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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玉面狸 第五章 鬼親

第一折 玉面狸

第五章 鬼親

烏鴉道:「什麼話?」
白姬打斷烏鴉的話:「你讓他再去死一次。」
元曜的臉唰地紅了。
離奴生氣地道,「鬼王想要縹緲閣,做他的春秋大夢去!」
白姬對乞丐道:「今夜月朗風清,就在長廊解咒吧。」
元曜剛要反駁,白姬覺得離奴說的有理,笑道,「魘,你給鬼王帶個話。」
白姬篤定地道:「不可能,昨晚我沒有去過翠華山。」
元曜望著烏鴉飛遠,有些懷疑地道:「白姬,你昨晚確實夜遊去了吧?你真的沒有去向鬼王騙親?」
乞丐張開口,因為剛破除咒術,恢復聲音,他的嗓子很乾澀,「我……才是……蘇諒……現在的蘇諒,是我養的一隻狸貓。」
白姬繼續往乞丐的臉上塗稀泥,一層又一層。
吉是給長安城中的千妖百鬼傳播喜事的花喜鵲,因為一年到頭喜事也不多,它又兼做媒人糊口。
月亮滑出雲層,為大地灑下一片清輝。
白姬望著元曜,提議道:「軒之作一首詩吧。」
一隻黑貓,一隻火狐狸吵吵鬧鬧地走到後院。
白姬道:「可能會有一些疼,忍耐過去了,就好了。」
離奴望了一眼白姬,道:「主人,離奴和那群狐狸八字不合,離奴不贊成這門親事。」
「某是來向白姬傳話的。臭貓妖,讓開,不要擋某的路!」
白姬喝了一口桂花酒,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道:「或許,我在等軒之。」
魘站在草地上,高呼了一聲,「鬼王陛下壽與天齊,永生不滅——」,然後才道:「白姬,吉時已到,您還沒有準備好么?」
白姬道:「鬼王褪下的皮我是拿了,但我不記得昨晚有過成親的約定。」
烏鴉撲棱著翅膀又飛來了,掉了一地的黑羽毛,呱呱地叫:「報喪——報喪——」
白姬嘴角抽搐,道:「我昨晚沒有去過餓鬼道,也沒有見過鬼王,更沒有向那具殭屍求什麼親。」
元曜心中忐忑,難道他澆水太慢了,以至於乞丐的臉被燒糊了?
乞丐的臉沒有被燒糊,他恢復了人臉。他的容貌不醜,甚至還十分英俊,但是元曜看見這張臉,卻嚇得大呼小https://read•99csw.com叫:「蘇諒?!怎麼會是蘇諒?!!」
魘垂首道:「準備好嫁給鬼王。月上中天時,您和鬼王的婚禮就要開始了。」
蘇諒走到迴廊坐下,喝了一杯桂花酒潤喉之後,緩緩道來。
吉反應奇快,已經振翅飛走了,離奴撲了一個空。
「嘩啦——」元曜急忙把井水潑向乞丐的臉。
離奴撇嘴,道:「這分明又是鬼王的詭計,想打縹緲閣的主意。就鬼王那模樣,比書獃子還丑,主人哪會去向他求親?他根本是在造謠生事,敗壞主人的名譽,以報這些年的積怨。」
白姬道:「軒之問吧。」
「居然敢罵爺?爺吃了你這隻死狐狸!」
白姬望著乞丐,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白姬道:「我知道它是狸貓,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騙親?」白姬不高興了,道:「軒之,在非人的世界中,語言也是一種『因果』。說出的話,如果做不到,或者毀諾,都會受到報應,得到惡果。即使我想要鬼王的皮,也不會拿縹緲閣和自己去開玩笑,直接扒了鬼王的皮,才是最省事的辦法。」
一套五禽戲練了三遍之後,太陽下山了,稀泥也冷卻了。
白姬笑道:「魘,你怎麼又來報喪?鬼王死了嗎?」
「兄台,你的臉……沒事吧?」元曜試探著問道。
「臭貓妖,臭貓妖,某罵你了又怎樣?」
「小生沒有臉紅……」元曜的臉更紅了。
元曜道:「這當然也不太可能。你要是真去向鬼王求親了,不可能不承認……」
白姬笑了,道:「鬼王糊塗了吧?我什麼時候答應和他舉行婚禮了?」
桃花花瓣落地,變作一大堆紅色紙貼。
元曜冷汗,以這條龍妖的性格,確實會選擇扒鬼王的皮這種最省事的辦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鬼王和烏鴉都不像在說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眼看乞丐的臉已經恢復了人面,但火焰還在燃燒,白姬對元曜道:「軒之,澆水。」
乞丐點頭。
離奴見白姬臉上有怒氣,趁機道:「主人,read.99csw•com離奴覺得應該去狠狠地教訓鬼王一頓,免得他下次又鬼話連篇,敗壞您的名譽。」
白姬一邊給乞丐塗稀泥,一邊問道:「準備好什麼?」
「我只是隨口打一個比方,軒之不必臉紅。」
「呱呱——」烏鴉驚恐地飛走了。
白姬挑眉,道,「它沒說謊?那軒之的意思是我在說謊?」
「哈哈,良辰美景,花好月圓。報喜——報喜——」花喜鵲在月光中漸漸飛遠。
「好。」小狐狸歡快地答應了。
元曜剛醞釀好一句「秋色染秋藤」,思緒就被離奴的吵嚷聲打斷,「死狐狸,你來縹緲閣幹什麼?」
白姬在水井邊洗了手,走到迴廊,坐在元曜身邊。秋月,秋螢,秋草,秋燈,一切顯得那麼安謐而靜美。
元曜和離奴面面相覷,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白姬。
元曜道:「好。讓小生醞釀一下情緒。」
元曜很生氣,「請不要隨意拿小生開玩笑。」
「非常……不對勁!」白姬神色凝重,對離奴道:「離奴,你出去打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魘道:「難道您想毀約?昨晚,您來福地向鬼王陛下求親,說願意帶著縹緲閣做嫁妝,嫁給鬼王陛下。鬼王陛下見您態度誠懇,就答應了。鬼王陛下以他褪下的皮為聘禮,您以縹緲閣作嫁妝,約定今晚子時成親。鬼王陛下今天一天都很感慨,說您和他做了幾千年的敵人,沒想到您竟一直偷偷地愛慕他。身為鬼王,太過英俊,太過有魅力,果然是一種罪過。」
「這些人您都不滿意么?」吉為難地道,「我是喜鵲,只報喜事,不報煩憂。再說,我已經預收了送帖子的錢,不好意思再送回去……」看見白姬的臉越來越黑了,吉眼珠一轉,急忙開溜,「哈哈,我還得去別處報喜,您想送回這些帖子,就讓離奴去吧,反正它是黑貓,不討喜。」
「是。主人。」離奴領命而去。
乞丐跪坐在地上,白姬跪坐在他對面。乞丐有些忐忑不安,緊張得抓緊了衣角。
白姬贊同,「離奴言之有理。」
元曜望著一堆八字貼,問白姬道:「為什麼突九*九*藏*書然這麼多人來向你提親?」
乞丐閉上眼睛,睡在月光中,他臉上的稀泥帶著一抹幽藍的光澤。
乞丐點頭。
「夜色真美。」白姬笑道。
元曜有些擔心,問道:「這東西塗在臉上,不會毀容吧?」
白姬望了一眼天邊的弦月,讓乞丐躺在院子里,把臉對著月光。
白姬驀地站起來,道:「軒之,去打一桶井水。」
白姬陷入了沉思。
白姬疾步走向乞丐,對他說了一句什麼,並且按住了他,免得他在蜷縮身體時,臉部離開月光。
元曜的臉騰地紅了,心中浮起了莫名的情愫。
白姬道:「他都沒有容了,還怕什麼毀容?」
乞丐的臉上塗滿了稀泥,黑糊糊一片。
魘道:「您和鬼王的婚禮。」
元曜望了一眼白姬,道:「小生有一個疑問。」
月光下,乞丐臉上的黑泥一層一層化開,變作了赤紅色。稀泥冒著氣泡,如同岩漿般沸騰。
烏鴉撲棱翅膀,又飛去傳信了。
白姬道:「當然不可能。嫁給鬼王,還不如嫁給軒之。」
「你叫鬼王……去死吧。」白姬怒道。
小狐狸揉臉,道:「怎麼會弄錯?家父還能不認識您嗎?昨晚,某也還和您說了幾句話呢。」
白姬的側影看上去很孤寂,元曜的心中又湧起一陣奇異的情感,他想如果他靠近她一些,擁抱她,她的身影會不會就不那麼孤寂了?
白姬見元曜臉紅了,笑道:「玩笑而已,軒之怎麼又臉紅了。」
胡十三郎見事情不對勁,準備告辭了,「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某先回翠華山了。等找回了栗,再來向白姬請罪。」
突然,一隻花喜鵲飛入了縹緲閣,停在白姬面前。它嘰嘰喳喳地叫道:「良辰美景,花好月圓。報喜——報喜——」
「嗤嗤——」一陣火焰被水澆熄的聲音傳來,空氣中瀰漫著焦糊的味道。
白姬嘴角抽搐,道:「沒有……我昨晚沒有去過翠華山,更沒有求什麼親……十三郎,你是不是弄錯了?」
白姬望著上弦月,道:「除了神佛,世間的生靈之中,以天龍的壽命最長。也許是因為生命太過漫長,天龍九-九-藏-書無法體會七情六慾,無法體會人類的情感。即使我在人間徘徊了許多年,收集了許多『因果』,也還是無法體會。可能,等我收集了更多的因果之後,才能體會人類的情感吧。」
白姬道:「昨晚的事情,恐怕是一個誤會,等我查清楚了,再去向老狐王解釋。至於栗,如果找回了,請轉告老狐王,務必替我抽它二十鞭。」
小狐狸揉臉,似乎有些不好開口,但終於還是開口了:「昨晚,您來翠華山,說您在長安孤苦無依,希望嫁入九尾狐族。家父很高興,同意了。你走之後,家父思量狐家的男丁中栗的年紀最大,且沒有成親,就決定讓栗來娶你。栗聽到這個消息,連夜收拾細軟逃跑了。家父大怒,已經派人去抓栗了。家父說,『栗是太害羞了,所以才逃走,請白姬不要見怪,抓回來之後,一定好好教訓這個不聽話的逆子。』」
白姬也是一頭霧水,「誰和鬼王的婚禮?」
魘一驚,道:「聘禮都收了,您怎麼能悔婚?長安城中的惡鬼都已經齊聚福地,等著喝喜酒呢。」
小狐狸坐在白姬面前,禮貌地道:「某不是來玩的。家父讓某來向白姬道歉。」
元曜不高興地道:「離奴老弟,小生哪裡丑了?」
「好。」元曜應道。
乞丐抬起頭,鬆開了手。
「嗯。」元曜點頭。
元曜不理會白姬,把頭歪向了一邊。
乞丐非常痛苦,但卻咬牙強忍著,不讓臉部離開月光,也不用手去摸臉。
白姬正塗得起勁,早上來過的那隻烏鴉又來了,「報喪——報喪——」
元曜道:「你曾說妖鬼也有婚喪嫁娶,那你在人間這麼多年,為什麼一直獨身一人?」
花喜鵲道:「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多要求將生辰八字送來給白姬的人呢。喏,這是佘夫人的長子的生辰八字,這是玄武的侄子的生辰八字,這是東城的海公子的生辰八字,這是西城的鷹虎君的生辰八字……但不知,白姬您打算挑誰做夫婿?」
小狐狸踏著月色離開了。
元曜點燃了兩盞油燈,用燈罩罩了,放在長廊中。
乞丐坐在地上,雙手掩著臉,肩膀抽九*九*藏*書搐。
元曜道:「栗逃走恐怕不是害羞,而是害怕……白姬,你怎麼又去向九尾狐求親了?」
白姬笑道:「離奴,不許無禮。十三郎,今晚怎麼有空來縹緲閣玩?」
離奴道:「從頭到腳都丑。」
小狐狸睜大了眼睛,疑惑地道:「那,昨晚去翠華山的是誰?」
白姬感到奇怪,「老狐王向我道什麼歉?」
元曜小心翼翼地道:「小生覺得,這烏鴉不像在說謊……」
白姬道:「這不是吉嗎?有什麼喜事?」
元曜嚇了一跳,縮回了手。
「咿呀——」乞丐吱了一聲,以示反對。
烏鴉停在白姬面前,道:「鬼王陛下很憤怒,正在捉赴宴的妖鬼吃,發泄怒火。他說,他就知道您是在捉弄他,騙他褪下的皮。您讓他顏面盡失,他可以忍耐。您不嫁給他,他謝天謝地。但是,縹緲閣您必須如約給他,否則他不會與您善罷干休。還有,您讓他去死,他說他已經死過一次了,沒辦法……」
白姬、元曜坐在迴廊下,望著夜空中的上弦月。
白姬的臉色漸漸地黑了,道:「吉,把這些生辰八字全都送回去……」
乞丐似乎有些不舒服,咬住了嘴唇。
元曜慢慢地靠近白姬,在他的手離她的肩膀只有三寸時,躺在院子里曬月亮的乞丐突然「啊——」「啊啊——」地大叫起來,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白姬用勺子將稀泥盛在一個荷葉形的玉盤中,稀泥黢黑中帶著深紫色,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白姬伸手挑起乞丐的下巴,將稀泥糊在他的臉上。白姬糊得很仔細,很均勻,稀泥完全覆蓋了貓毛。
元曜提著一桶井水過來,他看見乞丐臉上像是戴了一張火焰面具。乞丐在火焰中扭動,呻|吟,痛苦得直抽搐。他臉上的貓毛被火焰灼燒殆盡,露出了光潔的皮膚。
白姬、元曜回頭一看,原來是胡十三郎。
花喜鵲飛上半空,一揮翅膀,撒下一大堆桃花瓣,落英繽紛。
蘇諒聞言,流下了兩行熱淚,無限傷心,「我真的很喜歡小蘇,它卻這樣對我……」
「你才不討喜!」離奴很生氣,縱身去撲吉。
白姬道:「軒之,你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