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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珂賽特 第三卷 履行對死者的諾言 一 蒙菲郿的用水問題

第二部 珂賽特
第三卷 履行對死者的諾言

一 蒙菲郿的用水問題

在兩個窗戶之間,有個割草工跟一個農場主坐在一起,正在估價來春草場的活兒,割草工說:
等等……
那正是小珂賽特最怕的活兒。讀者也許沒有忘記那個可憐的小姑娘,記得珂賽特對德納第夫婦有雙重用處:既能向孩子的母親要錢,又能讓孩子幹活。因此,在母親完全停止寄錢之後——在前面幾章已經看到她不再寄錢的原因——德納第夫婦仍然扣留珂賽特:她在那裡頂替一個女工。既是這種身份,只要沒水她就得趕緊去提。孩子一想到黑燈下火要去山泉提水,就膽戰心驚,因此,她特別留意,從不讓客棧里缺水。
「在南泰爾和蘇雷納一帶,酒產量很高。原指望產十桶的,卻有十二桶。榨出來的葡萄汁特別多。」「葡萄恐怕沒有熟吧?」「那地方,葡萄不能等熟了再收。等熟了才收,釀出的酒一打春就黏稠了。」「這麼說,那是很淡的酒了?」「比這地方的酒還淡呢。九*九*藏*書葡萄還青的時候就收。」
因此,對每家來說,打水是一件苦差事。大戶人家,包括開客棧的德納第在內的貴族階層,往往以每桶一文錢買水;在蒙菲郿村以挑水為業的老漢,每天大約可以賺八蘇錢。不過,夏季到傍晚七點鐘,冬季到傍晚五點,他就收工了;天黑下來,樓下的窗板都關上之後,誰家沒有水喝,自己不去打水就得乾渴著。
「草濕點兒絕沒有壞處,反而好割。露水有好處。先生,沒關係,您那草還嫩著呢,不好割,刀一下去,草就打彎兒。」
蒙菲郿位於利夫里和曬勒之間,坐落在分開烏爾克運河和馬恩河的高地南麓邊緣。如今,那裡已經成為相當大的市鎮,一座一座白牆別墅是終年的點綴,星期日更添興高采烈前來遊玩的士紳。1823年那時候,蒙菲郿還沒有這麼多白房子,也沒有這麼多喜氣洋洋的士紳,那不過是一個林木環繞的九_九_藏_書村莊,只有零星幾座別墅,從那氣派,從那盤花的鐵欄杆的陽台,從那小塊玻璃在關閉的白窗板上映出深淺不同綠色的長窗,可以看出那是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建築。然而,蒙菲郿照舊還是個村子,還沒有被歇業的商賈和遊憩的雅士們發現。但那的確是一片景色宜人的幽境,遠離交通要道,物價低廉,人們過著豐衣足食的鄉野生活。唯一不足之處是地勢較高,缺乏水源。
珂賽特待在老地方,坐在爐灶旁邊菜案下面的橫木上。她的衣衫破爛,光腳穿著木鞋,藉著爐火光在給德納第女兒織襪子。一隻貓崽兒在椅子下玩耍;隔壁房間傳出兩個孩子清脆的說笑聲:那是愛波妮和阿茲瑪。
爐角的釘子上掛著撣衣鞭。
取水要走很長一段路。靠近加尼那邊的村頭,要到樹林中優美的水塘取水;以教堂為中心的村子另一端靠近曬勒,要走一刻鐘,到離曬勒大路不遠的半山腰一眼小九_九_藏_書泉取水。
1823年過聖誕節,蒙菲郿格外熱鬧。初冬天氣和暖,既沒有上凍,也沒有下雪,從巴黎來了一幫耍把戲的人,得到村長先生的許可,在村子的主街道上搭起棚子,同時又來了一幫流動商販,同樣得到允許,在教堂前廣場上搭起攤棚,一直排到麵包師巷;大家也許還記得,德納第客棧就在那條巷裡。這樣一來,客棧和酒店都客滿了,這個清靜的小地方一時籠罩在熱鬧歡樂的氣氛中。我們要忠實地敘述歷史,就還應當提到一個情況。在廣場上陳列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中,還有一個動物展覽棚,裡邊有幾個穿著破衣爛衫的小丑,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他們在1823年,就拿一隻巴西產的兇猛的禿鷲給蒙菲郿村民觀賞,而國家博物館直至1845年才弄到那樣的一隻。那種禿鷲的眼睛恰似三色徽章,我想自然科學家稱為卡拉卡拉·波利包魯斯,屬於鷹類的鷲族。村裡住著幾九九藏書個和善的退役老軍人,是波拿巴舊部,他們懷著虔敬的心情前去看那隻禿鴛。幾個耍把戲的人聲稱,三色徽章式的眼睛是獨一無二的奇相,是仁慈的上帝特意造出來讓他們展示的。
等等……
「口袋裡的東西,我們能管得了嗎?裏面凈是雜質,我們哪有閑工夫挑出去,不管什麼黑麥草籽、空殼、麥仙翁籽、大麻籽、加食草籽、野豌豆籽、山蘿花籽,也不管許多別的什麼雜草籽,全都倒進磨里;這還不算,有些地方的小麥,尤其布列塔尼產的麥子,摻進大量石子兒。我可不愛磨布列塔尼小麥,就像鋸工不願鋸有釘子的木頭一樣。您想想,磨出來的是什麼灰渣子。等到吃的時候,都說麵粉不好。沒道理。出那種麵粉,不是我們的過錯。」
再如,一個磨坊主嚷道:
聖誕節那天晚上,在德納第客棧的樓下餐廳里,不少人,有車老闆和貨郎,圍著餐桌四五支蠟燭坐著喝酒。那間餐廳同所有酒館九-九-藏-書餐廳一樣,有餐桌,有錫酒罐、玻璃酒瓶,有人喝酒,有人抽煙,燭光昏暗,人聲嘈雜。不過,1823年這個日期卻有標誌,餐桌上放著兩件在有產階級中時髦的物品:一個萬花筒和一盞亮晶晶的白鐵燈。德納第老婆正看著明亮的炊火上做的晚餐;德納第老公正陪客人飲酒,談論政治。
從這座房子的什麼地方,不時傳來一個小小孩子的哭叫聲,衝破餐廳里的喧鬧。那是前兩年冬天,德納第婆娘生的一個男孩,她常說:「莫名其妙,可能是天冷的緣故。」那男孩有三歲多一點兒,母親喂他奶,卻不喜愛他。等小傢伙的哭鬧叫人受不了的時候,德納第就說:「你那兒子又鬼哭狼嚎了,去看看他要幹什麼。」孩子的母親卻回答:「管他呢!煩死我了!」而那孩子丟在黑屋子沒人管,就連續號叫。
主要的政治話題是西班牙戰爭和昂古萊姆公爵,此外,在喧囂聲中,也能聽到純粹地方問題的議論。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