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部分 犧牲與變化(1941~1950年) 第九章 反擊

第二部分 犧牲與變化(1941~1950年)

第九章 反擊

這正是山本想要的——對方不清楚日軍會打擊何處。山本還派出一支部隊攻打阿拉斯加,企圖誘使美軍分散兵力(此時日軍戰艦之多,山本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山本大將高估了自己,他並非像自己想象的一般戰無不勝。日軍「紫色密碼」已被美國陸軍通信兵破譯,並被美軍賦予新代號——「魔碼」。山本下達命令之後,美國幾乎同步將其解碼並傳送給尼米茲上將,正是他在組織中途島的防禦。島上每一寸土地都布滿軍隊,每一艘可用的戰艦都已下水——7艘重型巡洋艦、1艘輕型巡洋艦、17艘驅逐艦、12艘潛艇,以及「大黃蜂」號和「進取」號兩艘航母,還有經過大修的「約克城」號。
組建一支1200萬人的軍隊價格不菲,羅斯福向國會提交了一份史上最大金額——108903047923美元的軍事預算案。生產任務也十分繁重。波音公司負責生產B-17飛行堡壘(之後負責生產B-29超級空中堡壘)。美國聯合航空公司生產B-24解放者重型轟炸機,北美航空公司生產P-51野馬戰鬥機,沃特飛機公司生產F4U海盜式戰鬥機。休斯、愷撒和弗雷澤等名字漸漸為人所熟知。記錄良好的工廠會被授予陸軍-海軍優秀錦旗。其中最大的工廠是福特公司的伊普西蘭蒂。珍珠港事件發生的那個星期日,這片未開墾的土地只有一條小溪蜿蜒流過,現在已矗立著全球最大的工廠,廠內有半英里長的裝配流水線。福特期望工廠每小時都能生產出一架30噸重的轟炸機。出產速度很快,以至於不必考慮儲存時間。飛機直接被送到附近的機場試飛,然後飛赴戰場。
白宮二層總統辦公室旁邊,就是哈里·霍普金斯的房間。在那裡,他正在給未來的總統講解歐洲戰場下一步戰略方針。這一戰場被「搖擺世代」稱為「歐洲戰區」。艾森豪威爾當時還籍籍無名,他在1941年路易斯安那州的一次演習中才建立了一點名聲。羅斯福看了有關報告,並諮詢了馬歇爾將軍,決定將聯合作戰這一艱巨任務交給艾森豪威爾。
科學家們相信他們在和時間賽跑。英國情報機關報告,柏林要求挪威海德魯公司生產3000磅重水,之後將訂單提高到10000磅。捷克斯洛伐克的鈾源源不斷地運往德國。1942年10月15日晚間,一組突擊隊員空降挪威,摧毀了部分海德魯公司的重水。這給盟國以喘息,但納粹重建該項目只是時間問題。
麥克阿瑟請求增兵瓜達爾卡納爾島的報告言辭激烈,這是他一貫風格。他要求美國將「所有資源」投入西南太平洋。這意味著必須停止給英國和蘇聯補給,原定開赴歐洲的運兵船全部轉向澳大利亞。在他看來,日本的威脅就是這麼嚴重,但總統看問題的方式註定與他不同。有別於戰區司令官,總統需要以全球眼光看待這場戰爭。他需要考慮風險,而最大的風險就來自將所有軍力投向日本。即使戰勝日本,又能得到什麼?萬一轉身只剩下美國與希特勒單獨對決呢?美國需要英蘇聯盟,就必須堅持大西洋優先策略。只有消滅德軍,才能徹底打敗納粹。蘇聯要求開闢第二戰場,羅斯福和丘吉爾就要立刻開闢一個,至少也是類似的戰場。羅斯福明白索羅門群島處於危機之中,也出面支持增兵瓜達爾卡納爾島,但總統能做的僅此而已,戰場上的美國人和澳大利亞人必須自己想辦法。
但對於渾身沾滿泥土的士兵來說,最讓他們緊張的還是德國大炮。美國軍事周刊《揚克》引用一個下士的話說:「大炮讓你心驚肉跳,我們被告知聽到炮彈呼嘯聲時不要躲避,因為已經來不及。但我們還是會躲避。即使只是迫擊炮發射的聲音,已經很嚇人,我們根本不知道炮彈到底會落在哪裡。」納粹的大炮中,最令人生畏的就是克虜伯88毫米高射炮,有時候炮彈好像會拐彎。當時,美國大兵認為沒有什麼比這種「送達信件」(德軍炮彈)更恐怖。但在山的另一頭,佩戴鐵十字的男人們(德軍)可能不這樣認為。1944年,美國的「寄出信件」包括雷達制導火箭彈,無線電引信炮彈和一種火焰噴射器,這種火焰噴射器由哈佛大學化學家聯合標準石油公司技術人員研發,是肥皂粉和汽油的混合物,被稱為凝固汽油彈。
日本人自詡為「大日本」,美國人則稱日本人為「小日本」,麥克阿瑟更是將其蔑稱為「日本佬」。日本軍隊也許是史上最被低估的部隊。閱兵式上,日本軍人就像一個個用牛皮紙胡亂捲起的包裹,衣冠不整、面容枯槁,好似隨時有散架的危險。綁腿邋遢、上衣鼓囊、褲子松垮,腿又短得可笑。這樣的形象帶有欺騙性,且根深蒂固。即使在珍珠港遭遇毀滅性打擊之後,海軍上將小威廉·哈爾西還預言1943年就能打垮日本,當時美國國內也較為樂觀,點唱機中的歌曲唱道「再見,媽媽,我要去攻佔橫濱」、「我要扇骯髒的日本佬一個大耳光」。任何一個醉漢都會說,美國自1775年以來就一直打勝仗,從沒輸過。
那時,盟軍遇到了太平洋戰爭開始以來第一個大危機,盟軍島嶼幾乎全部失守,日軍佔領了阿留申群島的阿圖島和基斯卡島。羅斯福也不得不像澳大利亞人一樣,考慮本土遭受攻擊的可能性,儘管這難以置信。裕仁天皇的海軍信心空前膨脹,日軍戰艦數量是美軍的三倍。1942年5月27日,日本大勝俄國海軍37周年紀念日,當年山本作為一個下級軍官參加了這場戰爭,所以他選擇這一天進軍中途島。山本的艦隊前行在蒼茫大海上,65艘驅逐艦打頭陣,山本率領的「大和」號超無畏級戰列艦作為旗艦,率領著22艘重型巡洋艦和11艘戰列艦。這支龐大無敵艦隊的周圍還有21艘潛艇環繞。另外,4艘快速航母艦隊由700架飛機空中掩護,80艘運兵船擠滿了士兵。艦隊在海面上推進,船員們歡快地唱著戰歌,日本還給將要第一批登陸的陸戰隊員發放了啤酒。6月2日,羅斯福對麥克阿瑟說:「現在看來,日軍艦隊正前往阿留申群島或是中途島和夏威夷,也有小部分可能空襲南加利福尼亞或西雅圖。」
艾森豪威爾此時被召回英格蘭,謀划跨海峽進攻法國,與他一同前往的還有盟軍最好的幾個將軍——巴頓、蒙哥馬利和布雷德利,這讓義大利盟軍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在義大利,寒風和大雪在山間肆虐。白天污泥齊腰深,晚上則凍得結結實實。漫畫家比爾·莫爾丁認為,那裡的泥地好像中了邪,他說:「我肯定和平時期的歐洲從未如此泥濘。我同樣肯定,世界其他地方的泥沒有歐洲的這麼深,也沒有這麼黏、這麼濕。歐洲泥的顏色甚至都跟其他地方不同。」消耗戰就這樣日復一日地持續著。死屍用浸滿血的麻布袋或是斗篷裹著,用美國陸軍通信兵的線捆在一起,柴火似的堆在一旁。餓狗啃食著死人的喉嚨,凍瘡和戰壕足病隨處可見,哨兵在崗哨上凍得瑟瑟發抖。那是人們記憶中義大利最難熬的冬天。
殺死更多小日本
太平洋西北海岸正在建立巨大的工廠設施,僱員問老闆他們在生產什麼,老闆告訴他們是「馬的前半部分,要運到華盛頓去」,或是「流產的輪子」。其實老闆也不清楚他們在幹什麼。真相只有少數科學家、一名少將和羅斯福總統選出來的幾個文職人員知道。20億美元的開銷被隱藏在聯邦政府的多項預算中。參議員哈里·杜魯門本想打探納稅人的錢是否被亂花,白宮直接警告他別多管閑事。
但他們該去向何方?美國人希望從英格蘭出發,穿過海峽,而英國人想率先打擊丘吉爾所謂的「歐洲薄弱環節」。但此時盟軍實力還不足以展開任何一場攻勢,雙方一致認為首個目標應選法屬北非。配合蒙哥馬利從埃及發動的攻勢,可以一舉將納粹趕出非洲。本次行動的代號是「火炬」。
莉莉·瑪蓮呀,一如往昔,
但美國大兵不是來旅遊的。他們在進行殘酷的戰鬥,而且叢林看上去越美麗,戰鬥就越激烈。一些島嶼根本無法居住,陸軍工兵前往聖克魯斯勘察地形以修建機場,儘管當地景色很美,他們卻全部被腦型瘧疾無情地奪去了生命。戰場環境匪夷所思,瓜達爾卡納爾島在地震中晃動,硫磺島岩縫中噴出火山氣體等。在布干維爾島上,鬆軟而又深不見底的沼澤吞噬了無數台推土機;在佩萊利烏島的山丘上,即使樹蔭下,溫度也高達115華氏度(約46.1攝氏度)。有時天氣比敵人更恐怖。格洛斯特角一天內降雨量就高達16英寸。萊特灣海戰不得不因雙季風而暫停,一個月後,一場颱風又使三艘美國驅逐艦沉沒。
切腹自盡在日本很受尊崇,但對於具有武士道精神的統帥來說,奮戰到最後一人也具有軍事意義。日軍奪取了大洋洲的大面積區域,已超過所需,而所用時間只是預計的一半。日本想通過協商換取和平。本間將軍在1939年警告:「為了打敗美國,我們犧牲1000萬人也在所不惜。」佩萊利烏島陣亡日軍的墓碑上寫著:「我們要用自己的血肉在太平洋上修築一道防線」。雖然日本在宣傳中一再強調徹底打敗美國,但日本內閣其實更為現實。如果美國轉而獲得戰爭主動權,日軍將領準備打一場消耗戰。美國人距離日本本土越近,日本人抵抗得越頑強。日本會動員自殺船隻、人肉魚雷,以及實施自殺式攻擊的神風特攻隊。如果美軍登陸日本,日本全國的口號將是:「1億人民驕傲地血戰到底!」麥克阿瑟估計,入侵日本首日,美軍傷亡人數將達到5萬,之後有可能是長達數年的戰爭。日本人以此推斷,美國人不會為日本無條件投降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因此,他們做好海報,準備在最後時刻張貼,海報上寫著「美國人來得越早越好」。
陪在你身邊,直到把你娶回家。
點著一盞燈,她站在燈前。
第二天,日本一支兩棲部隊開赴澳大利亞東部的珊瑚海,他們旨在奪取莫爾茲比港。征服菲律賓讓日軍士氣大振、耀武揚威。日本海軍大將、航母艦隊指揮官原忠一日後回憶說,他們患上了「勝利病」。之後的戰鬥是歷史上首次航母之間的較量,也是離奇的決戰。美軍已陷入絕境,要想保住澳大利亞,就必須守住莫爾茲比港,此時美軍從僅剩的5艘航母中抽出兩艘前去封堵日軍。但對於敵人來說,這場戰役只是小插曲。山本要為中途島戰役保九九藏書留實力。即便如此,日軍飛機還是在珊瑚海給盟軍造成不小損失,他們擊沉了「萊剋星頓」號,重創「約克城」號。美軍則炸毀日軍7艘戰艦,其中包括一艘航母——飛行員電告「報銷一個大平面」。這場戰役最多算是雙方打成平手,但使莫爾茲比港和澳大利亞獲得了喘息的機會。日軍無功而返。珍珠港的1400名工人晝夜不停地工作,用了不到兩周修好了「約克城」號,使其能及時參加中途島戰役。
如此暴行立刻遭到美軍的反擊。自法國-印第安人戰爭之後,美軍還從未表現得如此殘忍(婦女兒童得以倖免)。戰鬥中沒有休戰,也沒有騎士風度。美國海軍毫無顧忌地開展潛艇戰。阿德默勒爾蒂群島的日軍寧願餓死也不願投降,美軍把躲在灌木叢中的小日本當作活靶子,練習射擊。這是一場殘酷的戰爭。將軍們同普通士兵一樣嗜血。萊利斯·J·麥克奈爾中將告訴他的部隊:「我們必須全身心地憎恨敵人。我們必須渴望戰鬥,我們生活的目標就是殺戮。」海軍上將威廉·F·哈爾西下令在圖拉吉島架設一塊巨型牌子,過往船隻都能看到,上面寫著:
這是義大利悲劇的開始——無謂的戰鬥、沒必要的折磨,以及無休止的圍攻戰。在義大利東海岸,英國第一航空師已經奪取塔蘭托海軍基地,蒙哥馬利的第八集團軍迅速轉頭到義大利東海岸前去與其匯合,接著趕赴亞得里亞海的巴里港。英軍加快了前進的步伐,以緩解美軍的壓力。美國空軍轟炸了能俯瞰薩勒諾的山丘。灘頭陣地擠滿了大炮,直到9月5日,德軍終於向那不勒斯緩慢撤退。
或許是因為前線和家鄉之間通信頻繁,歐洲戰場和太平洋戰場的年輕男女們不僅嚮往同樣的未來,甚至連些瑣碎的細節都想法一致:房子要白色的籬笆,學校走路可達。女孩要有一箱銀餐具,當過兵的則要有個自己的小屋。他們幻想著共同種花,男主人或許要乘公交上班,因為他們住的地方是安靜的郊區。他們會生兒育女,孩子小的時候招人喜歡,上了小學聰明伶俐,青春時引人注目,高中畢業後上全國最好的大學,並讓父母引以為豪。
紐約協和神學院院長亨利·斯隆·科芬博士(一位未來耶魯牧師的叔叔)警告神學院不能成為「躲避服兵役者的天堂」,「搖擺世代」的大多數人,包括厭惡暴力的人,都同意科芬博士的看法。當然,科芬博士在越南戰爭時一定會持完全不同的觀點,因為這兩次戰爭完全不同。越南戰爭的美軍傷亡人員中大部分是窮人家的孩子,比例之高,令人震驚。1972年前,大學生免服兵役,他們畢業后還能找到徵兵條例中的漏洞。「二戰」時,身體健康的適齡人群都踴躍參戰,其中不乏社會名流。小亨利·卡伯特·洛奇中校在非洲沙漠指揮坦克,威廉·諾蘭是在法國的少校,底特律頂級拳擊手漢克·葛林伯格是新任陸軍少尉,著名電影演員詹姆斯·史都華和克拉克·蓋博都是空軍軍官,電影導演沃爾特·溫切爾和約翰·福特任職于海軍,約翰·休斯敦成了少校,達里爾·扎努克和弗蘭克·卡普拉是中校,傑基·庫根是滑翔機飛行員。保羅·道格拉斯年逾40,加入了海軍陸戰隊服役,任二等兵。其他自願參軍的有喬·迪馬吉奧、雷德·斯克爾頓、羅伯特·蒙哥馬利、小道格拉斯·費爾班克斯、亨利·方達、路易斯·海沃德、泰隆·鮑華和戴維·尼文
美軍指揮所位於直布羅陀一條潮濕的隧道中,艾森豪威爾在那裡指揮登陸行動。11月23日,他把總部轉移到阿爾及爾這座潔白山城。即使只為提振士氣,他的出現也至關重要。美國人開始明白德軍並非浪得虛名,雖然德國人被「火炬」行動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們仍舊行動迅速且高效。趁美軍立足未穩,軸心國部隊就佔領了突尼西亞,並從西西里島調來軍隊和武器駐防。美軍冒著寒冷的冬雨,在泥地里艱難跋涉時,德軍斯圖卡俯衝轟炸機和克虜伯88毫米高射炮趁機猛烈攻擊盟軍及其坦克和飛機。之後,德軍大舉反攻,1943年2月把美軍趕回凱薩林隘道。
攻勢中唯一達到一流水平的就是部隊的質量。因為海軍陸戰隊是精英部隊,被選中參与進攻行動的士兵更是出類拔萃。1942年8月7日,部隊登陸瓜達爾卡納爾島,但他們立刻就後悔來到這裏。正如前英國殖民者所描述,這裡是個「血腥、臭氣熏天的大窟窿」。無論何時,奪取這裏都異常艱難。1942年夏,困難還加重了一層。日軍佔領爪哇之後,控制了盟軍奎寧的來源,而奎寧是當時唯一可以治療瘧疾的特效藥。20世紀30年代,德國化學家發現了另一種瘧疾解藥,名叫「米帕林」。美國公司夜以繼日地工作,想合成這種葯,但沒有成功。當時的命令是,除非體溫上升到102華氏度(約38.9攝氏度)以上,否則不許離開前線。即使這樣,到10月仍有2000人住院。
當一切戰事結束后,將軍們已經授銜完畢,互相慶賀——這聽起來有點兒冷嘲熱諷,不過美國大兵的確是這麼說的。要是你不知道美國大兵多麼憤世嫉俗,就不能了解他們。當時,有一個軍需總隊的文職僱員研究了一下歷史數據,發現在「二戰」中,一個普通美國大兵每天要負重84.3磅。這是戰爭史上負擔最重的士兵。這一數據讓一些人大吃一驚,其中當然包括不可原諒的將軍們。當過大兵的人卻並不感到意外,他們知道自己像牲口一樣被使喚。上前線時,他帶著軍服、鋼盔和盔墊、m1步槍、匕首、水壺、掘壕工具(鏟鎬兩用的工具)、刺刀、急救包、網兜腰帶,每個兜里都有彈夾,兩條載著備用彈藥的跨肩直帶,系在腰帶上的手榴彈,背包用背帶束緊以背起,裏面有雨披、導爆索、飯盒、香煙、芝寶牌打火機、信紙、家信、各種口糧——C級口糧、K級口糧或火腿雞蛋罐頭,都是由獲得陸軍-海軍優秀錦旗的亨氏生產的。另外,士兵還要攜帶部隊配備的重武器:勃朗寧輕機槍或重機槍,或是機槍支架,還有60毫米或80毫米迫擊炮和底座。
因為,說句實話,我註定孤獨。
為何盟軍認為這樣的作戰計劃可行,不得而知。保守這麼大的秘密是不可能的,多嘴的義大利人將整個計劃都告訴了蓋世太保和納粹情報機構。9月8日,巴多格里奧如期無條件投降。但那時,德國精銳部隊湧進義大利,將曾經的盟友解除武裝。馬克·克拉克的第五集團軍被壓制在薩勒諾地區。而美軍得知義大利投降,本以為這次行動輕而易舉,現在的情況讓他們既迷惑又憤怒。敵軍的炮火和坦克將他們限制在縱深不及5英里的灘頭。每天晚上,一個會講英語的德國人都會通過喇叭喊話。他好像是好萊塢西部片愛好者,用電影里的口吻向美軍叫道:「好了,夥計們,出來投降吧。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4個月。在柏林,為戈培爾進行宣傳廣播的英國叛徒「哈哈勛爵」預言:「敦刻爾克一幕將重演。」
他們抱怨缺少武器,殘酷的事實也差不多如此。盟軍防線正在土崩瓦解,巴丹半島上唯一的美國部隊是第31步兵團,僅剩636人,他們被迫撤入蝌蚪狀的克雷希多島要塞,僅有10架老式飛機和幾艘魚雷快艇。當地最高指揮官湯姆·哈特於聖誕節后乘著掛有四星將旗的「鯊魚」號潛艇離開,該潛艇已是其麾下最大型的艦艇了。一開始,克雷希多地堡中的人們圍在通信兵的收音機旁,但沒過多久,他們就紛紛轉身離去了。因為廣播里的消息實在令人沮喪:中國香港淪陷,護士被日本兵當街強|奸;威克島也被佔領,雖然500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在詹姆斯·德弗羅少校的帶領下,英勇抵抗兩個星期,曾擊退一次登陸的日軍,但最終沒有等來援兵。新年伊始,哈特上將的潛艇在爪哇浮出水面,加入陸軍元帥韋維爾統領的盟軍。那時,日軍已攻佔新加坡,下一個目標就是爪哇和蘇門答臘。韋維爾研究作戰圖之後,退到了印度。而東印度群島,正如氣憤的荷蘭人所言,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是理查德·尼克鬆對華盛頓最初的了解。作為貴格會信徒,他不確定是否要參戰。所以珍珠港事件之後,他前往東部,加入物價管理局,周薪61美元。尼克鬆大學畢業時是自由派,但正如他日後回憶,看到別人如何執行配給政策,他變得「比較保守」了。儘管到8月時,尼克鬆每星期賺90美元,但據說他看到「利用關係進入政府的官員在疊床架屋的行政機構中結黨營私」時大為不滿,最終選擇辭職,違背了貴格會的教條,加入海軍。但這點不能說明問題,因為他當時已成為徵兵對象,必須義務服兵役。他曾是名律師,參軍后可以成為中尉。他被派往南太平洋。那裡還有一名中尉,名叫約翰·肯尼迪,指揮魚雷快艇。與肯尼迪不同,尼克鬆在戰爭期間大都不在前線,而在南太平洋航空運輸組織工作,沒完沒了地打撲克,並精於向靠港船隻索要各種美味甚至威士忌酒。不久他的營房就被稱為「尼克鬆小賣部」。一天,他在布干維爾島,哈羅德·史塔生乘飛機來視察。當時,史塔生是哈爾西將軍的參謀,但尼克鬆知道對方是前途無量的政壇新秀,很可能當選總統,便及時趕到飛機下,熱情歡迎。與史塔生堅定的握手讓他印象深刻,但戰後當他跟史塔生談起這次會面,史塔生卻完全想不起來了。
我們來自美國各地的狗場,
像其他任何一場戰爭一樣,太平洋之戰擁有獨特的景象和聲音,被後世所銘記。這些聲色就像模糊的萬花筒,或是隨機剪輯的舊電影片段,足以讓後人陷入良久回憶,有時甚至勾起靈魂深處那些危機四伏時的記憶,令人不寒而慄。有些部隊在沙地小島搭建活動房屋,四面被青銅色海水包圍,好像動畫片中荒島上的流放者。霍姆斯大法官將戰爭定義為「自尋煩惱」,士兵們的處境印證了他的話:船上廣播系統發出單調而尖厲的聲音,還有汗臭味和空蕩的部隊食堂,鐵板鋪成的臨時跑道好像巨型積木,榕樹林中綻放著大炮放射出的火花,在赤道陽光下飛行的零式飛機機翼下方的圖案好似肉丸子,海水中的含磷生物群在船隻迂迴經過時會點亮周圍的海水。飛行員在航母甲板上飛奔,頭盔上下跳動,腋下夾著地圖板。
新加坡是戰略重鎮,它的失守讓世人震驚。拉包爾雖沒有新加坡出名,但戰略意義更為重大,這裡是澳大利亞在新不列顛島的前哨,於1月被日軍奪取。山本在這裏駐紮了10萬軍隊,修建了5個機場,將拉包爾變成一座無法攻克的堡壘,新愛爾蘭島、索羅門群島和新幾內亞島一系列前哨都靠這裏維繫。現在日軍read.99csw.com飛機能直接攻擊澳大利亞了,其北部城市達爾文受到猛烈空襲,不得不棄城。紐西蘭65歲以下男性全部入伍,僅有的9架驅逐機也準備好迎敵,澳大利亞總理告誡人民隨時準備應對日軍入侵。有人提出放棄這兩個英國自治領,但遭到新任美國艦隊總司令歐內斯特·J·金上將的極力反對。羅斯福電告丘吉爾:「太平洋形勢嚴峻。」「東京玫瑰」調侃道:「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大兵都藏在哪裡?」
奇異的環境產生了離奇的傷亡。在格洛斯特角的戰鬥中,25名美軍士兵被倒下的大樹砸死,隨船沉入海里的水兵被鯊魚吞噬,俾斯麥海戰後,游上岸的日本兵被新幾內亞島的土著人分屍,還有一些日本兵逃到瓜達爾卡納爾島,但叢林嚴酷的環境讓他們不得不自相殘食以求生存。叢林冷酷無情,對戰敗的士兵而言更是如此。隨著美國海上實力的不斷增長,戰敗的士兵大多是日本人。如果日軍被包圍,他們只能自相殘食或吃草根,還必須在叢林中與毒蛇、鱷魚共存。即使突出重圍,生還的希望也很渺茫。藻利海將軍的隊伍從新幾內亞休恩半島撤退之後,只有1/5的日本兵還能作戰。被迫穿越歐文·斯坦利山脈逃亡的途中,堀井將軍也失足落水溺亡。
除非天皇親口下令,否則日本人絕不會投降。即便裕仁天皇下令,還是有頑固分子躲進山洞,拒絕投降。有人在山洞里待到20世紀50年代,甚至更久。日軍認為被俘虜是屈辱的,有人隨身攜帶自殺手槍,彈夾中只有一發子彈。「二戰」中期,眼見大勢已去,軍官會召集屬下進行自殺式衝鋒。沒有步槍,就用棍棒代替;不能走路,就拿一顆手榴彈或地雷,與敵人同歸於盡。沒人能夠倖免。塞班島的日軍司令年事已高,無法自行了斷,就命令他的副官開槍將他射殺。也是在塞班島,幾個5歲左右的日本兒童圍成一圈,互相投遞手榴彈,直至共赴黃泉。
我並不在意孤獨,
在這件事上,參議員杜魯門的時間白費了,但大多數情況下,他辦事效率很高。羅斯福總統採用定量配給政策和物資管理制度,這讓民眾反對呼聲高漲,這本在意料之中。而且官僚主義作風比較嚴重,有些怨言就更無可厚非了。當年春天,出現了史上最長、最拗口的縮寫:「PWPGSJSISIACWPB」(戰時生產委員會鋼鐵產業顧問團管線、鋼索產品、電鍍產品承包商小組委員會)。戰時生產委員會下,還有一個所謂戰時生產委員會工業產生處烘焙產品組餅乾、薄脆餅乾、椒鹽卷餅小組委員會。12月第一個星期,物價管理局頒布命令:「聖誕老人應身著紅色袍子,佩戴白色鬍鬚,及其他符合其身份並容易辨認的飾品。若他們生性善良、快樂,能夠憑藉自己在孩童心中的崇高地位傳播聖誕精神,則免受10月3日凍結工資總統令限制。」
山本在爪哇戰役取得大捷后,旭太陽遮天蔽日。2月17日,新加坡投降(日軍中將山下奉文威脅英屬馬來亞英軍總司令白思華中將:「投降,還是不投降」)。那裡的14門巨型維克斯機槍被轉移到吉爾伯特群島一個名叫塔拉瓦的小島上。1941年3月的第二周,日軍已向曼德勒進軍,最終於5月1日攻佔該地,封鎖了中國的補給線。
但對於海軍陸戰隊隊員和陸軍士兵來說,印象最深的要數一次搶灘登陸。戰鬥開始前,士兵間瀰漫著難以忍受的緊張感,他們要從硬板床上跌跌撞撞地爬下,凌晨3點吃早飯。登陸前,戰艦上14英寸火炮齊射,猛轟海岸,接著士兵們順著貨運網爬到搖擺不定的「希金斯」號艇上,那是一種小到難以置信的登陸艇。士兵們的背包碰撞著他們早已疼痛不堪的後背,他們緊張地盯著前方的登陸區域,向紅灘一號或綠灘二號全速前進,心裏祈禱海灘上沒有礁石,以免被纏住而暴露在日軍機關槍之下。心裏一面想著地形如何,一面非常清楚那又將是一個烈焰熊熊的焚屍爐——步兵的地獄,但又將有荒涼海島美麗超然的景色。
這則廣告之所以大煞風景,是因為它利用了士兵們深藏於心底的渴望——愛情和戰後的和平生活,士兵們的夢想驚人地相似。經常走在布滿磁性地雷的田野里,士兵們都邁著彆扭的步伐前進,漸漸地,他們互相同化。威利和喬或許是雙胞胎,威利鼻子大,喬鼻子小,但有時,他們的創作者也會將他們搞混。他們在朝夕相處中同甘共苦,他們理想中的天堂趨於一致。這和新聞頭條、大報,還有宣傳無關,那是將軍們的戰爭。而另一邊,正如約翰·斯坦貝克所說,是「思鄉心切、疲憊不堪、滑稽可笑又充滿暴力的普通人的戰爭,他們在鋼盔里洗襪子,抱怨食物難吃,向阿拉伯女郎吹口哨,或者說,見到女郎就吹口哨。他們乾著世界上最骯髒的職業,並且幽默、有尊嚴、勇敢地完成這項工作。」這是比爾·莫爾丁所描繪的戰爭,這是厄尼·派爾所報道的戰爭,這是塞德·薩克所「經歷」的戰爭。士兵們珍藏著《揚克》的封|面|女|郎貝蒂·格萊伯和麗塔·海華絲的畫報,這是他們的戰爭,郵政總局的弗蘭克·沃克完全誤解了這場戰爭,他禁止郵寄《時尚先生》,因為他認為雜誌會勾起美國大兵的淫慾。
沒有爹和娘,山姆大叔也不知去向。
爭做國家棟樑。
以同樣堅決的口吻,麥克阿瑟告訴羅伯特·L·艾切爾伯格將軍,如果不能拿下布納,就別活著回來。1943年,有間諜報告了日本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的位置,美國立刻派出P-38戰鬥機前去攔截其座機,並將他擊斃。
高層人人都知道艾森豪威爾前途無量,但沒人因此心生反感。他符合美國人心目中典型的男人形象,就像諾曼·洛克威爾發表在《星期六晚郵報》上的人物。他精明、豪爽、敏銳、正直,而且謙遜。他喜歡拿口音開玩笑,將「阿卜杜勒·阿卜·阿米爾」唱個不停。他出生在得克薩斯州,長在美國腹地堪薩斯州的一座小城。大多數人喜歡他,他也喜歡其中的大多數人。在共和黨的重量級人物中,為霍普金斯說好話的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艾森豪威爾說:「霍普金斯能抓住軍事情況的要領,這非同尋常。並且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加快戰爭勝利的事業中,不遺餘力,即使身體抱恙,也不肯遵醫囑卧床休息。」
無親朋,無依靠,沒有槍來沒有炮,
在兵營前,在大門邊,
悲哀的是,幾乎沒人記得「二戰」中美國大兵的真實處境。電視情景喜劇頻繁出現「二戰」場景,使得小孩子們覺得戰爭充滿刺|激,幽默至極。歐洲戰場的任何一個士兵都想有一天能回國生兒育女,孩子們問他:「爸爸,大戰時你在幹什麼?」他卻沒想到孩子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如果爸爸當年是霍根麾下的英雄,或者麥克黑爾的海軍戰士,那簡直棒極了。最讓人難以接受的要數後面這句話:「跟巴頓將軍一起打仗,肯定特好玩!」人們心目中還有幾種對美國大兵的刻板印象,但大多與實際情況相去甚遠。在美國革命女兒全國協會、海外退伍軍人協會和美國退伍軍人協會等組織看來,美國軍人都是外表光鮮、無私奉獻的英雄。但20世紀70年代的大學生懷疑是否真有那麼一段時間,大家自豪地穿著制服,扛著步槍,為了正義而殺戮。
「化肥能打贏戰爭!」又一條不著邊際的廣告語。人們認為如果真是這樣,那麥迪遜大道確實有助於打贏戰爭。一個軸承企業向家鄉人民保證說,美國大兵「回家路上一定平安」,因為士兵們仍在使用他們的軸承。糖成了納粹殺手,蓖麻子為義大利安奇奧戰役離開家用醫藥箱,好彩牌香煙也上了戰場,吉列刮鬍刀成了刺刀,鬧鐘讓將軍們準時。廣告上寫道「棉布有助於贏得空戰」,「任何一場戰鬥都有鋼絲繩」,重型裝備「承擔清除廢墟瓦礫和修建更加美好新世界的任務」。金屬扣生產商展示了一幅士兵躺在吊床上的圖片,解釋道:「他的吊床不會出問題,因為他使用了超過規定強度30%的金屬扣。」一般說來,廣告詞越順口,士兵越喜歡。但有些廣告被認為有違人性。一個紐約墓地專門把自己的廣告安排在慘烈的戰鬥后播出,士兵們聽說這件事之後,廣告被匆忙撤銷。另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廣告是告誡父母要選對眼鏡牌子,這樣才能看清從戰場回來的孩子。同樣,表達憤怒的信件暴風雨般湧向廣告商的辦公桌。一家飛機公司的廣告文案中說:「誰怕福克·沃爾夫德國飛機?」陸軍航空兵的飛行員給這家公司寫通道:「我們就怕。」信上附有航空兵每個飛行員的簽名,還包括指揮官。
在那兒,我們再次相見,
無人過問無人要!
戰役結束時,巴頓已離開戰場,艾森豪威爾派他前去謀划進攻西西里島。蒙哥馬利和巴頓再次在艾森豪威爾的指揮下並肩作戰。這次行動的代號是「哈斯基」,參戰部隊包括法國一個軍。儘管美法兩國有過節,夏爾·戴高樂還是堅持在後方工作,他運用政治手段,靠堅定的意志力,控制解放了的法國人,激勵他們參軍入伍。後來馬克·克拉克將軍談到戴高樂的部隊時說:「如此英勇的戰鬥組織絕無僅有。」現在,整個盟軍部隊都令敵人聞風喪膽。歐洲在心理上已經起了變化。德國不僅沒有攻克斯大林格勒,還損失了33萬人。現在,他們又被趕出非洲,德軍不再戰無不勝。1943年夏,盟軍讓敵人不寒而慄,尤其是立場不堅定的軸心國夥伴更為害怕,比如義大利半島和西西里島上的人們。
我將一個人走,
連長們知道義大利戰場出了什麼問題,而將軍們則不清楚。第五集團軍在和地形做鬥爭。他們花了三個星期,1.2萬人傷亡,才抵達那不勒斯。亞平寧山脈橫亘于義大利中部。這條山脈是義大利河流的源頭,因此步兵必須穿過連綿不絕的山谷,其中每一個山頭都埋伏著德軍。最著名的是卡西諾山,擁有1400年歷史的卡西諾寺院就坐落在這裏,這也是凱塞林元帥古斯塔夫防線的西部要塞。敵軍在寺院周圍挖掘戰壕,使用迫擊炮和「尖叫者」火箭炮(美國大兵給它起的外號)殺傷美軍步兵,美軍坦克則遭到克虜伯88毫米高射炮重創。盟軍認為寺廟是敵軍觀察哨,將其炸成廢墟。但這無濟於事,敵軍炮火依然精準無情。
行動的開始很蹊蹺。美國首先攻擊的不是死敵德國,而是自己最長久的盟國——法國。1942年11月7日星期六晚,珍珠港事件發生整整7個月後,在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的海岸,800艘船滿載進攻部隊。藏匿如此眾多的士兵是不可能的,柏林和羅馬已經發現盟軍,他們試圖猜測盟軍的目的地,認為盟軍會在馬爾他或埃及登陸。凌晨3點,當部隊被投送到法屬非洲時,整個歐洲都目瞪口呆,最震驚的莫過於貝當元帥。9萬人的美國軍隊大舉進犯,這讓他大為惱怒。羅斯福對法屬非洲人民發表短波廣播(read.99csw•com「我的朋友們……我們來到這裏幫助你們擊退侵略者……永恆的法蘭西萬歲!」),讓貝當深感憤怒,他給羅斯福寫了一封信:「得知今晚我國被閣下部隊入侵,我深感震驚和悲哀。你採取的行動竟如此殘酷無情。」
你也孤身一人。
不幸的是,美國的教師們講課時並未涉及這些內容。這也不能怪他們,在航空時代以前,像威克島、中途島和硫磺島這樣的小島幾乎不值一提。直到1941年,只有標準石油公司和利華兄弟公司會對群島感興趣。美國海軍開戰時所用地圖為18世紀所繪,直接導致盟軍因不知航線深淺而在許多海戰中失利。海軍陸戰隊必須一邊行軍,一邊測繪索羅門群島。他們甚至沒搞清楚與敵軍第一次交戰的地點——他們以為是特納魯河,後來發現是伊魯河。
「陽光照耀著新娘子的臉。」
在東條英機策劃的12月7日攻擊行動中,除了珍珠港,還有一個目標就是馬來亞(今馬來西亞西部地區)。華盛頓的幾個外交官自以為了解東方人,曾大胆猜測日本人可能登陸泰國。就某種程度而言,他們說對了,但這就像三年前的9月,新英格蘭地區大暴雨,而天氣預報員不過預測可能有雨。利用維希傀儡政府的軟弱,山下奉文將軍將中南半島變成了轉戰集結區,並與泰國政府展開秘密談判。結果,12月7日,泰國政府佯裝抵抗了4小時之後投降。現在,東條英機已準備好進攻馬來亞。
戰時最著名的廣告要數「4號上鋪的兄弟」,廣告描繪了一個年輕士兵躺在普爾曼卧鋪車上,回味著「漢堡和爆米花的味道……開跑車的感覺……一條狗,好像名叫沙克斯,要麼叫斑點,或是叫纏人精比爾」。廣告接著說道:「他喉嚨哽咽,眼含淚水。但沒關係,孩子。那裡很黑,沒人看得到……」美國大兵認為這是一堆廢話,但起碼廣告的出發點是好的(為旅行中的士兵騰地方),就像鼓勵人們購買戰爭債券、遠離黑市、回收廢鐵、保守軍隊動向的秘密等。士兵們並不在意這樣的廣告,真正讓他們生氣的是,利用戰爭謀求個人私利,比如一個廣告說每天嚼幾根箭牌口香糖能增加軍工產量。還有萬星威打底衣的廣告,一個陸軍婦女軍團的女兵說:「別告訴我衣服不平整是愛國!」還有中士跳蚤粉的廣告,一個老兵報告:「發現跳蚤,已經消滅。」
「二戰」勝利后,軍方通知美國新聞媒體,他們應該停止稱呼步兵為「美國大兵」,因為「美國大兵」原意是「一切配給由政府發放」,這「有損人格,有辱身份,有失尊重」。在勝利的鼓舞下,編輯和出版商們很快聽從了軍方建議。當時看來很荒謬,但時過境遷,這成了好事。正如1918年的美國步兵被稱為「炸麵糰」,越南戰爭中的步兵被稱為「老咕噥」,而「美國大兵」一詞,則成為「二戰」中士兵的專屬詞彙。美國大兵就是「搖擺世代」青春的象徵。滿臉稚氣的年輕人穿著寬大的卡其布衣服離開家,23歲回來時,已變得沉默寡言、眼神黯淡。當第三大道的高架電車或者什麼別的東西從頭頂經過,他們聽到呼呼、嗚噓、颼颼一類的聲音,或類似帆布撕裂聲,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我會對你說:
確實有這樣的時代,那時的人也確實如此。1943年冬,歐洲戰場的士兵已久經沙場。亞歷山大大帝或拿破崙都會稱讚這樣的士兵。這些步兵比他們謙遜(或者說,比傳說中的他們謙遜。打過仗的人對這些名將的傳說都持懷疑態度),軍官上前線一般不佩戴軍銜,因為前線的德國佬最喜歡狙擊軍官。美國大兵打仗時從不刮鬍子,也不理髮,不是因為他們都是年輕的嬉皮士,而是因為他們沒有剃鬚刀、剃鬚膏、鏡子、熱水,更因為他們沒有時間。
那已是1942年6月,總統正準備任命歐洲戰場總司令。羅斯福曾輕率地許諾莫洛托夫,說斯大林年內有望看到第二戰場。珍珠港事件后,美軍曾派遣一支象徵性部隊到愛爾蘭,激發叮砰巷創作出一支比較不幸的戰時民謠《美國兵約翰在愛爾蘭找到一朵玫瑰》。此時,美國大兵已經來到英國本土,但他們被派往偏僻的角落。而且英國人開始抱怨美國大兵到處惹麻煩,說他們「薪水過高,性|欲過旺,離我們太近」。顯然,他們需要有人指明未來的方向。這時,艾森豪威爾來到英國,在梅菲爾的格羅夫納廣場安頓下來——這個廣場後來被更名為艾森豪威爾廣場。現在,美軍和英軍都蓄勢待發。
美軍通過簡陋的機場運輸補給品,海軍陸戰隊隊員奮戰在泥濘的散兵坑,不時遭到敵軍炮火轟炸,還要頂住日軍的攻擊,有時還會下起大雨。將士們不僅遭受瘧疾折磨,還要經受痢疾和細菌感染(叢林腐蝕病)的侵襲。漸漸地,全世界都開始意識到瓜達爾卡納爾島的重要性。大量部隊駐紮在那裡,撤出已不可能。到10月中旬,麥克阿瑟警告羅斯福:「如果我們在索羅門群島被打敗……整個南太平洋將陷入最嚴重的危機。」羅斯福在給丘吉爾的信中寫道:他祈禱將士們能守住灘頭陣地。雙方都在瓜達爾卡納爾島較勁。在東京,裕仁天皇宣布瓜達爾卡納爾島戰役是「決定性戰役」。斯大林格勒和阿拉曼的戰鬥也在同一時期進入白熱化,這座叢林島嶼彷彿一個強大的磁鐵,吸引雙方投入了與其戰略意義並不相符的大批部隊。雙方都傾其所有,並都堅信這一仗定全局。
殺死小日本,殺死小日本
我們加入狗狗部隊,
羅斯福總統有一次抱怨說,怎麼沒人給這場戰爭起一個恰當的名字(他本人傾向於叫作「暴君之戰」),而且也沒有像《蒂珀雷里之歌》和《那時那地》那樣激動人心的歌曲。這揭示了戰爭時期總司令和五星上將都在想些什麼,他們根本無法體會到戰場上士兵的心情。如果戰士們知道他們談論的就是這些內容,一定會破口大罵。對他們來說,給戰爭一個編號就可以了。稱呼他們為「美國大兵」是「有辱身份」,只給戰爭一個編號讓他們蒙羞,但這些他們都可以接受,因為那是公平的。沃爾特·約翰遜指出,儘管艾森豪威爾所寫的書名為「歐洲十字軍」,歐洲戰場卻缺乏遠征精神。「一戰」讓人們不再相信任何口號或遊行,「『大蕭條』給人們留下的印記仍然深刻,處境艱難的人們看不到未來的希望,戰爭讓他們更加迷惘。渴望榮譽的青年變成了一心想打敗敵人的冷血動物,戰爭的正義性從未受到質疑,但整個國家都在麻木中戰鬥」。
當時,凱薩林隘道口像是盟軍的災難。後來,這裏演變成軸心國部隊的災難。巴頓將軍接替了那裡的軍事指揮官,重新奪回隘道,並同蒙哥馬利匯合。當時蒙哥馬利把隆美爾的非洲軍團從阿拉曼一路驅趕到這裏。非洲的德軍難逃厄運。隆美爾乘飛機逃走,他告訴墨索里尼和希特勒,他的部隊必須從非洲撤離。非洲軍團每月至少需要14萬噸的補給才能維持生存,而當時地中海已被盟軍控制,德軍補給量從29000噸降到23000噸,最後僅有2000噸。墨索里尼和希特勒認為隆美爾危言聳聽,他們趾高氣揚地說,看看凱薩林隘道吧,美國混血雜種碰上雅利安民族就是這個下場。他們還繼續運送部隊到灘頭陣地,這讓隆美爾大驚失色。到了5月初,盟軍合上包圍圈,一網打盡了接近25萬德軍。再加上陣亡人數,德國在法屬非洲損失349206人。而美軍在這次攻勢中,僅傷亡18500人。
我們要在燈下站著,
其實,被喚起的是美國大兵對溫柔和激|情的渴望,對美和溫暖的憧憬。他們夢想著真正的女郎取代海報,夢想著部隊之外的家。當時剛從史密斯學院畢業的貝蒂·弗里丹後來回憶道:「女人和男人都希望從家庭和子女身上尋找慰藉,我們都很脆弱、想家、孤單、害怕。」芬妮·赫斯特寫道,美國女孩「漸漸退回到……家庭」。在歐洲,美國大兵們滿懷感傷地聆聽著《莉莉·瑪蓮》的旋律,這是戰時最偉大的歌曲,雖然歌詞是德語,但其感染力卻是無國界的:
1942年1月,黑人拳擊手喬·路易斯擊倒巴迪·貝爾,用時2分56秒。賽后,他立刻把錢交給海軍救濟協會紐約分會,然後他參加了陸軍,儘管一個駭人聽聞的事實是:「二戰」期間,紅十字會將「白人血液」和「黑人血液」分開存放。如果在戰場上同樣存在膚色差異待遇,有錢有勢的人始終待在安全區,那喬說不定不會參軍,但事實並非如此。在卡薩布蘭卡附近的海戰中,總統的兒子小富蘭克林·D·羅斯福上尉因表現英勇獲得嘉獎,當時他是一艘驅逐艦的炮兵軍官。著名音樂人格倫·米勒少校在空戰中隨機共亡。戰鬥陣亡人員還包括著名作家辛克萊·劉易斯之子韋爾斯·劉易斯少尉、紐約的參議員赫伯特·雷曼之子彼得·G·雷曼少尉、馬薩諸塞州參議員之子海軍陸戰隊中士彼得·B·索爾頓斯托爾、那位外交大使之子小約瑟夫·P·肯尼迪,還有哈里·霍普金斯將軍18歲的小兒子斯蒂芬·P·霍。
8個星期後,飽受「東京玫瑰」嘲諷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登陸斐濟,演練美國「二戰」中首次進攻行動。但該行動始終規模很小。現代化武器全部用在歐洲戰場,海軍陸戰隊第一師裝備的是1903年的斯普林菲爾德步槍,他們的綁腿可以追溯到1918年,勃朗寧機槍和迫擊炮從阿爾貢戰役一直使用到現在。
在義大利淋了兩星期的瓢潑大雨,俯卧在滿是泥漿的散兵坑內,不斷經受著敵人的炸彈、坦克、手榴彈、槍彈、火焰噴射器、詭雷、烈性炸藥和磷光彈等的洗禮,人人看上去都像流浪漢。士兵的行為常常很不文明,在眾目睽睽之下解手,不時被人指指點點;滿嘴髒話,尤其喜歡侮辱沒有上前線(後方指揮部)的人。在雨中浸泡時間太長,連作戰服都開始殘破,身上的味道讓人作嘔。最要命的是士兵們都累得筋疲力盡。有人用了幾年才從疲憊中恢復,有人則再也沒有恢復。
開戰後第4個星期,陸軍部長史汀生告誡美國人:「這場戰爭必將以美國擊敗日本告終,但我們不應戴著玫瑰色的眼鏡看待它。有報告稱日本……軍隊訓練差,裝備落後。而嚴峻的事實是日本軍人身經百戰,裝備精良。日本軍人雖身材矮小,但意志堅定、紀律嚴明。」曾經,熱血沸騰的美國人認為他們對戰東方人可以以一敵十。如今,美國人如夢方醒,至少華盛頓驚恐地意識到,南北戰爭以後,美國從未遇到過如此嚴峻的局面。當時,美國所謂的軍事「情報」已經排除了珍珠港被襲的可能,理由之一是日軍正往西貢(今越南胡志明市)增兵,人人都知道東條英機不可能同時在多地發動進攻。
麥克九九藏書阿瑟不太可能想到華盛頓發生了什麼事。從外表上看,首都華盛頓安靜祥和,大街上車水馬龍,商店裡食物充足,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然而政府高層已忙得不可開交,他們正努力解決火燒眉毛的問題。溫斯頓·丘吉爾即將到訪美國,並在國會聯席會議上講話,這是頭等大事。大西洋戰爭不斷蔓延,形勢迫在眉睫。首先要做的就是關掉電燈開關。像邁阿密這樣的城市,沿海6公里的霓虹燈能照到很遠的海面上,照亮了停泊在岸邊的商船,使其成為德國U型潛艇的理想目標。1942年5月,美國開始燈火管制(或稱「伯恩斯管制」,以經濟動員署署長吉米·伯恩斯命名),使德軍潛艇失去這一有利條件。一年之後,隨著雷達改進、空中監視,以及新型驅逐艦戰術的運用,徹底解決了德國U型潛艇造成的危機。
我們來自家庭的火爐旁,
遠在家鄉的美國人對太平洋的戰事很難理解。人們記住了珍珠港事件,就像牢牢記住阿拉莫之戰和「緬因」號戰艦卻並不熟悉那之後的戰爭一樣。原因之一是西海岸之外的美國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希特勒身上,另一個原因在地理方面。在硫磺島戰鬥的士兵收到家人的來信,發現家人都以為他們在南太平洋。歐洲戰場的地名聽起來很熟悉,因為上學時接觸過。但誰聽說過雅浦?誰知道埃厄里拜瓦在哪裡?新不列顛島、新喀里多尼亞島、新幾內亞島、新愛爾蘭和新赫布里底島又有什麼區別?
美軍總司令心境自然大不相同。在位於華盛頓以北60英里凱托克廷山隱蔽地帶的香格里拉,總統和霍普金斯及幾個好友共度周末。進攻開始時,美國當地時間還是星期六晚上。總統的電話響起,格雷斯·塔利(總統秘書)接聽了,打電話的是史汀生。羅斯福用顫抖的手接過電話,聽了一陣后說:「謝天謝地。恭喜你。傷亡相對較低——比你的預期低很多。感謝上帝。」他放下電話,轉身跟朋友們說:「我軍已登陸北非。開始反攻了。」
而日本人呢?他們自1598年以來,也沒有輸過任何一場戰爭。被破爛棕色軍服包裹的日本軍人雖然其貌不揚,但戰鬥力不容小覷。日軍的神槍手能精確命中1000碼外的目標。他們每人攜帶400發子彈(是美國步兵攜帶量的兩倍)和足夠5天食用的魚和大米。他們無所畏懼,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們視死如歸,並且認為為天皇獻身無上榮光。他們所配備的武器也令人生畏。珍珠港事件中,小日本擊沉了美國數艘戰艦,給華盛頓當頭一棒。小日本的艦艇更快、火炮更猛、魚雷更先進,他們的空軍在數量和質量上都遠勝美國。偷襲珍珠港時,日軍出動了4款戰機,分別是川崎、三菱零式、中島B5n1和三菱G4m1,其中每一款都比當時美國能夠升空的同類飛機先進。
就是幫助消滅那些雜種
可以供大家一起發牢騷的話題很受歡迎。K-9軍團就是很好的話題,婦女服務隊的成員也如此,人們傳說女兵都在和軍官睡覺。「嘿,你知道哈爾西怎麼了嗎?他被一個『浪頭』卷到橋底下了!」(海軍陸戰隊沒有縮寫,他們稱呼女兵為「大屁股陸戰隊」;女兵針鋒相對,稱男兵為「毛屁股陸戰隊」。)但最讓士兵們津津樂道的要數來自家鄉的廣告,這些廣告能讓他們哈哈大笑。摘要版會遭到士兵抱怨,因為上面沒有廣告,而他們想看廣告,他們寫信回家要求增加這部分內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麥迪遜大道的下一件「傑作」。
這些都必不可少。士兵還要攜帶防毒面具,但他們離開北非時已經將其丟棄,因為他們多一點兒也扛不動了。而軍方則希望他們帶更多東西,不是因為軍方是虐待狂,而是因為戰士們需要這些裝備。戰士晚上需要一條毯子,還得有頂帳篷,這樣士兵晚上睡覺時才不會淋雨。士兵最需要的是多帶幾雙襪子,沒有可換的襪子,士兵腳上就會沾滿污泥,最後就會患上戰壕足病。得了這種病的士兵會腳痛難忍,無法走路,只能爬著去部隊急救站,醫護兵必須剪開他們的鞋,因為他們的腳往往腫成足球大小,有時不得不截肢。有時凍傷也會發展到截肢的地步。戰爭後期,一些部隊能享用「長筒靴」,這能讓腳保持乾燥,但也無法替代襪子帶來的溫暖。

剪影:太平洋戰爭
美軍開局不利。日軍首輪空襲派出100架轟炸機,將中途島炸得天翻地覆,美國防禦力下降,戰鬥機受到重創。但尼米茲此時有兩個優勢:其一,「魔碼」使他清楚敵人動向;其二,日軍對美軍動向毫不知情。日軍航母指揮官犯了一個嚴重的戰術錯誤:他命令清空甲板,迎接空襲中途島后返航的飛機,但美軍飛機率先出現了,他們毫無防備。
麥迪遜大道所編寫的廣告語,如果你相信其內容,那他們可都是在幫助取得戰爭勝利。「人類母親的偉大禮物」是一個經典的開頭,讀完廣告前兩段,發現所謂禮物就是磺胺葯,讀完第三段,你才發現,刊登廣告的是空調生產商,他們生產的空調給科學家們提供了舒適的環境,幫助科學家發現了磺胺葯。受此廣告啟發,這家空調企業的競爭對手聲稱自己幫助炸沉了日軍貨輪,因為美軍潛艇使用的潛望鏡是在空調房裡加工的,而他們生產的空調「讓這一切成為可能」。
莉莉·瑪蓮呀,一如往昔。
我心裏知道,
干好本職工作
像其他東西一樣,伊普西蘭蒂工廠的合約也在華盛頓某個部門決定。1942年6月中旬,6名會說英語的納粹間諜乘潛艇在長島和佛羅里達登陸。兩人自首,其餘4人被抓獲,並上繳了他們攜帶的炸藥包。華盛頓派人審訊他們6人,之後將他們處決。耶魯大學想用沙袋保護學校的常春藤圍牆,也要由華盛頓的某些人批准。有時,一些命令、決定和談話很滑稽。初夏,陸軍婦女團開始穿著由羅德與泰勒百貨設計的新制服。《女裝日報》寫道:「將束身腰帶和胸罩作為女兵服飾的一部分,能提高束身衣和胸罩行業的地位。」布魯克林《簡報》則反駁說,陸軍婦女團的理念帶有顛覆性,而她們的服裝設計則帶有欺騙性,「妄圖打破美國人和基督教反對婦女離開家庭的傳統,無性別差異、縱慾、不願生育的異教徒女性被帶回美國,貶損了美國婦女的形象」。甚至帶有自由派色彩的《公共福利報》也反對婦女參軍。然而,許多婦女依然報名參軍。人人都想報效國家,愛養狗的人也不例外。陸軍組建了一支由有用的寵物組成的K-9部隊,並給這支部隊取名「搖尾巴」。《紐約太陽報》寵物狗專欄編輯阿瑟·羅納德甚至給這支部隊寫了首進行曲:
進攻馬來亞的日軍都是裕仁天皇的精銳部隊。在大舉南下的同時,本間雅晴中將指揮數個師團,自12月10日開始,在呂宋島登陸。湯姆·菲利普斯當日葬身海底,毫無防備的關島落入日本人之手。三周內,本間的軍隊已於九處登陸。麥克阿瑟宣布馬尼拉為不設防城市(之後立刻遭到空襲),美國士兵和菲律賓偵察兵撤到巴丹半島。羅斯福想救出麥克阿瑟,雖然他知道麥克阿瑟將軍不好相處,但敬仰他的軍事判斷能力,於是命令麥克阿瑟前往澳大利亞。在2月一個漆黑的晚上,麥克阿瑟及妻兒和家庭教師登上一艘魚雷快艇離開了。而剩下的人則苦澀地唱道:
諷刺的是,他們這一代人大部分自願參戰,比其他任何一代人都更加心甘情願,只因他們知道這個工作必須有人做。他們就是這樣看待戰爭的,那是一項工作,一個骯髒、煩人的工作。但除了打仗,一個年輕力壯、營養充足又反應敏捷的年輕人又能做什麼呢?的確,有人拒絕參戰。詩人羅伯特·洛威爾就是一個格守良心的反戰者。他能夠在腦海中看到四肢殘缺的空襲受害者,他不想參与其中。但沒多少人有他那樣豐富的想象力,即便是有,他們也不想把世界拱手讓給希特勒。
當時最著名的歐洲戰場上美國大兵卡通形象恐怕要數威利和喬了,他們並不滑稽。戰爭有時荒謬可笑,當歐洲戰場變得匪夷所思,威利和喬用諷刺和挖苦應對。但大多數時候,他們很憂鬱。這兩個角色的創造者當時寫道:「我們不需要別人灌輸思想,或告訴我們開戰了,因為我們知道正在打仗,我們可以親眼看到。我們很厭惡戰爭,但沒有幾個士兵會退縮,所以華麗的宣傳有點兒多餘。」
山本五十六是個天才,號稱「東方納爾遜」。他一手策劃了海軍多地進攻,6個月內攻佔大洋洲30萬平方英里的土地。如果他知道美國陸軍通信兵已經破譯日軍的「紫色密碼」,戰爭的走向或許會大不相同。他生前差一點兒就消滅了美方全部武裝力量。他死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美國國防部為了防止悲劇重演,一再提出巨額國防預算。
公眾對於太平洋的了解大多來自B級片編劇的肆意創作。南太平洋島嶼被描繪成具有異域情調的小島,和風在棕櫚樹間吹拂,薩迪·湯普孫和傳教士廝混,當地女孩身著緊身衣潛水撈珍珠,擁有多蘿西·拉莫爾一樣苗條的身材。傳說是美好的,也帶有一絲半點兒的真實性。雖然當地女孩的身材看起來更像是水桶,而不像拉莫爾,但大多數參与過「大東亞戰爭」(日本人的稱呼)的老兵都能回憶起壯麗的自然美景——瓜達爾卡納爾島茂密雨林中的白蘭花和鳳頭鸚鵡,還有布干維爾島奧古斯塔皇后灣的活火山,以及塞班島上美麗的鳳凰木。
太平洋戰爭異常慘烈,戰爭中沒有多少戰俘,因為日本人認為敵人投降同樣恥辱。被日軍俘虜的士兵遭到慘無人道的迫害。克雷希多島的戰俘被迫進行「死亡行軍」,許多病員和傷員在行軍中活活累死;在馬金島,日軍將抓獲的海軍陸戰隊隊員斬首;在米爾恩灣,澳大利亞戰俘被閹割,嘴上被縫上包皮,身上還掛著一塊嘲諷牌子「他們在痛苦中掙扎了很久才死去」。
美軍登陸第一天,還算順利。登陸行動沒有遭遇阻擊。一小股日軍正在修建3600英尺長的飛機跑道,他們迅速竄入叢林。但第二天晚上,戰局演變成一場災難。山本仍有許多戰艦和經驗豐富的海軍士兵。天黑以後,山本派遣拉包爾的小分隊穿過「狹槽」——索羅門群島間一個狹窄的海峽。薩沃島上的活火山遮蔽了來犯敵軍,薩沃島戰役是美國海軍甚至是任何國家海軍史上最慘痛的失敗。4艘航母被擊沉,1000名水兵葬身大海。第二天早晨,剩餘的美軍戰艦向南方撤退,貨輪上的貨物還沒來得及全部卸下,也跟著戰艦撤退了。正如海軍陸戰隊將軍所說,他的部隊「光著屁股」被拋棄了。補給品發放量立刻減半,彈藥量也只夠4天。而此時,被美軍稱為「東京快車」的運兵船開始源源不斷地從拉包爾運來日軍士兵,每晚900人,有時一晚能運送4500人。九_九_藏_書
命運是殘酷的。荷蘭統帥不懂英語,他的命令只能在翻譯之後傳達給各部隊。在沒有空中掩護的情況下,17艘盟軍戰艦前去抵禦日軍入侵。它們與日軍實力相差懸殊,無力回天。艦隊中最大的戰艦僅為兩艘巡洋艦,而海平線上逐漸出現的日軍艦隊則猶如一座座佛塔,由74艘軍艦組成,包括4艘戰列艦和5艘航母。爪哇戰役歷時7個小時,荷蘭統帥與他麾下的一半戰艦一起葬身海底,剩餘戰艦也大半被日軍飛機擊毀。只有美國的「休斯敦」號和澳大利亞的「珀斯」號逃過最初的攻擊,並試圖穿過巽他海峽撤離,但該海峽已被敵軍封鎖。3月1日夜,它們寡不敵眾,最終被日軍擊沉。「休斯敦」號被日軍軍艦團團圍住,但仍拚死抵抗,火炮齊鳴。直到船體漸漸下沉,一名身著藍色夾克的司號兵仍站在傾斜的船尾,吹響棄船號角。
蘋果樹開花時,我會在你身邊,
1942年6月4日清晨,美軍魚雷轟炸機首先發動進攻,它們遭到防空炮火猛烈狙擊。42架飛機,只有6架返航,而且沒有一次命中目標。這些老式飛機的駕駛員像神風特攻隊隊員一樣,認為自己做了無謂的犧牲。事實上,他們創造了勝利的契機。日軍航母瘋狂地調整船體以躲避魚雷,導致戰機無法起飛,僅有幾架零式戰機得以升空,還要低空攔截以身殉國的美軍飛行員。在這個關鍵時刻,克勞倫斯·麥克拉斯基中校率領兩隊「無畏」式轟炸機從「進取」號航母上起飛,飛到了日軍艦隊上空,展開俯衝攻擊。它們炸沉了3艘航母,下午又擊沉了一艘。山本艦隊中只有4艘航母,現在全部被擊沉,艦隊失去了保護傘。他癱坐在艦橋上,無精打采地喝著米湯。
日軍分三路穿過泰國,在鋪天蓋地的越南機群掩護下,入侵馬來亞半島,迫使英軍節節敗退。日本沒必要派遣規模如此龐大的部隊,但他們希望轉移英國皇家空軍的注意力,並將英國皇家海軍引入圈套。他們的奸計得逞了。海軍上將湯姆·菲利普斯爵士上鉤了,他麾下有英國皇家海軍引以為傲的戰列艦——「威爾士親王」號,這是英國最精良的戰列艦,以及「反擊」號重型巡洋艦。艦隊中唯一的航空母艦擱淺,使菲利普斯爵士失去了耳目。開戰後第三天,日軍三菱魚雷轟炸機擊沉了夏威夷地區僅存的這兩艘盟軍主力戰艦。沒人能拯救馬來亞了。敵軍前進速度加快,離奇的謠言四起——小日本是「猿人」,像人猿泰山一樣在樹林間蕩來蕩去(實際上,日軍騎自行車行軍)。與此同時,丘吉爾驚恐地獲悉,新加坡的大炮只能朝向大海,無法調轉炮口瞄準日軍。
或者是:
菲利浦·懷利克觀察到,這一時期的美國以奇特的方式傳遞愛。例如,一個整編師在遊行中組成mom(媽媽)字樣,這在「二戰」中絕無僅有。不過瑣事有助於掩蓋重要的最高機密,有些軍事機密需要儘可能地掩護。在田納西州諾克斯維爾西北方18英里處的橡樹嶺,工人們在清理一片山坡,併為一系列建築打地基。沒人知道他們要修建什麼設施。有人問工人他們在做什麼,工人回答說:「每小時給1.35美元。」往西2000公里,在一座悠閑的新墨西哥州小城聖菲,許多帶外國口音的遊客來到東宮街109號,之後乘渡輪前往35英裡外的營地,當時他們只知道這裏叫y地。這裏正是為後人所熟知的美國原子能研究中心——洛斯阿拉莫斯。
而在國內,姑娘們都在翹首期待戰後的世界,她們聽到的歌是:
但大家都錯了。新年伊始,「大日本」的部隊不僅從西貢進軍南方,還同時登陸了關島、中國香港、婆羅洲、威克島,以及菲律賓群島。東條英機的戰術比希特勒的閃電戰更勝一籌。東條英機把從美國西海岸到東京的航線扯開一條巨大的缺口,控制海域占整個世界海域的1/10。德國海軍上將雷德爾指揮的德國U型潛艇肆無忌憚地偷襲,也給了東條英機極大幫助。航運從一開始就很吃緊。而雷德爾決心摧毀英美同盟,遇上任何懸挂星條旗或米字旗的船隻,一概擊沉,這讓海上補給成為奢望。1942年年初,雷德爾的計劃似乎就要成功了。幾乎每天晚上,美國東海岸的居民都能看到商船受到魚雷攻擊。當年1月,德國U型潛艇幾小時內接連在長島擊沉了排水量6768噸的「科英布拉」號油輪和「諾爾尼斯」號油輪,又在北卡羅來納海岸擊沉了美國「艾倫·傑克遜」號商船和「馬來」號油輪。德國U型潛艇當年共擊沉1160艘艦艇,平均每天超過三艘,其中包括「雅各·瓊斯」號驅逐艦。它在新澤西州開普梅被擊沉,成為美國第一艘在自己海岸附近被魚雷擊沉的戰艦。
5月的一天,
前線將士們能從《星條報》,或《時代周刊》、《紐約客》的「摘要版」(很小且無廣告)讀到這些消息。他們為美國的民主軍隊感到自豪。同時,美軍工兵也讓大家引以為傲,他們一夜之間就修好了貝雷大橋。英國工程師認為在阿森松島的群山上修建飛機跑道是不可能的,而美國海軍工程隊的工兵做到了。他們將山炸平,並修建了一條一英里長的跑道,這也讓士兵們自豪。但他們從不吹噓自己的國家,即使相互之間也如此。遇到任何必須要面對的事情,他們都是一副堅定、不在乎的樣子。他們會抱怨後方的娛樂項目從不來前線,比如電影、鮑勃·霍普秀、紅十字會女護士,但如果喋喋不休,他們就會嘲笑抱怨的人:「去找牧師吧」、「活該」,或是「你以為這裏跟在家一樣嗎」。
攻打西西里是一場政治戰,目的是讓義大利退出戰爭。就這個意義而言,這場戰役是成功的。同時,這也取得了軍事上的勝利,因為西西里島山地起伏、荒涼貧瘠,卻有25.5萬部隊駐守,而盟軍只用一個多月就征服了這裏。在羅馬,維克托·以馬利國王直截了當地告訴暈頭轉向的墨索里尼,他不再是政府首腦:「軍人再也不想打仗了。目前,你可能是義大利人民最憎恨的人。」墨索里尼隨即被逮捕。佩特羅·巴多格里奧元帥領導下的政府和艾森豪威爾的代表展開秘密和談。結果,巴多格里奧同意在9月8日廣播宣布義大利投降。當晚,盟軍可以在小腿形狀的義大利版圖脛部的薩勒諾登陸。行動代號是「雪崩」,目標是俘虜驚慌失措的德軍,將義大利半島的軸心國部隊全部肅清。
另一則廣告「穿著沾滿泥漿的靴子的天使」則更讓人心塞。廣告中,一個護士攙扶著受傷的美國大兵,小商販看透了士兵的思想:「我記得你……你就是那個健步如飛、帶給人們歡笑的女孩……你是我喜歡的女孩,你身上能發出光芒,照亮別人的生活……你並非一直穿著沾滿泥漿的鞋子。你曾經穿著閃亮的鞋子,在夏天的草地上奔跑。」這讓廣告商進入夢境:「是的,她長大了……她的鞋子就是她長大的標誌。那些手藝高明的男女工匠……當初給她製作了各種色澤鮮艷的休閑鞋,後來為了方便她在泥地里行走,又給她製作了結實的靴子……戰爭來臨以後,還是這些鞋匠,製作了護士的防寒防水鞋、士兵的防寒防水鞋、叢林靴、戰時飛行靴、在甲板上能防滑的防滑靴、防寒長筒靴等……將來會有那麼一天,女孩回到陽光普照的草坪,滿心歡喜,腳上像彩虹一樣五光十色。」只是廣告商不想讓女孩穿「彩虹鞋」,廣告商保證:「休閑鞋將成為潮流,而且大家會記住這個品牌……」最終人們還是忘記了。
除了索羅門群島南部、莫爾茲比港(位於鳥狀新幾內亞島末端)和即將失守的克雷希多島,中途島以西、珊瑚海以北的太平洋都在日軍控制之下。日軍預計閃電戰傷亡率在20%左右,實際傷亡卻很小,其中一支日軍艦隊擊沉5艘盟軍戰列艦、1艘航母、2艘巡洋艦以及7艘驅逐艦,自己卻毫髮無損。麥克阿瑟在澳大利亞發出豪言壯語,命令匆忙接任太平洋艦隊總司令一職的尼米茲將軍「不惜一切代價」守住中途島-薩摩亞-斐濟-布里斯班一線,但都無濟於事。美軍在爪哇戰役中慘敗,被打得七零八落。太平洋的美軍遭受了各種打擊,其中還包括顛覆活動。法屬努美阿美軍總部有大量維希政府擁護者,他們把美國船隻和部隊的調動情況暗中告知敵方。
我們是巴丹的棄兒郎,
在美國本土,媒體使用謊言鼓舞美國人的士氣。傳言美國陸軍航空兵的柯林·凱利擊沉了日軍「榛名」號戰列艦(其實並沒有),美軍在婆羅洲望加錫海峽大勝(其實並沒有),威克島的美軍發電報:「再來更多日本鬼子」(當然不會是真的)。這些都是子虛烏有。東條英機和山本五十六未被迷惑,信心滿滿地翻閱著1938年日軍作戰計劃。瓜達爾卡納爾島和索羅門群島的圖拉吉島是日軍的下一步目標,5月3日,這兩個地方被輕而易舉地佔領。5月6日,克雷希多島投降。菲律賓徹底陷落。麥克阿瑟在澳大利亞寫道:「關於克雷希多島,我無顏評論。那裡血色的迷霧中還迴響著槍聲,我似乎能看到在那裡戰鬥的人,冷酷憔悴、身材瘦弱,但無所畏懼。」
在這殊死搏鬥的日子里,敗仗接二連三,軸心國似乎攻無不克。納粹德國正在攻打斯大林格勒(今俄羅斯伏爾加格勒市),並且準備向莫斯科發起最後攻勢;隆美爾已兵臨開羅城下,那裡的英國外交官們正忙著燒毀外交資料;德軍進入印度也只是時間問題,在那裡,他們將與從東線迅速推進的日軍匯合。像希特勒一樣,東條英機似乎也勢不可當。約瑟夫·史迪威將軍步履蹣跚地撤出緬甸時,嘴裏還嘀咕著「真是一次慘敗,我們被打得落花流水,倉皇撤離緬甸,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華盛頓的一些軍事專家估計需要10年才能打敗日本。兩個大洋似乎不再起到保護作用,不僅大西洋海岸的海員被殘忍屠戮,太平洋海岸也遭到炮火攻擊。一艘日本潛艇襲擊了俄勒岡州史蒂文斯堡,這在軍事上無足輕重,卻給美國人的心裏蒙上了陰影。總統決定出面安撫國民。他安排了一場爐邊談話,並要求報紙登載世界地圖,以便聽眾能明白他所講。但日本人正在監聽美國廣播,正當羅斯福總統平靜地勸慰公眾無須悲觀時,又一架日本水上飛機從潛艇彈射起飛,在俄勒岡州以南海岸投下數枚燃燒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