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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路德維克,埃萊娜,雅洛斯拉夫 3

第七部 路德維克,埃萊娜,雅洛斯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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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城堡一無所有……
你們乃住山間海濱,
眼睛所見和耳朵所聞構成了一幅雜亂無章的景象,每一件事情都和另一事物格格不入:高音喇叭里是一種民風,馬隊又是另一種民風;騎手的服裝和坐騎的披掛那麼五彩繽紛,而觀眾身上穿的卻是剪裁糟糕、極其難看的灰色和棕色衣服;一邊是盛裝的騎士,那刻意追求的瀟洒自如,一邊是戴著紅袖章的糾察隊那麼忙亂,不停地奔走于馬隊和觀眾之間,拚命地把亂糟糟的秩序控制在起碼的限度之內。這個任務毫不輕鬆,不僅是因為看熱鬧的人不守規矩(幸好這些人為數不多),而更主要的是因為沒有預先管制交通。在馬隊的前頭和后尾都有一些糾察隊員在示意汽車減速。一些旅遊車輛漸漸插|進馬隊,馬兒因背上的重負和馬達的轟鳴變得焦躁不安,騎手也十九*九*藏*書分不快。
咳呀!咳呀!諸位請靜靜聽!
人家偷走他千百條狗,
說實話,我對這個民間節日的抵觸沒有變(其他不管什麼節也一樣),我擔心的倒不是眼前所見的這種狀況,而是別的:我原來估計到的是會弄得不倫不類,把地道的民間藝術和那些冒牌貨混為一談,許多不學無術的演說家口若懸河發表一篇又一篇開幕、閉幕詞,可不是,我心目中想象的局面還要糟得多:排場很大,花花哨哨使人眼花繚亂,但我沒有料到竟在一開始,這慶祝活動就露出一副凄涼的、令人傷心的寒酸。簡直到處都脫不開這種寒酸:東西匱乏的節日攤點,稀稀落落又毫無秩序而且心不在焉的觀眾;車輛交通和無政府式的節日安排之間的矛盾;馬匹空奔;哇啦哇啦的高音喇叭靠它那機械的慣性而把兩段read.99csw.com歌詞沒完沒了地弄得震天價響(還有摩托車的鬧聲),馬背上的年輕人粗著脖子大聲喊出他們的詩句,那也沒法讓人聽見。
沒用一刻鐘工夫我就到了村裡(在我小時候,村子和市區還隔著一片田野,如今連成一片了)。我剛才在城裡聽見的歌聲原來是從一家家門前或電線杆上安著的喇叭里傳出來的,現在仍在大聲響著(我這個人老是上當,因為我竟以為是誰在那裡唱而勾起了我緬懷往昔的惆悵,還以為聲音裡帶著醉意,結果卻不過是靠技術裝備和兩張密紋唱片製造出來的!)。在村口,已經架起一個凱旋門一樣的東西,一道寬寬的橫幅掛在其間,上面用彩色的美術字寫著:歡迎光臨。就從這兒起,人越來越多,大多數都只是普通生活裝束,不過也有三四個老頭穿出了當地民族服裝:胡薩克式靴子,白麻布褲子和繡花襯衫。街道拓成一個長長的鄉read•99csw.com村廣場,也就是在人行道和鱗次櫛比的低矮房屋之間,還有一條綠草帶,上面種著幾棵小樹,搭起一些小攤(專為今天過節而用),賣些啤酒、汽水、花生、巧克力、香料麵包、芥末香腸和烤糖餅之類,市裡的那家牛奶店也搭起一個亭子:牛奶、乾酪、黃油、冰淇淋、酸牛奶和酸奶油;儘管沒有一個櫃檯推出酒精飲料,可在我看來似乎人人都醉意濃濃;大家在攤前你推我擠,逛來逛去;時不時有人唱起來,同時還醉意地舉起一隻胳膊,不過回回都是只開一個頭,剛唱的半句歌馬上就給周圍的嘈雜聲所淹沒,而放唱片的高音喇叭又把嘈雜聲都蓋過去。廣場的路面上(儘管節日才開始)已經到處扔著紙質啤酒杯和沾著斑斑芥末的方紙盒。
喝完了牛奶,我把空紙杯扔掉。這時馬隊已經在道上原地停了多時,終於挪動了步,開始它在村裡進行的長達幾個鐘頭的轉悠。這一切我在很久以前就熟記在心裏:戰爭結束的那一年,我也當過國王侍從(穿著女人服飾,手拿著大刀),護衛在扮國王的雅洛斯拉夫左右。我沒有興趣讓回憶激起我的感情,可也捨不得掉頭不看這一場戲。漸漸地,我也跟著馬隊走,現在它已經佔滿整個路面。隊列中央有三個人:兩個侍從簇擁著一個國王,都穿女人衣袍,手裡拿著大刀。在他們四周還有幾個人離國王稍遠奔跑著,他們就是所謂的大臣。其餘的人全都分成兩列,挨著人行道兩邊驅馬行進。就是在這裏,也是各司其職的:有旗手(旗杆插在靴筒里,用手把著,所以猩紅色的旗幟在馬身兩側飄揚),有傳令官(在各戶門口有節奏地朗誦一篇以雖然貧寒但德行高尚的國王為題的詩文,說有人從國王處偷走一千條狗,城堡中一無所有),最後,是那些求乞的(他們要做的事就是一面說:「為了國王給點兒吧,親愛的大媽,為了國王!」一面向捐施者遞上一個編筐)。read.99csw.com九*九*藏*書
請聽這星期日聖靈節的事情。
他的德行卻依舊高尚。
只見廣場上塞滿裝飾著圓點和公雞毛的黑色燈籠褲,寬袖打褶的白色襯衫,藍色開襟短背心上綴著紅絨花朵,坐騎的鞍轡兩邊懸垂著彩色紙帶。在嗡嗡的人聲和高音喇叭的歌聲中,又夾雜進許多新的音響:馬兒的嘶鳴和騎手的呼叫——
我們有位辛勞但貧窮的國王,
大有與酒精飲料唱對台戲之意的奶製品櫃檯並不受人歡迎。我幾乎一點沒等就買到了一紙杯牛奶和一個羊角麵包,拿著走開幾步以避免受到推搡,好小口地去品味我的牛奶。這時候響起一陣號聲,這是從廣場那一頭傳過來的:眾王馬隊朝這邊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