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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澤·薩拉馬戈:憤怒的作家

若澤·薩拉馬戈:憤怒的作家

林寶娜
1976年,他應一家大出版社之邀撰寫一本旅遊書——《在葡萄牙旅行》,該書於1981年出版,引起巨大反響,這使他得以用全部時間從事文學創作活動,直至今日。若澤·薩拉馬戈是葡萄牙為數不多的幾個以文學創作為生的作家之一,他的成就早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前就被世人所承認。
薩拉馬戈的作品也在不斷發展,他出版的最後兩部小說——《失明症漫記》(1995)和《所有的名字》(1997)——講的故事離現實越來越遠,同時卻又成為反映人類生活條件更加強有力的手段。可以肯定,這兩部小說對他獲得1998年諾貝爾文學獎起了極大的作用,因此瑞典文學院在陳述他入選的理由時特彆強調,他「建築在想象、同情和諷喻基礎之上的故事使我們意識到稍縱即逝的現實」。
(范維信 譯)
後來,從僅僅照抄工人和農民說話的小說——這不是小說,幾乎是記錄片——發展成為注重複雜的敘事結構的形式,這從60年代起表現得尤為明顯,特別是增加了多種聲音,多種觀點,使讀者在閱讀時不得不加倍注意哪個聲音屬於哪個人物,他代表著哪種對世界的理解方式。
薩拉馬戈講述這個故事是為了表read.99csw.com現修道院的真正建設者們——用血汗和痛苦從附近山上取下石頭的無名的工人們,而歷史只用乾巴巴的數字把他們一筆帶過:5萬勞動者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建起了修道院,1383人在工程中喪生。
但是,這種「重塑歷史」還會走得更遠,用文學創作糾正現實,迫使讀者對變革的可能性和必要性進行深入思考。
我們從若澤·薩拉馬戈的作品中看到的正是這一發展歷程以及現代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特點:我們所說的「重塑歷史」。所謂「重塑歷史」即把文學創作與現實糅合在一起,對歷史事件作出新的解釋,或者根據表現的社會集團演繹出不同的解釋。
簡單地說,這就是對初期新現實主義的最主要的批評——缺乏藝術性,因此與生活混為一談——於是它演變為富於創新精神的創作形式,激發讀者產生對世界及其秩序提出疑問的願望。
以75歲高齡摘取諾貝爾文學獎桂冠的若澤·薩拉馬戈喜歡談及他出身於農民家庭,確實,他於1922年出生在葡萄牙一個小小的村莊。他回憶說,作為農民的祖父母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物,他講起男人們和剛剛出生的牲畜在一起睡覺那個時代的故事滿懷深情,他還說祖父去醫院並在那裡去世的情景恍如昨日。記得老人離開家之前到後院與陪伴他度過九九藏書一生的每一棵樹告別。
「作家和其他人一樣:會夢想。」,薩拉馬戈說。如果文學本身因為虛構現實而是夢想的話,那麼它宣揚變革思想就可以稱作雙重夢想了。在每個人都只顧自己不管他人的世界上,面對我們自己的無動於衷這一危險和威脅,作家提醒讀者要提高警惕:這時候他也是在夢想。
新現實主義力圖代表受壓迫的勞動者的呼聲,因此其作品中的人物都是與剝削和壓迫進行鬥爭的工人和農民。把這些男人和女人作為新小說(其新奇之處在於選擇其英雄和故事)的願望有時導致對現實主義的過分關心,忘記了文學是藝術,而不是簡單的電影記錄片。文學需要加工,其藝術性越髙,讀者便越容易與作者的思考能力相通,因為這樣得以把藝術與生活區分開來。
後來,1959年,他37歲時才開始在一家出版社工作,在那裡一干就是12年,升到該社文學部主任職位。早在1974年革命之前他便參加了反對派報紙《里斯本日報》的工作,擔任政治評論員和文化副刊統籌。1974年後,他成為葡萄牙最重要的報紙之一《新聞日報》社的副社長,1975年由於政見分歧離開該報,從此失業。
他於1947年發表了第一篇小說《罪孽之地》,隨後沉默了近20年,正如作家本人所說,他彷彿發現,在這第一read•99csw.com次經歷之後已經沒有任何話可說。1966年他又開始出版作品,這一次是詩集《可能的詩歌》,1970年又出版了詩集《或許是歡樂》,這預示著他將在各個文學領域暢遊:從詩歌到話劇,從短篇小說和隨筆到長篇小說,最近又涉足日記體裁,薩拉馬戈在各個領域都取得了驕人的成就,例如他還翻譯了大量作品,導演話劇,甚至改編音樂作品,把他的小說《修道院紀事》改編成歌劇《布里蒙達》。
雖然若澤·薩拉馬戈說對世界和世界的進程如此悲觀,但他選擇了寫作作為參与這個世界和生活的方式。他本人把作家分為兩種,一種是為了供讀者消遣的作家,另一種是像他一樣的「思想」作家,這些作家的每一本書都討論一個問題,每一本書都是一種對世界進行思考的方式,傳達把讀者導向某種社會意識的某種觀點。其實,這是新現實主義(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形式初期留下的遺產,但後來它演變成了以現代所說的「重塑歷史」為特點的寫作方式。
官方的記載僅此一句。但是,作家卻讓無名的工人們說話,把這部小說變成了對人的意志、人的局限性和能力的頌揚。如果說建造修道院是國王心血來潮憑自己的意志決定的,那麼在小說中就出現了另一種意志:許多人的意志結合在一起的集體意志產生的巨大力量。
1read.99csw.com997年3月,作家若澤·薩拉馬戈第一次前往北京,出席現在再版的小說《修道院紀事》的中文版首髮式。他對聚精會神的聽眾們說,希望在他的墓石上刻上這樣的墓志銘:「這裏安睡著一個憤怒的人。」接著他解釋說,儘管本人得到了幸福,但不能忘記其他人的痛苦,尤其是貧窮和剝削造成的痛苦。最後,他這樣說明自己的悲觀態度:「我不喜歡我所生活的世界,因為有些事物本應當改變,而改變事物的進程困難重重,最貧困最不幸的人們的生活條件又陳陳相因。」
東方葡萄牙學會主席
在此期間,他獲得了國內以及國際的多種獎項。
但願我們能承認,團結一致會大大改善我們人類的生存狀況。
儘管如此,從80年代開始發表的小說才使他成名,從1980年到1989年之間他出版了5部小說,此後又出版了3部,1997年出版的最新一部小說是《所有的名字》。
模仿蘇聯新現實主義的創作模式在歐洲各國文學界都有反映,從40年代起葡萄牙也出現了這種現象。這一運動把文學視為政治武器,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及以後歐洲向社會主義經驗敞開大門的時候表現得尤為突出。在葡萄牙,它被用來向法西斯獨裁挑戰,這一藝術表現形式幾乎在整個獨裁時期風行九-九-藏-書,即從1926年開始,到獨裁政權於1974年被所謂「石竹花革命」推翻才結束。
但是,薩拉馬戈很早便隨父母遷往首都,18歲時作為制鎖技|師開始工作。
1982年的《修道院紀事》無疑是他最成功、獲獎最多的小說之一,已經在40多個國家翻譯出版。
前面已經說過,薩拉馬戈的小說有意識形態成分,其中許多作品表現出糾正歷史、主張以平民百姓的觀點重新看待歷史的意向,這一點幾乎往往被正式歷史書所忽視。《修道院紀事》正是這種情況,其主要情節安排在18世紀的葡萄牙,講述的是國王為得子嗣還願,而大興土木建造一座雄偉的修道院的故事。
從這個意義上看,《修道院紀事》和作者此前的另一部小說《從地上站起來》(1980)一樣,顯露出進行社會幹預的意圖,這正是繼承了新現實主義的表現,即褒揚人民的意志及其進行變革的能力。細心的讀者會從字裡行間發現「石竹花革命」的影響,最後,建造修道院成了證明人的力量和使這種力量服務於集體福祉的典型。但是,《修道院紀事》還是一個美麗動人的愛情與團結一致的故事,又是一個科學及其衝破教會的蒙昧偏見步履艱難地向前發展的故事,這一點是通過「大鳥」表現出來的,歷史上確實曾有過「大鳥」,它是飛行器的先軀,但其設計者卻因此被投入監獄,悲慘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