想的、真實可信的體驗呢？他們將會轉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