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啊。」南希說，說出來的聲音很像是「耶耶耶耶耶耶——穌穌」，直到聲音消失，就像一根火柴或一根蠟燭熄滅了一樣。

南希咕噥了一句，說的是「噢」或是「不」——我不知道是哪一個。那聲音好像不是從人的口中發出來的，不知道來自哪裡，又傳播到哪裡去了，好像南希根本就不在那兒一樣。就像你盯著太陽看過後閉上眼睛，眼睛里還有太陽的亮光一樣，好像我在樓梯口緊盯過她的眼睛，所以她的眼神就刻在我的眼瞼上了。「耶穌啊，」南希在低語，「耶穌。」

「我啥也不想吃。」南希說。

「你怎麼知道他回來read.99csw.com了？」狄爾西問，「你並沒有見過他呀。」

「我可不是個黑鬼。」傑森說，「你是黑鬼嗎，南希？」

「你能看見我們嗎，南希？」凱蒂低聲問，「你能看見我們的眼睛嗎？」

「上帝知道。」南希說，我們能看見她的眼睛，「上帝知道。」

「你在廚房裡看到了什麼？」凱蒂低聲問，「是什麼東西要進來呀？」

「喝點咖啡吧。」狄爾西說。南希將杯子端到嘴邊，朝杯子里吹著。她的嘴撅起來的樣子，很像蝰蛇張開的嘴巴，也像是一張橡皮嘴巴。她吹著咖啡的樣子，彷彿要把嘴唇上的顏色九九藏書全都吹走一樣。

後來我們在廚房裡給南希搭了張床。一天夜裡，我們醒來后就聽到了那個聲音——不是哼唱聲，也不是喊叫聲——從漆黑的樓道里傳過來。母親的房間里亮起了燈，我們聽見父親朝樓道走去，下了後面的樓梯。凱蒂和我來到樓道上，地面很冷。我們站在地板上屏息聆聽那個聲音的時候弓起了腳趾頭。這個聲音很像是哼唱聲，但又不是哼唱聲，很像是黑人們經常弄出來的怪聲。

「狄爾西也是個黑鬼。」傑森說。

床鋪被搭在了我們的房間里。母親房間里的燈熄了后，我們又能看見南希的眼睛了。「南希。九_九_藏_書」凱蒂低聲問，「你睡著了嗎，南希？」

晚餐也是狄爾西做的。那天晚上，天還沒黑，南希走進了廚房。

「喝點咖啡吧。」狄爾西說，她給南希倒了一杯咖啡，「你知道他今天晚上就藏在外面？你怎麼知道就是今天晚上呢？」

狄爾西的病好了，她來我們家做午飯。「你應該在床上多躺一兩天。」父親說。

「我知道。」南希說，「他就藏在那兒等著呢。我知道。我和他生活了那麼長時間，他想要幹啥，我比他還要清楚呢。」

有一會兒，聲音停了。我們聽見父親走下後面的樓梯。我們走到樓梯口的那會兒，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九*九*藏*書在樓梯上，聲音不大。南希站在樓梯正中的地方，身子靠在牆上。我們看見了她的眼睛，那眼睛就像貓眼一樣，就像一隻靠在牆上的大貓的眼睛，也在注視著我們。我們下樓走過去的時候，她不再發出那個聲音了。我們站在那兒，直到父親從廚房裡趕過來，手裡拿著手槍。他和南希又下樓去了，回來時帶回了南希的床鋪。

「今天晚上？」狄爾西問，「今天晚上他就藏在那兒？」

狄爾西一直生病，所以我們每天晚上送南希回家。直到有一天，母親說：「你們這樣做什麼時候才是頭啊？你們送一個被嚇破膽的黑人回家，卻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九*九*藏*書棟大房子里嗎？」

「你是說傑西嗎？」凱蒂低聲問，「他是不是要進廚房？」

「我可不是個黑鬼。」傑森說。

「我能感覺到。」南希說，「我能感覺到他就藏在那道水溝里。」

「傑西是個黑鬼。」傑森說。

「我是地獄里生的，孩子。」南希說，「過不了多久，我就啥也不是了。我從哪兒來的，很快就要到哪兒去了。」

「為什麼呀？」狄爾西說，「我要是在床上再多躺一天，這個地方就完全給毀了。現在都出去，我要把我的廚房好好收拾一下。」

「你還是吃點東西吧。」狄爾西說。

「我只不過是個黑鬼罷了。」南希說，「上帝知道。上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