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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 桃核墨 尾聲

第三折 桃核墨

尾聲

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雲中雞犬喧。
「請不要再提那件更荒唐的事了!」元曜生氣地道。
花狸貓跌倒在地,元曜低頭一看,正是玉鬼公主。
白姬看著離奴雙髻上亂顫的珠花,卻憋不住了,她「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多謝離奴老弟。」小書生感激地道。
初因避地去人間,及至成仙遂不還。
白姬、元曜在青龍寺吃了齋飯,留下香火錢,就告辭了。聽了經書之後,他們的心情還是不太好。
元曜接了,有些感慨,道:「摩詰終於寫完這首詩了。不過,陶先生卻已經不在了。摩詰最近可還好?」
「嚶嚶……好傷心……好傷心……」花狸貓完全不聽元曜的話,一溜煙跑走了,淚灑滿地。
白姬和離奴異口同聲地道。
元曜道:「小生蒙公主錯愛,實在萬分慚愧。請公主不要傷心,您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與您有緣有份的佳偶。」
元曜大窘,滿臉通紅,心跳加速,一時間語無倫次。
不疑靈境難聞見,塵心未盡思鄉縣。
元曜如遭電擊,吃驚說不出話來:「這……這……」
元曜苦悶無言。白姬卻很高興,她在盤算這些野味在冬天可以抬高到一個怎樣可喜的價錢。離奴很不高興,一來它不希望縹緲閣里有兩隻貓,二來玉鬼公主打亂了它的食譜,各種野味霸佔了它放魚的廚房。
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雲林。
元曜心中發苦,勸道:「請公主三思而後行……」
王貴道:「郎君很好。他說留在別院中有些觸景生情,睹物思人,就打算帶老朽和朱墨來城裡另租一處宅院住,也方便和文士們應酬。老朽今日來城裡,一是為元少郎君送詩,二來也是去延康坊看新宅子。」
白姬、元曜吵吵鬧鬧地走到縹緲閣門九-九-藏-書口,一隻花狸貓大哭著狂奔而出,正好撞在元曜的左腿上。
遙看一處攢雲樹,近入千家散花竹。
白姬準備去青龍寺聽懷秀講經書解悶,元曜也想一起去。
王貴一見元曜,高興地道:「元少郎君,幸好遇到你了!老朽轉了半天,都沒找到縹緲閣,還以為找錯地方了。」
小書生生氣,道:「小生是說,小生沒有兒女私情!」
「阿緋那傢伙沒有什麼清譽。」
小書生嘆了一口氣,道:「玉鬼公主是很可愛,小生不討厭它,可是小生並不想娶它呀。不管怎麼跟它解釋,它都完全不聽。白姬,你替小生想一個辦法,讓它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吧。」
元曜翻身下馬,笑道:「貴伯找小生有何事?」
白姬和元曜嚇了一跳,道:「你是誰?!」
白姬、元曜來到裡間,透過薄薄的金菊屏風,看見了一個綽約的女子倩影。
說完,黑貓氣呼呼地跑了,只留下一地鮮艷的衣服,凌亂的釵環。
元曜也憋不住笑道:「哈哈哈,太滑稽了——」
元曜心中感慨萬千。人世間並沒有真正的桃花源,桃花源在世人的心中,如遇知音,即是桃源。邀飲一壺清酒,忘卻塵世煩憂,邂逅一位知己,高山流水無邊。
離奴生氣,化成黑貓,亮出鐮刀般的爪鋒,一爪子撓向小書生,道:「死書獃子,你才滑稽!你從頭到腳都滑稽!!」
白姬以袖掩唇,道:「可以去找韋公子,他之前已經和軒之拜堂了呀。」
那女子穿著鮮艷的衣裙,梳著兩個半翻髻,臉上塗了厚厚的香粉和胭脂,臉白如雪,腮紅如血,幾乎把本來的面貌都遮住了。
「哈哈,我的心情終於好了!終於好了呀!哈哈哈哈——」白姬沒有回答離奴,大笑著飄走了。
「嘿嘿,書獃子不必客氣。之前,爺欠你一本《論語》,這次幫你一個忙,我們就兩清了。」
黑貓抖了抖鬍子,道:「你可以對那隻野山貓說你已經有妻子了,它就會死心了。」
https://read.99csw.com了一會兒,元曜想起衣袖裡王維送的詩,便翻出來品讀。
「無妨,阿緋不會在意的。」
元曜道:「別再惦記你那幾吊錢了。至少,摩詰、陶先生都看到了他們想看到的桃源鄉,實現了心中的願望。」
樵客初傳漢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
平明閭巷掃花開,薄暮漁樵乘水入。
驚聞俗客爭來集,競引還家問都邑。
一陣風吹過,不知何處有桃花飄來,散落在元曜身邊,如真似幻。
(《桃核墨》完)
蹲在櫃檯上吃香魚乾的黑貓咧齒,碧眸閃爍。
元曜的臉紅了,道:「這……這……不知道阿緋姑娘會不會同意,這樣做恐怕有損她的清譽……」
「太傷心了,太傷心了,玉鬼萬念俱灰,還是再去剃度,長伴青燈古佛好了。」
時光如梭,重陽之後,又過了幾天。
「那倒未必。」白姬笑了,道:「猞猁一族中,崇尚夫妻忠貞不渝,一生一世只有一個伴侶,生死相隨,患難與共。如果知道軒之已經有妻子了,玉鬼公主說不定就會死心了,不過它肯定會很傷心。」
離奴撓頭,道:「主人,您笑什麼?難道離奴很滑稽嗎?」
「唉,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小生打算去出家為僧。」
元曜道:「這樣,也很好。摩詰定居之後,小生一定去拜訪。」
白姬奇道:「軒之不是沒有興趣聽佛經嗎?今天怎麼突然又想去了?」
離奴解釋道:「是這樣的,阿緋那傢伙急著出門赴約,不答應假裝成書獃子的妻子。沒有辦法,離奴只好自己來了。離奴去倉庫翻了一件女人衣服,又塗了一些主人的胭脂水粉,梳了兩個髻,變了一下聲音,就變成這副模樣了。還好,那野山貓眼神九_九_藏_書不好,又隔著屏風,沒認出離奴,還以為真是書獃子的妻子。它哭著跑了,以後應該不會再來糾纏書獃子了,也不會再往廚房亂塞東西了。」
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去津。
「這個……兒女……小生沒有兒女……沒有兒女……」
「啊!有妖怪!」
居人共住武陵源,還從物外起田園。
元曜苦著臉道:「待會兒,玉鬼公主又要送獵物來,小生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它了。還是去聽經書好了。」
元曜撓頭,道:「唔,小生和它根本就不合適,暫時傷心,也比永遠痛苦好。它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和它生死相隨,患難與共的佳偶。那麼,現在的問題是,小生上哪兒去找一個妻子來,讓玉鬼公主相信,並且死心。」
《桃源行》
出洞無論隔山水,辭家終擬長游衍。
白姬轉身,走進縹緲閣,嘻嘻詭笑:「不過,裏面倒是有一位軒之的『結髮妻子』。」
王貴從衣袖中拿出一張疊好的紙,笑道:「郎君讓老朽給元少郎君送一首詩作,說是之前沒寫完的桃源詩。」
元曜以為是阿緋,恭敬地作了一揖,道:「多謝阿緋姑娘幫忙。」
「不管怎麼說,你也得到了一個『因果』。」
白姬湊近元曜,盯著他,好奇地道:「那,小生對誰有兒女私情呢?」
「離奴老弟,你有什麼辦法?」元曜問道。
白姬的臉和元曜的臉近在咫尺,她的鼻子離他的鼻子只有一寸的距離。
離奴撓頭,道:「書獃子,主人笑什麼?離奴看上去真的很滑稽嗎?」
元曜反應過來,道:「啊,對了,小生得去謝謝阿緋姑娘幫了小生這個大忙!」
元曜還是不好意思去找阿緋說,就央離奴去:「離奴老弟,你去替九九藏書小生求阿緋姑娘幫忙吧。如果她同意了,請替小生致謝。如果她實在為難,那就算了,也不必勉強。」
白姬嘆道,「唉,玉鬼公主對軒之一往情深,軒之卻害它如此傷心。」
白姬撲哧笑了,道:「軒之還沒成親,當然沒有兒女了。」
峽里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雲山。
「去找阿緋那傢伙幫忙吧,他最擅長做戲了。」離奴提議道。
「啊哈,玉鬼公主剛還俗,軒之又打算去出家么?」
縹緲閣中十分安靜,離奴不知道哪裡去了。
自謂經過舊不迷,安知峰壑今來變。
元曜把詩放進衣袖裡,打算回縹緲閣之後再仔細品讀。
白姬悶悶不樂地道:「桃花源真是煩惱之源。」
黑貓拍了拍胸脯,一口應下了。
白姬苦悶的是雖然得到了桃核墨的『因果』,但卻損失了一百五十吊錢。
元曜心中有事,也沒有心思仔細聽經,好容易等懷秀講完經書,已經過了中午了。
「一切包在爺身上爺一定替你辦好這件事,讓野山貓不再糾纏你。」
「沒有別的辦法了。」元曜苦惱地道。
「這個『因果』太貴了。」
「書獃子,爺有辦法。」
元曜苦悶的是玉鬼公主打算嫁給他,他一再開口拒絕,但玉鬼公主完全不理會,每天都會高興地送來捕捉的獵物,堆在縹緲閣的廚房裡。它打算儲備足食物之後,就和元曜成親,然後一起在縹緲閣過冬。
王維的字跡風骨神秀,飄逸如仙,恰如這首詩的出塵意境。
白姬詭笑,道:「我也沒有什麼辦法。這是軒之種下的『因』,軒之得自己解決。」
小書生捂著被抓傷的臉,眼淚汪汪。他嘆了一口氣,在青玉案邊坐下,倒了一杯清茶喝。不管怎麼說,玉鬼公主應該不會再來要求和他成親了。等過幾天,他打算雇一輛馬車,把玉鬼公主儲備在廚房裡準備過冬的野味給它送回凌霄庵去。順便,再向它道一個歉。
「到時,元少郎君一定要常來呀。」王貴高九九藏書興地道。
王貴送了詩,就匆匆離開了。
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這一天,天氣晴朗,白姬和元曜卻都陷入了苦悶中。
那女子不高興了,起身走出屏風,伸袖擦去臉上的脂粉,恢復了離奴的容貌,細聲道:「是我。咳咳,嗓音一下子轉不過來。」
那女子從屏風后探出身子,尖細著嗓音道:「主人和書獃子回來了?!」
白姬眼珠一轉,饒有趣味地笑了:「嗯,這個主意倒不錯。玉鬼公主聽不進軒之的話,那就讓阿緋去對它說他是軒之的結髮妻子,從老家趕來長安尋找軒之。這樣,玉鬼公主雖然傷心,卻也會死心了。」
花狸貓望著元曜,萬分傷心,哭道:「原來,元公子已經有妻子了。看來,玉鬼與元公子有緣無分,只能斷此愛戀了。」
於是,白姬和元曜去青龍寺聽懷秀講經去了。
白姬笑道:「軒之不喜歡玉鬼公主嗎?它很可愛啊。」
元曜嘆了一口氣,道:「隨它去吧。它剃度和不剃度其實也沒有很大的區別。」
花狸貓一躍而起,淚落如雨。
白姬、元曜吃驚地張大了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山口潛行始隈隩,山開曠望旋平陸。
元曜一愣,猜想可能阿緋裝成他的妻子,已經和玉鬼公主說了。雖然,玉鬼公主十分傷心,但也沒有辦法,只能這樣了。
元曜道:「小生對它並無兒女私情,且和它也不太合適,如果稀里糊塗地娶了它,才是真的害了它。」
白姬、元曜悶悶不樂地騎馬回到西市,他們在縹緲閣外的巷口遇見了正在徘徊的王貴。
白姬糾正元曜,道:「不是幾吊錢,是一百五十吊。」
白姬撫額,道:「軒之,玉鬼公主又去剃度了。」
元曜拉長了苦瓜臉,道:「小生哪兒有妻子,這不是說謊騙人么?再說了,就是這麼說了,空口無憑,玉鬼公主也不會相信,小生臨時上哪兒去找一個妻子來作證。再者,玉鬼公主根本不聽小生的話,它不會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