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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返魂香 第二章 非煙

第一折 返魂香

第二章 非煙

南風笑了笑,細聲道:「我覺得很懸,這書生潦倒落魄,相貌又只能算是端正,老爺也許會同意,夫人和小姐肯定不會同意。」
元曜度秒如年,如煎似熬,為了消磨時間,他抬頭觀察籠中的鳥類。這一看之下,又是一身冷汗。
武恆爻的痴心專情,已經被長安街頭巷尾的小兒們唱成了童謠,「痴心武郎,一生意娘。生時同衾,死願同葬。」。
畫屏輕展,熏香繚繞。一名挽著同心髻,髮髻上斜簪著海棠,額上貼著梅妝的少女倚在美人靠上,手裡拿著一卷書。她的五官和韋彥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女性化的風嬌水媚。正是韋家小姐,韋非煙。
屋中夫妻對吵,都沒注意屋外一名梳著雙螺髻,穿著榴紅長裙的丫鬟正伏在花格窗邊偷聽,她一邊聽,一邊掩口葫蘆。最後,她躡手躡腳地跑開了。
元曜驀然回頭,只見一隻吊睛白額的大老虎齜牙咧嘴地緩緩走近:「嗷嗚——」
韋彥似在忍笑,點頭:「軒之倒是一個知書識禮之人,你也叫我丹陽吧。」
韋德玄道:「武恆爻續弦?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韋非煙莞爾。
元曜知道,如今元家已經衰敗沒落,不及韋氏如日中天。韋家的千金小姐如何能下嫁他這個窮困落魄的書生?他只是遵從母命行事,並不強求美事能成,能成固然好,不成也是天命。
次日,元曜醒來,韋彥胡編了幾句藉口:「昨天真不巧,我去找父親,父親卻剛出門去同僚家赴宴了。我追去稟告,但宴會中有重要的客人,我卻不過情面,也只好留下。因此,就沒能馬上回來。我本來遣了家童回來告訴你,但這小奴才路上貪玩,居然忘記了。誰知道,燃犀樓中,帝乙又沒有鎖好,跑出去驚嚇了你,真是十分過意不去。軒之,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你一個人呆在燃犀樓。」
元曜無奈,只得遠遠走開,站在臨水的軒窗前等候。
……
二十年來,他也算是嘗盡了人世艱辛,浮生無常的滋味。父親官場失勢,家道逐漸衰落,親戚疏,朋友遠。父母相繼離世,從此形單影隻,孤苦一人。他遵從母親遺命,典賣家產,背井離鄉。到了韋府,卻又被下人欺,親人騙。
韋彥似乎也膩了,腦中靈光一閃,陰陰一笑:「你去把帝乙放入前廳,他就會動了。」
南面牆上的雲紋銅鏡閃動著金色的粼光,似一汪潭水。
韋鄭氏柳眉一挑,不高興了:「別跟我提這門親事,這是你那位好夫人在時定下的,你讓她給你生個女兒嫁到元家去。這門親事,我可不認,非煙是我的女兒,她的終身大事由我說了算。」
韋非煙回頭,喜道:「紅線,莫非你又發現哪家有絕色美男了?」
韋鄭氏賠笑道:「老爺你可別冤枉妾身,妾身從未與和尚道士私奔。」
元曜入了水,才想起自己是旱鴨、子,在水中撲騰著哭喊:「救命!救、救命——」
韋德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再次問韋鄭氏:「你說他怎麼突然要續弦了呢?非煙嫁給武恆爻,只怕有些不妥。」
韋鄭氏用團扇拍掉韋德玄的手,笑道:「這可從長不了,非煙的生辰八字已經送去武家了,最https://read.99csw.com遲一個月後就會有回信。還是趁早說了,讓這個窮酸死了心,別再做白日夢了。」
元曜也顧不得窗外是水,攀著窗沿就跳了下去,「撲通」一聲,落進了池塘里。
韋彥趕緊派人找來大夫,扎針急救,折騰到上燈時分,小書生才算回過命來。
韋彥一口喝盡杯中暗紅的美酒,笑道:「這面從縹緲閣買來的吐火羅國古鏡果然很有趣,白姬那個奸詐的女人可要了我足足五百兩銀子呢。」
燈燭搖晃,夜色沉沉,沒有人回應韋彥的自語。
元曜不敢與沙蟒獨處,想要阻止韋彥離去,可是韋彥已經轉入了內室,不見了蹤影。
鸚鵡撲著翅膀學舌,惟妙惟肖:「白璧玉人,看殺衛玠;獨孤郎,側帽風流……美男子!美男子!我要遇見美男子!」
韋德玄道:「夫人,女兒的終身大事,你尚未跟老夫商量,怎麼就把生辰八字送到武家去了?」
韋彥笑了:「只要能讓我覺得有趣,妖魅又如何?南風,過幾天,你再跟我去縹緲閣轉轉,找幾樣更有趣的東西回來。」
武恆爻是長安城中最痴情、專一的男子,他非常愛他的妻子意娘。七年前,意娘病逝時,他念著「生同衾,死同穴」,自刎在她的墳前。幸好,武恆爻的傷不致命,被武后以靈藥救治了。
元曜告退後,韋德玄皺著眉,背著手踱到內室。
紅線一頭冷汗,道:「小姐,你又玩這一套!唉,你怎麼就玩兒不膩呢?如果再被老爺逮住了,可別說是我傳的信,否則,老爺這次一定會揭了我的皮。」
韋非煙嫣然一笑:「那,現在就去看看?」
「你……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韋彥品了一口美酒,望向元曜:「沒關係,他站在窗邊,窗外是池塘。快去,放開帝乙,我現在覺得無趣,讓這個書獃子逗我開懷一笑吧。」
韋德玄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白面微須,氣質敦儒。元曜十六歲那年,韋德玄因為公幹路過襄州,曾去他家探望故舊,兩人彼此早已相識。
元曜只念人恩情,不記人負心。此刻,他只感激韋德玄顧惜舊情,收留自己:「多謝世伯收容。」
韋鄭氏又一笑,道:「老爺你主外,妾身我主內,這些家內之事,我就自己做主了。」
韋德玄向來懼內,一把拉住了韋鄭氏,哀求:「夫人,你且不要去說,一切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韋彥指著羅漢床,對元曜道:「妹夫稍坐片刻,我去請父親大人出來。」
梳著雙螺髻的丫鬟一陣風般卷了進來,笑如春花,「小姐,有喜事!」
「夫人……下官錯了……」
元曜和韋德玄相見,敘了半日舊話。憶起元曜過世的父母,想起往昔兩家的交情,韋德玄灑了幾滴老淚,又勾起了元曜的滿懷傷緒。
韋非煙以扇遮面,美目含怨:「那日他坐在香車上,這麼多貴婦淑媛向他扔瓜果,又不只我一個人,他為什麼獨獨記恨我嘛。」
韋德玄聞言一驚,指著韋鄭氏,道:「想你當年?!你當年莫非也隔三差五地與美男子夜半逾牆,花園私會?每年都和道士和尚私奔,去read.99csw.com遊山玩水?!」
老虎不懂人語,仍在走向元曜。
元曜又累又餓,又懸心吊膽,他生怕羅漢床、上的麻姑醒來,爬向自己。
韋非煙嘆了一口氣,眉帶春愁:「誰叫那天一路行去,儘是王孫美男,鮮花、鮮果都扔完了,輪到他只剩雞蛋了。而且,雞蛋也是人家的心意啊。」
銅鏡后,有一間雅室,雅室中有一張華美的羅漢床,床、上倚坐著一名華衣公子,他端著夜光杯,一邊品著西域葡萄酒,一邊透過銅鏡望著站在軒窗邊的元曜。
南風應道:「是,公子。」
這座閣樓安靜得詭異,連一個來往的下人也沒有。
「是,公子。」南風不敢違逆,起身而出。
韋非煙回頭,笑問道:「可是美男子?」
「老娘只是隨口一說,你這麼較真幹什麼?」
韋鄭氏無語,也火了,「明明在說非煙的事情,你這死老頭子怎麼總是扯到老娘身上?」
兩人又觀察了一會兒元曜,南風覺得有些無趣:「唉,這個死心眼的書獃子,您讓他等著,他就真的一動不動地等著,真是無趣。還以為沒人在時,他會有些鄙俗之態,逗我們解悶呢。」
韋彥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韋非煙嘆息道:「唉,奈何世間無宋玉潘安,也只能湊合著看張氏兄弟了。」
韋彥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二娘向來勢力,一心想和武家攀親,想將非煙嫁給驃騎將軍武恆爻。非煙這丫頭又有以貌取人的怪癖,只要是美男子,無論和尚道士,販夫走卒,她都不嫌棄。去年春天,她和江城觀的道士私奔,跑去洛陽看牡丹花會,還是我千里迢迢地把她追了回來。這個書獃子如果想成為我的妹夫,可算是難如登天,外加自陷火坑啊。」
一名華衣艷飾、珠光寶氣的中|年|美|婦手持團扇從屏風後轉出,對著韋德玄冷哼道:「哼,我都聽見了,不管怎麼樣,非煙不能嫁給這個窮小子。我的女兒,必得嫁一個權貴之人。前些天,驃騎將軍武恆爻要續弦,我已經將非煙的生辰八字托媒人送去了。武恆爻是太后的侄子,年輕有為,前途無量,此事如果能成,咱們就和武家攀上了親。有了武家做靠山,你以後的仕途也會更加通暢無阻。」
韋彥也笑了,黑眸深沉:「南風,你錯了,我不會關心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只關心我自己。我帶他來燃犀樓,只是覺得他有趣,借他消磨無聊的時光而已。他是死是活,能否娶非煙,都與我無干。」
元曜驚魂未定:「麻姑?麻姑不是漢武帝遇見的神女嗎?不會亂咬人,那它還是會咬人的吧?!!」
南風笑了笑:「南風從小服侍公子,這還是第一次見公子您關心一個人。」
韋鄭氏一笑,道:「意娘已經死了七年了,武恆爻可不就要續弦了。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也許有痴情種,但絕無專情人。」
華衣公子正是韋彥。
這一候,就是兩個時辰。
紅線冷汗,道:「小姐,你的夫婿來府上了,這也算是喜事吧?就是那個與你從小定親的元曜。」
韋德玄想起往事,念及亡妻,心中不免傷感,見韋鄭氏埋怨亡妻,遂道:「她都已過世https://read•99csw•com多年了,你還和她生什麼閑氣?唉,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悔婚二字,老夫萬萬說不出口。」
這七年來,武恆爻日夜思念意娘,據說他每天在家裡都會對著虛空呼喚意娘的名字,和虛空同食同寢,彷彿她還活著一樣。
從正午到日頭偏西,元曜一直站在窗邊,他生性再敦厚,此刻也知道韋彥在愚弄自己,心中騰起幾許怒意,幾許悲哀,幾許蒼涼。
韋彥旋風般卷了出去,南風急忙跟上。
紅線苦著臉道:「小姐,你饒了我吧,我要是再帶美男子翻牆入府,老爺非揭了我的皮不可!再說,如今長安城中的美男子也都是張五郎、張六郎之類敷粉塗脂之流,你不是不喜歡這一類型的嗎?」
韋府中重樓疊閣,馭雲排岳,說不出的華麗富貴。
韋德玄本是戲言,但元段章、元夫人卻當真了,三天後就送來了聘禮。韋德玄覺得不妥,畢竟還不知道自家孩子是男是女,韋夫人卻很高興,納下聘禮,又送了回禮。韋德玄也沒反對,親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韋彥拍了拍蟒頭,笑道,「我的麻姑不是神女,是蛇女。她只在餓的時候咬人。」
韋彥一進去,就石沉入水,不見蹤跡。韋德玄更沒出來。
韋彥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咬這兒,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在它已經吃飽了。軒之,你在此稍候,我進去請父親出來。」
韋非煙逗弄鸚鵡,不以為意,「除非天賜我絕色美男子,其他還有什麼可喜的?」
「嗷嗚——」老虎繼續走近。
見韋德玄仍然皺眉不語,韋鄭氏再次笑道:「老爺放心,武恆爻再怎麼痴情,意娘也已經死了,他既然肯續弦,自然也是回心了。非煙嫁過去,不會受冷遇,受委屈。」
三月風寒,元曜的心也冰涼,有萬千種悲辱在心中沉浮,只覺得眼中酸澀,想要落淚。就在眼淚即將落下時,元曜忽然覺得身後有什麼在靠近,很輕,很慢,幾乎沒有腳步聲,但就是有什麼在靠近。
「公子,三月水寒,當心著涼!」南風阻止道,但是韋彥已經跳了下去。
王孫貴族豢養的寵鳥大多是鸚鵡、夜鶯、金絲雀之類,因為它們毛羽華艷,啼聲婉轉,但這近百隻鳥籠里關著的卻是貓頭鷹、夜梟、烏鴉之類黑暗不吉,安靜啞聲的鳥類。怪不得,大廳中安靜如斯!
紅線頗顯為難:「他住在大公子的燃犀樓……」
元曜以為自己眼花了,定睛望去,立刻燙著了腳一般,跳了起來,驚恐萬端:「蛇!蛇!有蛇?!!」
韋德玄道:「可是,當年老夫已經與元家定下了親事,將非煙許配給了元家世侄,許多舊日同僚都是見證人。如今,元家世侄找上門來,老夫怎能食言悔親,惹人閑話?」
原來,羅漢床、上的粗麻繩是一條麻花巨蟒,蟒蛇抬目瞥了驚恐的書生一眼,繼續安眠。
說到燃犀樓,韋非煙也寒了,「嘶!那座鬼樓,我可不去,看了麻姑、帝乙,和那些晦氣的鳥兒,我就幾天https://read.99csw.com不舒服。」
韋彥笑道:「軒之別怕,它叫麻姑,是我從西市的天竺人手中買回的沙蟒。麻姑很聽話,不會亂咬人。」
韋德玄剛鬆了一口氣,卻又想起了什麼,指著韋鄭氏,道:「只是從未與和尚道士私奔,那夜半逾牆,花園私會之事,還是有的啰?」
韋非煙柳眉微挑,道:「什麼?住在哥哥那裡?哥哥一向孤僻乖戾,不愛與人結交,他怎麼會結納元曜?莫非他是在打他的什麼鬼主意?」
「哈哈——哈哈哈——」韋彥看見元曜的窘樣,在銅鏡后捧腹大笑。過了一會兒,聽見元曜在水中撲騰求救,他倏地站起身來:「這個書獃子怎麼不會游泳?!」
韋德玄一怔:「什麼?武恆爻要續弦?那個『痴心武郎,一生意娘』的武恆爻?」
紅線急忙道:「可別,張氏兄弟出入宮闈,結交的都是公主命婦,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把他們拐進府里來。再說了,上次花朝日,張六郎乘香車游長安,你讓他當街出醜,他還記恨著你,你最好別招惹他了。」
「不是你先說『想我當年』的嗎?」
「白璧玉人,看殺衛玠;獨孤郎,側帽風流……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歿,恨不早生幾年,錯過了這些美男子,真是萬分遺憾啊!」韋非煙拋開了手中的坊間傳奇讀本,伸了一個懶腰,起身逗弄一隻鸚鵡:「小鸚鵡,你說是不是呢?啊啊,我什麼時候才能遇見一個絕世美男子呢?」
丫鬟一溜煙跑走,穿過亭台樓閣,假山浮橋,來到一處繁花盛開的院落,走上了一座華美的小樓。
南風掩唇笑道:「公子你真壞,老爺明明在南邊書房,你卻把他帶到這北邊的燃犀樓,騙他巴巴地苦等。不過,他真的是未來的姑爺嗎?」
元曜走到羅漢床邊,剛要坐下,那堆粗麻繩動了動。
韋德玄嘆了一口氣,道:「老夫是怕委屈了武恆爻。唉,非煙這丫頭……你我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孽,怎麼生出了一個這麼不省心的女兒!」
元曜心性純善,從不疑人,聽了韋彥的解釋,立刻就相信了他,併為昨天懷疑他欺騙自己而感到十分愧疚:「沒關係,丹陽不必自責,小生已經沒事了。」
元曜的臉又是一紅,道:「韋兄還是叫小生軒之吧,父母之命,尚未成禮,韋兄這樣叫,恐壞了小姐的清譽。」
在元曜的滿月酒宴中,韋德玄指著妻子隆起的腹部,玩笑般地對尚在襁褓中的元曜道:「賢侄,世伯指她與你為妻,可好?」
韋鄭氏冷笑道:「你說不出口,我去說。這窮酸書生,收留他,給他一飯果腹,一瓦棲身,已經是咱們韋家積德了。他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娶我女兒,等下輩子吧。」
撈出元曜,已經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
南風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紅線道:「不知道,反正聽說大公子與他挺親厚。小姐,你真的要去嗎?燃犀樓里蛇蝎遍布,猛獸蟄伏,還真叫人瘮得慌。」
韋彥來到窗戶邊,聽見撲騰呼喊聲漸弱,看見元曜已經沉下水塘,也不管帝乙蹭他的手,向他撒歡,急忙躍了出去,跳進水中撈人。
一名美艷的孌童跪坐在羅漢床前,他一邊替主人的空杯斟滿美https://read.99csw.com酒,一邊細聲道:「大家都說縹緲閣很詭異,那位被喚作白姬的女人也許是妖魅。」
「哎,姓韋的,你給老娘說清楚,誰是小人?!」
元曜臉色「唰」地變得煞白,熱淚奪眶而出,「虎、虎——」
元曜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這座閣樓的主人的喜好實在是怪僻。
元曜言及奉母親遺命來長安,一來為了明年參加科考,二來為了昔日定下的親事。韋德玄聽到第二件事,一下子不說話了,頓了半晌,才開口道:「賢侄遠道而來,就在此安心住下,溫書備考。其他的事情,以後再慢慢計議。」
紅線一身惡寒,道:「算了,不說這些了。呵呵,我剛才在夫人房外偷聽,小姐你有喜事了!」
斟完酒,南風抬頭望了一眼銅鏡外,元曜還傻傻地佇立在窗戶邊。
元曜嚇得攀上窗沿:「虎、虎兄,你不要過來!」
韋非煙想了想,有了主意,笑著道:「紅線,老樣子,我寫一張花箋,你帶過去給元曜。夜深人靜,月色迷濛,深閨小姐與俊美書生花園私會,互訴衷腸。」
可是誰知,韋夫人臨盆,生下的卻是男孩,也就是韋彥。兩家只好約定,韋德玄如果再得女兒,就嫁與元曜為妻。直到去世,韋夫人也沒有女兒。韋德玄扶正了側室鄭氏,韋鄭氏生了一女,即是非煙。按兩家的約定,韋非煙成了元曜的未婚妻子。
南風一驚,美目中有猶豫之色:「公子,這、這不好吧?」
「不知道。」紅線搖頭,繼而笑道:「不過,他就住在府上,你想見他還不容易么?」
當年,韋德玄與元段章是同僚兼好友,兩人的夫人又是堂姐妹。元夫人生下元曜后,韋夫人正身懷六甲。韋夫人覺得自己懷的是女兒。
元曜被韋彥帶入一座臨水的三層閣樓中,因為是從側面進入,沒看到這座樓的名匾。樓外松柏密植,擋了光線,閣樓內的大廳中十分幽暗,冷氣森森。
元曜笑容無邪,目光純澈,韋彥心中一虛,趕緊轉開了頭:「軒之,你先安心休養,等你能下床了,我就帶你去見父親。」
一牆之隔,內外兩個房間。從外廳看,銅鏡只是一面普通的銅鏡,但從內室中卻能透過銅鏡,將外廳的情形盡覽眼底。
紅線嘴角抽搐:「小姐,別人扔的是鮮花、鮮果,你扔的可是鮮雞蛋。」
想起愛女韋非煙,韋鄭氏也嘆了一口氣,安慰丈夫的同時,順便為女兒護短:「非煙花容月貌,聰明伶俐,哪裡不好了?雖然她對美男子有些痴癖,但知好色則慕少艾,人之常情。想我當年,不也……」
三天後,元曜整衣潔冠,正式去拜見韋德玄。
韋彥明明鬆了一口氣,但目光仍是黑沉,「我只是看在他母親和我母親是姐妹的份上,才不想他死,並不是關心他。在這個世界上,我只關心我自己。」
韋鄭氏笑道:「有什麼不妥?現在的天下可是姓武,太后又對武恆爻青眼有加,怎麼看他都是乘龍快婿。」
元曜舉目環視大廳,但見大廳中懸挂著大大小小許多籠子,籠子里關著各種鳥類,但卻十分安靜。大廳北面立著一架梨木水墨屏風,南面牆上鑲嵌著一面雲紋銅鏡,鏡前不遠處的一張羅漢床、上,盤著一堆很粗的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