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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我不能做回自己嗎?"
車蓉蓉忽然低聲說:"你明白嗎,曾小姐,此刻無人看我,則永遠無人看我。"
子佳駐足問:"要不要一起來吃午餐?"
她忽然沉著下來,大抵已獨自衡量過事情的輕重。
她做了一個夢,悄悄回到舊時父母家裡去,送零用給他們,她沒有見到母親的臉,可是隱隱發覺床褥己換過,乾淨舒適,待她留宿。
誰知車蓉蓉懊惱了,"不,講好是你,我不要別人,別人會笑我。"
蓉蓉坐下氣忿地抽噎。
子佳當下咳嗽一聲,"你的頭髮——"
"為什麼不?"車蓉蓉挑剔地問。
"我長得好看,我比你年輕,我有辦法,你故意整丑我來出氣。"
"不是嗎?"車蓉蓉狐疑。
她對著曾子佳說:"你別以為你是好漢,我會叫張天和開除你。"
她終於說:"很舒服。"
"是的,曾小姐。"
子佳也不由得頷首,"的確有點矛盾。"
"絕對不是,我一點也不妒忌你。"
車蓉蓉嘀咕:"規矩真多。"
子佳遞一杯熱茶給她。
子佳有點靦腆,"他需高大強壯,有爽朗笑聲,快樂人生觀,我可以與他走到天涯海角,享受人生。"
第一件事要把車蓉蓉身上的爛銅爛鐵玻璃珠子去掉。
"誰說的?"
這時,蓉蓉朝子佳眨眨眼,"總要有點犧牲。"
衣蓮已在首飾店等她們。
是的,連客廳在內,統統都是座燈,光線柔媚,無論哪個角落都可以坐著談情似的。
衣蓮神色有異。
"我倆並無利害衝突,人生道路與目標完全醴異,若不是為著公事,永無碰頭機會,相信我,我不是你的敵人。"
"很順利。"
"是為著什麼,他可是不喜歡你的新外形?"
她看看面前的菜葉子與礦泉水。
子佳連忙說:"衣蓮,這些衣服我們明天來取,出去再講。"
"是是是。"
衣蓮答:"車與車夫均跟副總經理這個職位。"
車蓉蓉卻說:"你是真心的?"
子佳又自嘲,"我們稍微鬆懈,則變氣球。"
"曾小姐,你為什麼討厭我?"
"是,"子佳點頭,"只看結果,不理過程。"
子佳笑,是嗎,那多好,她沒叫張天和開除她。
車蓉蓉笑了,二人之見略相同。
這才堪稱香閨。
曾子佳只需完成任務,她的任務是使車蓉蓉在宴會之夜表現良好,別的她才不必理會。
車蓉蓉漸漸明白。
"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他的電影。"
子佳微笑,"我不怪他。"
曾子佳從來不赴這種輕率的約會,況且,他是她的老闆,好的工作難找,約會,要多少有多少。
己比原定的時間遲了五分鐘,可是四周圍一看,並不見車蓉蓉,子佳心想,朽木不可雕也。
那即叫他不要騷擾她們。
"那自然不在話下,其中包括著希治閣的電影。"
"你自己告訴他,衣蓮,我們走。"
再過五分鐘,車蓉蓉出現了。
"當然不是。"
"我想那是一定的,但不是我。"
"蓉蓉,這隻是戲裝。"
那不幹曾子佳的事,她放下心來。
子佳想間這個問題已經很久,苦無對象,這次可逮到機會了:"告訴我,遲到有什麼好處?"
"兩者都有。"
"有一位評判趙夫人不喜歡我啦,說我長得像歌舞團女郎,若出去代表都會選舉,貽笑大方,故樣樣給我零分。"
"你想想,張家的老爺太大會遷就你嗎?"
子佳笑了,攤攤手,"你要演出這個角色,自然要照劇本妝扮。"
今日有個重要的約會。
那天下午,曾子佳去拜訪車蓉蓉香閨。
在這當兒,蓉九_九_藏_書蓉發覺鄰座有熟人,大聲打招呼。
"對對對。"
"這麼厚。"
"還有若干資料書,我已開出名單,叫人去買,你看中文快還是英文快?"
車蓉蓉頹然,"告訴張天和,我不演了。"
老周見到她畢恭畢敬他說:"早。"
"好,蓉蓉,你聽我說,這是一齣戲,張天和是製片,我是導演,你是主角,張家諸人是影評家,明白沒有?"
蓉蓉接著說:"我不會教你與天和失望。"
"萬萬不可,"子佳背轉身壓低聲音,"你來了,她還怎會聽教。"
"隨得你,再見。"電話嗒一聲掛斷。
"你會如願以償。"
他不得不離開子佳的辦公室。
可是張天和隨即又問:"今晚我們在遊艇上吃飯,你要不要來?"
蓉蓉不好意思,"那麼,希治閣的電影書冊又是怎麼一回事?"
"胡說,衣蓮怎麼會笑你。"
衣蓮問:"就這麼多?"
走到時裝店外,蓉蓉慘呼:"我不要穿這個牌于,他們是色盲,永遠只得黑白灰。"
蓉蓉不假思索,"我愛吃喝玩樂。"
"不,她不在,我讓她早睡,以免有黑眼圈。"
"是他。"
"啊,若一輩子這樣我就慘了。"
子佳忽然想起來,"你在家裡?怎麼那麼快回家,你不是在應酬嗎?"
"我五分鐘后與你會合。"
"我同張天和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子佳把電話還給蓉蓉。
張天和不語。
子佳感喟他說:"我已經為我的工作無限度犧牲過。"
"涵養與修養並非虛偽,故意使人難堪並非率直,這裏邊有很大分別。"
"有一本關於恐龍,有實際需要?"一派討價還價的口氣。
她走了。
剛在這個時候,秘書找到這裏來,"張先生,客人在等你。"
那日深夜,張天和電話來了。
蓉蓉卻問:"那是張天和吧?"
"曾小姐,那也是你心愛的車嗎?"
衣蓮只得賠笑。
這時時裝店經理出來打招呼,稱讚道:"車小姐身段好,穿稍有餘地的衣服,好性感。"真有見地。
車蓉蓉很清楚,"我知道,他會有一把鬍髭,運動家體質,可是有腦筋,"她指指頭,"有學問。"
子佳勸她:"有話,走過去說,不要把聲音傳過去,請移玉步。"
"叫我稍後回公司報告,"
子佳笑,溫和他說:"那本卡夫卡小說很有趣,我認為你該一讀。"
子佳冷冷說:"張先生,舒服的差使會落在我身上嗎?"
蓉蓉說:"天和曾經送過一條心形鑽石項鏈給我,我很喜歡戴。"
"曾小姐,遲到的人一現場,可令大家鬆口氣,並且,我一進場,大家都會抬起頭來看我,我覺得很滿足。"
子佳不想繼續探索,她先走一步。
駕車離開半山,她抬起頭,發覺天空蔚藍得令人不置情,她不由得將車停在一邊,下來凝神欣賞,路邊有一個冰淇淋小販,子佳問他:"有無一種香草杯,底下有橙味?"小販居然點頭。
女主人此刻不在家,她陪張天和應酬去了。
子佳看衣蓮一眼,衣蓮笑。
子佳板下臉,蓉蓉吐吐舌頭。
"那樣的男性會喜歡長頭髮。"
車蓉蓉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不喜歡張天和?"
來了,以為自己是老闆娘了。
不是每個司機都這樣有禮,衣蓮一定幫她挑選過。
車蓉蓉用大眼睛瞪住她,"你不會是妒忌我吧?"
曾子佳說:"一個人看自己,同別人看她,一向有個很大的距離。"
子佳的語氣緩和https://read.99csw.com了,"這款式不合老人家脾胃,我叫人陪你去另外置些行頭。"
"開的是蘭芝露華那種吉普車。"
蓉蓉囁嚅說:"這是——"講出一個名牌。
"那肯定不是張天和。"
"蓉蓉,你看這裏風景多好。"
蓉蓉訝異,"曾小姐,我也沒有第二條路。"
她看到許多蛛絲馬跡。
"你不覺得他吸引?"車蓉蓉需要肯定。
"曾小姐,那你最好留長頭髮。"
"呵,那麼,上海地圖呢?"
讓他自作自受好了。
子佳終於忍不住說:"今日,我對男性的品味,總算有進一步的認識。"
她想到自己的家,用的是強力鹵素燈,一千火那樣打下來,務必使蠅頭小字無所遁形,方便做功課。
子佳忽然大笑起來,她為她的率直不知得罪多少人,壞了多少事,如今,在一個年輕女子眼中。她居然代表圓滑婉轉。
曾子佳又笑。
"我先回公司,今天到此為止,你陪她去買五六雙半跟鞋,不要蝴蝶結,不要露腳趾。"
子佳駭笑,"你怎麼可以如此武斷?"
"我恐怕不行。"
"我不會為你剪頭髮。"
子佳訝異了。
"讀熟即可,能背更好。"
"有人問你有什麼嗜好,你如何回答?"
車蓉蓉急了,"你們到什麼地方去?"
車蓉蓉嘀咕:"我要是愛看書,我還呆在學校里呢。"
回到家裡,她淋一個浴,披著毛巾浴袍,看電視新聞。
子佳忽然之間又講了真心話,"我不知道,我並沒有旁的路可走。"
子佳答:"他不正想那樣嗎,不過,稍後我會提醒他這一點。"
他訝異地笑道:"你看上去挺累,逛街購物不應吃力呀。"
"是推理還是愛情?"
車蓉蓉但白率直:"大家等我,顯得我重要,我是主角,眾人是閑角。"
一朝春盡紅顏老,屆時又該怎麼辦。
兩人一起坐在石凳上說起私事來。
子佳最怕這個牌子的衣服,一個女友買了件襯衫給丈夫,鮮紫色,胸前打褶,子佳見到,毫不容情地批評:"尊夫穿上,似尖沙嘴皮條客。"
曾子佳到底還年輕,不由得忍耐不住,嗤一聲笑出來,"不,他只是我老闆。"
子佳微笑,"你指我虛偽?"
"我喜歡另一種類型。"
子佳問:"誰挑的顏色?"
"張天和的弟弟天理是這方面專家,是晚他坐在你旁邊,你與他多談談,別人就不會騷擾你,他比較容易商量。"
車蓉蓉笑道:"社會進步了。"
子佳挑了一副鑽石耳環與一隻戒指,另外一條塔型養珠項鏈,"天天戴,戴成習慣,看上去才自然。"
"是我啦曾小姐,"是蓉蓉的聲音、"那麼多書,都要我讀完?"
她沒想到她會那麼勇敢。
"這不是規矩,這是生活習慣。"
這樣已經要傷心落淚,將來日子怎麼過。
張天和笑,"你的意思是,我們一家子虛偽到了家。"
"你不是為我剪髮,我不關心你頭髮長短,現在是你老闆叫你改變髮型。"
車蓉蓉開著一輛銀灰色的賓士敞篷跑車前來,十分觸目,接近了,蓉蓉看到鮮紅色真皮座位。
"這是劇本,"子佳把資料交給她,"背熟它。"
子佳要定一定神才知道那是張天和,不由得冷冷道:"張先生,我們正忙,每日自有規定時間向你彙報,請勿心急。"
衣蓮輕輕說:"我們改造完車小姐之後,只怕張先生會不認識她。"
"你的確厭憎我,我的一切都不合你的心意,在你眼中,我一無是處,我非常不快樂。"
"九_九_藏_書歌舞團女郎,她們都喜歡做那般打扮。"
子佳駭笑,"有人看你,你就覺得滿足?"
"為什麼?"
終於蓉蓉抹乾了眼淚,站起來說:"對不起,曾小姐,我脾氣欠佳,得罪了你,你莫見怪,你只不過在履行職責,相信你對我並無成見,我明天自去剪髮。"
"選美原來並非選美,"蓉蓉苦笑,"可是,又有誰家的大家閨秀會穿著那樣暴露的泳衣在台上跑來跑去給人家看屁股大腿呢,神經病。"
巡視半晌,子佳忽然發現:"這間房子沒有頂燈。"
子佳笑,與蓉蓉聊天真是有趣。
"他說五五年賓士出產的鷗翼跑車正是這樣配色,他喜歡那輛老車。"
"不,我不要來。"
子佳一怔。
子佳鬆口氣,"勉強可以,啊對,在這三個禮拜內,你要學幾句上海話應對。"
子佳嘆口氣,那麼聰明的人,偏偏那麼散漫,可見上帝是公平的。
"我並不討厭你。"
蓉蓉聽得出曾小姐在揶揄她,故不出聲。
父親對於她提供的數目一貫冷淡,子佳習以為常,終於,她被鬧鐘喚醒。
"胡說。"
車蓉蓉沒奈何,她怎麼說得過曾子佳,只得長長嘆息一聲。
第二天她看到車蓉蓉,不由得滿意地頷首,呵好看得多了,頭髮中分,烏亮地垂在肩上,臉上脂粉洗掉大半,身上香氣己不復濃郁,可是,為什麼整張臉仍然給子佳一種亮晶晶的感覺?呵,是那雙水江汪的眼睛與一張紅唇。
"我當然誠實。"
"這段日子她會需要。"
"他有說為什麼嗎?"
"你讀到什麼程度?"
她也看表,那是只晶光燦爛邊錶帶上都鑲滿金剛鑽的名表,隔一會兒,她才微弱地抗議,"遲十分鐘不算遲吧。"
子佳毫不容情,"他們開你玩笑,或者,他們與你志趣相投。"
曾子佳由衷地稱讚:"真漂亮。"
"曾小姐,此刻純是我同你對質,我沒有同張天和說過什麼。"
"噫,子佳,我從來不曾在同一人嘴裏聽到那麼多次數的不字,真叫我傷心。"
正試衣服,蓉蓉手袋中手提電話響,她取出一聽,也有點納罕,交予子佳,"找你。"
不知多久沒吃冰淇淋,是應當慶幸還是凄涼呢,正在這個時候,汽車電話響了。
子佳只會得搖頭,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曾子佳只有在生日那天才會買一套這種名牌來獎勵自己。
子佳遲疑一下,終於問管家,"司機是跟事,還是跟人?"
"子佳,你叫蓉蓉去剪頭髮?"
"一個上午,我們推翻了她一直認為是美的東西,她認為我故意同她作對。"
子佳在蓉蓉的睡房門口張望一下。
日子過得舒適是太太太重要的一件事,過分清苦的生活會使靈魂折墮。
叫那樣的美女嘆息真是罪過,可是子佳有重要的任務在身,不得不採取比較殘酷的手段。
"嗯,還好,她的自尊心頗受到傷害。"
"好得很。"
"那麼,曾小姐,祝我成功。"
子佳用詢問眼神看柱衣蓮。
"可是,遲到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子佳披上外套下樓去。
"她那個職位根本是狐狸做的。"
"中學畢業,六科及格,不算太差啦。"
子佳沉默,要過很久她才能說:"真好條件,這樣吃都不胖。"
"我另外有事,我得著人替你找些資料。"
他會聽到更多。
"可是許多人都讚美。"
"令堂會喜歡那種波浪遮住一雙眼睛的髮型嗎?"
子佳不出聲。
車蓉蓉看著曾子佳,"曾小姐,像你這樣說話,是要學過的吧?"
"阿佳,你可喜歡爵士樂?我在一個私人會所,你要不要來?"
"曾小姐,我倆對好壞的看法如南北兩九*九*藏*書極。"
曾子佳笑了。
這分明是張天和手筆。
她進來的時候,果真許多人轉過頭來看她。
嘩,子佳當場汗顏,接著有飄飄然感覺,連忙咳嗽一聲,"要不要出來講?我就在你家山腳。"
他待她不薄。
子佳想一想說:"我不會那樣忿慨,這社會上自有許多人會佩服你有辦法。"
大已亮,子佳怔怔地,噫,父母早已故世,她卻還巴巴地去送零用錢,真是凄涼。
回到公司,張天和在等她。
她今日穿一條黑色皮短裙,配件色彩斑斕的襯衫。
"你可喜歡蓉蓉?"
她倆步行過銀行區到商場去。
子佳指指腕表。
"這倒是真的,可是,為什麼有一本叫《變形記》的書?"
"曾小姐,為什麼我心目中的美是你心目中的丑,我的丑則是你的美?"
曾子佳忽然醒悟了,她同她有什麼不一樣?此刻不升職,一切都太遲,故要不擇手段地升上去,好坐在附私人衛生間的辦公室里,出入有司機使喚,這一般叫作有風使盡俚,同車蓉蓉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故相煎毋需太急。
"說些什麼?"蓉蓉有點緊張。
"怎麼樣?"那邊問。
曾子佳不敢小覷車蓉蓉的直覺,畢竟,她靠這種本領為生。
"品味標準不一嘛。"
子佳加一句:"自今天開始,扔掉所有傳呼機及手提電話。"
子佳一取起聽筒便聽到張天和的聲音:"呵佳,進行得如何?"
這叫作洗盡鉛華。
"你都做得到嗎?"
"我們要出發啦。"
子佳笑笑,坐下來。
出乎意料,布置倒還不是那麼可怕,因為客廳面積大,桃子色皮沙發不算礙眼,白袖木餐桌也恰到好處,牆角放著大理石維納斯雕像,四處都有水晶擺設。
分手之前,子佳著車蓉蓉把鮮紅指甲油也去掉。
才想差人去買,她的辦公室門被大力推開,車蓉蓉俏臉通紅,握著拳頭衝進來。
子佳笑笑,"夠啦,多了人家會起疑心,你總不能立時三刻就把人家家當搬空。"
"沒問題,"這是曾子佳的直覺,"每個人都十分聰敏明理,沒有人會叫任何人下不了台。"
張天和說:"我現在有空,過來陪你們好不好?"
"很多人妒忌我。"
"是,的確叫她受委屈了。"
曾子佳啪一聲掛斷電話。
一杯香檳在手,曾子佳總算覺得人生尚有意義。
子佳坐下,開出一些資料書籍名單,要車蓉蓉看熟。
"衣蓮!她是只狐狸,你看不出來?"
車蓉蓉笑,"我知道你會有那樣的答案。"
子佳很溫和的說:"不要穿白色貂皮,不要戴心形鑽石。"
"我這次考試會否合格?"
"看上去很悶,封面上都沒有美女。"
車蓉蓉卻在腰身擰一擰多餘布料,"似帳篷。"
車蓉蓉怪同情,"值得嗎?"
"我憑什麼相信你?"
子佳在衣蓮耳畔說:"她的內衣太誇張,去陪她買些軟料子,拜託,別挑鮮紅。網眼那種,統統以皮膚顏色為準。"
子佳一怔,她真沒想過她會對別人透露她理想對象的條件,但蓉蓉那般坦率,使她覺得說說也最自然不過。
"蓉蓉可合作?"
電話鈴響。
她們把搬來的資料書放在茶几上。
蓉蓉要抗議,子佳已經擺擺手,低下頭聽電話。
子佳喚人進來去書店買書。
"不,"子佳答,"我最愛造福人群,快捷妥當的車,真的。"
他那邊有細靡音樂傳過來,不知曲名,但一聽便知道是色士風獨奏。
"下次吧,下次再說。"
"我會叫衣蓮租給你看。"
曾子佳一本正經的說:"因為社會自有公論,你若讀多幾本書,注意一下評論文字,你就知道那種誇張俗艷的打扮並非美的化身。"
蓉蓉抗議,"這是老太婆首飾。"
&quo九_九_藏_書t;你可以放心了吧?"
呵成功了,多麼辛酸。
子佳把蓉蓉拉到一角,"蓉蓉,不要在大庭廣眾提高聲音,引人注目。"
只見她已換上一件灰米色小格子上衣,配深灰寬腳褲,大方向然,子佳笑:"多漂亮。"
曾子佳淡淡說:"那,你應該同他說才是,他在十五樓。"
"張天和。"
雪白地毯上倒瀉了鮮紅的指甲水。香霧瀰漫。一室鏡子。
"張家是上海人,你知道一些地名,有備無患。"
資本主義講的是資本,多少對學術或藝術有貢獻的人都攀不上如此生活標準,各有前因莫羡人。
衣蓮笑得彎下腰來。
車蓉蓉提心弔膽,"人?誰?我要你陪我。"
"因為看上去會像歌舞團女郎。"
車蓉蓉給她接上去:"不過,誰敢說你粗魯無禮呢,社會勢利得要死,他們只會說曾子佳豪爽大方,不拘小節,換了是我,他們會說,潑辣放肆,掘金女本色。"
那意思是,辦完這件棘後事,繼續有得享用,多麼好。
廚房地下放著一箱一箱香檳酒,看來蓉蓉也好此道,曾子佳許多謙卑願望之一正是香檳當水喝,因為必需準時上下班,尚未能輕舉妄動。
那幾十秒鐘漫長寂寞。
子佳早早上床。
"我真喜歡你曾小姐,哈哈哈。"
"不,不是,為著另外一個問題。"
張天和忽問:"你怎麼看我?"
誰知車蓉蓉笑嘻嘻,"我會說,曾小姐,依交關好白相。"
"為什麼?"
待她哭過了再講。
"是是是,那麼,五點鐘之前聽你報告。"
"輕鬆點,頭髮剪了會長回來。"
接著子佳問:"以你這樣的人才,當年竟選香江小姐,為何三甲不入?"
"不,那麼婉轉,可是又講得出心中意思。"
"哪一種?"車蓉蓉好奇心來了。
"曾小姐,這叫作惡補是不是?"
車蓉蓉叫了極肥膩的意大利麵食,還不夠,一邊啜冰淇淋蘇打,席問手提電話響過三次;一邊吃一邊講,電芯用畢,索性出去用公眾電話。
子佳微笑,"不,我見了老友一樣大呼小叫。"
車蓉蓉臉色大變,一手握住長而卷的發尾,"我的頭髮怎麼樣?"快想哭的樣子。
過一會他說:"你講得對,頭髮會長回來。"
幸虧曾子佳從來不敢小覷都會中的美貌女郎。
"我今天晚上親自跟他講。"
子佳笑,"蓉蓉在已經足夠。"
子佳有點光火,她拿起聽筒:"我說過我會向你彙報。"對方一定是張天和無疑。
"她並沒有抱怨,不過,我喜歡她長發。"像是求情。
"不!"車蓉蓉提高聲音。
車蓉蓉每隔一陣喜用手指去梳一梳長發,偏偏張天和就是愛看她搔首弄姿。
"不能改劇本嗎?"
梳洗完畢,有電話找,是衣蓮打來的,"曾小姐,車子三二二一在門口等,司機喚老周。"
她放心了,不過補一句:"今晚我同他吃飯。"
蓉蓉的寶石手錶只隨意擱在床頭,衣蓮補充說:"她說她其實不用看時間。"
"她很好。"
子佳笑了,知道她揶揄她。
子佳心想,她們遇事,不管三七二十一,總是坐下來先哭了再說,想必是眼淚時時獲得激賞的緣故。
"小孩子脾氣。"
"曾小姐,你那麼聰明能幹,這件事,我能否與你商量一下?"
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個又貴又難看的牌子極受城內小歌星明星抬捧,變得炙手可熱,不置上三五七件,簡直不用再在江湖上混。
"別煩惱,希治閣的電影好看到極點。"
唉不同的人有不同命運,不同命運的人有不同需要。
子佳不置信,"我妒忌你?我為什麼要妒忌你?"
"我恐怕要把它洗直,剪到及肩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