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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應運而起(1932~1941年) 第七章 黑暗中的曙光

第一部分 應運而起(1932~1941年)

第七章 黑暗中的曙光

愛因斯坦穿著拖鞋出來,親切地迎接了他們,並帶他們到書房詳談。據西拉德所說,愛因斯坦「並不知道鈾能夠產生鏈式反應,但我剛開始講,他立即就意識到這將產生怎樣的後果,並表示願意幫助我們,就像一句成語所說:『在所不辭』」。於是,西拉德和尤金·維格納提出了求助比利時的解決方案,希望愛因斯坦寫信給比利時王太后(這也許會扭轉整個大戰的趨勢,因為希特勒計劃第二年春天就佔領布魯塞爾)。他們並不確定這是否與外交禮儀相符,於是決定離開長島后,先將其副本發給國務院,看國務院是否有意見,兩星期後再發送正本。但在接下來的一星期里,他們和朋友一起討論時,又提出了一個新的解決方案。古斯塔夫·斯托爾珀是《德國經濟學家》前主編,他認識羅斯福的金融顧問亞歷山大·薩克斯。為什麼不直接去白宮呢?薩克斯認為這是個絕佳的想法。8月2日,西拉德與泰勒(維格納有事未能同行)一起返回長島,愛因斯坦用德語口述了一封寄給總統的信,泰勒將它翻譯成了英語。信中提及希特勒關於捷克斯洛伐克鈾礦的禁運令,以及柏林正在進行的鈾計劃。整封信的主旨在於解釋核鏈式反應可能產生的影響:「……它有助於建成能量強大的新型炸彈,這樣的炸彈,只要運一個在港口引爆,就很可能摧毀整個港口,以及部分周邊地區。」
第一起事故發生在4月10日,但事態甚小。美國的「尼布拉克」號驅逐艦從一艘被魚雷擊中的荷蘭貨輪上救下了幾名倖存者,然後通過聲音探測器發現了一艘德國U型潛艇,並用深水炸彈將其趕走。就連羅斯福也無法對此小題大做。直到英國每月都要喪失40萬噸的貨運物資時,羅斯福才覺得他必須要有所行動。正如他告訴媒體的:「如果我們就這樣袖手旁觀,等到德軍侵略到家門口時,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因此,他將西半球的範圍明顯擴大,幾乎擴大到了北海。這次新舉措的幕後推動者是海軍作戰部長,他於6月17日給霍普金斯送去一份備忘錄,提議派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一旅去救援在冰島作戰的英軍,並讓他們時刻「備戰」。備忘錄的背面,簽署:同意。羅斯福。
希特勒肯定希望總統另有其人,據戰後調查,實際上德國政府在1940年美國總統大選中花費了不少錢,但多數都打水漂了。經手這些資金的人叫漢斯·湯姆森,是德國大使館的一位工作人員。湯姆森多次在《紐約時報》刊登整版廣告支持兩黨中的孤立派。在向德國總理府的報告中,他自吹自擂,說共和黨政綱中的「美國第一、全民備戰、爭取和平」是他的功勞。他還大言不慚地說「我們這次的援助,沒有走漏半點風聲」。
我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
我們想念那些不得不留下的朋友——
 避免參戰幫助英國
1940年5月64%36%
1940年11月50%50%
1940年12月40%60%
兩星期後,另一艘驅逐艦「勞本·詹姆斯」號,在冰島海域執行護航任務時,駛進了德國U型潛艇的魚雷射程內。這次,美國驅逐艦被擊沉了,船上100多名美國水兵因此遇難。此次沉船事件轟動了美國新聞界,伍德·格斯為此還寫了一首敘事歌謠:
約兩星期前,哈恩的文章傳到我國,我們有幾個人立即對鈾裂變能否釋放中子這個問題產生了強烈的興趣。顯然,如果它能釋放出一個以上的中子,那其他一系列鏈式反應皆有可能。在某種情況下,這將導致爆炸性武器的產生,而且這種武器極其危險,尤其是一旦落入某些政權手裡。
這樣比喻實在高明,而且聽上去很有道理。但羅斯福提出借給英國的可不是水龍帶,而是坦克、戰鬥機和戰艦等軍用物資。這些東西能在戰後用「實物」償還嗎?此外,就這個比喻而言,水龍帶只是租借物中最小的一部分。除了水龍帶,還需要借給鄰居水龍頭以及其他大量昂貴的自來水設備。最終,只有總統一人能夠決定借給他們什麼、什麼時候借和借給誰。眾議院第1776號法案正式名稱為「進一步促進美國國防及其他目標的法案」,這個法案授予了羅斯福其他總統從未要求過的權力,即「任何一個國家,只要總統認為它的國防對美國國防至關重要」,那麼美國就可以為其提供援助。
相當一部分人認為林白是叛國賊。他單人飛越太平洋時,人們對他崇拜有加,可現在他卻與希特勒有所關聯,美國人難免會認為他背叛美國、背叛人民。初期,他至少還是一個無實質作用的孤立派。「二戰」爆發后的第一個月,他說道:「我們不要騙自己了,如果我們捲入歐洲的紛爭,我們在和平時期也必須和他們一起。」「這場戰爭無非是過去在政治上屢犯錯誤的必然結果。」1940年,納粹的矛頭指向法國時,他又說道:「我們正面臨戰爭的危險,並不是因為歐洲地區的衝突會幹涉美國,而是因為我們美國人要干涉歐洲內部事務。我們的危機是內部危機,不需要懼怕外敵入侵,除非美國人陷入內訌或干涉外部戰爭。」他認定干涉派正「利用一切機會,把我們一步步推向戰爭邊緣」。
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之後和競選之前的這段時間里,羅斯福曾探訪過第一集團軍的94000名官兵。他事先傳話說,不要為他鳴禮炮、奏軍樂,也不用舉行閱兵式和歡迎儀式(作為陸軍,他們還是照例完成),羅斯福只是想看看他們的裝備如何,卻沒多少可看。司令官報告總統:「我們都用掃帚當機槍,用排水管當迫擊炮。」羅斯福大笑著說,大家都一樣,都在大冒險。
美國將首次在和平時期徵兵,這大概是任何在職總統尋求連任過程中提出過的最有爭議的議題,很顯然,這次雙方都動了真格。曾經,甚至是喬治·華盛頓也未能勸服國會同意在和平時期徵兵。1940年,只有加拿大、古巴及一些南美洲國家,和美國一樣沒有實施強制性軍事訓練。數百萬美國人還是希望維持原制度:對他們來說,這項提議就如同讓他們回到他們早已逃離的歐洲。但是馬歇爾將軍想要士兵,況且,如果美國想要建立一個有效的國防機制,當務之急就是徵兵。6月10日,羅斯福發表演說時,首次提出了這項提議,他承諾「美國的軍事設備和軍事訓練將足以應付任何一次緊急防禦任務」。其中的關鍵詞是「訓練」,隨後在眾議院發起的議案就是《徵兵訓練服役法案》。
「確實如此。」
因此,以S-1為代號的秘密戰爭悄然開始。此事只有總統欽定的幾個人知道——非常之少,甚至連副總統都全然不知。像其他戰爭一樣,這場戰爭也有勝利的歡慶和英雄的誕生,而英雄並不只是實驗室的那些科學家們。在羅斯福與薩克斯達成共識的7個月後,法國的核物理學家們完成了一個大胆的計劃,以阻礙菩提樹下大街69號的那些納粹科學家們。德國人知道法國人幾乎擁有歐洲所有的重水—185公斤,裝於12個密封的鋁容器中,是在1940年3月,從挪威海德魯公司買進的。面對敵軍的虎視眈眈,以弗雷德里克·約里奧-居里為首的法國科學家們將這些重水窖藏在里奧姆監獄的死牢里。納粹知道重水就在附近,並且一直在搜尋。法國人還是成功用一艘英國運煤船將它們運出了波爾多港,與此同時,弗雷德里克·約里奧-居里也成功欺騙了德國訊問者,說重水在另一艘船上。
祝賀你:
超過3.2萬名英國兒童被疏散到美國。按照當時的行事風格,孩子們應該有一首歌。法國淪陷,創作出歌曲《最後的巴黎》;不列顛之戰有歌曲《夜鶯在伯克利廣場歌唱》。現在,為了紀念英國來的小客人,叮砰巷作了一首餘音繞梁的歌曲:
薩姆·羅森曼提出異議,因為民主黨政綱里並無此說法。他認為羅斯福應該再補充一句,「除非國家遭受侵略」。可羅斯福搖了搖頭,這樣說太明顯了。他回答道:「當我們遭受侵略時,當然要參戰。如果是我國遭受入侵,那也就不算是國外的戰爭了,不是嗎?難道他們還讓我保證,除非南北戰爭再次爆發,我們才能動用軍隊嗎?」約翰·甘瑟後來說,羅斯福的這種做法「不誠實」。羅伯特·舍伍德雖然曾經為這段話辯護過,但他之後說,當他的腦中一閃現「一遍,一遍,又一遍」這幾個字眼時,就會感到怒火中燒。還有些羅斯福的崇拜者每次聽到這些話,都會不自在。在此之前,羅斯福對美國人民都是坦誠相待的,這也是他能重返白宮的原因之一。
這也正是希特勒不得不自我控制的時候。兩星期前,6月22日星期日,他下了一個最大胆的賭注:他決定北起北極,南到烏克蘭,在2000英里的戰線上進攻蘇聯。此時如果說有一樣東西他最不想要的話,那就是另豎一個敵人。權衡各方利害,他猜想,這次新的入侵在美國未必完全不受歡迎。的確如此。《時代周刊》的一篇評論表明,普通美國人對德國和蘇聯可能都不大信任,評論說:「兩大極權主義世界強國現在就像是從泥沼里跳出來的史前巨獸,半瞎且野蠻兇猛,相互廝殺。」參議員哈里·杜魯門說,他希望「納粹能夠殺死更多的蘇聯人,蘇聯人殺死更多的納粹」。因為這句話,斯大林永遠都不會原諒他。華盛頓的將軍和海軍上將們認為蘇聯敗局已定,提議無須往那裡運送物資。但羅斯福和霍普金斯表示反對。10月1日,美國與蘇聯外交官簽訂10億美元的租借條約,蘇聯的貨輪開始長途跋涉,歷盡千難萬險往返于摩爾曼斯克與美國之間。
我和姐妹們想起了那一天,
同一時期,她的同事以及美國物理學家正處於科學鼎盛時代,一項驚人的成果在五六個國家接踵而至。義大利物理學家恩里科·費米因研究中子取得的成就而獲得了諾貝爾獎。劍橋的哈恩、斯特拉斯曼、玻爾和查德威克以及巴黎的約里奧-居里夫婦都走在科學的最前沿,努力尋求突破。30多年前,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根據他提出的相對論,抽象地測量出了原子能。愛因斯坦認為物體運動時的質量大於靜止時的,其中的差異由光速界定。如今實驗表明,中子撞擊鈾元素后,會發生核裂變,新的化學元素被發現,鈾的三個同位素已在研究中,並已寫出方程式。這些原理一旦得到驗證,愛因斯坦的推測則很有可能成為現實,這也將成為一項偉大的成就。不過,核物理學家們並未期望世界能夠認同他們,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一成果。1938年12月22日,當哈恩在德國《自然科學》期刊發表分裂原子現象的報告時,他總覺得自己或許搞錯了:「文稿寄出去后,我對這個研究成果再次產生了懷疑,甚至希望郵出去的文稿能夠返回來。」但玻爾讀到這篇文章時,激動得一拍腦門,喊道:「我們怎麼這麼久都沒想到這一點呢?」
鑒於你已向當地的街區委員會報名,願意接受軍事訓練,並在美國陸軍或海軍部隊服役,現已通過審查,特此通知……
一些共和黨的老黨員反對威爾基,主要原因是前不久他還註冊成為民主黨黨員。威爾基向參議員詹姆斯·E·沃森尋求幫助,但老男人不屑地告訴他:「如果一個妓|女想要悔過自新,並去教堂贖罪,我個人還是歡迎她的,也會為她帶路,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她當天夜晚就擔任唱詩班領唱。」工人階級總是對威爾基不滿,甚至還有人往威爾基太太身上扔雞蛋。更嚴重的是,共和黨中那些內鬥者們並未吸取1936年的教訓,反而害了威爾基。一位費城的律師引述:「支持羅斯福的大多都是窮人,他們一年都賺不到1200美元,而且他們還不值得給這麼多。此外,就是羅斯福的家人。」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的反戰廣播節目對待羅斯福也很粗魯,這反而讓民眾開始同情起羅斯福來。大家都說「當你的孩子在歐洲戰場奄奄一息,呢喃著要見家人時,不要責怪羅斯福派他們參戰——你只能責怪自己讓羅斯福重新回到白宮」。
除了核爆炸的道德問題——隨即便有人提出了,還有許多問題需要解答。之後的研究表明,鈾元素並不只罕見,而且其中99.6%都是鈾238,太穩定而不易發生裂變,必須從鈾238中分離出鈾235並達到一定純度才可行,但這個純度當時在美國從未嘗試過。製造炸彈需要精密設計,這個任務委託給了德國難民克勞斯·福克斯,他的政治見解頗耐人尋味。尤為重要的是,從物理理論到實際裝備這樣的大跨步,開支巨大,僅憑私人贊助是遠遠不夠的。數百萬美元的資金在美國只有一個人能夠籌集到——羅斯福,也許他們本已想要拜訪羅斯福。當時大家對原子彈道德觀念還不強,而對這門科學卻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爭論開始變得毫無意義,因為面前擺著一個事實:科學家們現在絕對相信,希特勒正在建造他自己的原子彈,而且證據顯示,他甚至領先一步。read•99csw.com
接下來要再發生事故的話,就很可能要交戰了,事實上也的確如此。9月4日,在冰島海域,德國U-652號潛艇指揮員發現自己遭到深水炸彈的轟擊,同時還發現水面上有一艘驅逐艦。很顯然,那些戰艦是英國的,而且想置他于死地。但他錯了,那些深水炸彈確實是從一架英國飛機上投下的,但「基爾」號驅逐艦卻屬於美國。「基爾」號艦長看到兩枚魚雷朝自己襲來,他採取迴避戰略,併發射深水炸彈自衛。德國U-652號潛艇和美國「基爾」號驅逐艦都未受損壞,但事實上,德國打響了德美戰爭第一槍。羅斯福將德國此次做法稱為「海盜行為」,並下令海軍部隊不再「搜索即巡捕」,而是「搜查即毀滅」——換句話說,一發現德國船隻就開火。納粹和美國在海上等於已不宣而戰,對此,在美國國內,民意測驗顯示2/3的美國人贊成開戰。
但現在還不能立即執行,因為國會山上的孤立派認識到這是一場「小比格霍恩河戰役」。漢密爾頓·菲什憤然說道,第1776號法案會削減國會的權力,「不會比德國國會的權力大」;「鐵褲漢」約翰遜證明,租借法案「是給全世界大肆派送『糖果』(炮彈)」;參議員奈一個人整整講了12個小時;密蘇里州的參議員克拉克把它叫作「戰爭法案」。但他們現在已沒有威脅性了,阿歷克西·德·托克維爾早就對此發表過評論:「時間的推移、事件的發展、個人獨立的思想行動,有時會漸漸破壞甚至毀滅一個觀點,但表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的跡象。」這就是孤立派所面臨的情況。歷史的鐘擺早就不再偏向他們,孤立派的忠實追隨者也勢單力薄。有一群自稱為「抗議第1776號法案母親十字軍」的人在弗吉尼亞州參議員卡特·格拉斯的辦公室門前靜坐示威,格拉斯還出動了聯邦調查局,並且告訴媒體:「你們真的有必要調查下她們到底是不是母親,為了我們整個國家,我真希望她們不是。」
6月,贊成美國護航的人數比例上升到52%,75%的人認為,如果英國沒有美國的護航就會戰敗的話,那他們支持護航計劃。但是羅斯福的想法依然令人難以捉摸。諾克斯和史汀生已公開表示支持護航,總統卻告訴記者,他對此表示反對,並且還反對派遣美國軍隊出國參戰。我們現在知道,他那是口是心非。沃爾特·李普曼看出了總統言語中的不可信之處,於是撰寫了一篇言辭尖刻的專欄,指責羅斯福總統對美國人民「花言巧語、拐彎抹角,甚至對他們故意屈尊、過度緊張」。然而,作為總統,羅斯福知道必須要團結全國的力量,他也知道,如果美國軍艦在公海遭受襲擊,全國人民勢必會團結起來,這正是他採用現行策略的原因——造成此類不可避免的事故。
英國有不少我不喜歡的,還有不少我忍著的,
即便如此,大家都表示理解,而且憲章並不局限於和平時期的戰略方針。羅斯福回到白宮后,宣布他已通過行政命令解決了護航問題。美國戰艦將在冰島以西海域為商船護航,同時在海上熄燈以備戰,儘管那些被護航的貨輪被設定為美國船隻,但行動計劃上顯示,海軍規定「任何國家的輪船」都可以尋求保護。
服役人員或入選者(當時出於禮貌,並不稱他們為「士兵」),住進了新建的松木兵營,不久便拿著木製步槍,帶著標有「坦克」二字的大厚紙箱進行軍事演習。沒過多久,他們就開始厭倦了。美國當時並未參戰,而且他們遵守的是美國和平時期的軍事機制,一向笨拙、難操縱,無法鼓舞士氣。幾個月後,服役人員開始煩悶地數著日子過。到了夏天,軍營里到處都是用粉筆寫的「OHIO」字樣,寓意「10月過山」。「過山」是軍營里的暗語,意思是不經批准,即可離開,也就是說,到10月時,徵兵制一年的期限就滿了,他們即可恢復自由。但是到了那時,他們也未能離開,因為戰爭即將爆發。然而即使在那時,眾議院也只以203對202的票數,通過了徵兵制延長18個月的提議。僅一票之差,羅斯福當時真可謂如履薄冰。
羅斯福的競選經理已經把所有共和黨溫和派的人都拉攏過來了,一個都不落。當華盛頓州參議員霍默·博恩問及過去干涉派難以回答的問題時(「比戰爭更糟糕的是什麼」),佛蒙特州參議員沃倫·奧斯汀回答道:「在我看來,如果希特勒奴役了整個世界,那將比戰爭更糟糕,甚至比死亡都糟糕。」聽眾們鼓掌歡呼,博恩只好溜去休息室躲著。1941年2月11日,威爾基為租借法案做證,並確保其通過。他說:「在這種情形下,只能授予羅斯福特別的權力,這也是民主國家的傳統。」1941年3月,該法案通過了,羅斯福向國會申請先撥款90億美元——這也使國內外購買軍火的資金增至260億美元。倫敦到處都飄揚著美國國旗。希特勒說,就算有租借法案,「英國照樣會淪陷」。在義大利,墨索里尼控制下的新聞媒體威脅道:「羅斯福的這種做法可能會在太平洋上引起英美兩國意想不到的麻煩。」但這時還有誰會關注希特勒說些什麼呢?
10月15日,德國「狼群」戰隊襲擊了位於冰島以南400英里的英國護航隊。護航隊司令官發電請求救援,前去營救的是由「奇爾尼」號帶領的5艘美國戰艦。「奇爾尼」號是美國最好的驅逐艦,投入使用只有一年時間。它的側翼受到魚雷襲擊,儘管最後沒有沉沒,但美國人民還是第一次看到了「二戰」中本國人員傷亡名單:2人受傷,11人失蹤,大概已經遇難了。總統宣布,這次戰爭並非意外,納粹早就制訂好一個長期計劃,準備把美國船隻全部趕出海域。他還說,歷史已經見證了是誰打響的第一槍,「我們美國人民已經準備好戰艦,即刻準備戰鬥,時刻準備好捍衛我們的國家」。
收到丘吉爾的來信時,霍普金斯也在軍艦上。他一開始並沒有發現羅斯福已被這封信打動,過了好一會兒,霍普金斯才意識到總統正在努力思考——霍普金斯稱這種狀態為「加油」,他說:「羅斯福經常這樣,表面上看起來正在休息,什麼都不關心,實際上正在沉思。」丘吉爾的回憶錄中記載,霍普金斯而後告訴他,總統一個人坐在躺椅上,把這封信讀了一遍又一遍。兩天的時間,他都沒有做出決定,他陷入沉思,一句話都不說。霍普金斯知道他的脾氣,也沒有多問他什麼。「一天晚上,他突然拿出了一整套計劃……毫無疑問,他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而這個計劃既可以解決丘吉爾面臨的困境,又可以讓希特勒無力還擊。它恰巧是眾議院第1776號法案,即舉世聞名的租借法案。
羅斯福同意洛西恩的看法,將其與英國進行了更進一步的類比。英國白廳外交政策的宗旨是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能單獨統治歐洲大陸。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馬爾巴羅和惠靈頓都跨越了英吉利海峽,為什麼1914年英國不能容忍德皇入侵比利時,也正因為這一點,英國陷入了戰爭。羅斯福相信,在歷史的長河中,美國必須和大西洋地區站在統一戰線上。
但1940年是總統換屆年,沒有一個總統任期超過兩屆,這使羅斯福更加為難。雖然競選第三個任期並不違憲,但總統兩任期制已成為根深蒂固的傳統,他並沒有打算打破傳統。他本來計劃1941年1月卸任,但現在這個情況,他不知如何是好。人民很有可能選出孤立派總統,這對美國來說將是無法想象的災難。在幫助英國的同時,又贏得選舉,確實太艱難。為了實現這個計謀,他認為可能不得不放棄與美國人民坦誠的一貫政策(赫爾也同意)。
1940年年末,《紐約時報》得出結論:美國現階段得了「某種精神分裂症」。但有一組前後一致的數據,能夠反映某種趨勢。這一趨勢是針對蓋洛普提出的問題:「你認為美國應該避免參戰,還是應該不顧參戰的風險盡一切力量援助英國?」回答是:
不到6個月,該委員會成員就擴大到6萬人。國會山上的每一個孤立派都參与其中。小說家凱瑟琳·諾里斯是該運動的首席宣傳員,查爾斯·林白是最受歡迎的發言人,而伍德、亨利·福特、羅伯特·楊、斯特林·莫頓、小愛德華·賴爾遜和萊辛·羅斯瓦爾多是贊助者。委員會的經費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次,它同時在60家報紙上整版刊登宣傳廣告,抨擊羅斯福的外交政策,之後又在另外79家報紙上再次宣傳。約瑟夫·P·肯尼迪、艾麗斯·朗沃思和約翰·福斯特·杜勒斯的加入,使委員會頗具聲望。委員會接連在麥迪遜廣場花園和芝加哥召開了兩次大會,與會者一聽到丘吉爾的名字,就噓聲一片,這讓林白很尷尬。

剪影:戰前美國
1939年,甚至連在華盛頓召開的會議也是對外開放的。費米和玻爾出席了當時在華盛頓舉辦的美國物理學會的春季會議,玻爾上台發表演講,彙報了他們的研究成果。他直截了當地說,含有一小塊鈾235的武器如遇到慢中子撞擊,所產生的威力足以炸毀哥倫比亞特區的大部分地區。演講期間,參會者們不時出入大廳,長途致電各自學校,報告這一爆炸性信息。美國年輕人羅伯特·奧本海默(後來成為「原子彈之父」)在一個黃色的本子上瘋狂地塗寫,粗略計算著鈾的臨界質量。當時現場還有一位《紐約時報》的記者,但是他和他的編輯都沒人能完全理解報告所蘊含的實際意義,但還是在報上發表了一篇鈾裂變成果的簡訊。第二天早上,路易斯·W·阿爾瓦雷斯博士(1986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正在加利福尼亞大學理髮,突然注意到了該新聞,立即從理髮椅上跳了起來,不顧自己身上還圍著理髮時用的遮布,衝到放射實驗室告訴同事們。
參議員惠勒曾喃喃自語,美國青年絕不會服從這種奴役性勞動法案,肯定會站起來革命。但是他們並沒有這樣做。10月16日,已有1600多萬美國年輕人應徵登記,沒有出現任何異常,而且大家的情緒似乎還很高漲。10月29日,戰爭部長抽出第一批應徵入伍的人員,不久,成千上萬郵遞員們開始送信,信的開頭這樣寫道:
任何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會感到無比驚訝,無論是對消息來源還是對事實本身。他們肯定以為科學家都是不切實際的怪人——像弗蘭肯斯坦博士(瑪麗·雪萊所創作的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的主人公)一樣,整天擺弄著各種蒸餾器、玻璃瓶和大型開關之類的東西。值得注意的是,當雷斯理·格勞維斯將軍後來增聘一位工作人員和核科學家們共同工作時,他說:「你的工作不簡單,因為你加入的是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瘋子團隊』,我們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把這些人聚集到一起的。」科學家們雖然知道外界對自己的看法,但無動於衷。不過,戰前核物理學家們這種漠不關心、隨意而為的態度,在6年後隨著一朵蘑菇雲的升起而煙消雲散。1939年,「物理學家」這個詞並不常見,很多美國人甚至不會念這個詞。許多在大學工作的物理學博士年薪只有1九_九_藏_書500~1800美元,但他們也只好接受,因為別無選擇。工廠不需要他們。1937年,全國只招聘了4位科學研究人員,並且政府把多數經費都撥給了農業部,所以提供的科研經費少之又少。
7月7日,美國海軍陸戰隊在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登陸。羅斯福發表聲明指出,他應冰島政府邀請派兵入駐冰島,目的是防止別國「利用冰島的海軍和空軍基地,來對付西半球」。這種說法真是荒謬。按照轟炸機航程計算,雷克雅未克距離紐約3900英里,但距離柏林只有2800英里。這是在「保護」冰島,以防別國染指。看著他們一再仿效這種自己過去常用且常奏效的策略,納粹終於憤怒了。德國海軍想要對美國航運發動潛艇戰,但希特勒意識到羅斯福正在翹首以待這起事故作為借口,所以他並沒有上鉤。希特勒命令海軍上將埃里希·雷德爾盡一切可能嚴加避免美國的船隻遭到襲擊。他補充說,他當然也理解德國潛艇可能會無意中弄錯。這一點,羅斯福也知道。美國軍隊和船艦入駐冰島就是直接表示美國要介入大西洋之戰。伯恩斯對此寫過一段話:「如果說,援助英國以不參戰與援助英國以參戰,這兩者之間有一條界線的話,那羅斯福清楚地跨過了這條界線的時間很有可能就是1941年7月。」
「讓美國遠離戰爭!」1000名達特茅斯學院的學生聯合署名發給總統的電報中寫道。自孩童起,他們都深受孤立主義和和平主義教師的教誨,所以就算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能轉變自己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現在他們的想法與教師所教導的背道而馳。大學教師和羅斯福一樣都看到了許多問題——如果有不同點的話,那就是教師們都有些不耐煩,認為羅斯福行動不夠迅速。一些懷有理想主義的學生還越過邊界進入加拿大應徵入伍。查爾斯·博爾特寫了一篇干涉主義社論,發表在達特茅斯學院的校報上,這觸怒了他的同學,於是他加入英國陸軍,並在阿拉曼戰役中失去了一條腿。但1940年6月,英國大使洛西恩勛爵在耶魯大學的畢業典禮上發表講話時發現,大多數學生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置身事外。一些極端孤立派認為,只要英國艦隊向西航行,棄祖國不顧而投奔美國,希特勒就會因征服了聯合王國而滿足。洛西恩試圖使他的觀眾面對現實,他宣稱孤立主義是完全不可能的,美國是無法孤立於外界事務的,如同英國。美國的財富和實力對其他政權來說極具吸引力,對希特勒或任何一個想要稱霸世界的人來說,美國都令人垂涎。耶魯大學的教師都聽得熱血沸騰,大多數應屆畢業生卻無動於衷。
10月11日,薩克斯把這封信交給羅斯福總統,為了確認這封信不會淹沒于總統堆積如山的文件中,他在總統面前將信大聲讀了出來。但這是一個錯誤,因信過長,羅斯福不耐煩了,並在最後說,政府如果在這個階段干預是不成熟的表現。於是薩克斯請求在第二天早餐期間再一次面談,總統終於答應再給他一次機會。薩克斯那天晚上徹夜未眠,他一遍遍地走出卡爾頓酒店,走過兩個街區,走到與白宮隔賓夕法尼亞大道相對的拉法葉公園,試圖找出一個辦法生動展示這一可怕威脅。終於,他想出一個辦法。早餐時,薩克斯向總統提起了羅伯特·富爾頓建議拿破崙採用他發明的汽船,當時,拿破崙認為不切實際,便拒絕了他,從而喪失了用汽船打敗英國的機會。總統思考了一會兒,拿起一瓶拿破崙牌白蘭地,斟滿兩杯。
歐戰一開始,政府辦事就已不坦誠。一架絕密的新型道格拉斯a-20轟炸機在試飛時墜毀,美聯社報道傷者之一為法國空軍部的施默德林先生,參議院軍事委員會大發雷霆。還有一次,國務院遵照羅斯福的指示,與英國達成協議,公海自由航行權僅限於英國船隻,任何德國商品(不管是產自德國還是送往德國)都可以在海上被攔截。即使船隻航行於兩個中立國之間,該項政策同樣有效。中立國家表示抗議,但英國白廳稱這是沒辦法的事,還在打仗嘛。敦刻爾克大撤退後,英軍不僅狼狽不堪,更嚴重的是軍備匱乏。因此,羅斯福用最快的速度將所有多餘的美國新造武器運往英國。
現在有炸彈來照亮我們睡覺,
他們都是誰呢?告訴我,他們都是誰?
6月22日,法國投降。德國佔領巴黎,並在度假城市維希建立了一個新的法西斯政府(維希政府),由亨利·菲利普·貝當將軍和賴伐爾統治。該政府成立后的第一個行動就是缺席審判飛往英國的法國坦克部隊將軍戴高樂判處死刑。戴高樂將軍蔑視維希政府中的官員,他坐在切爾西的一棟公寓里,寫了第一批廣播稿,表示既然與法國人民是同胞,必將生死與共。他和雷諾一樣,也祈求美國政府的援助。丘吉爾亦有此想法,但作為優秀的政治家,他不願親自乞求美國幫助,而是說,在恰當的時候,「一個全新的世界,會傾注一切力量拯救和解放我們的舊世界」。
即使沒有希臘血統的美國人,聽聞此事也會感動。1940年,不斷為英國祈禱的並非只有親英派。法國戰敗前夕,埃德娜·聖文森特·米萊在《紐約時報》上寫了這樣一首詩:
希特勒第三帝國時期,基礎物理學並不存在。當時,猶太物理學是違犯法律的,而德國物理學則由位於菩提樹下大街69號的德國科學、教育和民族文化部負責。然而事實上,1938年3月之前,德國物理學界最出色的學者之一是一位猶太婦女,她就是莉澤·邁特納。她與奧托·哈恩(1944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和弗里茨·斯特拉斯曼一起在柏林威廉皇帝研究所里進行中子撞擊鈾的實驗,發現了中子誘發鈾裂變這一驚人事實。邁特納博士是反猶主義政策下的例外,因為她不是德國人,而是維也納人。
他並沒有指明「某些政權」是哪些,但所有人都知道,也憂心忡忡——有了這種爆炸性武器,希特勒可以控制並摧毀整個世界。
克萊爾·布思·盧斯認為羅斯福對希特勒的手腕應該更加強硬,指責總統正在打一場「軟弱戰」。她說,每位領導者都有自己的標誌性動作——丘吉爾做「V」字手勢,希特勒高舉右臂,墨索里尼昂首闊步。當被問及羅斯福有什麼標誌性動作時,克萊爾舔舔自己的手指,然後伸出去試了試風向。這個比喻確實很巧妙,也是事實,不過羅斯福這樣做是絕對有必要的,總統應該知道美國人民的想法。內部分化的國家是不可能在戰爭中贏得偉大勝利的。他比美國人民先走了一步,不,甚至是兩步。但如果他走得太快以致脫離了人民,那他就失去了人民,也就不可能再次宣誓就職了。本傑明·富蘭克林曾寫過:「既要忠心地為公眾服務,同時又要完全滿足他們的需求,是不可能的。」
「勞本·詹姆斯」上是否有你的朋友?
但也並非人人都在大冒險,比如英國。英國敦刻爾克大撤退之後,羅斯福所做的不僅是送去他能夠調動的所有東西,還正往英國分派當時正在生產的P-40戰鬥機。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因為英國越強大,美國就會有越多的時間備戰。然而,這一明智之舉卻很難向美國民眾解釋清楚。所以,在他的第三個總統任期里,隨著國內外局勢的日益緊張,羅斯福也開始增強各項行動的保密性。除了需要向國會申請資金的事務,其他他都傾向於獨自行動。他派遣私人特使哈里·霍普金斯等人去英國,而非遵循正常的外交渠道。直到1946年調查珍珠港事件時,美國國會才得知在1941年1月29日至3月27日期間,英國軍方人員曾飛到華盛頓,與聯合參謀長委員會秘密洽談。儘管那時美英並不是盟國,但是正如T·R·費倫巴赫所說,他們是持共同目標的「協作國」。
否則我們將孤軍作戰!
羅斯福與他的顧問們越思慮這些問題,就越困擾。這17個月來,羅斯福一步步前進的同時,制定各項政策,不斷暗中挑釁希特勒,想激起這位日耳曼人的憤怒,並由此讓他大開殺戒。可是希特勒從沒被激怒,偶爾還能利用這一點。德國海軍上將雷德爾看到美國源源不斷地向英國運送物資,很擔心,曾兩次懇求希特勒進行反擊,他還列舉了美國海軍的20個挑釁行為,希望以此刺|激希特勒。然而,希特勒依然從容鎮定,還反過來勸告他要耐心,他表示一旦打敗蘇聯,就會「嚴加」對付羅斯福。羅斯福下達對德國海軍部隊「搜查即毀滅」的命令后,雷德爾再次懇求,要麼讓他攻擊美國戰艦,要麼就把德國潛艇從大西洋上全部撤回。希特勒搖了搖頭說,很快「與蘇聯的戰爭就能見分曉,到那時,再把德國『狼群』戰隊調去全面攻擊美國海軍也不遲」。
然後,大眾傳媒開始發揮作用了。回想起來,當時關於「火星人進攻地球」的廣播就像試航,只為緩解下人們高度緊張的神經。而這次的戰爭卻是事實,它就發生在歐洲,它恰似美國人之前所聽到的,也就無法避免情感傾向。當時並沒有幾個人支持納粹。德國在國際上聲名狼藉,不僅犯下暴行,而且大肆宣揚暴行。他們從一開始就槍殺人質,即使在美國,也幾乎沒有族群支持它。不久后,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納粹與自己的盟國義大利也開戰了。隨後,納粹佔領希臘,發生了一件令人難以釋懷的事情:一名德軍軍官命令一名希臘士兵把希臘的藍白國旗從雅典衛城上降下來,士兵照做了,旋即身裹希臘國旗走下雅典衛城的邊緣護欄,默然從300英尺高的城樓上縱身一躍。
現在,每個美國人都已經知道何謂閃電戰,但這才是其中最厲害的一戰。德國的進攻開始於5月10日。4天後,荷蘭投降;第16天,比利時退出戰爭。接下來的一個周末,英軍陷入絕望境地,不得不進行了英勇壯烈的敦刻爾克大撤退,最後只剩下號稱世界最強的法國軍隊留在歐洲大陸孤軍奮戰。第7個星期,也就是納粹突襲的最後一星期,美國政府接到一封電報,雷諾親自請求羅斯福出面干預,雖言辭懇切,卻並未如願。
他向薩克斯舉起酒杯,並說,「亞歷克斯,你要說的是別讓納粹將我們炸死。」
美國人幾乎只分為兩派:孤立派和干涉派。儘管兩派人中堅定程度各有不同,但所有干涉派認為在歐洲的這種局勢下,必須有所行動。法國停戰後,干涉派一片死氣沉沉,「V」形標識,例如佩戴「V」形胸針不過是種姿態。在賓夕法尼亞州珍妮特市,一個射擊俱樂部的會員正練習槍法,準備擊落納粹傘兵;在華盛頓柯克蘭市,一家咖啡館把菜單上的「漢堡牛排」改名為「自由牛排」。參議員內特·錢普·克拉克和眾議員費什到美國退伍軍人協會大放厥詞,主張孤立,被主幹涉的美國退伍軍人協會轟下了台。有很多流言盛傳美國人就是過得太舒服了,所以正「走向軟弱」,好像「大蕭條」時期美國青年人什麼都沒經受過,整天圍在一起吃香蕉船一樣。甚至連愛德華·默羅都在給其父母的信中寫道:「美國會為自己的舒服日子付出代價的,並且很快就會嘗到惡果。」在所有的干涉派眼裡,查爾斯·A·林白就是徹頭徹尾的大壞人。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市將「林白大道」改名為「阿瑪街」,《紐約時報》更說他是「瞎了眼的年輕人」,自由專欄作家稱他為「馮·林白先生」,羅斯福總統也不客氣地羞辱過他(稱他為「銅斑蛇」)。至此,林白憤怒地從美國陸軍航空隊辭職。
好處是,科學成了無人打擾的行業。科學無國界,科學家之間對科研成果也不保密。甚至在蘇聯,A·I·布羅茨基於1939年發表了一篇關於鈾元素分裂的文章,他的兩個同事還在莫斯科地下通道的換氣豎井裡做過裂變實驗。(不久,克里姆林宮便下令禁止這項實驗,認為它無任何實用價值。)甚至在「國家安全」概念蔓延至這一領域時,科學家們對此也絲毫不擔心。他們仍無所顧忌地與同行談論核裂變,因為外行們根本不理解。實際上,科學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核裂變的真正意義。玻爾離開丹麥之前,已經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德軍可能要侵入這個弱小的國家,他還擔心自己珍藏的重水——重水中一個氫分子中包含兩個原子,可以有效減read.99csw.com小中子的速率。然而,又有多少納粹知道這些呢?寥寥無幾,所以,他把重水倒入一個大啤酒瓶里,放入冰箱。就這樣,丹麥淪陷5年,這瓶重水依然保存得完好無損。
但我們只是放在心底,從不談論。
但是西半球範圍到底有多大?參議員塔夫脫多次提出這個問題,但白宮給出的回答總是含糊其辭。那年春,賓夕法尼亞大道兩邊(國會與白宮)討論最熱烈的話題是護航問題。蓋洛普首次報告中說,絕大多數民眾對此全持否定態度。參議院內部的民意測驗結果顯示,45名參議員同意美國軍艦護送貨輪至大西洋中途,但這還遭到了40名參議員的反對。此外,英國海軍總部提供的令人震驚的數據表明,德國U型潛艇在大西洋之戰中大佔上風。如果羅斯福想要把租借物資運到英國,那他必須要在海上施展妙計,而且一定要足夠大胆,不能畏懼參議院中塔夫脫等人的反對。
但是,有一位頭髮蓬亂的科學家(要說不修邊幅的話,他肯定是最不修邊幅的一位)可不容忽視,他就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愛因斯坦大名鼎鼎,只因他頭髮很長,後來「長頭髮」在美國成為科學家的代名詞。7月,華盛頓政府的官僚最後一次拒絕接見費米之時,愛因斯坦已離開普林斯頓大學,前往長島度假。然而,當西拉德和尤金·維格納傳話給愛因斯坦,說他們有要事一定要見面時,他竟然同意了。他們並沒有明確的計劃,也懷疑甚至連愛因斯坦都見不到總統。但他們想出一個更可行的方法,即可以通過愛因斯坦的朋友——比利時王太后,先通知比利時政府。不過首先當然要去長島找到愛因斯坦,這可不容易。在那年最熱的一天,他們拿著電話里所說的地址啟程前往長島。地址雖聽起來像是美國城市帕喬格,實際上卻是長島配克尼克。甚至到那兒以後,他們還有些茫然。西拉德認為他們應該放棄,先回去慎重考慮。這時,突然有一個小男孩自願帶他們去愛因斯坦家。
霍普金斯與租借法案協調員埃夫里爾·哈里曼,以及他們的一些工作人員正在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大樓的17個房間里工作,這些房間還是委員會匆忙清理出來的。戰爭也在不斷改變著華盛頓的面貌。五角大樓和國務院新大樓在那年秋天竣工,林蔭大道上的各種臨時大樓也在興建——儘管「一戰」時期的一些「臨時」建築依然在使用。到處都出現了一些新人,他們日後頗具名望。在美國「奧古斯塔」號巡洋艦上,諾克斯的一位年輕助理與總統簡要地協商了勞工問題。隨艦日誌上記錄了該助理名為「艾德萊·史蒂文森」。在路易斯安那州陸軍軍事演習期間,羅伯特·謝羅德告訴埃里克·塞瓦賴德,「一定要去見見艾森豪威爾上校,他比其他任何人更能說明情況。」結果見報時,艾森豪威爾的照片附註是:「D·D·厄爾森冰中校」,艾森豪威爾不禁笑了起來。(他苦笑道:「至少前兩個縮寫字母寫對了。」)
這項措施作為先例,對後世影響深遠,最後竟深刻影響到東南亞叢林。但當時,人們認為爭論不過只是孤立派與干涉派兩者之間的不斷較量。12月29日(當夜,倫敦正遭受最嚴重的一次燃燒彈襲擊),羅斯福發表爐邊談話,向全國人民闡釋了這項法案。他說,這項法案的目的僅限於出借、出租及出售軍用物品。他給敵人命名為「柏林-羅馬-東京三方軸心國」,並再次保證避免參戰。他說:「我們必須成為民主國家龐大的軍火庫。」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演講,從各方函電來看,支持者佔99%。民意測驗顯示,71%的人民表示贊成,其中54%的人主張立即執行租借法案。
約翰·L·路易斯表示,徵兵制度是「獨裁主義和法西斯主義」的體現。諾曼·托馬斯、奧斯瓦爾德·加里森·維拉德和哈里·愛默生·富司迪牧師都認為徵兵是不道德的行為(一位牧師預言,徵兵將使青年人淪為「梅毒患者和奴隸」),勞聯主席比爾·格林發表聲明,雖未明確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但似乎是說只有在外族侵略美國領土時,他才會同意徵兵。讓埃莉諾·羅斯福尷尬的是,她最熱愛的組織之一——美國青年代表大會也公開宣布其會員拒絕入伍。紐約協和神學院的20多名學生也聲稱拒絕登記入伍,儘管他們本就可以自動延期入征。莫霍克族印第安人也說明他們不會參戰,因為自己從來就沒被視為美國公民,這倒有一定的道理。
或許只有在美國,學術自由才能最大化,也正是在這裏,核武器競賽的最初幾步才得以完成,雖然都是公開進行的,但公眾對此並不感興趣。邁特納-弗里施的電報也是用明碼發送的,如果科學情報要用密碼發送,是會被人恥笑的。同樣,另外一次用以證實他們二人研究成果的實驗也非常簡陋:1月25日晚,大家把哥倫比亞實驗室騰出一點兒地方,邀請費米做指導,進行鈾實驗,並安裝了示波器測量能量,然後按下開關就開始實驗,結果示波器指針顯示產生兩億伏特,從而再次確認了此類實驗的準確性。為了深入討論此事,所有人都轉到位於百老匯街和第119街交匯處的哥倫比亞大學普平物理實驗室的301演講廳。討論期間,演講廳的門都沒關,更不用說上鎖了。任何人只要走進去,即可了解核科學的最新發展——當然,他得能夠理解那些術語,以及黑板上的圖表、公式、零碎板書才行。
眾多主張美國應加入戰爭的人建議全美關注英國的命運。現在,美國人第一次意識到,美國是多麼虧欠英國,以及美英兩國的命運是多麼休戚與共。喜歡聽廣播的人們(那個夏天,有些人簡直寸步不離廣播喇叭)可以聽到德國士兵列隊進入英吉利海峽港口的整齊步伐,也可以聽到德國士兵們合唱《我們出征英格蘭》。聽起來多麼令人絕望。當時美國人還不知道,接下來英國的噴火式戰鬥機和颶風式戰鬥機使英國作戰告捷。9月的一個夜晚,德國空軍駕駛1500架飛機,在倫敦上空投下了440萬磅炸彈。這是自1666年倫敦大火后,這座城市經歷的最嚴重的災難。聖瑪莉里波教堂里的無價之寶——玻璃窗都被炸毀了,上議院也被一顆炸彈擊中,白金漢宮慘遭5枚炸彈襲擊。在地鐵通道里,小女孩朱莉·安德魯斯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唱著:
「你們以為在餐廳製造這些愚蠢的噪音,就可以贏得戰爭嗎?」挪威吉斯林(挪威法西斯分子)的一個走狗這樣嘲諷道。的確不能。希特勒的帝國比拿破崙時期的還大,希特勒擁有絕對的權力。在陸地上,他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同時向四面發起進攻;在海洋上,他的300艘德國U型潛艇正扼殺著英國的生命線。現在,在他絕對統治歐洲的道路上,只剩下四面楚歌的英國正苦苦反擊——除非美國出面干預。
這個手勢由一位比利時難民首創,他叫維克多·德拉維利。和夏爾·戴高樂一樣,德拉維利每天都會向同胞們發送短波廣播,告訴他們要咬緊牙關。1940年的一個晚上,他提議,大家在各公共場合寫上「V」字(取自「victoire」首字母,代表「勝利」)以表示相信盟軍會最終勝利,同時挑釁納粹。這是繼十字元(「十」)以來最流行的符號。令人驚訝的是,「V」在不同語言可以代表那麼多不同的含義。塞爾維亞語中,「V」代表「英雄」;捷克語中,「V」代表「勝利」;荷蘭語中,「V」代表「自由」。英國廣播公司對歐洲進行廣播時,開頭就採用貝多芬第五交響曲的前4個音符,3個點和1個破折號(「嘀-嘀-嘀-嗒」)——在摩爾斯電碼中正好也代表「V」。於是,在歐洲各淪陷國家裡,人們敲門、拉火車汽笛、按汽車喇叭以及叫服務員都用「嘀-嘀-嘀-嗒」。人們揮手打招呼時比出「V」字手勢,餐廳里的刀叉擺成「V」狀,停止走動的鍾錶也會被調成11點5分,「V」字無處不在,甚至在德國軍官的私人廁所里。戈培爾試圖狡辯說這所有的「V」字代表「希特勒的完全勝利」(Viktoria),但即便德國人都不相信這個說法。不久,這股熱潮就越過了大西洋。美國的百貨商場到處可見「V」形水鑽胸針,蒂芙尼也出售上乘的「V」字鑽石飾品,售價為5000美元。
驅逐艦協議簽訂兩天後,一位耶魯大學法律系的學生成立了一個規模最大、財力雄厚、影響力也最大的反戰組織,這位學生名為小道格拉斯·斯圖爾特,是桂格燕麥公司第一位副總裁的兒子。這個組織就是「保衛美國第一委員會」。他們認為,美國人應該為保衛美國而戰,而不是為了英國——這其實是犧牲了英國這個寶貴的盟友,儘管組織成員們並沒有明說。羅伯特·A·伍德將軍後來成為該組織的領導人,他也是西爾斯·羅巴克公司董事會主席。
羅斯福原本希望,讓美國艦隊出入與德國有衝突的線路,那麼早晚就會產生矛盾,引起公開的敵對戰爭。但是希特勒一直都是審時度勢的高手,總是選擇一再忍讓、視而不見。世界另一端的日本雖也屢次遭到類似這樣的挑釁,但種種跡象表明,他們也並沒有上鉤。而現在,大家都聚集在華盛頓,要與美國談判。談判時間拖得越久,軸心國就越有時間征服全世界。羅斯福感到自己無能為力了。「他已經黔驢技窮了。」舍伍德之後說,「他使盡渾身解數,如今一籌莫展。」舍伍德和華盛頓的人民都憂慮重重,想著還不如在聖誕節前趕到紐約,看看戲院正在演出什麼新劇呢。
這種說法疑點重重,因為民主黨也提出了類似的政綱,承諾「除非我們遭受侵略」,否則美國軍隊是不會被派往海外的。這次總統競選的關鍵點在於共和黨候選人,就連親英派的人也很難找到更合適的人選。紐約檢察官托馬斯·E·杜威已經贏得了所有的初選,塔夫脫也自信滿滿地把競選總部的電話號碼設為「me-1940」(意思是「1940年,捨我其誰」)。不過這次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並未受政客們的控制,因為大會代表們盼望提名一位可以打敗羅斯福的候選人。大會前夕,羅斯福分別任命了共和黨人亨利·史汀生和弗蘭克·諾克斯為陸軍部長和海軍部長,這激怒了代表們。會議期間,不斷有人高呼:「威爾基!威爾基!」直到第6次投票選出溫德爾·L·威爾基為候選人,他們才作罷。
12月16日,羅斯福返回華盛頓。第二天一早,他就召開記者招待會說:「我覺得最近只有一件事算得上特別的新聞。」接著,他講述了美國歷史上最重要的故事之一,用45分鐘的時間來解釋「租借」的概念。「假如我鄰居家的房子著火了,我正好有一條澆花用的水龍帶,如果他用我的水龍帶,接上他的水龍頭,我就可以幫他把火滅掉。那現在我該怎麼做呢?我不會在他用之前先說『兄弟,這水龍帶值15美元,你得給我錢』。那我要如何交易呢?我不想要這15美元,我只是想讓他滅火之後再把水龍帶還給我,僅此而已。如果火滅了而水龍帶沒有損壞的話,他會把它歸還我,還會非常感激。如果水龍帶有所損壞的話,他用『實物』償還我就是了。」
早在1941年2月,墨索里尼就已經下令關閉美國在巴勒莫和那不勒斯兩地的領事館。羅斯福也關閉了義大利在底特律和紐約兩處的領事館予以還擊,接著他宣布全國進入「無限緊急狀態」,凍結了德國和義大利在美國的資產,扣留了軸心國和被軸心國控制的其他國家的船隻,包括法國維希政府的「諾曼底」號,「以防他們採取破壞行動」。美國陸軍航空隊宣布,將訓練8000名新飛行員援助英國皇家空軍。羅斯福把10艘海岸警衛隊快艇(禁酒令時期用以緝私的老驅逐艦),移交英國,而且他還不顧紅海正有戰事的事實,宣布埃及中立,從而使其成為非戰區,保證美國貨輪在紅海自由航行。4月9日,美國和格陵蘭簽署了一項條約,承諾美國將保護格陵蘭免受侵略,作為交換條件,格陵蘭允許美國在該地建立氣象站及其他基地。美國發表簡報稱格陵蘭上的德國氣象人員已全部被「清除」。總統則宣稱,保衛格陵蘭對整個西半球的安全至關重要。
羅斯福召來了他的軍事助手「老爹」埃德溫·沃森將軍,並給他看了愛因斯坦的這封信和薩克斯帶來的一些附加文件,總統說:「老爹,我們必須有所行動。」
現在美國的工業發展正呈現迅猛的勢頭。重工業僱用300萬名新工人,生產新軍工設備。裝配線上到處都九_九_藏_書拉著紅、白、藍三色的橫幅,上面寫著「時間緊迫」,以示警醒。政府成立了國家監管機構,自從總統與大企業間存在矛盾以來,這還是第一批一流管理人才來到華盛頓。美國人民開始面臨物資短缺,哈羅德·伊克斯已將150艘油輪移交英國,導致美國油輪減少了40%,並造成了東海岸的第一次油荒。
2~3月,德國狙擊手和潛艇組成了所謂的「狼群」戰隊,共擊沉和捕獲了22艘船隻(11.5萬噸)。雖然美國船廠可以幫忙修理英國損壞的船隻,但遠遠不夠,因為大西洋幾乎快成為德國的領海了。羅斯福宣布,東海岸往東向大西洋延伸1000英里以內為美國的「安全帶」——記者們調侃地稱之為「貞潔帶」。與此同時,他還透露,美國軍艦正與英國軍艦「合作」。4月11日,他致電丘吉爾說,「美國將把安全區延伸至約西經26度」,他請求首相能夠讓英國海軍「極其保密」地將他們的護航日期、計劃和目的地告知美國海軍部隊,「這樣我們的巡邏隊就可以把新界限以西的所有船隻和飛機搜尋出來」。正如費倫巴赫所指:「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做出的這個決策——秘密的軍事命令,美國正式介入北大西洋戰爭。」
選舉后的那天早上,約翰·L·路易斯發現美國礦工聯合會大廈前面掛了一個巨型橫幅,上面寫著「支持辭職」。民眾投票最終促成了羅斯福的再次執政—2700萬對2200萬,是羅斯福從政以來第一次票數如此接近,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仍然是威爾基所稱的「冠軍」。大選兩天後,「冠軍」羅斯福又回到聯合車站,得意揚揚地乘車穿過賓夕法尼亞大道回到白宮。一路上,約有20萬人夾道高聲歡呼,他笑容滿面地站在車上,摘下他的舊呢帽向民眾點頭致意。追隨羅斯福的陣營依然人山人海,反對者也過來湊湊熱鬧。可玩味的是,當天的《華爾街日報》將羅斯福贏得競選的消息登在了一點兒都不起眼的第6版。
英國、法國,我們都要活下去,
出於恐懼和不安,歐洲的傑出物理學家們和莉澤·邁特納一樣紛紛移民。費米在離開法西斯義大利去斯德哥爾摩領獎后,在瑞典退了回程票,直接飛往紐約,前往哥倫比亞大學的實驗室工作;年輕的愛德華·泰勒(「氫彈之父」)前往喬治·華盛頓大學;維克托·F·魏斯科普夫到羅切斯特大學任教;玻爾也整裝待發,準備去普林斯頓大學投奔愛因斯坦。他建議邁特納和她的侄子O·R·弗里施博士暫時留在哥本哈根,繼續完成這項實驗。1939年1月16日,玻爾到達紐約后,收到了邁特納和弗里施發來的越洋電報:這項實驗得到證實,他們分裂的原子釋放出了兩億伏特的電。如果鈾能夠被控制的話,理論上它產生的爆炸力將是TNT(三硝基甲苯)的2000萬倍。
對此,核物理學家們既歡欣鼓舞,又敬畏恐懼,對於這一研究成果的意義也意見不一。愛因斯坦告訴《紐約時報》的記者威廉·L·勞倫斯,核裂變不能產生爆炸。玻爾與一位同事辯論時,提出了10條令人信服的理由證明不可能製成爆炸裝置。哈恩對此事則解釋說:「這必將違背上帝的意願。」但在大西洋彼岸卻傳來了不同的看法。1939年2月2日,利奧·西拉德(美國核物理學家)從美國寄給約里奧·居里的信中寫道:
德國吞併奧地利后,所有的奧地利人都成了德國公民,作為一名非雅利安人,莉澤·邁特納被趕出實驗室,納粹集中營的魔爪遍布左右。於是她德高望重的同事們紛紛去拜見元首,為她求情。他們都辯護道:物理學只有對錯之別,並無種族之分,正因為德國人有真理指引,所以才多次獲得諾貝爾獎——獲獎次數是美國人的三倍。希特勒聽此大怒,隨即將他們歸為「白猶太人」,並下發了對莉澤·邁特納的逮捕令。邁特納扮成遊客,逃到荷蘭邊境,又前往瑞典的孔艾爾夫,一個靠近哥德堡的海邊小鎮。另外兩位偉大的物理學家——居住在哥本哈根的尼爾斯·玻爾和現居於斯德哥爾摩的哈恩,都非常好客,友善地接待了她。但是對邁特納來說,她的事業已經被迫終結,人生也全數盡毀。
這些都是公開言論,一些干涉派可以接受,有的甚至還引以為榮。但是林白的支持者中不乏親德派,再加上他與媒體的關係又不好,所以關於他的負面新聞被過於誇大。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認為新聞媒體唾棄自己的公眾人物。不過在某些方面,他是值得同情的,例如,在他的長子被綁架並撕票后,新聞媒體的表現和行為實在令人驚訝。儘管如此,他依然只打口水戰,言多必失。(一次紐約集會上,他說「大多數保持沉默的美國人,不看報紙,不看新聞,也不聽廣播」,卻支持中立。)在得梅因市,和參議員奈一起演說時,他差點兒摧毀了「美國第一」運動。他竟然還警告在美國的猶太人保持緘默,因為猶太人「控制和影響著美國的電影、新聞媒體、廣播和政府」。他說,如果美國參戰,「他們罪責難逃」。這篇演說讓他立即失去了所有猶太人的支持,而且托馬斯·E·杜威也認為這番言論「不可寬恕」。
一定得讓羅斯福警惕起來。可是怎麼告訴他呢?在美國,知道核裂變的大部分物理學家們都是新來的外籍人士。他們無權無勢,也無政治人脈,有一些甚至還在學習英語。西拉德和泰勒拜訪過聯邦政府,卻遭白眼,甚至連諾貝爾獎得主費米也被冷落。因為陸軍和海軍都需要集中力量獲取常規武器,沒有時間和他們玩巴克·羅傑斯的遊戲。國務院認為沒有任何進行緊急戒備的必要。而且,據他們所知,鈾稀有但無用,捷克斯洛伐克和比利時都有。歐洲的和平日子已屈指可數,軍隊已開始動員,危機一觸即發,駐外聯絡官也顧不上理會那些不修邊幅的科學家們關於原子分裂的言論。
啊,建造吧!裝配吧!運送吧!捐贈吧!
為了與之對抗,威廉·艾倫·懷特成立了「援助盟軍保衛美國委員會」,還在全國各地形成了自己的分會——東部沿海各州是該委員會最大的支持者,併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援助盟軍保衛美國委員會收集簽名、郵寄宣傳冊、並在保衛美國第一委員會內部散發傳單,與其作對。懷特委員會發言人包括約翰·J·麥克洛伊、作家伊麗莎白·卡特·默羅(即林白的岳母),還有以羅伯特·舍伍德為首的知識分子。該委員會得到了許多大型報社的大力支持,除了《芝加哥論壇報》和《華盛頓時代先驅報》。
1940年1月,參議員博拉去世,三個月後,德軍入侵丹麥和挪威,他所謂的「空頭戰爭論」也隨之結束。1940年,衝擊最大的莫過於希特勒發動的西線進攻。它就像奧遜·威爾斯執導的那部為期7個星期的萬聖節廣播劇。每日每時,軍事戰略家們都在不斷移動著插在地圖上的彩色圖釘,評論員們也不斷描述著德國裝甲兵如何深入盟軍後方,斯圖卡轟炸機如何對難民進行屠殺,以及看不到盡頭的一隊隊金髮碧眼的雅利安青年如何高喊著「希特勒萬歲!」攻佔荷蘭、比利時,入侵法國等。但是,除了一列列穿著暗灰色軍裝的軍人不斷行進之外,很難說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歐洲傳來的消息自相矛盾,外界完全摸不著頭腦。在這場混亂中,約里奧-居里和皮埃爾·賴伐爾這兩類完全不同的人註定要分道揚鑣。而其他人,新任領導人們,正試圖凝聚士氣低落的盟軍部隊。保羅·雷諾接任愛德華·達拉第的法國總理一職,馬克西姆·威剛接替莫里斯·甘末林成為新一任法軍司令官。在倫敦,張伯倫下台,丘吉爾繼任首相,大西洋彼岸的人們也從此開始領略丘吉爾華麗的文采和雄辯的口才。
美國當時的軍事力量在世界上還不及三流國家。自股市大崩盤后,美國的基礎機床製造業幾乎完全消失。全國最大的鍛造廠也只能製造浴缸和汽車車架,榴彈炮只能靠製造有軌電車車軸的機器。德軍進攻荷蘭的那天,赫爾告訴總統應到國會要求每年生產5萬架飛機。羅斯福深吸一口氣,最終做到了,因為即使是孤立派也堅持「捍衛美國」,國會投票同意撥款。赫爾曼·戈林說:「簡直不敢相信!」最後美國年產6萬架飛機。
此時,真正的戰爭熱遍及全國,但國會山上的那些孤立派仍無動於衷。總統認為,目前的緊張局勢下,《中立法》中的一些條款已經過時了。例如,其中一項條款禁止美國商船攜帶任何比船長手槍或魚叉槍威力更大的武器。總統認為,應該廢除此類法令,取而代之的是,允許美國貨輪全面武裝,並運送貨物至各交戰國港口。本來租借法案就已經激發了國會內部前所未有的爭論,此番論戰更激烈,並且相較上次的票數,這次獲勝優勢更加微弱——參議院中多出13票,眾議院中多出18票。除非事態急轉直下,否則國會是不會通過宣戰提議的。不過羅斯福那時也還不確定是否宣戰。根據1940年9月27日的德國、義大利、日本簽訂的《三國同盟條約》,如果美國與簽約國中的任何一國進行全面戰爭,就意味著其他兩國也將對美宣戰。羅斯福尚不確定美國是否已有足夠的力量能夠同時對付德國和日本。
在兩派極端主義者的影響下,羅斯福承受著來自國會領導人、白宮助手、內閣成員,甚至還有總統夫人的巨大壓力。現在想想,他當時的決策並沒有像之後實際行動時那麼清楚。他為英國提供了一切他能夠提供的物資,動員美國發展工業,全面武裝整個國家。看著航船一步步逼近德國在大西洋上的潛艇,羅斯福倒希望出起事故,從而引發全民的戰鬥意志,凝聚全國的戰鬥力量。那時他幾乎沒有考慮太平洋,而且據大家所知,他也沒有發現一項就某些角度而言最具意義的民意測驗結果。在西海岸的美國人對德國並不感興趣,卻時刻準備對日作戰。
納粹當然知道核裂變原理,源自哈恩在《自然科學》期刊上發表的那篇文章。1939年年初,兩位德國物理學家就去拜訪過菩提樹下大街69號,並提出可以建造「鈾機」的想法。同年4月,德國最傑出的6位原子科學家在柏林會晤兩次,同意接受這項秘密任務。隨後,反納粹的物理學家S·傅吉博士得知此事。他無保密義務,認為各國科學界應該知道此事。於是,1939年,他在《自然科學》7月刊上發表了一篇關於鈾鏈式反應的詳盡報告,並且在接受《德意志彙報》採訪時對此做了簡單陳述(該報當時還未被戈培爾查禁)。因為這份材料對於一般納粹和普通美國人來說過於深奧,所以它通過了審查,並在蘇黎世以外的地區傳播開來。但美國的科學家們並不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他們認為傅吉只透露了整件事的冰山一角,可是如果「一角」已經發展到了這個程度,那麼世界已處於危機之中。1939年夏,此事又有了進一步發展,實在令人震驚。德國突然無理由地禁止捷克斯洛伐克的鈾礦出口,並禁止發布關於鈾的任何新聞。由於鈾的已知用途僅限於陶器和鍾錶夜光碟的塗飾,所以禁運只有一種解釋:在菩提樹下大街69號的科學家們肯定正在建造核武器。事實上,他們的確如此。作為德國人,他們自然要將這件事做得冠冕堂皇,於是該消息也就流傳出蘇黎世。該項目名為「鈾計劃」,由鈾協會委員指導,並由位於柏林的陸軍兵器局負責。
但反對參戰的院外集團運氣不佳。9月,委員會將徵兵提案提交眾議院,正值納粹炸彈狂轟使倫敦燃成一片火海,各大報紙頭條都是關於此事的照片。6月1日,蓋洛普民意測驗稱,大眾對徵兵制度的支持率和反對率持平,法國淪陷后,徵兵制的支持率上升到67%,而現在已增至71%。於是,國會同意暫時實施一年徵兵制,規定21~35歲的青年男子必須應徵入伍。一夜之間,美國最大的婚戒製造商之一——紐約的J·R·伍德父子公司的營業額增長了250%。美國掀起了一股「徵兵前結婚」的熱潮,因為他們以為已婚男人可以免於應徵,但他們低估https://read•99csw.com了對手。作為該草案的負責人,羅斯福任命了一名陸軍軍官負責徵兵工作,他自1926年起就在研究各種徵兵方案,熟知所有漏洞。這名軍官就是劉易斯·B·赫爾希。
厄運降臨到了法國。那年夏天,英國所剩的也只有英國皇家空軍的勇氣、丘吉爾的演講以及莎士比亞的遺作「英國過去不會,以後也絕不會躺在侵略者的腳下」。既然莎士比亞使用的語言也是美國人的,便能喚起美國人特別的情感。1940年夏末,美國作家愛麗絲·杜爾·米勒在英國出版了一本薄詩集——最不流行的藝術形式。詩集名為「白崖」,出版三個月就已重印11次。一些讀者可以整首整首地背誦,包括最後的那4行詩,言語中強烈地表達出了作者和千萬讀者的親英傾向:
我們離開朋友,乘船離開,
民意測驗日益成為蓬勃發展的新興產業之一。不過一些測驗結果是可以預測的。紐約市市民比其他任何一個地方的人更具有干涉歐洲戰爭的熱情,但得克薩斯州人民更想與希特勒交戰,得克薩斯州的親英派不多,但大家的愛國主義情緒強烈。美國真正熱烈主戰的區域是南方各州(喬治亞州沒有舉行過一次「美國第一」的大會)。南方各州的白種盎格魯-撒克遜人對納粹作戰的決心是其他人的6倍,也許,正如迪安·艾奇遜所言,這是因為南方各州的英雄人物多為軍人。就美國整體而言,62%的美國人贊成驅逐艦交易。那些看到祖國遭受蹂躪的國民,除了斯堪的納維亞人,個個都對德國人恨之入骨。上層社會人士也更傾向干涉派,到1940年夏初,超過2/3的美國商界和知識界領導人贊成向英國增加物資救援,《美國名人錄》中將近一半的男女名流都主張國會立即宣戰。與此同時,幾乎每個美國人(93.6%)都同意擴軍備戰。
不列顛之戰開始了。英國皇家空軍和德國空軍在英格蘭上空交戰,爭奪英國的制空權。為了給英國抵抗派一個下馬威,德國摧毀了考文垂市,成千上萬的倫敦人慘死街頭。但英國人並未因此畏懼,他們躲在防空洞和地鐵通道里(其中有一個叫朱莉·安德魯斯的4歲女孩,還在那裡學習歌唱),英國首相正告希特勒,英國寧死也不投降:「……我們絕不會退讓、失敗。我們將堅持到底。我們將在法國戰鬥,在近海和遠洋戰鬥。我們的空軍將愈戰愈勇、愈戰愈強。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保衛我們的本島。我們將在海灘戰鬥。我們在哪裡登陸,就在哪裡戰鬥。我們將在大街小巷戰鬥,在田野山嶺戰鬥。總之,我們絕不屈服。」
所有孤立派的言辭都咄咄逼人。那段時間最流行的詞語莫過於「等同於」,羅斯福下達的每個命令都「等同於宣戰」。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基·皮特曼提議,英國應放棄本國領土,撤退到加拿大,他想這應該是希特勒所希望看到的結果。皮特曼甚至都同意納粹可以控制大西洋地區。明尼蘇達州參議員歐內斯特·倫迪提議美國接管英法兩國在西半球的全部屬地。參議員范德伯格認為「現購自運」就像喝第一口威士忌。從倫敦回來的約瑟夫·肯尼迪說英國為民主而戰的說法是「無稽之談」。「鐵褲漢」約翰遜指責他的白宮老上司「不在乎美國人民的命運」。約翰·福斯特·杜勒斯直到1941年11月還在幫助「美國第一」組織,還說道:「只有歇斯底里的人才會以為德國、義大利和日本會對我們發動攻擊。」伯頓·K·惠勒告訴參議院,羅斯福「新的農業調整計劃」是「要把1/4的美國青年送進墳墓」。(羅斯福反稱這為「卑怯」的說法,惠勒收回此話。)也許參議院最有趣的評論來自羅伯特·A·塔夫脫,他說白宮不滿日本對越南的日漸干涉,還說沒有一位美國母親希望自己的兒子戰死在「中南半島某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地方」。
雙方各自回到倫敦和華盛頓后,就把會議照片發給各大新聞媒體,同時,《大西洋憲章》也以聯合公報的形式向全世界發布了。公報主張自由國家的人民有權利選擇本國的領導人、收復被武力佔領的本國失地、彼此自由貿易、以平等原則獲取原材料、幫助改善貧窮落後的國家、打敗侵略者,並享有公海自由航行權,從物質的匱乏和精神的恐懼中解脫出來。這大多是基於羅斯福最近的國情咨文所述(咨文中還包括言論自由和信仰自由的權利)。9月,有15個反軸心國國家,包括蘇聯(頗具諷刺意味),都紛紛表示贊成《大西洋憲章》。但奇怪的是,《大西洋憲章》的真實原文版卻不存在。一名記者向羅斯福提出這個問題時,總統回答道:「據我所知,它還沒有任何文本。我沒有,英國也沒有。你們所能得到的最近似材料,是『奧古斯塔』號和『威爾士親王』號無線電發報員發布時的手稿……並沒有正式的文件。」
羅斯福競選期間,唯一具有爭議性的時刻就發生在大選5天前的波士頓。當地政界人士不停地要求他再次保證不會派遣美國青年出國參戰。羅斯福告訴他們,他已多次向公眾保證過這件事,早就覺得厭煩了。但最後,他還是同意了,並說道:「台下的父母們,雖然這句話我已經向你們說過,但我還是會再一遍,一遍,又一遍向你們保證,你們的孩子絕不會參加任何國外的戰爭。」
在此期間,羅斯福一直面帶微笑地處理自己的日常工作,彷彿從未聽說過溫德爾·威爾基這個人。羅斯福再獲提名完全是由哈里·霍普金斯一手策劃,哈里住在芝加哥黑石飯店一間漆成棕褐色的房間里,其浴室內設有一條直通白宮的專線電話。民主黨黨內提名者有法利、迦納和泰丁斯——說明自從上次4年一度的會議之後,民主黨內部已分化。但是這次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顯然是被人操縱了。芝加哥市長愛德華·J·凱利在市體育館的地下室安裝了一個麥克風,直通公共廣播系統。到了關鍵時刻,一個芝加哥官員就會對著麥克風大喊「支持羅斯福」,便可引發公眾追隨。這名官員正是芝加哥下水道系統的管理者,共和黨認為這一點頗為耐人尋味。
這首歌就這樣一遍接一遍地唱著,直到酒吧里的人們寧願放棄好酒,也不想再聽到這首歌,不想再談論戰爭之類的話題,但又躲避不開。凱特·史密斯似乎到哪裡都唱著《上帝保佑美國》。電影耗時較長,所以人們還要過好幾個月才能看見《忠勇之家》,劇中,沃爾特·皮金乘著自己的小船來到敦刻爾克營救被打敗的英國兵。還有一部已上映的電影《一個納粹間諜的自白》,愛德華·G·羅賓遜在劇中飾演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偵探,整天就聽著別人咬牙切齒地威脅他,比如「我總有一天會跟你算賬的,偵探先生」。雖然這些電影看完后讓人局促不安,但畢竟難以避免。每一個偉大的歷史時刻,都會有低級庸俗的紀念品,銷售員趁機發財。這次的紀念品就是這些經典電影(包括《卡薩布蘭卡》,有些人認為它是歷史上最偉大的電影),和一個流行而又不朽的手勢,以至於自此以後的政治運動都對其善加利用。
但是也有很多測驗結果是無法理解的。1939年秋,40%的美國人認為美國將被捲入歐洲戰爭。可是法國淪陷后,戰爭危機加劇之時,反倒只有7.7%的美國人持這種看法了。1940年年末,60%的美國人認為英國正在為美國的利益而戰,但只有13%的美國人同意美國參戰。到了1941年,《財富》雜誌調查結果顯示,67%的美國人願意追隨羅斯福總統參戰,但仍有70%的人反對戰爭。引述林肯總統曾在1862年說過的一句話:「實際上,我們已經處於戰爭中,但人民大眾還未下定決心。」
威爾基的個人品質比競選過程要好得多。他總是會被一些小狀況羈絆,比如說,演講有時需要高聲疾呼,可是他的喉嚨總是受不了。9月,連續兩天的演講后,他幾乎不能發聲了。在伊利諾伊州的羅克艾蘭縣,他硬著頭皮走上台,用嘶啞的聲音說:「我有心——咳咳——可我的聲音——咳咳。」接下來的演講更奇怪,就像一場無聲電影,只看得到嘴唇動,卻聽不到聲音。專家告訴他,不能講話,這是唯一的治療方法,可是這一要求,任何總統候選人都做不到。儘管用了各種藥膏和漱口葯,他的嗓子依然嘶啞,不見好轉,直到競選結束后,才恢復正常。
11月底,喬斯·費勒和魯思·維爾克的製片公司宣布,百老匯即將上演洛厄爾·巴林頓新推出的一部喜劇《海軍上將的賢內助》,一些在城外已觀看過的觀眾說這齣劇還真是笑料百出,主要敘述了一名駐夏威夷海軍軍官的妻子野心勃勃,想要倚仗一位駐華盛頓的叔叔幫她的丈夫陞官。這部劇曝光了軍隊內部的裙帶關係,人們都說這是「跟海軍開了一個善意的玩笑」。該劇原定於1941年12月10日星期三在百老匯大劇院上演。
1940年年末,羅斯福在最軟弱的方面做出了第一個決策。那時英國正一敗塗地,所有在前線的英軍全部戰敗,戰爭資金也所剩無幾。羅斯福剛贏得自己的第三次總統競選,接著卻得了鼻竇炎,為了調養身體,他乘坐「塔斯卡羅薩」號巡洋艦在加勒比海享受日光浴。調養期間,他也考慮著英國的近況。這時,一架水上飛機降落在旁邊,並送上一封丘吉爾的親筆信——詹姆斯·麥格雷戈·伯恩斯曾說過:「這也許是丘吉爾一生中寫的最重要的一封信。」信中說,英國現在已經彈盡糧絕,也沒有資金再買入軍火,國庫存款也只剩下最後的20億美元。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工業國。的確,在美國大選結束后兩天,連希特勒都公開談道:「至於美國的生產總值,那真是用天文數字都無法形容的。因此,在這個領域,我們不打算與其競爭。」但是,丘吉爾覺得,這一方面正是必須要與希特勒競爭的。羅斯福總統是否有方法能在美國憲法允許的範圍內,拯救英國於「水火之中」呢?
但沒有英國的世界,
威爾基在這方面做得無可指責。戰爭本來是唯一可以用來攻擊羅斯福的切入點,但威爾基人品太好,又講義氣,不願落井下石,加以利用。他鼓勵羅斯福運送武器軍備到英國,也支持和平時期徵兵制以及驅逐艦交易。他批評羅斯福不該隱瞞國會自己做交易,這無可厚非。一些老頑固總說威爾基是個應聲蟲,只會隨大流,這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國家安全受到威脅時,他很難採取其他立場。最過分的是,羅斯福的新任副總統候選人亨利·華萊士竟指控威爾基是納粹的狗腿子,他完全不該受到這樣的誣告。
我也不願獨活。
在美國,霍普金斯是僅次於總統,權力最大的人。他在白宮二樓的東南角有自己的辦公室,就在總統的家庭私人住宅區域內。丘吉爾出於對他的敬佩和尊重,稱他為「萬物之要爵士」,倫敦人民也很信任他。1941年7月底,霍普金斯在唐寧街10號的花園裡與丘吉爾會面時說,總統想在「一個僻靜的海灣」與首相會面。丘吉爾聞言非常高興,他非常願意親自見見這位首席盟友,而且這次會面也具有一流的宣傳價值。他們選了世界上最荒涼的地方之一——加拿大紐芬蘭東南部的普拉森舍海灣。8月9日,美國「奧古斯塔」號巡洋艦及其護送艦隊停在了英國「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及其護送艦隊的旁邊,兩國艦隊一併前行,數量之多,陣勢之大,足夠進行一次大規模海戰,這也許正是當時的想法。所有的會議均在「奧古斯塔」號上舉行,除了星期日那天羅斯福越過跳板到英國戰列艦上做禮拜。美英兩國全體船員合唱完聖詩《哦王啊,我們永遠的保障》之後,丘吉爾告訴羅斯福:「我並沒有宗教信仰,但我要感謝上帝,感謝在這一時期,有你這樣的偉人執掌美國政府。」在這三天多的時間里,兩國首腦與雙方工作人員協商了一系列事宜,還一起拍照留念,並起草了一份聯合聲明,叫作「大西洋憲章」。
拿起沙袋,蓋住炸彈,把火滅掉。
羅斯福多次站在軸心國對立面的角度發表言論。義大利向法國宣戰,使法國陷入極度困境時,他說:「1940年6月10日,法國沒想到它被自己的鄰國在背後捅了一刀。」總統競選期間,他向英國提供了50艘超齡驅逐艦,以換取美國在西半球英國海軍和空軍基地99年的租賃權。此次交易甚至不合法,但它卻讓美國成為英國的非交戰盟友。潘興將軍和喬治·菲爾丁·艾略特都對此表示支持。美國《時代周刊》報道,這是自購買路易斯安那州以來,美國為國防邁出的最重要的一步。一位孤立派參議員說:「聽著,你無法抗拒這樣的交易……羅斯福達成的這兩筆交易,確實比我們所有人都要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