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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冉阿讓 第一卷 四堵牆中的戰爭 七 形勢嚴重

第五部 冉阿讓
第一卷 四堵牆中的戰爭

七 形勢嚴重

「是啊,」公白飛答道,「這樣就增加了彈道的強力,但也降低了準確性。此外,射程短時,彈道就達不到要求的板直,拋物線過大,彈道就不大直了,難以擊中射程之內的所有目標,而這正是戰鬥的需要,敵人越迫近,發射越快,這一點也就越發重要。16世紀那種有來複線的炮,發射的炮彈缺乏這種直接打擊力,就因為火力弱;對這種炮來說,火力弱,完全是由彈道學所規定的,比如說要保持炮架的穩固。總之,大炮這個獨裁者,還不能為所欲為。威力本身就是一大弱點。一顆炮彈時速只能達到六百法里,而光速每秒就有七萬法里。這就是耶穌-基督比拿破崙高超之處。」
「16世紀,炮筒里就有來複線。」博須埃指出。
堡壘里的人深為焦慮。
「重壓子彈!」安灼拉說道。
炮兵推著炮身;拖車已經卸下,炮身安進了射擊架;兩人扶著炮架,四人推著輪子,另一些人跟隨彈藥車,只見點燃的導火線在冒煙。
「到!」一個歡快的聲音喊道。
什麼也看不見,卻能聽到動靜。一種read.99csw.com神秘的運動在遠處進行,顯然緊急時刻到了;又像昨晚那樣撤回哨兵,這回全部撤回來了。
每人按定量分了一份酒。
炮彈擊中街壘,伽弗洛什也同時跳了進來。
轟隆一聲,大炮發射了。
「這是一門八磅重彈的新型銅炮,」公白飛介面說,「這種炮,一旦錫的用量超過銅的百分之十就會爆炸。錫的比例大了就太軟。有時火門裡還會有砂眼和氣孔。要避免這種危險,並能加強火力,也許還要回到14世紀的老辦法,給炮筒加箍,用一連串的無縫鋼環,從炮門一直箍到炮耳。眼下,只能盡量彌補缺陷,有人用『貓』探測炮筒里的砂眼和氣孔。還有一種更好的辦法,就是用格里博瓦爾的運動星。」
街壘比初次遭受攻擊時更牢固。那五人走後,大家又把街壘加高了。
read.99csw.com安灼拉一操起雙響卡賓槍,進入戰鬥崗位,守住他為自己保留的槍眼,大家就肅靜下來。繼而,一陣清脆的聲音,沿著路石堆起的牆壁隱隱迴響。這是在給槍上子彈。
安灼拉讓人把三十多塊石頭堆在酒樓門旁。「是多撳起來的。」博須埃這麼說。
不大工夫,大炮就跨著水溝,穩穩地安放在街道正中,張著巨口對著街壘。
沒有等待多久,聖勒那個方向就清晰地傳來騷動的聲音,但是這次行動不像第一次進攻那樣,只聽鐵鏈的嘩啦聲、龐然大物令人不安的顛簸、青銅物體在鋪石路上跳動,匯成隆隆的聲響,宣示猙獰鋼鐵之物逼近了。古老而寧靜的街道五臟六腑都為之震動,須知當初修建這些街道,只為了利貨和思想的流通,絕不是為了戰車巨輪的滾動。
伽弗洛什闖進街壘,比炮彈擊中的反響更大。
首領一發出準備戰鬥的命令,一切亂說亂動立即停止了,大家不再東拉西扯,不再扎堆,不再竊竊私語,也不再三五一夥離隊,人人都全神貫注,等待敵人的進攻。一座街壘,九九藏書在面臨危險之前,一片混亂,一遇危險,就紀律整肅。危難能整頓秩序。
一座準備迎擊進攻的堡壘,比什麼都新奇。就像看演出那樣,每人選好自己的位置。有的斜靠著,有的用肘撐著,有的用肩偎著,有的甚至用石塊壘了一個單座。碰到一處牆角礙事就避開,找見一處可防身的梯形壁就躲進去。左撇子就更難得了,可以揀別人覺得不順手的地方。不少人安排好坐著戰鬥。大家要舒舒服服地殺敵,安安逸逸地死去。在1848年6月那場傷亡慘重的戰爭中,有個起義者射擊特別可怕,他是把伏爾泰式的扶手椅搬上屋頂平台,坐在上面戰鬥,後來在密集射擊中被打死。
安灼拉採納監視菜市場一帶的前哨的意見,擔心背後遭到襲擊,做出了一個重大決策,讓人將一直能通行的蒙德圖爾小街堵死。為此又掀起長達幾間屋子的鋪路石塊。這樣一來,街壘的三個通口:前面的麻廠街、左側的天鵝街和小丐幫街、右側的蒙德圖爾街,全部堵死,確實難以攻破了;不過既已封死,大家就得同歸於盡。街壘三九九藏書面臨敵,卻沒有一條退路。「是堡壘,也是捕鼠籠。」庫費拉克笑著說道。
他是從天鵝街那邊趕來的,敏捷地跨越正對小丐幫街的那道輔助街壘。
街壘里的人都鼓起掌。
一門大炮出現了。
「接著來呀!」博須埃沖炮兵們喊道。
大家注視街道另一端的目光變得兇狠了。
他們又像昨晚那樣,全部注意力轉向,幾乎可以說盯住街道的另一頭:現在,那裡陽光照耀,看得一清二楚了。
「開火!」安灼拉一聲令下。
炮彈消失在碎石爛瓦堆里,頂多不過摧毀那輛公共馬車的一個輪子、安索那輛舊板車。街壘里的人見狀哄然大笑。
炮彈打來,街壘的保護層會怎麼樣呢?會不會打出個缺口呢?這倒是個問題。起義者這邊重上子彈,炮兵那邊也在裝炮彈。
「喂,真開心!」庫費拉克說道,「野蠻的傢伙上陣了。先彈彈手指頭,再來揮拳頭。軍隊的大爪子伸向我們啦。這裏街壘可要劇烈地搖晃了。火槍探路,大炮攻打。」
天很快就亮了。但是,一扇窗戶也沒有打開,一扇門也沒有推開一條縫兒;這是黎九-九-藏-書明,還不是蘇醒。正如我們說過的,部隊從街壘對面麻廠街的盡頭撤走了;那裡似乎向行人開放,暢通無阻,但是一片沉寂中隱藏著殺機。聖德尼街就像底比斯城的斯芬克司大道,靜悄悄的,十字街頭闃無一人,只見白晃晃的陽光。這種亮堂堂的無人街道,比什麼都凄涼。
而且,他們的姿態格外自豪,格外自信;誓死獻身,也就義無反顧了;他們沒有希望了,但是還有絕望。絕望這件最後的武器,有時會帶來勝利;維吉爾就這樣講過。拚死一搏,往往絕處逢生。登上死亡之船,或可逃脫翻船的危險;棺材蓋能變為一塊救命板。
要發動進攻的那個方向,現在一片死寂,安灼拉就吩咐各就各位,準備戰鬥。
整個街壘一齊射擊,槍聲大作,一片濃煙吞沒了大炮和士兵。過了一會兒,等硝煙散去,大炮和士兵重又顯現。炮兵們不慌不忙,緩慢地前進,準確地把大炮推到街壘對面。他們無一傷亡。接著,炮長用力壓低炮後座,抬高炮口,像天文學家調整望遠鏡那樣,認真地瞄準炮口。
「棒極啦!炮兵們!」博須埃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