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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應運而起(1932~1941年) 第六章 籠罩在原始恐怖的陰雲下

第一部分 應運而起(1932~1941年)

第六章 籠罩在原始恐怖的陰雲下

J·P·摩根在格倫科夫的那棟價值數百萬美元的房屋也被吹成了一堆碎片。西安普敦多棟有30個房間的大廈也被風颳走了,但業主根本無法重建,因為大廈所在的那片土地也隨風而逝了。17個人被困在房子二樓,海水淹到了他們的胸部,他們在海水中擠作一團。後來,牆也倒了,靠近蒙陶克角190英尺高的麥卡無線電發射塔也被颳走了。布里奇漢普頓的貨運站已被吹到鐵軌的另一邊,重達67噸的普爾曼列車在風中左右搖擺。漁船被風劈成了兩半,漁民的棚屋似漁船,順水漂向了康涅狄格州。整個海岸線已經改變了模樣,但顯然這還只是一個開始。紐黑文、哈特福德、斯普林菲爾德、北安普頓、佛蒙特和蒙特利爾,預計有1300萬人處在風暴要經過的路徑上。但颶風若早來三個星期,預計有6000人遇難。即使這樣,巨浪翻天的長島海峽到處是殘磚斷瓦,當天早上還安然舒適的村舍現在已屍橫遍野。
下午3點40分,耶魯大學那些著名的老榆樹被環形風暴的前沿連根拔起,風眼到達長島。倖存者還以為自己已經從風暴中活下來了。天氣放晴了,天空一片蔚藍,和風在殘骸之間細語。然而這時,遠去的咆哮之聲再次臨近,他們知道噩夢再次來臨。事實上,這次的風暴來勢更猛,因為暴風眼后的颶風威力最大。這一階段的威力無從得知,因為經歷過的人在傍晚前都不幸離世。但是我們知道,第二個風暴浪摧毀了西安普敦防浪堤,吹散了沙丘,大部分房屋被夷為平地,海水淹沒了梅德斯通俱樂部高爾夫球場、蒙陶克公路和長島納帕圭海灘鐵路,整個長島被海水攔腰隔斷。海浪最兇猛的時候,一對夫婦居然帶著兩隻狗與一位海岸警衛隊隊員橫渡莫里切海灣。上岸后,這個渾身濕透的女人告訴旁觀者,長島正在下沉,聽者皆驚愕不已。事實上,長島的部分地段的確已經下沉了。西安普敦的179棟房屋中有153棟已經完全消失了,其他大部分也破爛不堪,無法住人。在房屋內外,還有29具屍體。
皮爾森:可能是它的表面冷卻速度不一。播音員:你還認為這是一顆滑落的隕石嗎,教授?
那年冬天對於歐洲和美國來說,都史無前例地寒冷。西班牙有100萬人在內戰中喪命。海因里希·希姆萊禁止《時代周刊》在德國發行,亨利·盧斯對此倒很高興。希特勒有型地站在他協助設計的大眾汽車前,當時售價396美元。(它漲價了,但樣式看起來幾乎沒變。)1939年,美國舉辦了兩個世界博覽會,可以乘坐遊覽列車一併參觀,享受優惠。可是沒多少人圖這個便宜,大多數人覺得只看一個就夠了,而且通常他們都會選紐約的。雖然舊金山的金門博覽會設計雅緻,航空館的表演驚心動魄,燈光的布置也美輪美奐,但金門博覽會沒有新奇小把戲,沒有宿營地,沒有玉米,沒有雜耍,最重要的是,沒有格沃爾·惠倫。
波蘭時間9月1日凌晨5點20分,歐洲戰爭開始。當時,一架德國戰機轟炸普克——這個格但斯克灣西北海岸的小漁村兼波蘭空軍基地。凌晨5點45分,德國「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號戰列艦打出的第一發炮彈,就直接命中了波蘭建在維斯特布拉德半島的一個軍事轉運倉庫。德國國防軍發動了第一次進攻,當時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灰濛濛的。4小時后,即華盛頓時間深夜兩點半,總統床頭的電話鈴響了,是駐法大使打來的。「我是比爾·布利特,總統先生。」
《世界之戰》的播出和其他大動亂一樣都表明了一個道理:美國人的神經已經越綳越緊了。那時流行這樣一句話,舉國上下「惶惶不可終日」。《財富》雜誌指出,人們開始相信劫數已定卻沒有說人們陷入絕望。雖然人們可能會覺得未來難以把握,但是心裏都有一種力量,他們覺得20世紀30年代已經是美國的谷底,之後必將走向歷史性高潮。在這方面,廣播也起了作用。同時,歐洲局勢日益緊張,危機逐漸加深,自然不容忽視。這段時間,美國煥發生機,弗蘭克·布魯克豪塞回顧那段歲月時寫道:「那段時間,確實許多方面都殘酷無情、令人心碎,但儘管飽受煎熬、滿心痛苦、失望透頂、損失慘重,人們最終扭轉了局面。美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意氣風發。」而且,羅斯福號召美國人不要茫然若失。他相信,只要他還在位,在他的英明領導下,美國最終必然會走向輝煌。
水星劇團的聽眾相對較少但是很鐵,他們首先聽到柴可夫斯基主題曲,然後是導語介紹、天氣報告,之後聽到播音員說「我們現在帶你來到紐約市中心公園廣場酒店的子午房,在那裡你將欣賞到雷蒙·拉魁羅樂隊的演奏」。這時就開始不斷播新聞,追蹤卡爾·菲利普斯和皮爾森教授在新澤西州郭佛米爾鎮的進展,並不斷傳來警笛聲和人群的嘈雜聲。在那一刻,8點12分,查理·麥卡錫完成了他的第一段滑稽短劇,然後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開始描述蔡斯和桑伯恩牌咖啡的香味有多麼濃郁。
豪斯曼苦笑著說:「戲演得惟妙惟肖啊。」戲演得確實不錯。足足兩天都擠走了希特勒而佔領各大報紙頭版。那些依然焦急不安的聽眾持續收聽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整點報時(「布-洛-瓦,布洛瓦牌手錶時間,下午9點」),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只能每隔一小時就向聽眾解釋一遍「毫無疑問,整個故事及所有情節都純屬虛構」。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發表了一份聲明,說這個節目「令人遺憾」,並提出了一項新的廣播法規。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有人說威爾斯犯了法,但後來便煙消雲散。那時,奧遜·威爾斯和他的水星劇團在全國一炮而紅,獲得了贊助商金寶湯的大力支持,不再需要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資助了。後來威爾斯還被邀請到白宮參加宴會。總統把他拉到一邊說:「你知道嗎,奧遜,你和我是美國最好的兩個演員。」他似乎是認真的,但威爾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鞠躬致謝。
美國若宣戰,無疑會引起暴動。總統不得不照顧公眾的情緒,這就令他為難了。但現在他至少可以採取兩項重要舉措:向國會隨時通報情況和加強武裝力量(當年夏,美國的武裝力量還不及波蘭)。總統不知道(知道了也無法證實)希特勒已經決定在5月摧毀波蘭,繼而是英國和法國。但提供給總統的情報服務相當不錯,那些堆積如山的數據都直指唯一的結論:德軍準備衝出國界,侵略鄰國。
美國過分崇尚簡單化,以至於無法理性地討論外交政策和國家安全面臨的威脅。張伯倫沒明白為什麼英國人的安全仰仗捷克斯洛伐克的防禦工事蘇台德區,美國輿論也固守海洋屏障堅不可破的偏見。但是,羅斯福和赫爾意識到,大英帝國不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穩定力量了,慕尼黑協定已經暴露了它搖擺不定的軟弱。英國艦隊仍然威力不減,但如果法國淪陷,英國就只能退守到島上作戰了,地理政治重心必然會西移。希特勒已宣稱,他的終極目標是「整個世界」,德國特工在阿根廷也相當活躍。羅斯福相信他可以保證他這一代人不受戰爭侵擾,但代價極高:下一代人將不得不孤軍奮戰,處於絕對的劣勢。林肯說,若順應民意,萬事皆可成;反之,皆不成。那麼,現在的民意是什麼?蓋洛普博士報告65%的受訪者贊成抵制德國,57%希望修訂《中立法》;51%相信1939年會爆發歐洲戰爭,58%認為美國將被捲入這場歐戰;90%表示,如果美國遭到入侵,他們會參戰反擊,而10%表示,即使美國沒有被入侵,他們也願意參戰。
這是氣象員始料未及的。他們的氣象記錄中暗含了一個臆想:既然邁阿密逃過一劫,那麼天下都可大吉。他們沒有看到(除了他們自己的儀器),當風暴似乎即將由哈特拉斯角向東北移動時,其路徑被異常寬闊的高壓面阻礙了,高壓面幾乎覆蓋了整個北大西洋。夾在高壓面和其他高壓內陸之間,氣旋無法移動,高壓也無法釋放。風力只能成倍增長。
從紐約下午1點的廣播中可以聽出一些預報員已有所醒悟,警告颶風已改變路線,「大概會襲擊長島」,這比即將在新英格蘭地區聽到的更可怕,但要想實施有效的預防措施已經太遲了。更何況,絕大多數人都錯過了這條廣播,海岸警衛隊也沒有接到命令。從開普梅到緬因州一線是世界上最富饒的海濱,卻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許多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後來為人所知。例如,一個長島人幾星期前在紐約的商店買了一個氣壓表,9月21日清晨被寄到,氣壓表讀數小於29,刻度盤顯示為「颶風和龍捲風」。他無法相信,拿著它搖了搖,最後把它向牆上擲去,指針讀數都沒有任何改變。他氣急敗壞地把它重新安裝好,驅車前往郵局打算把它寄回原店。然而就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里,他的房子被大風颳走了。
在其他方面——或者借用電影圈的說法,在金錢方面,好萊塢當時正處於光輝的鼎盛時期。秀蘭·鄧波兒只有10歲。票房前三名分別是米基·魯尼、泰隆·鮑華和斯賓塞·屈塞。每部電影都很了不起、令人稱奇、引人入勝、紅極一時,當紅明星還在高曼的中國劇院好萊塢大道水泥未乾前就留下自己的腳印。「二戰」前的銀幕上,明星們展現的都是美好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朱迪·嘉蘭說服騙子弗蘭克·摩根給懦弱的伯特·拉爾打氣。在《呼嘯山莊》里,勞倫斯·奧利弗、戴維·尼文和曼爾·奧勃朗三人在霧氣沉沉的荒原上死命追趕(高喊著「希思克利夫!希思克利夫」)。吉恩·奧特里為西部放歌。羅伯特·多納特扮演的奇普斯先生令人感到日不落帝國將永遠「日不落」。克拉克·蓋博有點兒愛搞惡作劇,居然在克勞黛·考爾白面前脫衣服,竟然連內衫都沒穿,棉紡廠廠主被嚇壞了,一星期之內,紡織品股價就下跌了8.25美元。蓋博在《亂世佳人》里居然爆粗口「他娘的」,該片在亞特蘭大首映時,聽聞此語,聯盟國之女聯合會主席嚇破了膽。更糟的是,蓋博領導了反對查爾斯·勞頓的叛變,勞頓方還一直尊稱他為「克里斯汀先生」。
星期一晚上,颶風從邁阿密改變方向。傑克遜維爾氣象站負責任地宣布「風暴正迅速北上」,也可能會是「北偏東」。風眼估計在哈特拉斯角以南275英里的區域,即北卡羅來納州旁邊。如果吹到哈特拉斯角,風暴就不在傑克遜維爾氣象站的轄區範圍內了,而歸華盛頓。那時天氣預報人員就開始犯糊塗了,也因此釀成了後來的禍患。要想了解即將發生的一切,必須清楚地明白一場時速為75英里的颶風,不亞於500顆長崎原子彈爆炸所產生的威力,它所產生的電量是美國6個月用電量的總和。這隻是普通颶風的威力,如今這場颶風的速度超過每小時200英里,具體有多快很難說。星期三,離氣旋90英里處的哈佛大學藍山天文台測量的數值始終穩定在每小時121英里,並且伴隨著時速186英里的陣風。紐約市區處於風暴中心以西的遠方,但帝國大廈頂樓測量到的風速已高達每小時120英里,華盛頓尚不知道這些。庫納德-百里公司「卡林西亞」號的船長發來報告,表示晴雨表測量的氣壓指數已達27.85,這是大西洋海岸測到的歷史最低氣壓讀數之一。儘管如此,華盛頓的氣象局裡那些全國最有經驗的氣象學家將「颶風」兩個字從預報中刪去了。直到9月21日下午兩點,風暴把大西洋城的木板路掀起,整座房屋也被吹過長島海峽,華盛頓居然還說「熱帶風暴」正迅速向海洋移動。
播音員:……我把麥克風拿近點。(停頓)現在我們相隔不超過25英尺了。現在你能聽到嗎?哦,皮爾森教授!
以上安排聽起來非常到位。但只要是資深記者就不難發現,其實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人手不足。儘管他們頭銜唬人,但30歲的默羅先生和34歲的夏伊勒先生其實是其僅有的兩位分析師——當然在歐洲採訪的也必然只有這二人。他們在歐洲大陸四處奔走,通過電話互相聯繫。他們把這些瑣碎的報道融合在一起,這種廣播方式真是超乎想象。對於他們巨大的成功,一種可能的解釋是因為人們對歐洲局勢知之甚少。不過要想找出真正原因,還要過些時日。幾個月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派埃里克·塞瓦賴德到荷蘭加強採訪工作,當荷蘭人得知他打算當天發回新聞報道時,驚得目瞪口呆。之前所有從荷蘭發回美國的報道都是有關鬱金香和風車的。在歐洲人心中,廣播就是一種娛樂方式——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他們原來也是這麼想的。
博拉面無表情地說:「我在歐洲有消息來源,比起那些國務院的消息,我認為我的消息更可靠。」後來他解釋其來源是外國報刊。
長島和新英格蘭地區已經連續降雨4天4夜。空氣異常溫暖潮濕。由於氣壓在不斷降低,耳朵也感到不適。在佛蒙特州,人們在空氣中都能聞到海洋的味道。颶風最容易在溫暖潮濕的地區發生,而這一次向長達600英里廣闊而濕潤的平坦地區斜衝過來。更糟糕的是,當氣旋就快越過海岸的時候,另一個可怕的氣象學原理就要產生作用了。通常颶風一登陸就會變弱,但從新英格蘭地區一直到加拿大的陸地上到處是水,這意味著風暴將越吹越猛,和在加勒比海時一樣強勁——它能從潮濕的空氣中積蓄力量,使得風速越來越快,直到風眼移動速度達到每小時60英里,如龍捲風一般,這樣看來,颶風當天晚上就會到達蒙特利爾。
但事情卻沒有按照同樣的軌跡發展。日本以各種解釋和道歉為託詞,美國很快接受了。美國國務院同意日本所言其攻擊只是一次「失誤」,可是事實並非如此。上海軍事調查法庭後來發現的證據無可辯駁地表明,沉船命令是日本軍官下達的。唯一可能的解釋是,此次事件意在試探美國的勇氣。如果是這樣,攻擊者有理由感到高興。在東京,格魯被告知,門戶開放政策在中國行不通——如果中國果真關閉國門,最大的入侵者是日本皇軍。這個觀點其實互相矛盾,但侵略者並不在意。現在他們知道,美國是一隻紙老虎。蓋洛普曾組織關於「帕奈」號事件的民意測驗,發現70%美國人贊成美國從遠東完全撤出,包括撤出神職人員和傳教醫生。「顯然,除了格魯先生外,美國沒人記得『緬因』號沉船事件。」塞繆爾·埃利奧特·莫里森犀利地寫道。
德國國會崇拜希特勒,美國國會卻聯合起來反對羅斯福,白宮面對這樣的差異,心裏很不是滋味。總統要希特勒保證,不攻擊弱國;威廉·L·夏伊勒描述當他們的首領莊嚴承諾不會入侵美國時,「那些大腹便便的代表們是如何哄堂大笑的」。孤立派代表參議員奈說,羅斯福「是自找麻煩」。羅斯福在中期選舉中播下的種子,已經由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收穫了惡果;慕尼黑協定曾震驚全美,委員會本有望廢除《中立法》,卻以12票支持、11票反對落空,這其中投支持票的包括沃爾九-九-藏-書特·喬治和蓋伊·吉列,羅斯福早就想讓他們退休了。
當柯林斯的講話接近尾聲時(晚上8點32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節目主管戴維森·泰勒被叫出第一廣播室控制間,有人打來緊急電話。他離開了,回來的時候臉色慘白。已經有60%的地方廣播電台都中斷了直播,提醒聽眾本故事純屬虛構,而紐約警察也包圍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大樓。演員和技術人員都禁止在廣播劇結束后離場,因為他們需要回答一些緊急問題。當泰勒回到控制間時,柯林斯正在描述像摩天大樓一樣高的火星人如何走上普拉斯基高架橋,準備涉水通過哈得孫河。還有幾秒鐘就休息了,所以,泰勒決定讓柯林斯說完,柯林斯裝成瓦斯中毒的樣子說:
大西洋的天氣很糟糕(洋麵發生什麼事了),當時布拉格的鬥爭已經白熱化。而捷克斯洛伐克因為固執將被他的兩大盟友拋棄以示懲罰。9月21日凌晨2點15分,英法兩國首相直接衝到捷克斯洛伐克總統愛德華·貝奈斯的官邸,將他拖下床,並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他們的政府要背棄盟約了。儘管有約在先,他們還是不會出兵;捷克斯洛伐克要麼向納粹投降,要麼孤軍奮戰。整整一天,貝奈斯忙於和他的內閣、政黨領袖和軍事將領們商討解決的辦法,最後累得走路都一瘸一拐的。9月21日下午5點左右,他的政府決定投降。捷克斯洛伐克的公報向世人解釋道:「我們別無選擇,因為我們孤立無援。」貝奈斯說:「我們已經被卑鄙地背叛了。」
4號操作員:2X2l呼叫電台……2X2l呼叫電台2X2l呼叫電台……這裡是紐約。一個人都沒有了嗎?還有人在電台嗎……2X2l……
有一段時間,因為紙上談兵而使彩頭圖釘供不應求,蘭德·麥克納利公司生產的大型歐洲地圖也很快被搶購一空。紐約交通委員會宣布,地道可以作為絕佳的防空洞。一家在新澤西州巴約訥的標準石油公司的子公司以美國出生的海員取代了當地的德國人。一個地毯製造商把他最受歡迎的產品「獨裁者地毯」更名為「自由地毯」。但當人們厭倦了,又後悔當初一時衝動所做出的決定。到了聖誕節,歐洲地圖滯銷了。埃爾默·羅珀發現,67.4%的人不希望參戰。1940年元旦,全國人民更感興趣的是精力旺盛的田納西隊的瘦小子們能否在玫瑰碗橄欖球賽中打敗南加利福尼亞州隊的肌肉男。(事實證明他們不能,南加州隊最後以14:0贏得比賽。)點唱機里唱著「安妮再也不住這裏了」,邦妮·貝克雖然口齒不清,仍然高唱著「哦,約翰尼」,曆數男友的種種優點。在伊利諾伊大學,Pi Kappa兄弟會的一個成員把5隻新生小白鼠包在生菜里,一口吞了下去。人們在劇院遮陽棚下排起長龍,等著看貝蒂·戴維斯主演的《卿何薄命》和詹姆斯·史都華出演的《史密斯先生到華盛頓》。羅斯福總統向希特勒發出了最後一封調解信,卻獲悉他睡著了。然而,他睡不了多久。
橫跨大西洋用廣播報道鮮有先例。美國全國廣播公司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曾通過短波傳送1930年倫敦海軍會議摘要,6名英國廣播公司播音員播送了英王喬治六世加冕的盛況。早在1938年,倫敦和芝加哥就互換廣播內容,同年,美國人聽到了他們的第一個東西海岸互換廣播:艾爾·古德曼樂隊在紐約的演奏和W·C·菲爾茲樂隊在好萊塢的演出。常駐評論員洛維爾·托馬斯和「快嘴」弗洛伊德·吉本斯(他一分鐘竟然能說217個字)都能直接從通訊社電訊條上取材(不等新聞見報)。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沒有固定的駐華盛頓記者,如果臨時需要,就派參議員劉易斯·B·施韋倫巴赫頂缺。直到納粹入侵奧地利(發生在捷克斯洛伐克危機爆發6個月之前),美國才開始嚴肅報道歐洲大事。整個歐洲一片嘩然,紐約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經理保羅·懷特致電在倫敦的威廉·夏伊勒,要求他做一個巴黎——羅馬——柏林——維也納——倫敦5地的「綜述」,時長半小時。他問:「你能辦到嗎?」
電話打爆警局
只聽廣播里人聲鼎沸,然後主持人再回到麥克風前。
伊克斯的這番言論激起了德國代辦的抗議,森納·威爾斯冷冷地駁回了代辦的抗議,突然間,人們熱議的話題不只是中立的定義這麼簡單了,它已經升華為一個愛國主義的問題。羅斯福破例宣布了「有限的全國緊急狀態令」。律師和學者都面面相覷,都問何為「有限的全國緊急狀態令」。其實這也沒什麼,只是羅斯福發出警告的一種方式而已。對於這個模糊不清的宣告,唯一努力響應的是電影院經理:每天晚上演出結束時都要播放美國國歌《星條旗》(持續了將近6年)。總統通過與孤立派的激烈交鋒,最終取得勝利,他現在能拿到足夠的票數了。參眾兩院通過了「現購自運」修正案。11月3日,抵美的英國商船開始挑選港口引航員了。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駐紐約的職員庫爾特·埃曼在來自紐倫堡的庫爾特·馮·佛斯特梅爾的幫助下,一邊播放演說,一邊翻譯了演說各章節。《綜藝報》抱怨全國廣播公司工作人員「有意弱化這篇演講的影響」,也不發表任何社論。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評論編輯是個毫不起眼的60歲老頭,畢業於哈佛大學,具有德國血統,叫作漢斯·馮·卡爾滕博恩。下午3點36分,希特勒演說結束后,卡爾滕博恩發表了一篇周密的分析文章:「阿道夫·希特勒已經演講完了,世界也聽到了他的演講……演講自始至終,他都明確表示,對於捷克斯洛伐克對日耳曼人的壓迫,德國將不再忍氣吞聲。捷克斯洛伐克必須與蘇台德區人達成協議。必須這麼辦,要不然德國人就要不客氣了。」卡爾滕博恩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細節,其餘再無新內容,無非就是希特勒透露28萬德國人正夜以繼日地奮戰在齊格菲防線上。
全國恐慌
求問廣播劇真假

美國人小像:諾曼·托馬斯

他是美國的以賽亞

民族的良知,

沉默者的喉舌,

無產階級的倡導者,

貴族的叛變者,

敢於打破沉默的先知。

他6次競選總統,可是沒有一個人投票給他。然而,他沒有拋棄他的理想主義陷入絕望,也不肯拋棄美國原有制度。到最後,他發現他獲得的並不比那些選舉成功的人少——同時,他還保持著正直的品格。

諾曼·托馬斯是一個佈道者。這是世代承襲下來的,深植內心。他的父親、祖父和外祖父都曾是長老會牧師,他從小在俄亥俄州派送沃倫·G·哈寶的《馬里昂明星報》,他獨自練習抑揚頓挫的聲調,直到後來能講得像布賴恩、德布斯、西奧多·羅斯福一樣引人入勝。

雄辯家的風格他已掌握,現在需要的是好的演講內容。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時,他還代表畢業生致畢業辭。畢業后,他環遊世界,這一經歷讓他認識到殖民主義的邪惡。回到紐約后,他在曼哈頓破敗的春天街當一名社會工作者。春天街的悲慘和貧困讓他心碎,他試圖尋找解決的方法,沃爾特·饒申布希所辦的紐約協和神學院倒是為他提供了一些答案。後來他說:「在紐約市貧民區生活、工作,逼我堅定不移地走上社會主義道路。戰爭即將打響,我更加堅持要這樣做。其中很大一個因素是道德的驅使。」

1917年,戰爭爆發了。他在競選中反對戰爭,還被人扔石頭。他與羅傑·N·鮑德溫一起創立美國公民自由局(後來改為聯盟),1918年他致信尤金·德布斯:

我給你寄了一份申請書,申請加入社會黨。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覺得現在是激進分子站出來承擔責任的時候了。我相信有必要建立一個合作制的聯邦國家,並且廢除我們當前不公正的經濟制度,消除基於此制度上的階級差別。

他為這些所動容:

……我身邊充斥著各種荒謬的不平等現象、觸目驚心的浪費、嚴酷的剝削和純屬人為導致的貧窮。

德布斯於1926年逝世,托馬斯成為社會黨繼任領袖。他當時42歲,身高6英尺2英寸,185磅,長著一對帶笑的藍眼睛。他是個溫柔的衛道士,一個好脾氣的清教徒。很奇怪,他的健康狀況總是受人類生存條件的影響。如果世界和平與繁榮,他也活力四射;如果世界水深火熱,他的健康狀況就每況愈下,但疾病從來都不能阻止他工作。

1932年,他知道他無法當選總統,便告誡年輕的跟隨者們做好失敗的準備,「為你的希望而投票,而不是出於你的恐懼」。他還告訴他們:「不要為你不希望或不想得到的東西投票。」

他競選總統提出的綱領有:公共工程、失業保險、最低工資法案、低價住房、貧民窟清除法案、5天工作制、廢除童工法案、老年人健康保險、反共產主義、公民自由、黑人的公民權利和養老金。那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些建議很激進。

該綱領得到728860名選民投票贊成,也包括那位來自紐約在大選中獲勝的人(指羅福斯)。

托馬斯的得票在1936年下降到187342票,他知道原因是什麼:「……社會黨也很高興,因為他們看到民主黨人通過了一些他們很早以前就提過的政策,例如關稅和貿易壁壘、勞動立法、社會立法、社會保障以及……農業政策,如徒置局。」

無論哪裡有糾察線,他都參加,還到處發表政治演說,不管那裡有多危險。1935年3月,他在密西西比州伯德桑縣為黑人佃農爭取權益發表演講,一群喝醉酒的白人暴徒把他從講台拖下來,狠狠揍了他一頓,把他丟到縣界之外。其中一個罵他:「我們不需要任何該死的北方雜種來告訴我們該怎麼對待黑鬼。」

三年後,他到澤西市發表演講,反對該市市長弗蘭克·海格(此人說過「我就是法律」)。海格禁止公民集會,並警告托馬斯不要參与其中,但托馬斯還是來了。海格讓警察狠狠揍他,把他趕過哈得孫河,並下令禁止他再進澤西城。一小時后,他又回來了。警察又把他打了一頓丟了出去,他躺在曼哈頓人行道上鮮血直流。這次他到聯邦法院告狀,法官對市長和他的中隊發出禁令,托馬斯雖然纏著繃帶依舊剛正不阿,他在澤西市日報廣場面對廣大聽眾譴責「海格主義」。

蘇聯恨他。他在蘇聯「大清洗」期間訪問莫斯科后竟宣稱:

相信個人尊嚴的人看來,只有一個標準能判斷社會的好壞,這就是它在何種程度上接近人皆自由的理想。除非你相信某種無政府狀態是可行的,或找到證據證明確實存在一種高人一等、為大眾擁戴的統治階級,那麼人們也自然會服從。否則,除了民主制度,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建立理想社會。除了民主制度,還有一條道路就是暴政。

列夫·托洛茨基呵斥道:「諾曼·托馬斯自稱社會主義者,那是誤解。」但托馬斯很堅決:必須要保持美國原有制度。他相信新政一定會讓鋼鐵行業國有化,但他也相信,羅斯福的當選是「對美國的救贖……對福利國家的救贖,近乎一場革命」。

在「二戰」中,他反對拘留日裔美國人,也反對羅斯福提出的無條件投降的要求。他認為,如果納粹黨勝利,無異於被打入「地獄最底層」,但他認為講清楚什麼是民主和平條件將更加合理。

1945年,他幾乎是孤軍奮戰地譴責美國使用原子彈:「我們將為此付出代價,我們會遭到百萬人怨恨,並且那種怨恨會越來越深,直至超出我們的想象。」

1948年,他最後一次參与競選總統,只因為他看到亨利·華萊士是如何被共產黨操縱的。大選第二天,一個著名的紐約民主黨人說:「不該落選的人落選了。」朋友問他:「你指的是杜威嗎?」他說:「不,是托馬斯。」

在以後的歲月里,他不再作為一名候選人發表演講,而是作為和曾經一樣的傳道者四處演說。1960年,他意識到必須裁軍並將發生生態危機。他堅信,美國向別國提供軍事援助最後將帶來災難,他也相信馬歇爾計劃是英明的。

一路走來,他寫了20本書。他精力旺盛得令人難以置信。在他80歲時,因關節炎而一瘸一拐,可是儘管疾病纏身,身體也已變形,他依然乘汽車或火車全國到處走(為了省錢,他都睡上鋪),發表演講反對越南戰爭。那些曾發誓誰也不信的大學生卻願意擠在大廳里,聽他譴責戰爭的罪惡。但他從來不鼓勵他們用暴力解決問題:

好生活的秘訣就是要有正確的信仰,並且用正確的價值標準來衡量這些信仰。異議和異議者讓我們重新評估這些價值並堅持真理至上。起義本身並不是一種美德。如果它是的話,我們一些英雄的水平就極低了。

曾經有記者問他什麼是他多年的成就。以下是他的部分回答:

我想能活到我這麼大的歲數,至今仍堅持信念或嘗試著堅持信念,就是一種成就了……能夠帶著某種明確的滿足入眠……因為想到自己在一些事情上付出過,比如在公民自由種族關係以及一些其他領域。我認為,在美國公眾無動於衷甚至懷有敵意之前,保持社會主義的想法,也可算是一種成就吧。

1968年12月,他在睡夢中辭世,總統約翰遜、副總統漢弗萊、州長納爾遜·洛克菲勒、美國駐聯合國大使阿瑟·戈德堡、紐約市長約翰·林賽都表示哀悼,並高度讚揚了他的貢獻。他一直堅持信仰,這一點每個人都認同。

但他們忘了提及諾曼·托馬斯回答記者提問時的最後一句話:「以上這些就是我的成就了。如果要說的話,其實並不多。」

其實並不多,只留下了一道不朽的光輝。

下午5點,紐約和新英格蘭地區還是上午11點,廣播電台技術工作人員仍在抱怨海上糟糕的天氣,商船上的水手嘀咕昨天黃昏時古銅色的天空很奇怪。但是無人擔憂。那天晨報上的天氣預報一欄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寫著「今日有雨,降溫」。
因此,20世紀30年代以飢餓的呼喊開始,卻以慵懶的哈欠結尾。這次沒有馬恩河戰役,甚至連略顯大規模的邊境衝突也沒有。美國歷史上的這個時期,國際問題將要壓倒國內問題,可是作為時代標誌的不過是一些小事。因為《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格蘭維爾·希克斯退出了共產黨,但幾乎沒人注意到這點。泰隆·鮑華和他的妻子安娜貝拉從里斯本飛回美國。羅德學者們被召回(拜倫·懷特進入耶魯大學法學院學習),後來他們都覺得自己相當愚蠢,他們逃脫的只不過是一場無聲的對抗而已。戰爭爆發的前幾天,雜貨商賣糖按100磅賣,罐頭按箱賣,麵粉按50磅賣。那些拚命囤貨的人也覺得自己很蠢,因為其實糧食並不缺。
但也許不該把他們當成是無辜的替罪羊。毫不客氣地說,美國氣象局管理太鬆散。一些新技術別人已經掌握了,他們還不知道。通過研究風速和氣壓表讀數預測一場大風暴是否會來臨,這是所有合格的航海人員都應該會的事,卻讓經驗豐富的氣象預報員感到困惑。當他們急需數據時,竟也沒有試圖打電話互通信息,任由暴風將電線杆捲走,這確實令人感到驚訝。最諷刺的是,《紐約時報》還於9月21日發表社論表揚了氣象局。單調乏味的天氣預報被印在《紐約日報》第27版左下角。當時,美國歷史上危害最大的颶風,也是自1815年9月23日以來第一次襲擊長島和新英格蘭地區的颶風,正不斷逼近,氣象局竟沒有發出任何預警。
希特勒成為獨裁者1933年3月羅斯福就任總統
德國重整軍備1935年3月新政第二個百天
義大利侵略衣索比亞1935年10月休伊·朗被刺身亡
德國重新佔據萊茵區1936年3月最高法院與新政之間的爭鬥達到巔峰
羅馬-柏林軸心國成立1936年10月羅斯福連任總統
中日戰爭爆發1937年7月勞資衝突
德國吞併奧地利1938年3月經濟衰退
九-九-藏-書
人們也開始慢慢醒悟。一項《財富》雜誌的民意測驗顯示,只有11.6%的美國人認為慕尼黑協定合理,而76.2%的人認為美國將加入歐洲的全面戰爭。美國各個地區的意向皆如此。編輯評論說:「這是一條大新聞,一年半前,只有約22%的人認為我們將在未來兩三年內捲入對外戰爭。現在認為我們必然會捲入對外戰爭的人數量是之前的三倍……曾經我們還感慨『感謝上帝賜予美國大西洋和太平洋』,如今我們對安全聯盟的幻想已經破滅。」
播音員:女士們,先生們,我要發布一個消息。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我們通過科學研究得出一個肯定的結論,那就是,正如我們親眼所見的,今晚登陸新澤西州農田的奇怪生物就是火星侵略軍的排頭兵。
播音員(伴隨著抽泣和乾嘔):天哪,這東西像灰蛇一樣扭動著從陰影里爬出來了。現在又來一條,又來一條!它們看起來就像觸鬚。啊,我可以看到那玩意兒全身了。跟黑熊一樣大,還像濕牛皮一樣閃閃發光。但那張臉……真是無法形容。我再也不敢看下去了。那眼睛黑溜溜的,就像蛇一樣發著微光。嘴是V形的,看不見邊緣,似乎還在翕動,口水從嘴裏往下滴……
皮爾森:是的,什麼事,菲利普斯先生?
肯尼思·克勞福德在《國家》雜誌中委婉地質疑:「羅斯福政府果真保持中立嗎?當然不是。美國難道真的可以在下一場世界大戰中置身事外嗎?幾乎不可能。」但是白宮卻不這樣說。羅斯福在9月3日的爐邊談話中宣布:「美國會保持中立,但我也不能強迫每一個美國人都在思想上保持中立。」在總統的首次戰時新聞發布會上,《紐約太陽報》記者菲爾普斯·亞當斯問道:「我們真能置身事外嗎?」羅斯福稍微停頓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回答:「我不僅由衷地希望如此,也相信我們可以辦到,政府也會為此努力。」羅斯福加強了拉丁美洲的防禦,他建議美洲會議警告軍艦,不要在加拿大以南進行海軍行動,在隨後巴拿馬的聲明中正式發出。在第二次新聞發布會上,有記者問他,美國領海向歐洲延伸的部分有多遠。他含糊其辭道:「美國利益要它有多遠,它就有多遠。」記者質疑:「能延伸到萊茵河嗎?總統先生。」總統大笑了起來,解釋道:「我僅指海洋。」
與此同時,颶風已經來到康涅狄格州和馬薩諸塞州。那個下午,周圍一片灰暗,風暴似乎打算遮蓋其猙獰的面目。衛斯理大學那座上百年石頭教堂的尖塔也被吹倒。新倫敦正發生火災。在哈特福德和斯普林菲爾德,人們往水裡壘沙袋,防止已經暴發洪水的康涅狄格河再度泛濫。難民還在等待救援——現在沒人有時間救他們,其中一人就是演員凱瑟琳·赫本,她已經從她父母的夏季別墅涉水到了安全地帶,一個小時后,那棟別墅就被海浪沖走了。
那時,美國報紙還想和廣播電台一爭高下,每當有大事發生就發幾期特刊。特刊很快就能印好,然後就分給報童們上街販賣,他們大聲喊著「號外!號外!重大新聞」,一時間大街小巷都有人高喊。德國、義大利、捷克斯洛伐克、法國和英格蘭開始動員了,大批軍隊正在向那裡開進,艦隊也出動了,飛機被派去掩護陣地。污跡斑斑的報紙上印著張伯倫的照片,他總是帶著一把雨傘,在高德斯堡、貝希特斯加登和倫敦之間來回奔走。英國孩童戴著小型防毒面具,被送到了鄉下;法國人正在公園挖戰壕。歐洲隨時可能陷入一片火海。
查爾斯·A·林白是影響力僅次於總統的公眾人物,聽他講話的廣播電台聽眾人數是最多的。「有人說我們的邊境線在歐洲,我們絕不能被這樣的宣傳誤導。」他說,「我們東有大西洋,西有太平洋作為天然屏障,還有什麼可擔憂的?海洋是一個難以克服的屏障,甚至現代化飛機也難以逾越。」他越來越強硬了。參議員阿瑟·H·范登堡發誓,任何情況下都不讓美國人參戰。那年夏天,厄爾·白勞德在美國弗吉尼亞大學夏季政治研究所演講時,有人問他,斯大林是否會與希特勒結盟。白勞德後來回憶道:「我回答說,他們要結盟比我當上美國商會主席還難。」弗里茲·庫恩因偽造和盜竊罪被判刑,他領導的德裔美國人同盟便叫囂說,他是羅斯福統治下的首個政治犯。8月20日,希特勒首次下令讓波蘭割讓但澤(波蘭稱格但斯克),第二天柏林又和莫斯科共同公布了《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波蘭人真是走投無路了。然而,美國軍事分析家還一直在強調波蘭的道路修得不好且「路上全是泥」,似乎「二戰」可能會因為天氣不好而取消似的。
他得到了批准,國會通過了《文森海軍法》。與此同時,羅斯福將霍普金斯派往太平洋沿岸視察,他想了解民航客機製造商需要多少時間能轉為生產軍用戰機。霍普金斯後來記錄:總統預感到戰爭正在逼近美國,「並且他堅信空中力量是克敵制勝的關鍵」。在1938年發表的聲明中,羅斯福總統提出的8000架戰機的計劃幾乎令包括陸、海軍高級將領在內的所有人吃驚。陸軍航空隊的阿諾德將軍是唯一的例外,在對總司令做的報告中,阿諾德提到納粹德國擁有8000架轟炸機與戰鬥機,而美國只有1650名飛行員、寥寥幾百架老式飛機,以及13架還沒到貨的B-17轟炸機。阿諾德將軍特彆強調了現代武器的交付周期非常長,這13架戰機要等到1938年年底才能收到。羅斯福總統當即決定開闢綠色通道,讓阿諾德擴建空軍。「二戰」結束后,阿諾德將軍稱,沒有總統的支持,就無法於1944年在諾曼底一舉擊潰德國空軍,盟軍也不能如期在6月6日登陸。
喬治·阿利斯則彬彬有禮、沉著冷靜,因為他一再出演歷史人物,一名學校負責人竟然擔憂地說,整整一代小學生長大后可能都以為但凡過去的偉人都長得像喬治·阿利斯。在片中,他表現得比格萊斯頓更詭計多端,比達達尼昂和三個火槍手更足智多謀,比所有羅斯柴爾德兄弟更花錢無度。阿利斯能給觀眾帶來快樂,但法國大革命卻讓他們流下太多眼淚。在《絕代艷后》里,瑙瑪·希拉勇敢地坐上囚車奔赴刑台;在《雙城記》中,羅納德·考爾曼坐在瑙瑪·希拉身後奔赴刑場,更是伸頭就刑,在他人頭落地前,知曉內情的人們了解,這是他一生中最樂意做的事,這裡是他最好的安息之所。
廣播宣布
不過,還是有幾個跟隨他的人。芒德萊恩樞機主教就是其中之一,還有紐約的猶太教拉比史蒂芬·魏斯,以及曾任胡佛國務卿的亨利·L·史汀生。在這個「檢疫」提議被否決后,史汀生寫道:「羅斯福先生似乎認識到,美國尚無法接受強大的政治良藥。」當然,總統小心多了。儘管國際聯盟譴責日本的侵略行為,美國國務院還是平心靜氣地在一次會議中與日本外交官討論遠東形勢,而這種行為很難被看作「檢疫」。伊克斯認為總統「多少已經有放棄這個『檢疫』方案的想法了」。
播音員暫時情緒失控,停頓了片刻。樂隊演奏了幾小節《月光曲》。另一個播音員用冷靜而又專業的聲音接著說:「我們現在轉到新澤西州郭佛米爾鎮的維爾彌斯農場。」然後又進了幾小節德彪西的樂曲,那位播音員繼續冷靜地說:「現在我們再來聽聽菲利普斯從郭佛米爾鎮發回的報道。」菲利普斯說,當地派出警察檢查該物體,但火星人卻朝他們噴射火焰。此時響起一片慘叫聲和非地球生物發出的尖叫聲。一個穀倉起火爆炸了,然後麥克風也失靈了。剛才那位播音員小聲說:「女士們,先生們,由於情況失控,郭佛米爾鎮直播暫時中斷,顯然那裡的送話機發生了故障。只要一修好,我們就馬上回來。」現在形勢更加嚴峻了,新澤西州的警察已被燃成灰燼。「本州駐特倫頓區民兵司令蒙哥馬利·史密斯陸軍准將」代表新澤西州州長發表了一份公開聲明,說默塞爾和米德爾塞克斯兩縣,西至普林斯頓,東至詹姆斯堡(都是真實的地名)全部戒嚴。新飛船還在著陸,剛剛奇迹般逃離魔掌的皮爾森說,外星人入侵者配備一種武器,「怎麼說好呢,我想是……熱射線武器」。
那天,羅斯福大盡地主之誼。他親自駕駛定製的福特汽車載著這些尊貴的客人各處參觀,這輛車可以手動剎車。他還給客人提供熱狗,並應英王要求,倒上魯伯特啤酒。在華盛頓,60萬人夾道歡迎,約翰·南斯·迦納咯咯笑道:「英國人來啦!」凱特·史密斯應英國王室的請求唱起了《月亮爬上山頂》。整個過程都很低調,但政治意義重大。三個月前,希特勒佔領了捷克斯洛伐克的殘存國土。現在戰爭迫在眉睫,而美國總統要讓全世界都知道,美國並非只有發點兒消息給威廉大街(德國外交部所在地)這麼點兒能耐。美國是一個沉睡的巨人,他說,現在她正要醒來,侵略者們要當心了。德國元首承襲其一貫的魅力稱美國總統是「詭辯的猶太人」,並補充說,「他妻子和黑人完全相像的樣貌」表明她是個「雜種」。
就在這幾個月里,戴斯委員會發現新政是共產主義性質的,但與此同時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庫格林神父在布朗克斯的一次集會中向納粹敬禮並高呼「如果我們消滅所有在美國的猶太人,他們就會覺得德國的手段都不算什麼了」。戴斯委員會對庫格林神父的「十字軍」、公民保衛聯盟、基督教陣線、美國愛國者、公司以及德美同盟等這些組織的行為視而不見。右翼組織恐嚇國會,有時會得逞。眾議院否決了羅斯福請求撥款鞏固關島防護的提議,原因是東京很可能把此事說成是挑釁性行為。最後投票結果是205:168,眾議員兼廣告商布魯斯·巴頓興高采烈地呼喊「關島,關島,不要算了」。這下好了,關島丟了。珍珠港事件后一星期,日本將其佔領。1944年8月收復關島時,將近8000名海軍陸戰隊員傷亡。
皮爾森:我不知道它是什麼。就金屬外殼來看,絕對來自外星球……反正不是地球上的。因為在墜落過程中,與地球的大氣層摩擦,隕石會磨出些洞。但這東西很光滑,如你所見,是圓柱形的。
恐怖主義浪潮席捲全國
第一廣播室內,威爾斯正開開心心地跟觀眾道別:「再見了大家,請記住今晚你得到的這個慘痛的教訓,明天或後天可能會用到……如果你的門鈴響起,門外卻沒人,那也並不是火星人!是萬聖節到了。」隨即,「廣播中」的紅燈熄滅了,水星劇團也停止了廣播。這時,廣播室的門鈴響起,有人站在門外——他不是火星人,而是紐約警察,決心給奧遜·威爾斯一個教訓,叫他終生難忘。開門前,威爾斯和豪斯曼就在控制間接了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火冒三丈。據豪斯曼後來追憶,這通電話是「中西部某個大城市的市長打來的」。「他大喊大叫地要找威爾斯,氣得幾乎話都說不出來,該市的人們都跑到街上逃難,婦女和兒童蜷作一團躲在教堂里,街上各種打架鬥毆,還有人趁火打劫。若真如他所知,整個事情只是一個糟糕的玩笑,他要親自趕到紐約,朝始作俑者的鼻子揮一拳!」
「火星人攻擊地球!」
9月26日,羅斯福曾經親自發電報給希特勒,要求他停發最後通牒,提議「目前爭議直接涉及的國家」召開會議,而不是兵戎相見。他建議會議立即在一個「歐洲中立國」境內召開,但希特勒根本不聽——另外一些會議正在籌備中。當日,奧遜·威爾斯有了新靈感:為什麼不把H·G·威爾斯的《世界之戰》改編為戲劇呢?他的經紀人認為這個想法很愚蠢,劇作家霍華德·科赫也認為行不通,但這位年輕的製片人執意如此。他是個個性很強的人,最後他說服了其他人,於是科赫就著手把威爾斯的小說改編為威爾斯的劇本。10月25日星期二,離開播還有5天,科赫打電話給水星劇團總編輯約翰·豪斯曼。他垂頭喪氣地說,科學奇幻小說無法改編成廣播劇。水星劇團秘書也同意他的說法。「你辦不到!」她大喊道,「那些老掉牙的火星人故事都是胡扯!這是要讓我們自己出洋相!肯定會出洋相!」豪斯曼想把劇本換成《羅娜·杜恩》,但奧遜根本就沒留討論的餘地,所以改編劇本變成了集體創作。星期四就要播出了,但人人都認為將沉悶無比。
他慌裡慌張地說,火星人已經殲滅了新澤西州的國民警衛隊。整個新澤西州和賓夕法尼亞州東部都已戒嚴。總統也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內政部長(聽起來就像羅斯福的聲音,甚至還模仿他的措辭)請求各部門恪盡職守,並祈禱上帝保佑。美國空軍被一舉殲滅。一個話務員斷斷續續地說:
接線員:這裡是新澤西州紐瓦克……這是新澤西州,紐瓦克!警告!有毒的黑色濃煙從澤西沼澤蔓延開來,到達南街。防毒面具根本沒用。請儘快朝空曠地帶疏散……汽車使用7號、23號、24號公路……避免行駛到交通擁堵的路段。雷蒙德大道現在黑煙瀰漫……
還有一件事讓羅斯福操心——國防。5年來,美國海軍這時才第一次在大西洋演習,還是以參觀紐約世界博覽會為借口,那是美國海軍可以想到的唯一理由了。1939年,最為難忘的海軍事件莫過於「角鯊」號潛艇竟在離朴次茅斯港240英尺的水域中莫名其妙地沉沒了。眾議院已經批准499857936美元作為陸軍軍費,其中5000萬美元划給陸軍航空隊,計劃將原有的5500架飛機增購至6000架,博拉用鼻子哼了一聲說:「虛張聲勢,神經過敏。」這一次被他說對了。和英國噴火戰鬥機、法國紐波特戰鬥機及德國me-109戰鬥機相比,美國的飛機根本就不是對手。即使是美軍基地新採用的新型P-40戰鬥機也只能配備一些在螺旋槳轉動時能同步開火的機關槍——這是1918年的設計了,而且這些飛機還在試驗階段。
的確只寫了這樣一句話。
整個事情發生得如此迅猛。前一秒氣壓表汞柱下降到27.95英寸,后一秒就狂風大作。一位在南海岸的人見證了這一過程,他描述道:「高空濃霧滾滾,從海洋那邊快速涌動而來」。又補充說:「當濃霧越來越近,我們發現它不是霧,而是水。」狂風怒吼,打得門框噼啪作響,下午兩點半,海水形成高高的水牆,不斷拍打巴比倫和帕喬格之間的海灘。首陣風暴浪的力量就如此強大,連阿拉斯加州錫特卡的地震儀都有了標識。以每小時100英里向北翻騰的海浪打上佛蒙特州蒙彼利埃的窗口,白茫茫一片。由於40英尺高的兇猛海浪陣陣襲來,一些長島居民跳上車,飛奔往內陸避難。沒有人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速度不及風暴而最終喪生,據生還者後來回憶,當時他們不得不一路保持每小時50多英里的速度。離庫格一英里遠的地方原本是一片修剪整齊的草坪,現在草坪上翻滾著兩英尺高的巨浪,附近的一處村舍被風浪沖走了,屋頂還躺著10個人。
5月,總統再次展現了他知人善任的能力,任命美國陸軍准將喬治·C·馬歇爾為總參謀長(他宣誓就職當日,德國入侵波蘭)。馬歇爾手下有22.7萬名士兵,但只有7.5萬人配備了武器:加蘭德步槍、斯普林菲爾德步槍、20年前製造的機關槍、1918年停戰後由歐洲運來的法國75毫米口徑炮等。8月,段瀾中將把他的第一集團軍集結起來演習。他板著臉報告兵力不足,手下缺少24600人、3063挺機槍、348門榴彈炮和180門野戰炮。相比歐洲方面,《時代周刊》評論「美國軍隊看上去就像幾個小男孩帶著玩具槍」,迪安·艾奇遜援引老段子評論美國軍事準備不足九-九-藏-書:「上帝關照小孩、酒鬼和美國。」J·P·摩根坐船到蘇格蘭射獵松雞,他說:「如果他們發動戰爭,我可就不能打鳥了。」美國人的目光短淺可見一斑。
赫爾氣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迦納清點了贊成廢除禁運令的人數后,對總統說:「嗯,長官,我們還是面對現實吧。你票數不夠,就這麼簡單。」
柯林斯:……現在他們舉起了他們的金屬手。完蛋了。煙冒了出來……黑煙滾滾,籠罩了整座城市。街上的人可以看到。他們正向東河跑去……數千人倒下了,像一群老鼠。現在黑煙的蔓延速度更快了。已經到達紐約時代廣場。人們想跑開,但根本沒有用。他們像蒼蠅一樣成片死去了。現在黑煙飄過了第六大道……第五大道……還有100碼……還有50英尺……
「剛接到托尼·比德爾從華沙打來的電話,總統先生。德軍的幾個師已經攻入波蘭境內,戰況激烈。托尼說,有報道稱,德軍的轟炸機在城市上空盤旋。然後電話信號就中斷了……」
1937年12月12日,就像4年後那個晴朗的星期日一樣,是美國海軍船舶的休息日,「帕奈」號軍艦上的官兵也在享受周末。這艘重達450噸的淺水軍艦設計的初衷,僅僅是為了保護美國航運和美國公民免受長江沿線游擊隊的侵擾。但前兩天,艦上的船員們都在通宵達旦地工作。南京即將被日軍攻陷,蔣介石的外交官建議美國人離開南京。星期六整整一天,巡邏艦搭載美國駐華使館人員、外國記者、攝影師和美國商人離開南京。「帕奈」號滿載著人,在日軍大炮近距離攻擊下,起錨開航。日軍炮火的侵襲不斷,「帕奈」號往上遊方向航行27英里后就在附近一片安靜的水域停靠下來,旁邊還有三艘標準石油公司的油輪。隨後,美國的孤立派指責「帕奈」號為中國油輪「護航」,罪有應得。這種說法簡直荒謬可笑,根據條約規定,長江是一條國際水道,插哪個貿易國國旗的船隻都有,所以談不上為任何國家護航。
其實這隻是假象,富蘭克林·德蘭諾·羅斯福的領導工作是複雜的,說話也會前後不一致。他不是溫斯頓·丘吉爾,在黑暗中孤獨地吶喊。他必須留在戰場上戰鬥,在那裡展現他的才華。他很少讓自己與群眾意見的距離拉大。但是他也從未否定那次「檢疫」獻詞。相反,他在默默地實施這一方案。12月21日,他說美國是不可能與20世紀的世界隔絕的,雖然他不會不惜一切代價換來和平,在安大略省金斯頓市,他保證,如果加拿大受到攻擊,美國不會「袖手旁觀」。
唯一倖存的播音員雷·柯林斯站在紐約的屋頂上,在廣播電台中間休息之前發來這段廣播。只聽警鐘正在敲響,警告紐約市民趕快撤離城市,火星人要來了。「哈欽森河快速路還能通車。但別走通往長島的大橋……那裡堵死了。」此時背景傳來唱詩聲。你同時可以聽到柯林斯的聲音,他哽咽著讀出公告:「火星人的圓柱飛船已經降落在全國各地。一艘在布法羅市郊外,一艘在芝加哥,還有一艘在聖路易斯……」
總之,捷克斯洛伐克危機把美國從長眠中喚醒,抓耳撓腮,惴惴不安。轟炸、入侵和戰爭突然間就要發生了,所有這一切直到上一個夏天,美國人連想都不會想。廣播電台把國家變成了一個大劇院,擠滿了心神不寧的觀眾,慕尼黑協定簽訂4個星期後,一位年僅23歲機智的製片人大喊一聲:「開始!」
J·埃德加·胡佛也捲入了一場戰爭,與他交手的不是別人,正是檢察官托馬斯·E·杜威。杜威認為聯邦調查局的竊聽器會侵犯隱私,一位曼哈頓的高級警官也指責胡佛「愛出風頭」,是「警車裡的戴維·貝拉斯科」。聯邦調查局局長怒氣沖沖地反擊:「共產黨人昨日在紐約召開的一次會議上,竟指示他們兩名最好的寫手把我描繪成百老匯明星。」在美國退伍軍人協會全國代表大會上,他說:「有些知識分子為所欲為、生活奢靡,這可不是美國的傳統。應該有人出於義憤把那些墮落分子揭露出來,公之於眾!」雖然那時杜威已經宣布競選總統,但胡佛這番話可能也並不是存心針對他。
然後終於到了休息時間,一個固定播音員告訴聽眾,他們正在收聽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奧遜·威爾斯和他的水星劇團節目。接下來會播放節目的下半部分,雖然下半部分講稿措辭嚴謹,但已經沒用了。休息前,成千上萬的美國人已經尖叫著衝上街頭,各州州長極力讓他們的人民相信,並未宣布戒嚴。教堂前擠滿了哭哭啼啼的人,請求主在火星人到來前赦免他們的罪行。普林斯頓大學調查發現,總共約有170萬人相信它是真正的新聞廣播,約120萬人憂心忡忡想為此做點什麼。該研究指出,「有幾個小時真可怕,從緬因州到加利福尼亞州,都有人以為那手持熱射線武器的猙獰怪物已經把所有奮起反抗的美國部隊消滅了。他們在劫難逃,世界末日馬上就要到了」。
他們掛了電話,門突然被撞開,廣播室突然擠滿了穿深藍色制服的警察,豪斯曼所說的「噩夢」開始了——警方隱晦地表示他們的廣播劇引起了無數起自殺、車禍和「發生在新澤西某娛樂場所的嚴重踩踏事件」。此刻,可能警方沒找到他們違反了什麼法律,因此兩人被釋放了,但更悲慘的命運等著他們——面對記者。豪斯曼記得,自從廣播電台開始報道捷克斯洛伐克危機后,報紙被搶了風頭,一直懷恨在心。但記者反駁說,之所以報道此事,是因為這則廣播劇就是一個大新聞,的確如此。第二天早上,報紙頭條都很聳人聽聞:
話沒說錯,但也不是全然如此。廣播電台會讓恐懼醞釀出更大的恐懼。每個人都一直希望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所以人人都寄希望于慕尼黑協定。時勢造英雄,張伯倫是英國人心中的英雄,也是美國人心中的英雄。直到一段時間后,人們才意識到他只是一個懦弱老頭,靠出賣堅決果敢又身陷囹圄的盟友換取希特勒不值一文的承諾。丘吉爾明白這一點,他說:「英國和法國必須在戰爭和恥辱之間做出選擇。他們選擇了恥辱,卻還是要面對戰爭。」羅斯福心裏也清楚這一點,他在給美國駐葡萄牙大使的信中寫道:「來自歐洲獨裁者的威脅離美國越來越近了。」關於這點,默羅和夏伊勒都心知肚明。他們在巴黎見面后一致認為明年秋收後會有一場戰爭。H·V·卡爾滕博恩也明白,甚至在張伯倫訪問貝希特斯加登前,他就說:「我感覺這隻不過是暫時休戰。我嚴重懷疑這次訪問是否真的能帶來和平。」
新聞人撒謊騙人並非新鮮事,已有一段歷史了,頗具傳奇式流浪冒險的趣味,而不是完全不光彩。埃德加·愛倫·坡因《漢斯·普法爾歷險記》成名,H·L·門肯因為編造如何發明浴缸的故事讓全國開懷大笑,這個故事竟然還被收錄進了一些百科全書。最成功的案例是理查德·亞當斯·洛克的1935年「月亮騙局」,他告訴《紐約太陽報》的讀者們「約翰·赫歇爾從男爵」運用「一個新原理設計的巨大望遠鏡」看到月球上生活著蝙蝠人,讀者們不禁睜大了雙眼。坡、門肯和洛克很快就被媒體原諒了,因為就像馬歇爾·麥克盧漢所說:「冷媒介」不可能煽動起暴亂。但是大眾傳媒是「熱」媒介,廣播也從未像1938年萬聖節前夜這樣「熱」過。
當多蘿西·湯普森寫到「這個廣播節目根本不可信」時,沒聽過節目的人不免嘲笑那些瘋狂逃難的人愚昧無知。然而,現實並非如此簡單。不管湯普森小姐怎麼說,《世界之戰》的技術水平的確高超,即使今天聽來也會令人不寒而慄。如果說恐懼心理與教育水平低、經濟條件差有關,那麼最易大驚小怪的該是那些小學都沒讀完並靠救濟過活至少已達三年的人,若是有錢人也受到矇騙就說不過去了。普林斯頓大學發現,該節目的聽眾中,28%的大學畢業生及35%的高收入群體竟然也相信他們聽到的是真實的新聞。在南方的一所大學校園裡,聯誼會的女生抱成一團,哭哭啼啼,還挨個給父母打電話訣別;常青藤盟校中的一名大四學生從瓦薩女子學院訪友后開車回校,當他打開汽車收音機聽到裏面說「普林斯頓淪陷了,黑煙遍布新澤西州,還引發了火災」時,竟然也信以為真了。
7月的最後一星期,總統邀請國會政要到二樓橢圓形辦公室。羅福斯請國務卿赫爾坐在他身旁,親自展示了各種證據說明希特勒的野心,並預計盟軍勝負難料。他還要求修訂《中立法》。希特勒曾向羅斯福親口承認,美國有一種力量讓他印象深刻,那就是「疆域遼闊、富饒無比」。為什麼不以此威逼他?根據目前的《中立法》,美國禁止向任何一方出售武器。修訂《中立法》能威懾納粹獨裁者,維護和平。總統對他的客人說:「我連最後一發子彈都打出去了。現在得再裝點兒子彈在彈夾里。」
紐約和波士頓的氣象人員都聽信華盛頓的話。每個氣象學家都知道海面上很不平靜,但熱帶氣旋已經有123年未轉向內陸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情居然會再發生。熱帶氣旋穿過南卡羅來納州、北卡羅來納州、弗吉尼亞州、特拉華州和新澤西州,那些安居內陸的氣象預報員看到晴雨表隨風眼的移動陡降又上升。他們嘆了口氣:「風過去了。」然而,測量儀器發出警告,風暴遠遠沒有結束。自八點半起,颶風等壓線(氣壓相等的連線)已經拉長成諸多橢圓形,全部指向北方。但預報員一直在說「大風方向不定」,好像今天是放飛大風箏的好日子一樣。他們的愚昧無知與殘酷的巧合重疊:當時恰好月亮離地球最近,太陽和月亮同時吸引潮水比平時高了一英尺,正在浪頭最高時,風暴襲來了。
事實上,「帕奈」號指揮官J·J·休斯少校選擇在那裡泊船自有原因。12天前,駐日美國大使就把美國軍艦的位置及其可能執行的任務告知了日本政府,休斯也早早給軍艦插上了星條旗。攻打南京的日軍軍官也知道休斯的確切位置——但後來卻證明,這反而造成了他和軍艦以及標準石油公司油輪的不幸。下午1點半,兩架三菱戰鬥機俯衝轟炸並掃射軍艦和油輪,直至它們全部沉沒。後來,運輸倖存者的救生艇也遭到日軍的機槍掃射。其中,兩名美國水兵和一名平民遇難,11名船員受重傷。美國大使約瑟夫·C·格魯回憶起「緬因」號戰列艦於1898年被炸沉的遭遇,以為美國將對日宣戰。
羅斯福的確在考慮這個問題。美軍唯一可能與大批德軍正面交鋒的地方是公海。英國客輪「雅典娜」號被一艘德國U型潛艇擊沉。在英格蘭,憤怒的美國倖存者與傑克·肯尼迪(駐英大使肯尼迪22歲的兒子)座談。這個年輕人說,「我們仍然堅持中立,《中立法》依然有效」,使大多數人很不滿意。羅斯福也不滿意。現在戰爭已經開始,他的政策也隨之變化。在他看來,中立不過是指美國兵不向德國兵開槍,因此並不妨礙利用制海權幫助盟軍。羅斯福對「交戰潛艇」關閉了美國水域(潛艇當然是指納粹派來的),並呼籲國會召開特別會議,說明如果他國「現購自運」,就允許它們購買美國軍火。羅斯福夫人在她的專欄中曾得出這樣的結論:「不管我們多麼不願意這樣做,都有必要使用世界的力量保護文明,直到這個世界的精神力量足夠強大,使接受裁軍最後成為可能。」那才是她丈夫心中真正的「中立」。
美國距此地最近的氣象站位於佛羅里達州傑克遜維爾。這個氣象站在預報颶風方面最有經驗。但是海洋在長島、百慕大群島和喬治亞州之間形成一個三角形,發生在該區域的風暴總是讓美國氣象學家畏懼。那裡的氣候最不穩定,所以他們也無法預測會發生什麼。他們持續搜索是否有遇難船隻發出信號,卻無任何動靜。若真有商船在那邊,那麼它們不是缺乏公德心,就是已經葬身魚腹了。儘管情況不明,傑克遜維爾氣象站仍然做出了正確的決定。9月18日星期日和19日星期一,持續兩天向外界發出警報。佛羅里達州居民對這樣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人們馬上買好蠟燭,堵好窗口。許多從新英格蘭地區外出的人因為擔心會遭遇這場風暴,便乘坐火車回家了。那時,火車跑起來絕對比熱帶風暴快,但他們最終還是沒能逃脫颶風這一劫。
那時最暢銷的唱片是希爾德加德的《深紫》。弗蘭克·辛納屈仍然為一份每星期25美元的工作疲於奔命,但有天晚上在一家酒店裡,哈里·詹姆斯的妻子調大收音機的音量對他說:「親愛的,聽聽這個男孩唱歌。」哈里被他的美妙歌聲深深感動了,後來他驅車前往新澤西州恩格爾伍德市,在一家叫「鄉村小屋」的路邊店找到了他,並與他簽約合作出唱片。他們的首張唱片《孤注一擲》雖然只賣出8000張,但辛納屈現在至少每頓都能吃上飯了。《獨行俠》在140個廣播電台每星期播放三次,聽眾達到2000萬人……貝蒂·戴維斯、斯賓塞·屈塞和弗蘭克·卡普拉都榮獲了奧斯卡獎……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導演了一個女人的失蹤……鮑比·布里恩不得不12歲就暫別影壇,因為他變聲了。
廣播掀起戰爭,驚動全國
1939年6月中旬到紐約世界博覽會參觀的外國遊客中有個說話結結巴巴的英國人,名為喬治六世,他承天恩擔任大不列顛和北愛爾蘭以及其屬地的國王、印度帝國的皇帝、英聯邦的元首、基督教的保衛者。陪同他的是王后(閨名為伊麗莎白·安吉拉·瑪格麗特·鮑斯-萊昂),還有一大群禮賓人員、秘書和助手。這很可能是惠倫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了。惠倫系著飄逸的白領帶,滿臉堆笑,親自領著英王逛了一圈,一直恭送到海德公園才離開。
紅十字會報告,這次風暴總共造成700人死亡、1754人受傷、63000人流離失所。羅斯福總統派霍普金斯率領10萬人北上支援災區,這10萬人來自陸軍、海岸警衛隊和公共事業振興署。不久就恢復了供電,但是很多在風暴中造成的損失已經無法挽回。新英格蘭地區為損失的樹木哀傷,僅斯普林菲爾德一個城市就有1600棵樹被連根拔起。有人計算過,颶風颳倒的樹木之多足夠建造20萬所房屋。本季蘋果作物也損失慘重。一些海灘別墅在颶風中受損,海灘也被淹沒,房主只得低價拍賣。因為只有5%的受損物投過保險,許多工廠自股市大崩盤以來就業績不佳,遭遇了颶風的重擊后更是無以為繼,只好歇業。
但這並非像林白、博拉、范登堡或是惠倫的定義,甚至在起初,大多數報紙編輯也不認同。因此,「現購自運」成為戰爭時期第一個引起爭議的話題。它標志著一個新林白的出現。9月15日,林白在一次廣播電台講話中說「這不是聯合起來保護白種人反對外侵的問題」,這是「因為『一戰』的失誤而產生的爭端」。他的妻子安妮剛剛完成了一本新書《未來的浪潮》,她似乎認為納粹最後獲得全球勝利是必然的。但安妮的母親在威廉·艾倫·懷特委員會工作,該委員會支持「現購自運」。時至今日,一個家庭分化了,因政見不同而爭吵不休。哈羅德·伊克斯公開問:「那個殘酷的獨裁者一手為美國人授獎,而同樣用那隻手搶劫和折磨了數以千計的人類同胞,美國人怎能接受這種獎章呢?也許亨利·福特和查爾斯·林白上校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吧。」兩人都曾於1938年接受過希特勒的獎章。
同年,墨索里尼就說「民主是風吹散的沙粒」,有時看起來確實如此。美國國務院受到《中立法》的制約,對日軍的種種行為束手無策,如日軍搶佔中國廣西省,到達中南半島邊界,並在越南涼山與法國官員交好——接下來的30年,軍火通過這裏,輸向越南。孤立派一直是高度敏感的,有時甚至有些偏執。總統的一舉一動都被看成別有用心,當英國國王和王后決定訪問美國時(目的是要對「辛普森事件」做些彌補),眾議員漢密爾頓·菲什危言聳聽道美國會重新淪為英國殖民地,波士頓眾議員喬治·霍爾頓·廷克漢說「美國的外交正在偏離軌道,走向邪惡」九-九-藏-書,參議員博拉建議總統在同英國國王和王后談話間歇,不妨順便問問兩位,1914~1918年向美國借的213.385億美元,何時能還。
絕望的赫爾說:「你來我辦公室讀讀電報吧。」
讓新聞媒體里的保守派感到震驚的是,通過廣播電台報道歐洲的動蕩局勢不僅可行,而且越來越有效。卡爾滕博恩在第9工作室里任職,此時正一邊喝著黑咖啡、吃著三明治,一邊接收莫羅和夏伊勒草草搭夥所結成的信息通道源源不斷從大洋彼岸發回的準確消息。因為歐洲本地的新聞記者受限於新聞檢查,而在美國,言論自由,所以美國人比歐洲人更了解9月的危機。英國廣播公司不允許丘吉爾在廣播電台發表演說,有人甚至懷疑他可能會破壞和平(這樣說有理可證)。一位英國的雜誌編輯建議關注捷克斯洛伐克危機的聽眾調頻收聽美國的短波廣播。
隨後,立法部門暫時風平浪靜,可美國人注意到了什麼,或者,更準確地說,注意到缺失了什麼。不是說歐洲在打仗嗎?確實是,但為什麼唯一打打鬧鬧的聲音卻來自倫敦的音樂廳,落幕時一個鷹身女妖唱起一首難聽的民謠《我們要將我們的臟衣服掛在齊格菲防線上》。海上也有戰事,但英國人掌握著主動權。西部戰線上,希特勒採取的是伺機而動的戰略,讓法國軍隊的士氣越來越低迷;馬其諾防線上,形同關禁閉的法國陸軍無所事事,越來越鬆懈——這就是一名英國將軍口中的「世界上最強的軍隊」,他們「面對著26個師的兵力,竟靜坐候令,躲在鋼筋混凝土工事後面」。德國人把這稱為「靜坐戰」。參議員范登堡說:「這場所謂的戰爭,只是25個士兵的靜坐和一種對外宣傳罷了。」參議員博拉把它稱為「假戰」,其實說得很對。
剛開始時,德軍進展異常順利。德國總參謀部曾估算,他們只需一個月就能征服波蘭。實際經過11天,戰爭已經基本結束,沒有結束的只有希姆萊新集中營的慘叫聲。9月25日發行的《時代周刊》給讀者介紹了一個新詞:「這不是領地之爭,而是一場以速戰速決為特徵的——閃電戰。」收聽歐洲短波廣播的美國人,每半分鐘就聽到一個令人振奮的11個音符——來自肖邦的《波蘭舞曲》,這標志著雖然波蘭其他地區被迅速佔領了,華沙廣播電台仍然是自由的。9月17日凌晨4點,蘇聯軍隊從後方沖入波蘭。華沙廣播電台停止了播放。等到它再次發聲時,聽到的卻是透著得意揚揚的納粹德國國歌《德意志高於一切》。
播音員:你能給我們解釋下裏面的刮擦聲嗎?
晚上9點,新罕布希爾州的達特茅斯學院受到風暴襲擊,就像耶魯大學在凌晨4點所遭遇的情景一樣。整晚狂風暴雨大作,但第二天清晨的天空「澄澈」,如氣象局樂呵呵報道的那樣。各項設施還未恢復正常。據紐黑文鐵路局估計,有1200棵樹和700根電線杆橫亘在軌道上。途徑紐約、紐黑文和哈特福德的濱海鐵路試圖尋找一整列失蹤的火車,在新倫敦還有一條300英尺長的輪船橫躺在鐵軌上,也不知如何處理。美國航空公司正在尋找一架之前停靠在波士頓洛根機場的空飛機,它不知被風吹到哪兒去了。康涅狄格州的所有公路都封鎖了。《哈特福德新聞報》把9月21日形容為康涅狄格州歷史上「最具災難性的一天」。社論說:「據不完全消息統計,沒有一個社區免於受災,全部蒙受損失。紐黑文全城停電,到處殘破不堪。新倫敦的心臟地帶仍是煙霧蒙蒙,廢墟一片。」
此次災難之所以會被遺忘,很大一個原因是美國的注意力仍集中在捷克斯洛伐克。歐洲的危機促成了大眾傳媒的第一次同步經驗共享。和後來發生的事不同(如1954年陸軍部與參議員麥卡錫對質或1963年肯尼迪的葬禮),捷克斯洛伐克的進展情況都沒上電視,只靠廣播,影響仍然很大。聽眾成為無助的旁觀者,他們明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會改變他們的生活,卻什麼都做不了。9月29日簽訂慕尼黑協定后,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讚揚廣播電台「不僅僅是新聞的傳播媒介,還是一股社會力量」。
(尖叫一片)
惠倫已經53歲,但每次出席公眾場合都不忘在他的翻領上別一朵梔子花,他是紐約的官方「接待員」。來訪的貴賓若沒得到惠倫親自接待,沒收到紐約鑰匙徽章,都覺得顏面掃地,就像被斷絕了外交關係一樣。紐約世界博覽會(他稱之為「明日世界」)被認為是他的傑作。為了迎接所有賓客,他致力於為他們展出所有他們能想到的,上至偉大藝術品,下至裸舞表演,從會說話、會抽煙的機器人elektro到有300種不同語言版本的《主禱文》。「這是悖論中的悖論。」紐約世界博覽會閉館那年,西德尼·M·謝萊特在《哈潑斯》雜誌上評論道:「它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它既達到了粗俗瘋狂的極致,又是所有靈感的巔峰之作。」《紐約時報》記者邁耶·伯傑更將其稱為「瘋狂牧場」。但回想起來,所有瘋狂都不失其清晰的條理,雖有粗俗品味的部分,但毫不影響該活動的初衷。即使納粹德國沒來參加(它是唯一未參展的大國),也沒有關係。總之,該博覽技術水平極高,對於戰後美國的影響也很大。
默羅:今夜,倫敦的樂觀情緒不高……
在這多事之秋里,缺少軍事編製的現實問題使得羅斯福承擔起遊說者的責任。從來不會有國家洗耳恭聽他國講道理,但至少要嘗試。他試圖以國家間的相互理解取代相互侵略,儘管這一嘗試在西班牙與中國皆已失敗,他仍然勇敢地致信英國首相內維爾·張伯倫,提出召開一個大型國際會議的建議:在不付諸武力的情況下,修訂條約,保證各國都能獲得所需原料。張伯倫拒絕了這一建議,因為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在回復羅斯福的提議時說,這一協議會影響大英帝國對納粹獨裁者們奉行的「新政策」。
夏伊勒有充分的理由說「不」。愛德華·默羅在600英里之外的維也納,德國軍隊正在逼近,生命線隨時都可能被掐斷。即使他倆願意干,他們還不得不在5國首都分別招聘沒有經驗的評論員、僱用工程師、租用發報機,協調現場直播銜接下一個城市。更何況,時間還十分緊張。紐約希望「綜述」當晚能如約播出,但這一天是星期日,辦事處大門緊閉,技術員都在休息,只有管理員負責通信,但他沒有權力做主。而複雜的無線電行話,即使用本國語言幾乎都無法理解,更不要說用英語了。技術上的困難幾乎無法克服,所以說這種想法幾近瘋狂。但夏伊勒表示,他們會努力嘗試。
發明家和工程師使用了一點兒原子能,但他們主要的動力來源是液態空氣。通過大倍率的望遠鏡,月球比以前清楚了100倍。癌症也能治愈了,人均壽命達到75歲。房屋輕巧且可棄置,厭倦時丟棄即可。(丟在哪裡並未提及。)大多數人擁有高中學歷。每個村都有一個機場,由電梯把飛機從地下機庫運進運出。寫字樓和公寓都有1500英尺高,旁邊就是14車道收費公路。
記住反對派們的本性是非常重要的。正因為這些本性,也正因為羅斯福總統深知美國正處於危險境地,他才陷入了一種歷史性的進退兩難中。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他不得不開啟新的先例——擴大總統的權力。後來這些權力被那些忘記了國會才擁有宣戰權的總統們濫用,但如果不這樣做,用塞穆爾·埃利奧特·莫里森的話說:羅斯福總統自己也有可能因為無法履行總統誓言而自食遭受彈劾的惡果。當批評者們在國會肆行時,羅斯福與赫爾已看到歐洲發來的外交電報。1938年,他們看到了捷克斯洛伐克危機的臨近,看到了希特勒的狼子野心,看到了英法兩國政府一無膽量,二無應對的本領。無論是倫敦的白廳還是巴黎的奧賽河岸奧賽碼頭,都為之戰慄不安,唯恐戰爭再次爆發。當然,美國政府里也不乏對戰爭前景不看好的失敗主義者。在上一財年,為軍隊配備新武器的計劃被壓縮到只限購1870支加蘭德步槍。大概因為將軍們都很實際,因為要錢太凶,國會很難批准。然而羅斯福卻看到了其他的出路。最固執的孤立派都相信只要將美國打造成防守的要塞之地,定能萬事無虞,所以他們也願意建立強大的海軍。這便促成了羅斯福總統在1938年1月28日前往國會,要求撥款10億美元建立「兩洋」海軍。
他沒有說這項措施將產生多大的影響,但世界將會見證。1938年春,希特勒大叫道:蘇台德區(那裡山巒疊起,戒備森嚴,與捷克斯洛伐克接壤)居住的德國人受到虐待。戈培爾進一步指責布拉格窩藏蘇聯戰機,並允許蘇聯在捷克斯洛伐克領土上建造大型機場。儘管捷克斯洛伐克人否認,但戈培爾根本不接受,依然喋喋不休地指責。在罵聲最大時,捷克斯洛伐克開國元勛、前總統托馬斯·馬薩里克去世了。葬禮期間,因布拉格警方鎮壓了蘇台德區遊行示威活動,故蘇台德區的代表拒不出席捷克斯洛伐克議會,而希特勒磨刀霍霍,揚言要武力解決。一時間,歐洲陷入令人絕望的危機之中——美國公眾通過廣播也對此了如指掌。
威爾斯似乎也有些忐忑。戲劇開始和結束時,播音員都會特別解釋,這隻是一齣戲。哥倫比亞廣播電台也4次打斷演播,插播同樣的說明。他們覺得這樣做就沒什麼問題了,但這一做法是假設聽眾會從8點一直聽到最後,但他們想錯了。這時收聽率調查結果中被隱瞞的那件事就很重要了,讓贊助商泄氣的事就是每當進廣告或是請了一個冷門藝人時,人們就會撥動無線電指針換台。每個人都喜歡埃德加·伯根和查理·麥卡錫的表演,但他們也只是一個綜藝節目的一部分而已。
有時候,夜深人靜、爐灰將盡、酒意微醺之際,一般的美國人會回想起1939年的所見所聞,歷歷在目。如果他早上看《芝加哥論壇報》的話,就會知道,《芝加哥論壇報》發行人兼編輯羅伯特·麥考密克上校不再提倡簡化拼寫(如簡化成「agast」,「staf」,「letlier」,「jaz」,「fantom」)。《芝加哥論壇報》的編輯對新國會聯盟反對羅斯福的開支法案(「反抗施捨!」)感到興高采烈,但對某上訴法院判決小學生無須向國旗敬禮的事件卻怒不可遏,對紐約兒童誤認「人身保護法」為病名驚愕不已,對參議員塔夫脫首次演講就呼籲政府厲行節儉深表贊同,為名將盧伽雷告別棒球黯然傷神,對喬·路易斯被「大力士」托尼·蓋倫托打傷要縫23針心存敬佩,為波士頓勇士棒球隊拋棄舊名改為「波士頓蜜蜂隊」悶悶不樂,對新教皇庇護十二世任命保守派弗朗西斯·約瑟夫·史培爾曼為樞機主教歡欣鼓舞。那時有個共產黨叛徒叫惠特克·錢伯斯,他到華盛頓伍德利路的阿道夫·伯利家裡告密,政府內部有人搞顛覆活動——伯利根本不予理睬。要是麥考密克上校知道了,肯定到處打探風聲。當時這個事還沒人知道,後來麥考密克就要就此事興風作浪了。
確實如此。捷克斯洛伐克危機期間,公眾已經習慣於插播重要新聞,而且那些重大要聞最後都被證實了。事實上,廣播已經被公認為重要公告的發布方式,而且廣播播報的方式還讓人覺得更為可信。自從1936年大選以來,《財富》雜誌發現,比起報刊評論員,人們更相信廣播播音員所言。事實上,對於許多聽眾而言,現實(新聞)與幻想(戲劇)之間的界線已經模糊不清。威爾斯的廣播劇播出后,《綜藝報》發表了一篇較為深入的分析,它說「即使向聽眾再三解釋這隻是一齣戲,很多人仍把它當作真人真事」,因為「每天連播放完后,很多聽眾來信評論劇中的人物和事件,可見他們對待廣播劇有多認真」。
約翰·布魯克斯指出了諾曼·格迪斯「飛出個未來」最明顯的缺陷,即他未曾提及城市的種種問題,而這將使下一代美國人面臨危機。城市內高速公路交錯縱橫,被劃分為住宅區、商業區和工業區。這片夢土只會使更多汽車更快地湧入城市,卻未曾想在哪裡停放。那才是諾曼·格迪斯「最為準確」的預測,讓人絕望的是後來的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正如布魯克斯評論「飛出個未來」所言:「格迪斯所設想的『天堂』許多已成現實,唯一的問題是,實現之後的『天堂』看起來更像是『地獄』。」
菲利普斯:請稍等!發生大事了!女士們,先生們,太糟糕了!這東西有一邊開始剝落了!頂部開始像螺絲一樣旋轉!這玩意兒肯定是金屬!
9月12日,希特勒到紐倫堡參加一年一度的納粹聚會並發表演講。正如《綜藝報》所說,美國的兩大廣播公司對該事件的處理截然不同。全國廣播公司將實況轉播該講話,但「對歐洲的騷動和緊張氣氛採取輕描淡寫的方針」;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則認為這是歷史性|事件,要對其進行大肆宣傳。在那個星期一早上,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播音員告訴聽眾:「整個文明世界正焦急地等待著阿道夫·希特勒的演講,他的一字一句都可能使整個歐洲陷入另一場世界大戰中。」下午2點15分,一位播音員截斷節目信號說道:「阿道夫·希特勒在紐倫堡納粹年會上的講話,關乎德國外交政策,萬眾期待,為了讓我們的聽眾也能聆聽這一講話,我們暫停播放伊諾茲·萊特的節目……現在就轉到德國紐倫堡。」該演講由柏林一家短波廣播電台轉播,聽起來比較清晰。第二天,《綜藝報》就評論道:「這位雄辯家真是活力四射、煽動人心。讓人印象最深的是,在他的鼓動下,在場成千上萬名納粹分子都瘋狂高呼『希特勒萬歲』和『勝利萬歲』。」
1937年,這種情緒被人們的無知所惡化。國外事務被國內蕭條所掩蓋,美國人無暇顧及他人的麻煩。而且每次國際危機加深,美國人的注意力就會被國內發生的事情所吸引,以下為各階段的對此,頗具啟發性:
數以百萬計的美國人第一次在短波上聽到希特勒的聲音,他的仇恨之深,聽眾都為之震驚。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日耳曼語聽起來冷酷無情,如同四溢的毒液。那些能說一口流利德語的人能夠直接明白他說的話(富蘭克林·羅斯福就是其中之一),其餘的人就只能依靠翻譯了,尤其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那位首席分析師,據《綜藝報》講,他在「廣播歷史上聽眾最多,他的分析最吸引人,僅次於英國國王退位時發表的演講」。對於像卡爾滕博恩這樣上了年紀的人來說,這是一場嚴峻的考驗。從星期一算起,18天內他在紐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大樓第17層的第9工作室里已經發表了85次即時廣播。當工作沒那麼緊張時,他就在吊床上打個盹。第19天時,有人見他衣衫不整、憔悴不堪。由於公眾對德國人心懷仇恨,他把名字也稍微改動了一下,改成H·V·卡爾滕博恩了。一時間,他成為美國最有名氣的人物之一。
9月15日,也就是危機爆發的第4天,廣播電台發生了故障。各國軍隊已經各就各位,外交衝突異常激烈,幾乎一小時就要播報一次,希特勒和張伯倫互相看不順眼——當時還沒有人知道英國首相的目光很快就會變得柔和。變天了。短波傳輸不同於其他普通的頻率,它受大氣環境的影響很大。日復一日,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頻道都收不到信息。卡爾滕博恩呼叫默羅也無法聯通,只能靠電報發送消息。突然,讓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全國廣播公司駐歐洲的工作人員已經可以接通了,並且信號很清晰。這是因為全國廣播公司發現了一個絕妙的解決方法,即開通一條開普敦-布宜諾斯艾利斯-紐約的短波傳輸線路。這麼一來,從歐洲發出的廣播信號要多跑兩倍距離,但是也只延遲幾秒而已。後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也依葫蘆畫瓢,儘管他們還是覺得直播更好。
星期一晚上7點半,捷克斯洛伐克攤牌的時刻到了,羅伯特·特勞特接班主持了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報道:
他撥通了默羅的電話,當時默羅正在觀看賽斯-英夸特手下的暴徒高喊「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元首」在板栗樹間行進。漸漸地,兩個年輕的美國人一起設計出了基本框架:羅馬有國際新聞社記者弗蘭克·格維西https://read.99csw.com,巴黎有《芝加哥每日新聞》的埃德加·安塞爾·莫勒,柏林有一位夏伊勒的朋友在報社工作,這位女議員同意犧牲自己的周末到英國廣播公司工作室廣播。這樣,除羅馬以外的所有首都信息傳輸的問題都解決了——那些義大利人沒有想出任何方法,能夠使格維西的聲音跨過瑞士邊境傳輸到日內瓦的大型發報機上。然而,他們可以通過無線電話使他和倫敦方面聯繫上。於是,他在公用電話亭解說,然後夏伊勒再向紐約方面複述。這樣,世界新聞「綜述」艱難地開始了,對於未來局勢和美國輿論,都影響深遠。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原因。和平主義者不斷強調無法想象如上次那般愚蠢又恐怖的戰爭還要再上演一次。1918年的美國鄙視歐洲盟友,因為它們賴賬不還。英國尤其惹人討厭,只有在東部沿海地區和南方一帶,親英派才多些。既然如此,對舊世界的不滿在政治層面自然有所體現。正如理查德·H·羅維雷和小阿瑟·施萊辛格所指出的那樣:「在海洋中,美國孤立派一直最喜愛太平洋,原因很簡單,因為太平洋不是大西洋……孤立主義與美國政治中引入的『歐洲觀念』相悖,但它從來沒有反對引入『亞洲觀念』,因為幾乎沒有人曾試圖介紹它們。那些更激進的孤立派的確仇恨歐洲。」而且,人們可能對東部那些富有又有教養但偏愛歐洲的人仇恨更深。
他會時常重申自己對戰爭的憎惡,甚至會讚賞這個自己曾經討厭的《中立法》。羅斯福是自威爾遜以來第一位在國際事務中確立了美國國際地地位的總統,並且在孤立主義盛行時扭轉了乾坤。但在國際事務中,無論總統做什麼、朝什麼方向,都會激起強烈抗議。雙方的自由派參議員(惠勒、海勒姆·約翰遜、皮特曼和博拉)已經團結起來,共同支持美國堡壘。博拉認為,外交手段就是「強權政治」《,時代周刊》那時仍然堅持孤立主義觀點,發表文章表示擔心「羅斯福過於熱衷國際強權政治」,並稱讚博拉,甚至一段時間內的所有國外新聞報道都加上「強權政治」這一標題。去過西班牙參加反對佛朗哥戰爭的美國人,會被吊銷護照。日本一半的石油和廢鐵都是美國公司供應的,這是日本與中國打仗必不可少的。此外,國家防戰委員會甚至設法禁止傳播「帕奈」號被炸沉的新聞短片,因為這「難免會觸怒美國人」。
如果要在戲劇和伯根的木偶戲之間做出選擇,大多數美國人會選伯根的木偶戲。萬聖節前的一星期,克羅斯利和胡珀的收聽率調查結果都顯示有34.7%的聽眾收聽《蔡斯和桑伯恩時間》,3.6%的聽眾收聽威爾斯水星劇團的節目。(該項調查結果中有一點故意對廣告商隱瞞了,因為這會影響他們的信心,不久我們就會談到。但平日周末的聽眾比例大多如此。)當時美國的3200萬個家庭中約2750萬家有收音機。因此,當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在水星劇團播放柴可夫斯基的降B小調鋼琴協奏曲前奏(水星劇團的開場曲)時,威爾斯可以預計約100萬人會收聽他的節目。10月30日,這一數字增長了。
默羅先生很快就變得像卡爾滕博恩一樣出名。9月,他自己播報了35次,還組織其他新聞記者從18個城市發回新聞報道116次。作為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歐洲區負責人,他是第9工作室聯結歐洲大陸的紐帶。信號遇有故障或聲音不清時,迷惑的聽眾們就會聽到卡爾滕博恩著急地小聲說:「呼叫愛德華·默羅,呼叫愛德華·默羅!」危機剛開始的幾天,這種情況並不常發生。從春天開始,歐洲工作人員的數量就大幅增加,一位捷克斯洛伐克女接線員已轉接100通電話。因為天氣條件好,歐美兩方通話也很順暢,甚至可以和通訊員隔海召開「圓桌會議」。那些聽眾對照手中承索即寄的「危機地圖」,收聽默羅或夏伊勒與卡爾滕博恩或特勞特的對話,並且能實時了解法國向馬奇諾防線或西里西亞進軍的情況。如果你不想太多,這其實很像「大富翁」遊戲。
此外,這仍是一個尊重名人的時代。在戲中,肯尼思·德爾馬扮演的是「內政部長」。因為聽眾主要來自紐約和新澤西州,劇中還沿用了當地真實的街名,如普拉斯基高架橋、南街、23號公路等。此外,普林斯頓大學隨後的一項調查研究發現,還有些其他原因:一是,人智力上和情感上的不成熟;二是,「大蕭條」帶來的不安全感;(一位受訪者說:「從我爺爺那時起就怪事連連,我們不知道現在還會發生什麼。」)三是,「最近擔心歐洲戰爭爆發的恐慌心理」,這一點影響最大。
1937年4月底,國會延長了《中立法》,《紐約時報》以社論形式報道:「在這個國家,通過了名不副實的《中立法》可能標志著孤立派情緒的高潮。」《紐約時報》太過樂觀了。9個月後,印第安納州眾議員路易斯·勒德洛提出一條荒唐的立法,至此才到達頂峰。勒德洛稱,國會宣戰也要在全國範圍內的公民投票通過後才能生效。羅斯福總統寫信給議長威廉·B·班克里德說,這樣的修正案無法處理國際事務。然而,國內投票顯示,73%的公民支持這個想法。第二次測驗顯示支持率降到了68%,這使決議又被退回委員會。與此同時,議會投票結果為209票贊成、188票反對。幸好贊成人數不足2/3,正如羅斯福對班克黑德說的那樣,美國躲過了一劫,否則其他國家將可以肆意對待美國,並逍遙法外了。
近600萬人旋轉指針從全國廣播公司調台到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這時他們聽到:
隨著「帕奈」號軍艦沉入水底的人們沒有被遺忘,但正如總統在事變的兩個月前就發覺的一樣,為他們申冤的時機還未到。在「外出巡視」回來的路上,總統就曾在芝加哥停留,準備為公共工程署的一個名為「外鏈橋」的項目主持落成典禮。當天,總統下榻芝加哥樞機主教喬治·威廉·芒德萊恩家。芒德萊恩是第一個反對極權主義的高級教士(也正是這位大主教曾罵希特勒是個「奧地利的裱糊工人,破裱糊工」)。第二天,在典禮上,羅斯福放飛了一個試探性的「氣球」,他說:「無法紀的現狀正在世界蔓延。疾病開始蔓延時,為了控制疫情,保護社會不受疾病的危害,大家會贊成對病人進行隔離檢疫。」總統說,熱愛和平的國家必須和世界上各國配合。這富有文學色彩的佈道是羅斯福總統的特色所在,正如總統所望,這的確引起了全國的注意,卻是震耳欲聾的反抗聲。社論以及私人來信都指控他是個好戰者。隔離侵略者?口吻太像伍德羅·威爾遜了。一份具有典型意義的電報發到了白宮,內容是:如果你「憎恨」戰爭,就不要試圖通過這樣的言論煽動戰爭。他已經觸碰到了這個國家最敏感的神經,一夜間,他就被逼到了防守地位。後來,他向一個朋友坦言:「你努力引導人們向前,回頭卻發現無人跟隨,這是件多麼糟糕的事情啊!」
實際上,長島對70英里長的康涅狄格州漁岸起著防波堤的作用,包括紐黑文和布里奇波特(這兩地還面臨其他問題)。暴露在外的康涅狄格州海岸和蒙陶克角以東的羅得島州面臨更強大的海浪衝擊,受災最嚴重的城市是位於納拉甘西特灣口的普羅維登斯。一個100英尺高的巨浪席捲了海灣,碼頭被衝垮,海浪涌到市政廳附近,路上行人幾乎無一倖免。海浪把人衝出汽車,有時從車輪后衝出,從而得以生還。當風浪平息下來時,普羅維登斯市中心已經被深達13英尺的海水淹沒,警察駕駛摩托艇在購物中心和交易大廈附近巡邏。成千上萬輛汽車在水中亮著大燈,短路的汽車喇叭長鳴,像一場噩夢。
他其實是在向博拉求助,因為只要他同意,參議院會一致認同。但是他不同意:「今年不會發生任何戰爭,所有這些恐慌都是人為造成的。」
接受那些「熱量」的是當時百老匯最多才多藝、最成功的年輕男子奧遜·威爾斯。他既是導演,又是製片人,20歲時已在廣播電台節目《影子》里扮演拉蒙特·克蘭斯頓一角。他身著西裝扮演愷撒大帝,又以海地為背景扮演黑人麥克白——兩部戲都吸金不少。當他為公共事業振興署準備的作品《大廈將傾》在首演當天被政府下令取消時(出於政治立場的問題),威爾斯開始公然違背禁令。他和他的劇團帶著觀眾穿過街道來到一個空劇院繼續演出。後來該劇大獲成功,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認為他是演藝界奇才,便邀請他每星期日晚8點在第一廣播室廣播一部劇,時長1小時。該節目並沒有贊助商贊助,所以只能勉強「維持」。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並非高姿態而是這個時段沒有太多聽眾,它的對手全國廣播公司同時段播放的《蔡斯和桑伯恩時間》是一星期中最流行的節目。其中,唐·阿米契是主持人,多蘿西·拉莫爾是歌手,表演者則是高雅喜劇藝人埃德加·伯根和他的紅髮木偶查理·麥卡錫。那個木偶是花35美元請芝加哥一個酒保幫他刻的,根據伯根的一幅芝加哥報童素描像。查理已經連續一年半都高坐廣播電台收聽率第一的寶座。它機智張狂的個性贏得了觀眾的喜愛,多次出現在廣播電台的星期日黃金時段。
相比後來的精良配置,1938年美國氣象局的設備仍然十分簡陋。它缺乏後來那種先進的儀器,比如雷達示波器、噴氣式空中觀測機、裝有電視攝像機的天氣情報衛星等。那時的設備仍然主要是16世紀的氣壓表、17世紀的水銀氣壓表和中世紀的風向標,海洋氣象學知識更是稀缺。當時陸地上的前哨站之間可以互換氣象報告,但海洋對他們來說依然是神秘的。氣象學家搜集海洋的信息完全依賴商船或者飛機上的自動觀測。在「大蕭條」時期,政府不會允許氣象學家坐著昂貴的飛機到處觀察天氣狀況的。因此,氣象學家研究大氣總是心裏盤算,然後胡亂猜測,很早以前他們就知道可能猜測會錯得很離譜。現在這一天真的來了。
現在第二個播音員也憂心忡忡地說:
博覽會中最吸人眼球的展廳是通用汽車公司的「飛出個未來」,參觀人數高達每日28000人次,每個人都坐在扶手椅上觀看,隨傳送帶移動,全程時長15分鐘,他們一邊觀看諾曼·貝爾·格迪斯設想的1960年美國景觀,一邊聽解說。諾曼·格迪斯的預見也不盡準確。他預測未來的美國人身材高大、褐色皮膚且充滿活力,大部分時間都在娛樂。(可是他沒有提到黑人,顯然黑人將不復存在。)1960年美國人已厭惡家居用品,所以在此提及不多。鄉村到處是縱橫交錯的寬闊馬路。汽車都裝有空調,售價只有200美元。大部分土地被森林所覆蓋。住在鄉村的美國人可謂最幸運,全村上下只有一家工廠,只生產單一的工業產品,生活自給自足。
羅斯福平靜地對他們強調,若出事了是他們的責任,然後就問候晚安道別了。
「好吧,比爾,戰爭最終還是來了。願上帝保佑我們吧。」
有些還記得此事的人可能會指出,「緬因」號被炸飛的地方離美國大陸92英里,而「帕奈」號沉沒的地方卻距離美國大陸7000英里之遙。距離問題在20世紀30年代比在20世紀70年代的影響大得多,這意味著信使無法立即乘班機回國,因為不存在這樣的國際航線。一年半以後,泛美航空公司才開通跨大西洋定期航線。即使只是從美國西海岸飛到美國東海岸,仍然要花一天一夜。只裝載郵件的中國「飛剪」號從舊金山飛到馬尼拉要花費59小時48分鐘。大多數美國人出國(人數很少)都乘坐遠洋輪。一艘頂級蒸汽船從紐約到羅馬需要10天。如果船長技術嫻熟加上天氣適宜,從加利福尼亞州出發也要15天才能到達東京。只要了解戰前在美國人印象中,海洋浩瀚無邊,這樣「大蕭條」時期的孤立主義就很好理解了。
每個州的電話接線員都忙得不可開交。地方廣播台說,人們打入的電話是以前的6倍,而紐約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警署接線總機已經被打爆。濱河大道已經難以通行,因為路上擠滿了哭天搶地的民眾。新澤西州北部情況最糟,因為據說那些怪物最先在那被「發現」的。一家人哭著抱成一團,驚慌的人們在田野間盲目奔跑,有車的人也如無頭蒼蠅般瘋狂亂開,人們都拚命逃難,免得被悶死、燒死。火車站和公共汽車站人滿為患,從都驚慌失措,想趕快買到票上車,不管去哪兒。紐約有個女人打電話給美國南方汽車總站詢問消息,她氣喘吁吁地說:「麻煩快點,世界都要滅亡了,我還好多事沒做呢。」
1914年7月,合眾國際社記者卡爾·馮·威甘德就奧匈帝國對塞爾維亞的最後通牒,發了一封138字的電報,該通牒最終引發了「一戰」。但威甘德卻因此遭到報社批評,說他浪費。現在儘管孤立派勢力很強,美國人仍想了解海外發生的一切。春末,暫無戰事。捷克斯洛伐克人堅守陣地,希特勒因為打了敗仗,也同意談判。然而奧地利一被吞併,就改變了中歐的戰略局面。德國擴張領土,導致捷克斯洛伐克三面受敵。之前英法兩國同捷克斯洛伐克簽訂了條約,而捷克斯洛伐克又一直桀驁難馴,英法兩國都感到極為尷尬,後悔有此約定。但是整個夏天都在談判,看不出要發生什麼大事。
播音員:女士們,先生們,我從沒見過這麼可怕的東西!等一下!有人從頂部的空洞里爬出來了。是人……還是什麼東西?我看見兩個發光體探出黑洞向外望……難道是眼睛?可能是一張臉,也可能是……
曾有一個乞丐極具想象力,他漫步在波士頓公園,身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給我25美分,我會聽你講你的颶風故事。」一個最經典的故事講的是紐約白廳大廈頂上的美國國旗在颶風中被撕成了碎片,而白廳大廈內離國旗幾英尺遠的地方就是美國氣象局地區辦公室。
要比較有效地追蹤暴風的移動軌跡是可以辦到的。大西洋的颶風,也就是海員所說的熱帶氣旋,源於赤道無風帶的微小氣流波動,這個無風帶處於撒哈拉沙漠以西、維德角群島以東,是東北信風和東南信風之間的一個平靜區域。熱帶氣旋剛成形時,熱空氣上升,冷空氣下降,冷熱空氣的循環運動逐漸加速,又因地球自西向東自轉,帶動該氣旋按逆時針方向旋轉,向西半球行進。該氣旋經過洋麵的時間越長,它的威力就越大。9月16日早上9點半,巴西貨船「阿勒格里特」號的船長最早目擊到該颶風,當時颶風距離波多黎各東北350英里,船長發出信號,提醒大家情況不妙。
那年秋天,長島和新英格蘭地區的難民遷移到美國其他地區,他們發現其他地區那些「消息靈通」的男男女女對這場颶風居然一無所知,感到十分驚訝。這也從一個角度反映了這次災難的嚴重性。災情發生后的24小時內,《紐約時報》一直都沒能得到任何相關的可靠消息。《波士頓環球報》的編輯們雖然目睹了貨輪在他們城市的海港掀翻,但直到颶風登陸兩天後的星期五才開始發表採訪倖存者的文章。星期日上午,《紐約時報》把零星報道東拼西湊,最終意識到美國正遭受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比芝加哥大火、舊金山大地震和密西西比洪水更嚴重。然後,這家報紙用了橫跨8欄的頭條講述這次颶風。令人驚訝的是,很少有讀者閱讀這些內容,即使有人看了也沒記住講了什麼,一星期內就拋諸腦後了,成為美國歷史上被遺忘的片段。
特勞特:當世界各國都還在回味希特勒在紐倫堡的長篇大論時,我們接下來會連續收聽到倫敦、柏林、布拉格和巴黎4地發回的報道。4位播音員分別是:本台駐歐洲辦事處主任愛德華·默羅、美聯社記者梅爾文·懷特萊瑟、本台駐中歐代表威廉·L·夏伊勒和《芝加哥每日新聞》記者約翰·T·惠特克。現在是默羅先生從英國倫敦發來講話……
後來有人(沒人記得到底是誰),提了一個建議:把它變成模擬新聞播報的形式豈不是更好嗎?搞得越逼真越好,甚至模仿羅斯福的聲音。這是可以辦到的,包括羅斯福的聲音,肯尼思·德爾馬可以勝任(後來弗雷德·艾倫讓他扮演參議員克萊格亨而名噪一時)。在戲里扮演卡爾·菲利普斯的演員(他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第一位廣播員)鑽進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錄音資料室,再三細聽這個廣播評論員當時是如何半歇斯底里地描述「興登堡」號在萊克赫斯特威爆炸的。威爾斯本人在劇中扮演一位普林斯頓大學的科學家。他們的播報以天氣報告開場,然後是舞曲和特別新聞播報。演員認為前面部分佔用時間太長。威爾斯搖搖頭解釋說,這才顯得更真實。
「說吧,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