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1944年7月15日 星期六

1944年7月15日 星期六

對我來說,把自己的生活建立在混亂、苦難和死亡的基礎上是絕不可能的。我看著世界正在慢慢變得一片荒蕪,我聽到漸漸逼近的響雷,總有一天會把我們也毀滅,我感受到了千百萬人民的苦難。然而,當我仰望天空,就莫名地感覺一切都會變好,這種殘酷也會結束,和平和寧靜將重新歸來。與此同時,我必須堅守理想。也許我能實現它們的日子終將到來!
有許多段落我都強烈地感到,作者的指責是針對我的,這就是為什麼我最終要向你袒露心扉,針對這種攻擊為自己辯護。
誰要是聲稱在後屋,大人們的日子更不好過,那他就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對我們影響深遠。我們還太年輕,不能很好地處理這些問題,但是他們不斷把他們的想法強加于我們,直到最後,我們不得不想出解決辦法,儘管多數時候我們的方法在與現實碰面時就會撞得粉碎。很難在這種時代生活:心中生出的理想、夢想、夙願,不料卻被殘酷的現實一一粉碎。然而我還堅定地懷有這些東西,因為我仍然相信,https://read.99csw.com不管怎樣,人性本善。
「在內心深處,年輕人比老年人更孤獨。」我在一本書上讀到這句話,便印在心裏。我認為確實如此。
作者從頭到腳批評了「今天的年輕人」,雖然沒有把所有的年輕人都說得「一無是處」。相反,她相信,年輕人有能力建立一個更廣闊、更美好、更漂亮的世界,但是他們忙於一些膚淺的東西,不去想真正的美。
儘管如此,這還不是我最大的失望。不,我對彼得想得遠遠比父親要多。我很清楚,他被我征服了,而不是我被他征服。我在心中創造了一幅他的圖像,把他描繪成一個文靜、可愛、敏感、迫切渴望友誼和愛情的男孩兒!我需要向一個活人吐露心聲。我想要一個幫助我找到自己方向的人。我完成了這項已開始的行動,慢慢地,卻緊緊地把他拉向我。當我終於讓他成為我的朋友時,這種感情就自然而然地發展為一種親昵,現在仔細想想,似乎太放肆了。我們談論最私密的事情,但還沒有觸及最貼read.99csw.com近我內心的事。我還是摸不透彼得。究竟是他的淺薄,還是他的羞怯讓他畏縮不前,甚至對我也這樣?但這些全拋在一邊,我犯了一個錯誤:我通過親昵與他接近,而這種舉動排除了其他形式的友誼。他渴望被愛,我能看出他開始一天比一天愛我。我們在一起的時光讓他感到滿足,但讓我只想重新來過。我從來沒有提出那些我想要公開談論的話題。我強迫彼得,讓他不知不覺靠近我,現在他拚命地抓著不放。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行之有效地方法能擺脫他,讓他重新自立。我很快意識到,他永遠不可能和我志趣相投,但仍儘力幫他衝破狹隘的世界,拓展他年輕的眼界。
我經常考慮的一點是,為什麼皮姆有時會讓我這麼惱火?我幾乎受不了讓他輔導我,覺得他似乎虛情假意。不想有人來管我,寧願他有一段時間不理我,直到我能更加自信他說話的時候!我依舊對自己在情緒激動時給他寫的那封信深感愧疚。啊,想要完全堅強和勇敢真難啊!
不過這些事情我經常談起。https://read.99csw.com現在我更想轉到「爸爸媽媽不理解我」這一章。我的父母一直對我嬌生慣養,對我很好,在范丹夫婦面前維護我,做一切父母應盡的職責。然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感到非常寂寞、受冷落、被忽視、被誤解。爸爸想盡一切辦法抑制我的逆反心理,但無濟於事。我通過自己省視自己的行為,發現自己的錯誤,控制好自己。
我們從圖書館借到一本書,書名頗有挑戰性,叫《你對當代少女有何看法》。今天我將討論這個話題。
我有一種鮮明的性格特徵,每個認識我有段時間的人都會發現:我很有自知之明。對我做的每件事,我都能以旁觀者的身份省視自己。面對平常的安妮,我都能不抱偏見,不編造理由,冷眼旁觀她的所作所為,不管好的還是壞的。這種「自我意識」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每次我開口說話的時候,我就會想:「你不該那樣說」或「這樣說不錯」。我在許多事情上都會責怪自己,這使我漸漸認識到父親那句話的正確性:「每個孩子都應當自己教育自己。」父母只能給孩九九藏書子們提出建議或指點正確方向,最終還得自己形成自己的性格。此外,我懷著極大的勇氣面對生活。我感覺自己很堅強,能夠背負重擔,年輕而且直率!剛開始認識到這些的時候,我很高興,因為這就意味著我能更加容易地承受未來生活的打擊。
親愛的吉蒂:
你的安妮
為什麼父親在我掙扎時從來沒有支持我?為什麼他想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時卻力不從心?答案就是:他的方法不對。他和我談話時,總是把我看作一個小孩兒正在經歷一段困難時期。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因為父親是唯一讓我信任、讓我感覺自己理智的人。但是他忽略了一點,他沒有意識到這種戰勝困難的掙扎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我不想聽到「典型的青少年問題……其他女孩……你再大一點就不會了」這樣的話。我不想別人像對待其他女孩兒一樣對待我,而是把我看作安妮本身,可皮姆不理解這些。此外,在別人給我講很多有關他們自己的事情之前,我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因為我九-九-藏-書若不了解他,就不會和他很親密。皮姆總是表現得像個父輩,年輕時雖有過類似的短暫衝動,但不再可能和我像朋友一樣相處,不管他費多大的努力。結果,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談論過我的人生觀和我深思熟慮的理論,除了我的日記,偶爾還有瑪戈特。我對父親隱瞞了自己的一切,從沒和他探討過我的理想,故意和他疏遠。
我別無選擇。我完全被自己的感情左右。這樣做雖然自私,卻能讓我內心平靜。如果我的這些努力半路受到指責,我就會失去這種平靜,連同我千辛萬苦建立的自信。這話聽起來無情,但我也受不了皮姆的指責,因為我不僅從沒和他談論過我內心的想法,還因為愛發脾氣把他推得更遠了。
因此,如果你想知道在這兒大人們是否比孩子們更困難,那麼答案是否定的,絕對沒有。大人們對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觀點,對自己和自己的行為都很確定。對我們年輕人來說,一個理想被碾碎毀滅,人類天性最醜陋的一面支配世界,每個人開始懷疑真理、正義和上帝的時代,年輕人要想堅持自己的觀點將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