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樹
「唉，我看我們得自己去找希望之樹了，」紅頭髮男孩說，「走吧。」
「你——」艾麗絲說了一聲又尖叫起來，「你，你這個紅頭髮的年輕人，你把我們趕快送回家，免得這個老混蛋把我們都打死了。你來把槍撿起來。瞧瞧他，居然掏出槍來對著我跟這個小娃娃！」
「我真希望我過生日的時候不會下雨，」她挺失望地說，「我本來以為也許今天雨會停的。你說呢？」紅頭髮的男孩看看她又望望窗外，他把窗戶推了起來。「啊呀，別開窗！」她喊了起來，可又馬上不說話了，因為，窗戶一抬起來，她看到的不是雨和冬天的黑黝黝的樹木。她看到一片柔和的灰濛濛的霧，還帶點紫藤蘿的香味。樓下霧的深處隱隱約約傳來人的叫喊聲：「下來呀，達爾西；達爾西，快下來。」她隔著上邊的那扇窗戶往外望，透過玻璃，看到的是雨和沒精打採的黑黝黝的樹，可是，在打開的窗戶外面是柔和的帶紫藤蘿香味的霧，還有呼喚她的聲音：「下來呀，達爾西；達爾西，下來。」
「我要些火腿、肉湯、玉米麵包和一杯咖啡。」艾麗絲說完，東西就來了。
「嗯，我書包里沒有馬了。」紅頭髮男孩說。
「我敢打賭，你這輩子從來沒打過仗。」艾麗絲說。
「麥琪。」老頭兒說。他老婆進屋又拎了只鞋子朝他砸過來，他轉身跑到房子的拐角。老太婆站在門口氣呼呼地瞪起眼睛看著他們。
「我猜你是在躲烙鐵和擀麵杖的時候殺死獅子和老虎的。」艾麗絲說。
「艾麗絲，」達爾西喊道，「你沒看見槍跑了嗎？槍跑了，艾麗絲。他沒想要槍。是迪基剛才要槍來著。」
紅頭髮男孩吹了又吹，小馬和車子都吹得大小正好。「你們還需要一根鞭子。」他說著又伸手去書包里掏。
他們走著走著走出了樹林，來到一個大沙漠。沙漠中央站著一頭野獸。無論是艾麗絲還是她的丈夫都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野獸。
艾麗絲把身子往後一扭。「我們馬上回家。你告訴紅頭髮男孩走來的時候的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受夠了。」艾麗絲不斷地嘰里咕嚕地說。不久，他們又來到那座灰色的宮殿。有幾個士兵在大門前正步走。
「馬！馬！」達爾西和喬治齊聲高喊，迪基也說，「馬！馬！要騎馬！」可是艾麗絲不樂意。
「幹嗎不跟我們一塊兒去，給我們帶帶路？」紅頭髮男孩提議說。艾麗絲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達爾西問她。
「我想，」喬治說，「我要吐了。」喬治坐在馬背上大吐起來。
「我看這個辦法不錯。」小老頭讚許地說。
「艾麗絲和迪基可以坐馬車，」紅頭髮男孩想出了一個主意，「你不怕坐馬車吧？」
「我要槍。」迪基說。艾麗絲舉起雙手高聲尖叫，因為迪基手裡有一管槍，槍大得他拿不住，一下子掉到小老頭的腳上。
「住手，」士兵說，「我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老不回來。」
「夠大了吧？」艾麗絲有點不放心。
果然，她又來到門上長著玫瑰花的灰茅屋的前面。「我不是在這兒跟他們分手的！」達爾西說，「我要到艾麗絲、迪基、莫里斯、埃格伯特先生和出埃及記那兒去。」可是，沒有動靜。達爾西想起她那片彩色樹葉，她伸手去裙子口袋裡掏摸。樹葉不見了。
「你不喜歡嗎？」達爾西問。
「是——是棵瑪洛馬克斯樹，」小老頭說，「這片樹林里有很多這樣的樹。」
「你當然可以，」艾麗絲反駁說，「你給我過來，坐上馬車，等我們回家你再解釋。」士兵走了過來，上了車。
「不對。你衣服早穿好了。」男孩說，「起來吧。」
他們聽見號角聲，他們趕著馬向前走，到了一座灰色的大宮殿。紅頭髮男孩又停了下來。「走哪條路？」他問。
「這樣吧，」好聖徒弗蘭西斯說，「我給你們每人一隻鳥，你們把樹葉還給我，我讓它們重新長到樹上去。你們要是好好地餵養我的鳥，細心地照料它們，那麼，你們永遠不會有自私的念頭，因為關心和保護弱小無助的生物的人不可能有自私的念頭。你們肯這麼做嗎？」
「不知道，不過，我想，就是這個模樣的東西。」
「我根本不知道，」小老頭說，「我就記得有好多好多的人。」
「我還沒穿衣服呢。」她說。
「不，先生，」艾麗絲慌忙說，「我們不需要鞭子。你可以馬上放回去。」
「那你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達爾西說，「我本來是跟他們在一起的，後來我走——走丟了。現在我找——找不——不到他們了。」達爾西哭了起來。
「這真是天下最怪的怪事。」達爾西說，因為這條河像片霧，他們能在河裡隱隱約約地看到一條大街在兩邊的房子中間蜿延伸展，河水又帶著紫藤蘿的香味。
艾麗絲坐著發愣。過了一會兒，她轉身向小老頭撲了過去。
「你幹嗎不朝下看看？」男孩建議道。於是，她向窗外探出身子，往暖洋洋的帶香氣的霧裡望去。她發現樓下抬著頭在看她的是艾麗絲、迪基和住在街對面的喬治。
「艾麗絲只要一匹跟兔子那麼大的馬，」喬治說，「可他要是像兔子那麼大的話，他就拉不動車了。」
「不，這匹馬給達爾西。」紅頭髮男孩說。
「我說我們不需要他這樣的沒用的人跟我們一起去。我敢擔保他是個流浪漢。我敢說，要是你媽媽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是野餐嗎？」小老頭問，「我從前參加過好多次野餐會的。」
於是，她掀開被窩下了床。果然，她穿戴齊全——鞋子，襪子，還有那件跟她眼睛的顏色挺相配的帶蝴蝶結的淡紫色的新裙衫。紅頭髮的男孩走到窗口，站了下來，臉貼在玻璃上。
「今天你過生日了。」她身邊有人說話。她趕快睜開眼睛。床邊站著個她不認識的男孩，長著一張又瘦又丑的面孔，一頭的紅髮把房間都照亮了。他穿了一套黑絲絨做的西服，紅襪子紅鞋子，肩上挎著一隻大極了的空書包。
「我認為，」紅頭髮男孩說，「我們最好祝願艾麗絲的丈夫變回去，跟他原來一樣大。我們都待進他的帽子里，讓他把我們送回家。」
「讓我看看你的牙齒。」達爾西說。小老頭張開嘴。他連一顆牙齒都沒有。
艾麗絲又哼了一聲，嗤之以鼻。「我擔保你這輩子除了有人對你扔烙鐵以外什麼都沒有。」
「才不會呢，」小老頭舞著劍說，「我擔保我會——」
「那你得把氣放掉一些，」艾麗絲立刻說，「這馬讓達爾西騎的話太大了。」
「我要蘋果餡餅和冰激凌，」小老頭說，「我家裡不大吃冰激凌了。」他又解釋了一句話。
「喬治，你要是把大蛋糕和那麼多的草莓都吃下去的話，你會病得很厲害的。」達爾西說。
「我敢說我在這森林里殺死過一百頭老虎和獅子，」小老頭說，「就是用劍這麼殺的……不對，我打仗的時候用劍。我不記得我用什麼殺的獅子和老虎。那是另外一種武器。」
「他啊，」好聖徒弗蘭西斯說，「他已經有不少東西了，我沒法再給他了。他老了，沒什麼要求了。他到哪裡去了？」
「我真希望我們很快就能找到希望之樹。我就有這麼個希望。」達爾西說。他們走了一會兒，又到了條岔路口。
「快跑吧，快逃吧，」小老頭說，「她沒有烙鐵也沒有擀麵杖。」
「不知道，」小老頭說，「從前好像我還能記得我看過的一次馬戲。不過，那是在很久以前了，我不知道我還記得不記得。」
「我以前從來沒看見過長白葉子的樹。」達爾西說著便從樹上揪下了一片葉子。她一碰這片葉子，葉子的顏色就變了，變成挺可愛的藍顏色。於是，他們大家都從樹上摘一片葉子。喬治的葉子變成紫色，紅頭髮男孩的葉子成了金黃色。艾麗絲摘了一片，變成鮮紅鮮紅的。她把迪基抱起來，讓他揪一片，但他的葉子說不上是什麼顏色——有點粉紅又有點兒綠，多半片葉子跟達爾西的一樣，是藍的可又淺一些。
「你的是什麼顏色？」達爾西問老頭。他把他的葉子給她看，跟迪基的幾乎完全一樣，只是沒有藍色。
「這下我們可以過去了。」達爾西說。
「我想我不喜歡，」小老頭說，「你知道嗎，我已經習慣了嘴裏沒有牙齒。」他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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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呢？」達爾西問。
「過生日啰，過生日啰！」有人在她身邊喊，她趕快睜開眼睛，原來是迪基在床頭又蹦又跳，她媽媽正低下身子在看她。達爾西的母親很漂亮，苗條的身材，高高的個子，嚴肅但不快活的眼睛像海水一樣變幻莫測。你要是生病的話，她那纖細的白手會溫柔地撫摸你。
「我要——我要……讓我想想我想要些什麼。噢，有了，我想要些青豆、指形糕餅、梨和麥乳精。」她說完了，她面前的青草上已經擺好了這幾樣東西。
「你丈夫叫什麼名字，艾麗絲？」達爾西問。
「不是那麼回事，」紅頭髮男孩說，「他走了。你們回來吧。」
「我的馬，我的馬！」迪基喊道，「我的第一挑的馬。」
「我要好多好多草莓和一個巧克力蛋糕，我要吃得病他個一個星期。」立刻，他面前是一大盆草莓和一個新鮮的巧克力蛋糕。
「是嗎，」艾麗絲丈夫說，「戰爭跟戰爭還是不一樣的，對嗎？」
「不是，不是，」小老頭說，「希望之樹是什麼樣的，我太知道了。那不過是棵瑪洛馬克斯樹。」
「所以，你們拿了樹葉許心愿都有點自私自利，是吧？」
「我可不要，」喬治馬上說，「我不想變小。我希望我在家裡。」於是，喬治消失了。
「不，先生，」艾麗絲說，「我跟迪基可不騎馬。達爾西，你也不能跟馬打交道。」
他們來到大街盡頭，走過最後一棟房子，突然，他們走出了大霧。他們看到身後的霧像一頂帳篷，可別處樹木像夏天一樣碧綠茂盛，青草綠茵茵的，到處都是藍色的、黃色的小花。鳥兒在樹上歡唱，在樹木之間飛來飛去。太陽明晃晃的，三匹小馬奔跑起來，越跑越快，艾麗絲和迪基坐的車子遠遠地落在後面。三個人停住馬等他們兩人。馬車趕了上來，艾麗絲一手按住帽子，顯得有些害怕。他們三人答應不再跑得太快。他們沿著大路向前走，不久來到一座灰色小茅屋。小屋門框上有玫瑰花，一個長著長長的灰白鬍子的小老頭坐在門口削一塊木頭。
「你先要一副來看看。」達爾西給他出個主意。
「你最好要點別的東西。來，把糖給我。」艾麗絲從他手裡把糖拿了過來。可她剛拿到手，糖就不見了。
「你真去過？」達爾西問。
「不管，」喬治咕嚕了一句，「我就要吃嘛。」
達爾西傷心地坐了下來。「這麼說，你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她問道。
「我不知道，」小老頭說，「我沒贏。」
「吉列卜斯是什麼東西？」喬治問。
「哎呀，艾麗絲！」達爾西喊了起來，「他沒這麼干。是迪基要的槍！」
達爾西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站在茅屋前面的小路上。過一會兒，她聽見房後有人在劈柴。她開門走進前院。茅屋的大門緊閉著，門邊地上有些有人用刀子削木頭削下來的碎木片，庭院里這兒那兒扔著一個烙鐵，一根擀麵杖和一隻鬧鐘。達爾西繞到房後面，發現有個長著長長的花白鬍子的小老頭在劈柴。達爾西走到小老頭跟前。「別人上哪兒去了，埃格伯特先生？」達爾西問道。
「是嗎？」小老頭聽了很高興，「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吧。」
「是條壁虎。」喬治說。
「你這個又懶又壞的老壞蛋！」她對他大吼大叫，「你只會坐在那兒跟不認識的人嚼舌頭。家裡連根煮飯的柴火都沒有了。」
「噢，我去過好多次。我從前差不多天天去，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我常去。可我好久沒去了。」
「好了，」他說，「這馬對你們夠大了吧？」
「別踩到他身上。」達爾西尖叫起來。幾乎就在這個時刻，達爾西和艾麗絲都變得跟迪基一樣小。艾麗絲抱起迪基，又用另一隻手摟住達爾西。
「早上好，莫里斯。」好聖徒弗蘭西斯回答道。彩色絢麗的鳥兒們在他頭上盤旋啁啾，不時飛下來落在他的肩上、頭上和胳臂上。
「早上好。」小老頭也挺客氣地回答他。
他們來到河岸邊。奇怪的是，這條河不是橫的躺在地上的，而是像一堵灰牆似地直挺挺地站著。
「什麼，」小老頭挺吃驚地說，「我沒拿呀。你自己拿走的。」
「不對，你說的不是我去的那場戰爭。他們一直到了我爸爸的牧場上來打我參加的那場戰爭。」
他們吃完了以後都騎上馬。紅頭髮男孩問小老頭：「現在該走哪條路了？」
「我要個兵。」迪基說。
「我敢說你又怕老虎又怕獅子。」喬治說。
「你的書包裝了這麼多東西怎麼看上去還是空空的？」達爾西問。
「該你挑了。」紅頭髮男孩對小老頭說。
他們面面相覷，都挺吃驚。「我們只好走路了吧？」達爾西問。
「你看過馬戲嗎？」達爾西問小老頭，「艾麗絲可看過。」
他們騎著馬沿著高大的橡樹穿過森林。樹上有很多鳥，吱吱喳喳地你唱我和，還有松鼠飛速地越過草地從一棵樹奔向另一棵樹。草地上有各種各樣的五彩繽紛的花朵。
「太好了。謝謝你，真太謝謝你啦！」達爾西攥緊樹葉大聲道謝，「要是我們再去野餐的話，我們一定還來找你。」達爾西說，「謝謝，真太謝謝你啦！」
（陶潔 譯）
「要餅乾。」迪基剛說完，一手就有一塊餅乾。
「你這個大傻瓜，」艾麗絲用她又細又尖的嗓門大聲對他喊，「你把我和小娃娃撿起來時小心些。要不然，我會把你的頭髮拔個精光，把你的脊梁骨敲斷。」
「要是讓我來負責打仗的話，」艾麗絲的丈夫說，「我就找一幫子結過婚的女人，把她們的眼睛都蒙起來，然後推推她們說，『筆直往前走，你撞上的東西就是你的丈夫。』我就是要這樣來打仗。」
「噢，」艾麗絲的丈夫說，「這倒不錯，打起仗來挺方便的！」
「不許打壞我的兵。」迪基又說。
「你不許打壞我的兵。」迪基叫了起來。
小老頭的眼睛一片藍色，慈祥極了。「我從前參加過好多次野餐會，」小老頭說，「可最近好久沒去野餐了。」
「沒有，沒有，」小老頭說，「不是同一棵樹。這又是一棵瑪洛馬克斯樹。樹林里這種樹多著呢。」
「不行，達爾西！」艾麗絲叫了起來，「你別上那兒去。那傢伙跳到樹後面去了，我看見了！」
「水上打的？」小老頭重複一下他說的話。
「呣，這棵樹看上去跟那棵樹一模一樣，至少在我看來，」紅頭髮男孩說，「好吧，走哪條路？」
「艾麗絲！」達爾西大喊一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真希望我能躺在自己的軟綿綿的舒舒服服的小床上，達爾西自言自語地說。「不，我不要！我不要啊！」她尖叫起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她又自個兒躺在家裡她房間的床上。「我不要待在這兒嘛！」達爾西哭哭啼啼地說，「我要去找埃格伯特先生，他會告訴我大家在哪兒的！」
「我的！我的！」喬治和迪基一起喊了起來。
「要是我們有槍的話，」他對迪基說，「我們就可以打這些松鼠和小鳥了，是嗎？樹林里可打的獵物多得很。」
他們坐在地上吃了起來。
「我想是的。」喬治說。
「再見，弗蘭西斯神父。謝謝你。」他們大家說。好聖徒弗蘭西斯在鳥群中對著他們微笑。於是，他們向前走。
「她走了嗎？」他悄聲問道。
「我敢說，來一百個敵人我都不怕，」小老頭說，「我敢說我會衝進他們中間左右開刀把他們一個個都這樣一劈為二。」
「艾麗絲，你要吧。」紅頭髮男孩說。
「寶貝兒！」達爾西喊道，「別打埃格伯特的吉列卜斯！艾麗絲！艾麗絲！」
聖徒不再說話了，小鳥們又紛紛落到他的頭上和肩膀上。
「我想你說得很對，」艾麗絲的丈夫說，「是在水上打的嗎？」
「走那邊。」小老頭說。他們繼續趕路。
「走吧。」紅頭髮男孩說。他們現在在一個河谷地區，離河不遠了。河谷里充滿各種各樣的芬芳香味。他們沒走多久就看見一棵大樹，樹上有著千百種不同顏色的葉子。
「現在，該迪基了。」紅頭髮男孩說。
「你多大年紀了？」達爾西問。
「她根本不知道你要騎馬，她怎麼可能說呢？我想我們這樣上哪兒去都行。」
「我不知道現在有什麼辦法，」紅頭髮男孩說，「迪基要等給人干件好事以後才會變大。迪基變小的時候，達爾西和艾麗絲也不會變大。」
「先生，我read.99csw.com能騎他的馬嗎？」小老頭問紅頭髮的男孩。紅頭髮男孩說可以，小老頭就跳下馬車騎上小馬。
他們跑回剛才那座稀奇古怪的扁樹林里。
「這是因為今天你過生日。」他解釋道。
「你這輛馬車和這匹小馬真好。」小老頭說。
「我才不要呢，」喬治說，「我希望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獅子。」喬治的話剛說完，獅子就消失了。
好聖徒弗蘭西斯看著他們，目光溫和，略帶笑意。他開口說話時，小鳥們又飛上天空在他的頭頂上盤旋。
「那一條。」小老頭回答。他們穿過樹林向前走。
紅頭髮男孩也順著梯子爬了下來。他彎下腰，撳了一下梯子上的一個亮晶晶的小開關，梯子里的空氣嘶嘶地往外跑，又變成了六英寸長的玩具梯子。男孩把梯子放回書包里。他簡短地自我介紹：「我叫莫里斯。」他用帶黃斑點的眼睛一一地看了看艾麗絲、迪基和喬治，接著說：「來吧。」
「那他不會再想要什麼東西了。」好聖徒弗蘭西斯說。
她醒了，但又好像身體里還有一個氣球在不斷地越變越大，使得她渾身上下胳臂腿兒都十分刺癢，彷彿她剛吃了塊薄荷。這是怎麼回事？她想。出了什麼事兒了？
他們來到三岔路口，紅頭髮男孩勒住馬。「嗨，走哪條路？」他問。
於是，大家都變小了，跟艾麗絲、達爾西和迪基一樣大。
「我在說，他是個老糊塗，沒用的東西。這就是我說的話。」她轉身挺凶地瞪著眼睛看小老頭，小老頭縮在車旮旯里。
「你在說什麼呀，艾麗絲？」
「他們是達爾西、迪基、艾麗絲和艾麗絲的丈夫。」紅頭髮男孩一一介紹。
「我不舒服了。」喬治說。
這時候，他們腳邊又有個聲音在哭叫。他們低頭一看，原來是迪基，比個鉛做的士兵大不了多少。
「不過，埃格伯特先生呢？他還是應該有隻鳥的，對嗎？」達爾西問。
「起來吧。」男孩又說。
「現在，」達爾西緊緊地握著淺藍色的樹葉，閉上眼睛說，「我要去找迪基、艾麗絲、莫里斯和出埃及記他們……」
「我幹嗎不能坐車？」小老頭有點不高興了。
小老頭扔下斧頭轉過身來。「太太？」小老頭說。
「那條路。」小老頭馬上用手一指。他們又往前趕路。
但是，迪基已經看見鞭子了。男孩想把鞭子放回書包的時候，迪基嚷了起來。於是，男孩便把鞭子給了迪基。迪基和艾麗絲坐上馬車，迪基一手拿韁繩一手拿鞭子。
「客氣點嘛，女人，」他說，「你朝我扔些什麼東西？鳥兒嗎？」
「瞧瞧這是什麼？」她母親說著拿出一隻柳條編的鳥籠，裏面是只藍知更鳥。達爾西高興得哇哇大叫。
於是，他們許願，艾麗絲的丈夫又變大了。他把帽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一個一個地把他們撿起來放進帽子里。
「我真希望我能找到我的吉列卜斯。」小老頭說。大家都愣住了，因為山消失了。小老頭說：「有樣東西跳進我的口袋。」他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他的吉列卜斯。「哈，」小老頭說，「我又找到了我的吉列卜斯。我真高興。這是我削的最好的吉列卜斯。」
「這就是希望之樹吧！」達爾西高聲喊了起來。
小老頭的老婆來到門口，向他扔來了一個烙鐵，一根擀麵杖和一隻鬧鐘。
「我也覺得這就是那棵樹。」紅頭髮男孩說。
「是你……」艾麗絲喊了起來，「你上哪兒去了？」
「這是啥玩意兒？」達爾西問。紅頭髮男孩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裏。「什麼東西的味道？」
「你這個老糊塗，」艾麗絲用她的細嗓子對著小老頭大喊，「瞧你乾的好事！別往我們身上踩！」
「喬治不懂得怎麼許願，」好聖徒弗蘭西斯說，「他許的第一個願讓他吃了頓苦頭。第二個願望讓你們大家莫名其妙地擔驚受怕。他許的第三個願望也不好，你們大家遇到了麻煩，可他丟下你們跑了。」
「我也要吃點東西。」迪基說。他話一說出口手上就有點東西。
他們策馬前進。士兵和小老頭並排坐在馬車的後座。
「我要去看馬戲，艾麗絲。」迪基說。
「你躲在一棵松樹後面了吧？」達爾西問。
「你這個弔兒郎當的壞蛋。」艾麗絲說著便要爬下馬車。
「設得蘭小馬，親愛的，」達爾西糾正他，「不是第一個挑的小馬。」
「我從前打仗的時候是這麼使劍的，」小老頭說，「你們看。」他揮動寶劍，策馬飛馳到路邊又沖了回來。
「馬戲是在一個大帳篷里演的，」喬治說，「帳篷大得都罩得下我們的房子。我真希望我有一張馬戲票。」
「殺了這個小吉列卜斯。」迪基說。吉列卜斯現在有狗那麼大了。「我要把小狗砍成兩段。」迪基說完，吉列卜斯倒在地上，成了兩段。
「那邊那條路。」小老頭反應敏捷。於是他們又驅馬前進。
「對極了，」艾麗絲的丈夫表示贊同，「我從來沒看見過當兵的在打仗的時候得到什麼好處。不過，白人打的仗都有些古怪。下次白人再打仗，我想我是不會去了。我想我還是待在軍隊里的好。」
「你是不是想要點麵包、黃油和白糖？」達爾西連忙說，「也許你想要些餅乾。」
「哎呀，艾麗絲！」
「我也打過仗。」小老頭對艾麗絲的丈夫說。
達爾西尖聲叫了起來，喬治連話都沒說完，艾麗絲的丈夫吼叫起來，好像拉響了濃霧警報。可是艾麗絲的嗓門最高，蓋過了別人的喊聲。他們順著大路逃跑。艾麗絲的丈夫爬到一棵樹上。艾麗絲一手抱著迪基一手拽著達爾西使勁跑，喬治跟著她們後面一面跑一面高聲大叫。可是，小老頭跑得最遠，手裡還拿著劍。
「我要去看馬戲。」迪基說。
「聽著，你們大家都等著。」紅頭髮男孩說道。他把小馬舉過腦袋，小馬的小蹄子在他的手掌里又刨又扒。「大家往後站。」
「肯的，弗蘭西斯神父。」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於是，他們把樹葉還給好聖徒弗蘭西斯。他便從長袍下面取出一隻柳條編的鳥籠，放進一隻藍知更鳥給達爾西。他又拿出一隻鳥籠，放進一隻黃鸝，遞給紅頭髮男孩。然後，聖徒弗蘭西斯送給艾麗絲一隻紅雀。因為迪基很小，又是達爾西的弟弟，他便送給迪基一隻羽毛尖是淡藍色的小白鳥。
「不對，是條龍，對嗎？」達爾西說。
大霧像頂大帳篷把他們罩了起來，一陣暖洋洋的輕風吹了進來，帶來一陣紫藤蘿的香味。他們穿過草坪來到街上，紅頭髮男孩停了下來。「嗯，」他問，「我們怎麼去？走著去？坐出租汽車？還是騎馬？」
「我難受。」喬治說。士兵們進了大門，隊首有人打著面旗子。從前，艾麗絲有個丈夫在軍隊里當班長。我的意思是，艾麗絲以前有過一個丈夫，他也是當兵的。
「我希望有頭獅子從——」
「它自己跑了，」紅頭髮男孩出來解釋，「這是迪基要的糖，所以艾麗絲一拿它就不見了，因為艾麗絲沒有要糖。」
「不是，不是，」小老頭說，「這不是希望之樹。希望之樹我見得多啦。這是棵瑪洛馬克斯。」
「你說什麼，艾麗絲？」
「我要的是艾麗絲和迪基。」達爾西說著又哭了起來。
「我們在找希望之樹。」達爾西解釋說。
「艾麗絲，得由你來替他想，」達爾西說，「親愛的，你要吃什麼？」
「我找不到他們了，」達爾西解釋道，「我們剛才在一起的，可他們不見了。」她哭哭啼啼地說。
小老頭也坐了下來。「天哪，天哪，」他說，「我最後一次參加野餐會，真是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兒。話又說回來了，我不像從前那麼年輕了，身子骨兒有點發懶。所以我才劈柴，你明白嗎？多少活動活動。」
「早上好。」紅頭髮男孩挺有禮貌地打招呼。
「遠著呢。」小老頭說。他挺認真地搖搖頭。「我不相信你們能找到的。」
「摘過的，弗蘭西斯神父。」達爾西說。
「我還知道有些女人連烙鐵擀麵杖都不要。」艾麗絲的丈夫說，「等你像我一樣，結過好多次婚，你就知道這種女人的厲害了。」
「天地良心，太太，」小老頭說，「我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我連想都沒想過——」
「他幫艾麗絲喂紅雀，」好聖徒弗蘭西斯說，「要是他再離開艾麗絲的話，他就會成為一個只有自私念頭的人了。」
她還睡著，但她覺得自己從睡夢中升了起來，像個氣球似的：睡夢是個圓圓的大碗，她像條金魚在碗里睡夢的暖洋洋的水中飄浮，向著水面飄浮。到了水面，她就會醒來。
「4月過了，我已經九十二歲了。」小老頭說。
「他走了，真可惜，」小老頭說，「當時，九九藏書我要是不那麼吃驚，我完全可以殺了那頭獅子。」
「別跟我耍鬼！」艾麗絲喊了起來，「不是有人從我手裡拿走的嗎？」
「我猜，戰爭都是一個樣。」小老頭說。
小老頭慌慌張張地跳了起來，嘴裏「嘖，嘖！」作響。忽然，他把手伸進口袋。「瞧我做了個什麼玩意兒。」他說。
「怎麼樣？我早就對你們說過了，」艾麗絲說，「不務正業的白人！」
他們穿過沙漠。突然，一隻比老鷹還要大一倍的鳥向著他們飛撲下來。艾麗絲一手抱起迪基一手拽緊達爾西，鳥圍著他們打轉轉，想用嘴啄迪基。艾麗絲的丈夫用槍瞄準鳥開火，可鳥照樣在他們頭上盤旋，想要吃掉迪基。鳥以為迪基是只蟲子，因為他實在太小了。
「不知道，」小老頭說，「我沒想過。不過，我會想出樣東西的。讓我想想看……我希望我們大家都有一口袋帶紅白條的糖果。」話音未落，人人手上都有一袋糖。
「達爾西，快下來！」
「他真的吐了，」艾麗絲的丈夫說，「他就是到全世界最遠的地方去打仗也不會吐得這麼厲害。」
「這樣的事是有可能發生的。」男孩邊說邊從書包里拿出樣東西。「所以才要過生日。要是在你過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用他那帶黃斑點的古怪的眼睛望了她一眼，「要是你左腳先上床，在睡著以前又把枕頭翻了過來，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他挺精明地說。
「你們是不是每個人都從那邊樹林里的一棵樹上摘過一片葉子啊？」好聖徒弗蘭西斯問道。
「艾麗絲，你知道他不能吃糖。」達爾西說。
「你們這夥人自己不幹好事，還不讓別人幹活。」她說著又瞪了他們一眼，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哎呀，艾麗絲！」達爾西說，「他沒拿。」
「那條。」小老頭指了一下路。城堡牆上有個兵在吹號角。他們向前走，經過宮殿，又騎了一會兒，發現路邊有一棵怪樹。這是棵白顏色的樹，他們起初以為這是棵開著花的山茱萸。等他們來到樹下面，他們才發現樹葉子是白的。
「老天保佑，」他大聲說道，「地震啦！」
「你幹嗎不表示個心愿，要副假牙？」達爾西問。
「迪基怎麼又變大了？」達爾西問。
達爾西瞧了一眼葉子就高興得拍起手來。樹葉在小老頭的手裡沒什麼具體的顏色，只是淡淡的好像是粉紅色可又綠茵茵的。「你要是喜歡，就給你吧。」小老頭說。
「要糖。」迪基又說了一遍。
「帳篷上有旗子，」達爾西說，「上面有彩旗迎風飄揚。」
「喬治，你呢？」紅頭髮男孩說。
「我餓了，」迪基說，「我要——」
「這些馬都挺馴良的，」紅頭髮男孩說，「你們看。」他把手伸進書包拿出一匹比松鼠大不了多少的設得蘭小型馬。小馬的籠頭是紅色的，帶著銀色的小鈴鐺，馬身上還有一副紅鞍子。達爾西高興得尖聲大叫，迪基摟著男孩的腿直往上拱。
「等我一會兒，我跟你們一起去。」他們等著，他躡手躡腳地沿著籬笆走到屋子前面，撿起烙鐵、擀麵杖和鬧鐘又跑了回來，翻過花園的籬笆，把這些東西藏在籬笆的犄角里。「我們回來的時候，她沒法再用這些東西來砸我了。」他挺有心計地說。
「啊呀，那兒又是那棵白樹，」達爾西挺驚訝，「我們又走回來了。」
「不要，我要騎馬。讓我騎吧，艾麗絲。」
「這匹馬是給誰的？」艾麗絲馬上就問。
「剛才我們走到你跟前的時候，你在削什麼呀？」達爾西問。小老頭把手伸進口袋，拿出一塊木頭，他們大家都圍在馬車邊上湊過去看。
「我想我會跟你們去的。」他說完收起刀子，把刀子和他在刻的東西放進口袋。他站起身子，又從門邊往屋子裡張望了一下。「我看我最好去給你們帶路，因為……」
「不用，不用放氣！」達爾西不同意，「你看，艾麗絲！你看他挺溫順的！」她拔了一把青草，小馬吃了起來，還晃晃腦袋讓銀色的鈴鐺響個沒完。她抓住籠頭，男孩又從書包里掏出兩匹小馬。迪基唱了起來：「第一挑的馬，第一挑的馬！」
「在那上上下下都是水的大河裡，」艾麗絲的丈夫解釋說，「好傢夥，那可真是場大戰。一百天哪，只有水，上上下下到處都是水，你往外看，什麼都看不到。連棵山艾都沒有。我知道打仗會死人的，可我過了一天又一天好像就是死不了。我真不知道天底下會有人挖那麼大一口池塘。也不知道他們拿這口池塘幹什麼。那水能容得下全世界的遊覽船。」
他們騎著馬走過了這座屋子，又沿著花園的籬笆往前走。他們經過籬笆拐角的地方時，有人輕輕地叫了他們一聲。原來是小老頭，他躲在一排西紅柿秧的後面。
「是嗎？我昨天晚上就是這麼做的，」她說，「可誰在喊我呀？」
「我要你知道艾麗絲的厲害，」艾麗絲大聲說，「要是我手裡有根柴火棍——」艾麗絲對著手裡的木頭直眨眼睛，接著她對著當兵的把柴火扔了過去。可是，柴火棍一碰到他就消失了。「再給我一根劈柴。」她手裡又冒出一根，她扔了過去，劈柴又消失了。士兵躲到一棵樹的後面。
「艾麗絲的丈夫還沒有鳥呢。」達爾西說。
「我不知道，」小老頭回答說，「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我想這是個吉列卜斯。」
「噢，那這可能就是希望之樹了。」達爾西說。
「還下雨嗎？」她問，「昨天晚上下雨了。」
「你連吉列卜斯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那你幹嗎還要叫它吉列卜斯？」
「我也這麼看，」艾麗絲深表同感，「我不相信他知道希望之樹在哪兒。他跟我們一樣不清楚。你見過希望之樹嗎？」
「是田鼠搗的鬼，」紅頭髮男孩說，「來吧，咱們最好回到樹林里去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麼辦。」
「等著我！」她對著下面大喊。紅頭髮的男孩又來到窗戶邊上。他手裡拿著一個六英寸長的玩具梯子。他把梯子放在嘴邊使勁吹，梯子馬上變長了。紅頭髮男孩噗噗地吹了又吹，梯子越來越長，後來梯子的一頭夠到了地面。艾麗絲在下面扶住梯子，她一級一級爬下梯子，跟他們會合了。
「當然希望啰，」小老頭說，「這是我見到的最好的吉列卜斯。」他的話音未落，他們聽見草里傳來腳步聲，有人細聲細氣地在喊。
「他是艾麗絲的兵，親愛的，」達爾西說，「這位就是你在戰爭中失去的士兵吧，艾麗絲？」
「這樣還省錢，對嗎？」小老頭說，「她們會拎些烙鐵、擀麵杖之類的東西扔出去的，是吧？」
「我要糖。」迪基說。馬上，他手裡拿了塊巧克力。
「這是我的小馬，」紅頭髮男孩說，「他認識回家的路，不要緊的。」
「你自己來看。」男孩說。她走到他身邊，看到窗戶外面黑黝黝的樹，光禿禿的樹枝在雨里不斷地往下滴水。
「我還參加過另外一場戰爭。是在一個叫七棵松的地方打的。」
「什麼是假牙？」小老頭問。
小老頭挺靈巧地一蹦上了車，大伙兒趕著馬朝前走。「我會用刀子削東西。」小老頭說。
艾麗絲用鼻子「哼」了一聲。
「沒有，太太，」小老頭說，「那場戰爭里，將軍就不止七個。」
她醒了，但她並不立刻睜開眼睛。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感到很暖和，好像體內還有一個小氣球在變得越來越大，不斷上升。要不了多久，這個小氣球就會升到她的嘴邊，跳出嘴巴，一下子就蹦到天花板上去。她身體里的小氣球越來越大了，使得她渾身上下胳臂腿兒都刺癢。這是怎麼回事？她挺納悶的。她閉緊眼睛，使勁兒想昨天出什麼事了。
「因為我是莫里斯嘛。」紅頭髮男孩說，他又挺認真地加了一句：「況且，過生日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好吧，上車吧，」艾麗絲粗聲粗氣地說，「可你們的媽媽會不高興的。」
突然，他們身底下的地面拱了起來，他們跌成一團滾下一座大山，帽子連連翻滾，他們也跌跌撞撞地滾了下去。他們看到前面的土地還在震動。地往上拱，好像有樣東西在地下掘洞。
「才不會呢，」小老頭說，「我會——」
「這顏色代表每個人的希望。」紅頭髮男孩告訴他們，「達爾西的希望是蔚藍色ｒｅad•99ｃsw.cｏｍ的。迪基還小，說不上有什麼希望。等他長大了，他的希望也會是藍的，因為他是達爾西的弟弟；艾麗絲的希望是鮮紅的，喬治是紫色的，我的是金黃色的；而你的——」他轉身對小老頭說：「跟迪基的差不多，因為你也沒有什麼願望了。」
「我相信你連條狗都劈不死，」喬治說，「我相信你一定會害怕的。」
「哎呀，艾麗絲！」達爾西只好嘆氣，迪基又唱了起來，「去馬，去馬。」
「不行，先生，」艾麗絲又說，「你知道你媽媽不會讓你騎馬的。」
「可我以前過生日的時候沒有這樣的事。」
「好極了，」紅頭髮男孩表示贊同，「這是最好的主意了。」
「嘻嘻，真好。」小老頭說。他們發現自己在一個長著非常稀奇古怪的樹的大極了的森林里。這些樹渾身上下都是綠的，而且樹榦是扁的，像大寶劍的刀刃，樹身上連一根樹枝和葉子都沒有。
「我們要去找希望之樹。」紅頭髮男孩說。
「咦，馬到哪兒去了？」達爾西問。
「叫出埃及記，」艾麗絲說，「一共有兩個丈夫。另一個叫創世記。可是他心眼兒不好，活了不到十歲就死了。」
「我起碼見過一百次，」小老頭回答說，「我知道它在哪兒。」
「真糟糕，」達爾西說，「那可是挺好的一個吉列卜斯。你是不是許個願，希望它能說話走路？這樣，你就可以找到它了。」
「有人拿了。他挨著我們最近。」艾麗絲氣呼呼地瞪了小老頭一眼。
「哎呀，你不是跟我們在一起的嗎？你不是也找不到他們了嗎？」
「我的吉列卜斯丟了，」小老頭說，「它從口袋裡掉了出來，我找不到了。」
他們走回去。艾麗絲在每棵樹後面都張望一下，不過，獅子真的不在了。
「噢，我可不敢，」達爾西說，「等一等。」可是紅頭髮男孩已經走了進去，艾麗絲、迪基和艾麗絲的丈夫跟在他的後面。「等一等！」達爾西又喊了一聲，可是他們漸漸走遠，身影逐漸模糊。只有紅頭髮男孩轉過他那又瘦又丑的臉和古怪的帶金黃斑點的眼睛，他的紅頭髮看上去像團火。他對她招招手。「等一等。」達爾西邊喊邊走進霧裡。她伸出手來摸索著前進。其他的人早就看不見了。她只能在大霧裡隱隱約約地看到男孩的紅頭髮在一閃一晃。她好像又在一個圓形的睡夢之碗里，不斷地穿過暖洋洋的睡夢之水向上升，等她升到水面上，她就會醒過來。
他們在稀奇古怪的扁樹林里走了一陣子，來到一座黃山的山腳下。
「我憑良心發誓，我去過，」小老頭說，「我年輕時天天上那兒去。我憑良心起誓，要是撒謊，馬上就死。」
「對，弗蘭西斯神父。」達爾西說。
「瞧那幾個兵。」達爾西說。
「好吧，不管那是什麼樹，我也餓了。我們大家都下來想些東西來吃，怎麼樣？」紅頭髮男孩說。於是，他們大家下來把馬拴好。「現在，達爾西，你第一個說你想吃什麼。」
「你總算起來了，懶鬼。」喬治說。迪基跟著唱：「懶鬼，懶鬼！」他是個小娃娃，老是重複別人說的話。
「是小狗。」迪基說。
紅頭髮男孩噗噗地吹。
「他老婆來把他帶走了。」艾麗絲說。
「噢。」達爾西說。男孩把這兩匹馬吹大，把韁繩交給喬治，然後，他從書包里掏出第四匹小馬，小馬套著一輛柳條做的小車子，車上到處都有鈴鐺。迪基高興得快發瘋了。男孩吹的時候，艾麗絲挺緊張地看著他。
「我趕第一挑的小馬駒。」迪基喊道。
小老頭用腳後跟使勁地踢小馬，小馬又蹦又跳，籠頭上的小鈴叮叮噹噹響成一團。「我從前打仗的時候騎過馬，」小老頭說，「我從前是這樣騎的。」說著，小老頭策馬飛馳，他的鬍子順風飄拂，後來，他讓馬飛似地轉過身子又沖了回來。
「我才不會呢，」小老頭回答，「我擔保我一定會用劍把他砍成兩段。要是我手裡有把劍的話，我會表演給你看我怎麼砍的。」他手上果然有了把劍——一把亮晶晶的、嶄新的、帶金把的寶劍。小老頭看看寶劍，把它在外衣上使勁蹭，使它光亮得像面鏡子。他把劍遞給艾麗絲的丈夫看。艾麗絲的丈夫說這是把好劍，可對他來說，有點太長了。他喜歡刀子，那種你可以系在繩上，塞在背後的襯衣裏面的刀子。
「我相信你會害怕得要死。」喬治說。
「在我看來，它什麼東西都不像，」艾麗絲說，「跟我看見過的任何東西都不像，連馬戲團里的東西都不像。」
「你不把那玩意兒弄走，我才不過來呢，」艾麗絲說，「你呀，達爾西！你可別過去呀。」
「你，老頭兒，」艾麗絲說，「你把糖還給我，聽見了嗎？你就這樣從娃娃手裡搶糖。你，把糖給我，聽見了嗎？」
「你參加的那場戰爭，誰贏了？」達爾西問。
「好吧。我希望我有副假牙。」小老頭說完話一把捂住了嘴巴，吃驚地望著達爾西。
「那個沒用的老東西把他的吉列卜斯掉到了出埃及記的帽褶里去了，迪基給他找了出來。」艾麗絲解釋道。達爾西又使勁地摟摟迪基和艾麗絲，艾麗絲和迪基也使勁地摟摟達爾西。
「要米飯和肉湯。」迪基說。這兩樣東西就出現在他面前。
「我真希望剛才我沒吃那麼多。」喬治說。
「我不管誰要的。可你們只要瞧瞧他就知道了。他笑眯眯地在等機會把我們大家都搶了殺了。」她又轉過身去狠狠瞪了老頭一眼。
「走了。」紅頭髮男孩回答說。小老頭走了出來，爬上籬笆。
他們都往後退，男孩蹲了下來，把小馬放在地上。他把嘴湊到馬鞍的前橋開始吹了起來。他一吹，小馬就跟著越變越大，跺跺蹄子晃晃叮噹作響的籠頭，男孩跪直了身子，繼續噗噗地吹，後來他又站了起來，小馬也越來越大了。終於，男孩抬起腦袋。
「我當然不會，太太，」小老頭說，「我連想都不會想。」
「啊呀呀，」喬治說，「我敢說，要是有頭獅子從樹後面跳到你跟前，你會倒在地上嚇死的。」
「別跑了，別跑了。」紅頭髮男孩高喊。艾麗絲停下腳步，靠在樹上直喘氣。大路中間坐著一頭獅子，獅子附近是紅頭髮男孩，坐在直噴鼻息的小馬背上。「回來吧，」紅頭髮男孩喊道，「他不會咬你們的。」
「我的！我的！」喬治大喊，「我第一個來挑，我該先挑。」
「你是誰？」她挺吃驚地望著那紅頭髮的男孩開口問道。
「什麼？今天早上你還跟我們在一起玩了，」達爾西吃驚地大叫起來，「你不記得了？你吃了蘋果餡餅和冰激凌！」
「我吃了嗎？」小老頭問。他搖搖頭，花白的長鬍子飄動了幾下。「我年輕的時候真能吃冰激凌，是個老手。不過，我們現在不大吃冰激凌了。」小老頭把他劈的柴往一邊推了推。「請在這根木頭上坐會兒吧。」小老頭挺有禮貌地說。
「也許不怕，」艾麗絲沒有把握地說，「達爾西最好也坐馬車。」
「別把馬吹得太大了，我跟迪基的馬別太大了。」她提醒男孩。
「嗯，」小老頭說，「因為它看上去比別的東西還要像吉列卜斯。」
「我們得穿過河去。」紅頭髮男孩說。
「現在輪到我要了，」紅頭髮男孩說，「我要一些熱的薑汁餅和一個蘋果。」
「趕設得蘭小馬駒。」迪基說。於是，達爾西、喬治和紅頭髮男孩都騎上他們各自的小馬，開始沿著大街向前走。
「這傢伙比大象還要大。」艾麗絲說。
「聽起來就像我打的那場戰爭。」艾麗絲的丈夫說。
「我從前有好多馬。」小老頭說。
「啥都不是，」艾麗絲說，「沒人見過這樣的東西，他沒見過，別人也沒看見過。」
「你要些米飯和肉湯，對嗎，寶貝兒？」艾麗絲問。
「這座山有點怪，」小老頭說，「是木頭做的。」他們順著山腳向前走，想找一條上山的路。可這座山擋在大路上，他們繞不過去。
「好吧。那麼要去希望之樹該走哪條路呢？」紅頭髮男孩問。
「閉上你的臭嘴，把槍拿到車外去。」小老頭彎腰去拿槍，可他的手剛碰到槍，槍就消失了，因為他並沒有表示他想要把槍。「喂，」艾麗絲說，「槍在哪兒？趕快從大衣里把槍掏出來。要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你怎麼知道？」達爾西說
read.99csw.com，「她沒說過我不可以騎。」紅頭髮男孩說：「唯一的辦法是讓那個想要獅子的人不要他。剛才是誰想要獅子的？是喬治嗎？」
「你可以跟艾麗絲和迪基一起坐馬車。」紅頭髮男孩說。艾麗絲又嘟囔了一句，達爾西問她，「你說什麼，艾麗絲？」
「讓他坐在車裡吧，艾麗絲，」紅頭髮男孩說，「他不會惹你的。」
「我的名字叫莫里斯。」男孩說。他的眼睛挺特別的，裡邊有火星那樣的金色的斑點。「起來吧。」
「讓他坐吧。」大家都說。
「哼，我可不喜歡遇到這樣的事情。我認為我們最好掉過頭來回家去。」
「下次馬戲團再來我們就去看。媽媽說了我們可以去。艾麗絲帶我們去，對嗎，艾麗絲？」
「寶貝兒，你手裡是什麼呀？」艾麗絲問。其餘的人也湊到馬車邊上來看。
「我說，我和迪基不要這個沒用的老傢伙跟我們坐在一起。你媽媽不會贊成的。」
小老頭又用舌頭嘖嘖兩聲，又把手伸進口袋裡。「瞧瞧我今天早上在路上撿著的好東西。我起先以為這是片葉子，不過，我現在相信不是老龍的鱗片就是阿拉伯大怪鳥的羽毛。」
「媽媽，我要一隻鳥，」迪基說，「我要一隻鳥嘛，媽媽。」
「嗨，這真是怪極了的怪事！」達爾西叫了起來，「剛才的那棵樹一定是希望之樹。」
「我來了，埃格伯特；我來了。」
「我從前最愛去野餐了。」小老頭正說著，他老婆打開廚房的門，對他大吼一聲：「你啊，埃格伯特！」又砰地把門關上。小老頭趕緊抓起斧子，使勁地劈了起來。
「第一挑的小馬。」迪基說。
後來，他們聽不見鳥啄帽子的聲音。艾麗絲的丈夫抬起帽沿朝外看。
「我也敢打賭。」喬治說。喬治現在不大難受了：「我敢說，你看到敵人一定撒腿就跑。」
「哪一次戰爭？」艾麗絲的丈夫問。
「是設得蘭小馬，親愛的，」達爾西說，「不是第一個挑的馬。」
「什麼味道都不像，」男孩說，「因為它什麼都不是。就是樣東西。你知道嗎，這就是迪基說的他想要的東西——他沒說他要麵包還是要糖果，他光說了他要樣東西。」
「小狗，狗。」迪基喊了起來。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棍子打那個吉列卜斯。可他越打，吉列卜斯就變得越來越大。
「我知道了，」紅頭髮男孩說，「這是埃格伯特的吉列卜斯。」
「我難受，」喬治說，「我覺得……」喬治的眼神有些發獃，「我覺得我要吐了。」
「呣，那棵樹就是希望之樹。要是樹上有一千片葉子，來了一千個男孩子和女孩子，每人摘一片。那麼再來人的話，樹上就沒有葉子了，對嗎？」
「早上好，弗蘭西斯神父。」紅頭髮男孩說。
艾麗絲的丈夫拿起帽子向前走。達爾西、迪基、艾麗絲、紅頭髮男孩和小老頭坐在帽子里。他們什麼都看不見，只看得見艾麗絲丈夫的腦袋、天空和樹頂。過了一會兒，迪基睡著了，達爾西也開始發困。可她覺得很不舒服，因為艾麗絲丈夫的帽子里沒有枕頭。
「他走了。」艾麗絲丈夫說。接著，他一撒手又蹦回帽子底下。
「這是草，」紅頭髮男孩向大家解釋，「我們最好走這邊。」
迪基想來的兵抬了抬頭上的戰士帽。「嗨，這不是艾麗絲嗎？」他說。
「這棵樹真怪，」達爾西說，「這是棵什麼樹？」
「這是因為他說了個不好的希望，」紅頭髮男孩解釋說，「這希望傷害了別人。」
「是的，弗蘭西斯神父。」達爾西說。
「我看這大概就是希望之樹。」紅頭髮男孩表示贊同。可是，他們走近大樹的時候，樹葉紛紛飛了起來在樹上盤旋。他們發現，原來那棵大樹是個長著像銀子一樣閃閃發亮的長鬍子的高個子老頭，樹葉是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小鳥。
「我真是非常抱歉，」達爾西說，「迪基是個壞孩子，他不該把你的吉列卜斯砍成兩半。」
「我的是軟糖，」小老頭說，「我以前最喜歡吃硬糖。可現在只好吃軟的啦，因為我的牙齒跟當年年輕時候不一樣了。」
「快把你的帽子放在地上！」紅頭髮男孩大聲命令小老頭。艾麗絲的丈夫繼續跟鳥拼搏。小老頭把帽子放在地上，紅頭髮男孩祝願帽子變得像湯盤那麼大。帽子變大了，他們都躲到帽子下面。他們聽見鳥在使勁啄帽子，可他鑽不進帽子下面。
「來吧，跟我們一起去吧。」紅頭髮男孩又說。老頭兒小心翼翼地回頭往屋子裡看了看。
「這一帶的人沒見過這棵樹。」小老頭說。
「當兵的日子不好過啊。」艾麗絲說。
「瞧你乾的壞事！」小老頭說。他用胳臂擋住臉哭了起來。
「我也想去，寶貝兒。還有花斑馬啊，空中飛人啊……聽，我好像聽見有樂隊在奏樂。」
「嗨，達爾西！你好啊，達爾西！」他們都喊了起來。達爾西摟住迪基和艾麗絲，迪基和艾麗絲也使勁摟住達爾西，艾麗絲的丈夫高興得咧開嘴，露出滿嘴白牙，紅頭髮男孩用他古怪的帶黃斑點的眼睛望著他們。
「你怎麼知道遠著呢？」紅頭髮男孩問。
達爾西擦擦眼睛，細細一看，大叫起來：「嗨，這是吉列卜斯！」
「我們一路上會打聽的。」男孩說。
他們都停下馬。過了一會兒，喬治好受一些了，他們扶著他，讓他坐上馬車。
「我看我們還是走路好，」艾麗絲說，「我們越騎離家就越遠了。這可真是有點奇怪。」艾麗絲說著使勁瞪了小老頭一眼，他正好拿著寶劍走了過來。
「這條路真長，」喬治說，「我都餓了。我真想有塊三明治夾肉麵包。」喬治剛說完話就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摔下馬。原來他手上冒出一塊夾肉麵包。喬治對著夾肉麵包看了半天，又聞了一下。他咬了一口，高興得大吼一聲。
「我看我們都變小得了，」小老頭建議說，「那樣的話，我們還能待在一起。」
「這是什麼呀？」達爾西問。
「好吧，你還要他嗎？」紅頭髮男孩說。
「你想騎馬，剛才幹嗎不想要一匹小馬？」達爾西問小老頭，「你除了蘋果餡餅和冰激凌以外，沒要過什麼東西。難道你沒想過你希望要的東西？」
「這就是我從前有的丈夫。就是他跑掉了，欠了一個月房租讓我去付，他連塊肋肉都不給我留下。我還花錢請律師去打聽政府對他幹了些什麼。他跟他的軍隊！我得跟他打一架，我會打的，他打過的仗跟我打起來的可不一樣。你給我從樹背後滾出來。」
「你們看見獅子時候都不想要馬，馬就沒有了，」紅頭髮男孩說，「獅子跳出來的時候，你們大家都想跑，可你們騎在馬上，坐在車上就沒法跑了。」
「還有樂隊呢，」艾麗絲也來勁兒了，「還有一頭象，有十匹馬加在一起那麼大。那頭象是我這輩子看到過的最大的東西。天哪，天哪。」
「你們大家別再聽他了，」艾麗絲說，「他根本不知道樹在哪兒，就跟我一樣。」艾麗絲還在嘰里咕嚕地說。達爾西問她：
「咱倆一起養吧，寶貝兒。」達爾西說。她讓迪基提著鳥籠，她又閉上了眼睛。她母親用手摸摸她的腦門兒。達爾西想起了慈祥的好聖徒弗朗西斯和長著一雙古怪的眼睛和一頭紅似火的頭髮的莫里斯。是啊，她有了一隻藍知更鳥。就算是個夢吧，好聖徒弗蘭西斯說過，肯關心幫助弱小無助的生物的人是不用靠希望之樹來實現願望的。明年她還會過生日。要是她還記得左腳先上床，睡著前把枕頭翻過來，天知道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就是他，」艾麗絲說，「還是失去的好。瞧他這副模樣！連戰爭都要不了他的命！」
「嗨，這可是件怪極了的怪事！」她看著紅頭髮的男孩說。男孩正忙著掏他的大書包。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小老頭說。腳步聲越來越近，不大一會兒，他們看見那吉列卜斯在草地上跑了過來。
「對啊，寶貝兒，」艾麗絲說，「你才不要吃什麼破糖，是嗎？」
她又躺著不動了。她四下看看，奇怪的是除了莫里斯和她自己，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每天早上她醒過來的時候，她媽媽和迪基總是在房間里。而且，過不一會兒，艾麗絲就會進來幫她穿衣服，收拾打扮，準備上學校。可是今天房間里沒有別人，只有這個她不認識的紅頭髮男孩站在床頭，用他那怪裡怪氣的帶黃點點的眼睛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