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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美麗宛如一次多重的相遇 拉伯雷、卡夫卡、夏姆瓦佐作品的反模擬

五 美麗宛如一次多重的相遇

拉伯雷、卡夫卡、夏姆瓦佐作品的反模擬

索利玻的屍體躺在地上,警察想把他移到停屍間,可是沒有人抬得起來。「索利玻把自己變成了一噸重,有些對生命仍有眷戀的黑人屍體就是這樣。」有人去叫了更多人來,索利玻變成兩噸重、五噸重。有人弄來一輛吊車,吊車一到,索利玻就失去了重量。下士班長把屍體舉起來了,用的是「小指頭。最後,他開始慢慢把玩這具屍體,演出一場讓所有人目眩神迷的死神之舞九九藏書。他輕鬆地扭動手腕,把屍體從小指傳到拇指,再從拇指傳到食指,從食指到中指……」
是卡夫卡嗎?是的,他為小說的藝術取得反模擬的合法性。可是夏姆瓦佐作品里的想象特質實在很不像卡夫卡。
至於卡夫卡,則是在小說歷史的另一個時代。反模擬在他的作品里是由描述撐起來的,描述是完全無人稱的,而且極其引人入勝,讀者不由得被引入一個https://read.99csw.com想象的世界,宛如一場電影——儘管沒有任何東西和我們的經驗相似,描述的力量卻讓一切變得可信。在這樣的美學里,說故事的人說話、說笑、評論、賣弄的聲音會打破幻象,會毀滅魔法。我們無法想象卡夫卡在《城堡》的開頭興高采烈地對讀者們說:「各位先生,各位女士……」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夏姆瓦佐如此展開他的第一部小九-九-藏-書說《七則悲慘紀事》。「噢,朋友們,」他在《了不起的索利玻》里對讀者們重複了好幾次。這讓人想起拉伯雷以頓呼作為《巨人傳》的開場:「各位大名鼎鼎的酒友,還有你們,各位尊貴的麻子臉……」像這樣在每個句子里注入他的機智、幽默、賣弄,並且高聲對讀者說話的作者,可以輕易地誇大、矇騙,從真的事情過渡到不可能的事,因為這就是小說家和讀者之間的契約read•99csw.com,訂立於小說歷史的「上半時」,那時說書人的聲音還沒完全消失在印刷文字之後。
噢,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噢,各位大名鼎鼎的酒友,噢,各位尊貴的麻子臉,讀夏姆瓦佐的時候,你們和拉伯雷的距離近過卡夫卡。
相反地,在拉伯雷的作品里,反模擬只是源自說書人的無拘無束。巴奴日勾引一位女士,可是被她拒絕。為了報復,他把一隻發|情母狗的生殖器碎片撒在她的衣服上。九_九_藏_書城裡所有的狗都奔向她,追著她跑,在她的裙子上、腿上、背上撒尿,後來,回到家,這些狗在她家門口又撒了一大堆尿,街上的尿匯成一條小溪,上頭還有鴨子在游泳。
夏姆瓦佐作品里我最喜歡的部分,就是他擺盪在模擬與反模擬之間的想象,我自問,這種想象來自何處?它的源頭在哪裡?
是超現實主義嗎?超現實主義的想象都在詩和繪畫里。可是夏姆瓦佐是小說家,他什麼也不是,就是個小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