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八章 斗坑

第八章 斗坑

「至少你在吃之前會問一問。」桃子說。
「根據我所知道的,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莫里斯說。
「那牆……到底多高?」
「我『克熱拉拉熱特』一點兒也不在乎人類的事!」黑皮厲聲說,「但是那兩個捕鼠人把火腿裝在麻袋裡帶走了!你見到了那個房間,貓!你看見了那些擠在籠子里的老鼠!是捕鼠人偷了食物!沙丁魚說到處都是麻袋,麻袋裡裝滿了吃的!還有……」
人群非常安靜。自從火腿被倒進老鼠堆里,他們就變得非常安靜。坑牆的頂端,沒錯,是太高了,老鼠跳不出去。黑皮看見了一張張臉,大部分都紅通通的,大部分都張著嘴巴。這份安靜是那一張張紅通通的大臉在吸著氣、隨時準備開始喊叫的安靜。
三隻老鼠撲上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空氣中只留下了莫里斯形狀的一個空洞。莫里斯已經穿過屋子,爬到了一堆盒子上。
沒有回答。莫里斯沒有等待,他跳了起來,他記得那根傾斜的樑柱的位置。他爬了上去,掛在樑柱上。至少這樣,那些老鼠們能做的就只能是跟著他爬上來,運氣好的話,他就能用上爪子……
莫里斯想讓他的頭腦閉嘴。現在是求良心平安的時候嗎?有良心的貓有什麼好?有良心的貓就是……一隻倉鼠,或者別的什麼……
「點蠟燭吧,我想。」
「是啊,」黑皮用那種在莫里斯聽來可以算是惡毒的聲調說,「真神奇,是不是?你大概找了很長時間吧。我看見你在東奔西突地尋找我們。」
「沒有。」
亞茨科突然咬起火腿搖了搖,沒有太用力,然後把他扔在了地上。它決定做一個試驗:老鼠應該不會說話,這一隻看上去像老鼠——殺老鼠沒事——可他卻像人一樣說話——咬人會被狠狠地抽上一頓。它得弄準確了:要是他挨了揍,那這隻老鼠就是人。
他從來沒有見過哪一隻老鼠像毒豆子這麼難過。那隻小老鼠縮在蠟燭邊,茫然呆望著《邦尼先生歷險記》。
莫里斯好像聽見身後管子的另一頭傳來了抓撓的聲音。他沒有辦法轉身查看,他突然覺得自己無遮無攔,非常危險。「好,幫,是的,當然。」他匆忙說。
「很困難。」莫里斯說,他的聲音空洞洞的。
「哦,是嗎?」基思說。
「真對不起啦。」馬利西亞傲慢地說。
「沒有。」基思說。
說到底,幾乎什麼都比眼前的昏暗強。
「我的外婆和姨婆都是很著名的童話作家,你知道的,」馬利西亞最終用變了調的聲音輕聲說,「是阿戈尼扎·格林和埃維塞拉·格林。」
「是嗎?」桃子說。
火腿打了一個滾,奮力站了起來,但是身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齒印。
——黑皮鬆開了他一直握著以增加重量的巨大的舊提燈,咬斷了繩子。
他還能聽見頭腦中那可怕的聲音,但是很模糊。它想命令他。想命令貓?倒不如把果凍釘到牆上,那還容易一些。它以為他莫里斯是誰,狗嗎?
「但是他有點兒老了,而你卻很強悍,再說他並不太適合當所有人的頭腦……」莫里斯說。
也許這一間也滿是老鼠。
現在他聽見了說話聲。
「我在一根下水道里。相信我,這個晚上可不太好過。你們知道這裡有多少間舊地窖嗎?」莫里斯的聲音在黑暗中說道,「桃子會拿一根蠟燭進來。太黑了,我也看不見你們。」
……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掃夾隊里最年輕的成員正跟在沙丁魚身後,渾身濕淋淋的,沮喪極了。
「哦,」莫里斯說,「呃,好,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黑皮從一條腰帶上抽出一截木頭。
他能聽見自己的思想,但在他所有感官的洪流中那就像是昆蟲的鳴叫。記憶的碎片在他眼前舞動:籠子、恐慌、白老鼠、火腿——那是他自己的名字。奇怪,以前從沒有過名字,只是習慣去聞別的老鼠的氣味。黑暗——內心的黑暗,在眼睛後面。那一點才是火腿,外部的一切都是他物。
沒有哪只貓能跟得上沙丁魚。糟糕的布林茲的居民在古老的房子之間掛了許多晾衣繩,沙丁魚躍到繩子上,頭朝下吊著,移動得和在平地上一樣快。他徑直竄上牆,掠過茅草屋頂,跳著踢踏舞繞過冒著煙的煙囪,滑下屋瓦。鴿子在他掠過時紛紛飛起,別的老鼠都尾隨著他。
「我說過他們不是普通的老鼠。」基思說。
雲朵翻卷著飄過月亮。
下面傳來一陣吼叫,老鼠們再次朝樑柱下看去。
「他結巴,」桃子冷冷地盯著莫里斯看了很久以後說,「說話很困難。」
火腿啐了一口血。「那好吧,」他怒吼著向那隻困惑的狗走了過去,「讓你看看一隻真正的老鼠是怎麼死的!」
「好吧,你『克熱拉拉熱特』,」黑皮用足以讓那些圍觀者聽見的聲音響亮地說,「現在我就讓你瞧瞧一隻老鼠怎樣活下去。」
一片寂靜。
「我會再買一根的。」
「讓老鼠跟狗斗?」黑皮問。
另一隻是白色的,身子更小,也在看著她,雖然用「偷瞄」這個詞也許更合適。小白老鼠有一雙粉紅色的眼睛。馬利西亞對別人的感情從沒有多大的興趣,因為她總覺得她自己的有趣得多,但是那隻小老鼠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和憂鬱。
「老鼠玩火?」馬利西亞輕聲問。
「哎咳,你是認真的嗎,莫里斯?」桃子問。
那是一根火柴。
毒豆子嘆了一口氣。「一隻老鼠能很勇敢,但是一群老鼠就只是烏合之眾?」他說,「你說的是真的嗎,莫里斯?」
「抱歉,抱歉。」莫里斯的聲音匆忙從下水道口傳來,「好,我下來了。我們接著干正事吧?」
營養吞了一口唾沫。「是,是,我知道,呃……什麼時候?」
「因為得有人發布命令。」黑皮說,「火腿可能有點兒討厭,固執己見,但他是頭兒,這一點每個人都承認,我們需要他。還有問題嗎?那好……」
黑皮抬起頭瞪大了眼睛。「你聽見了?」他說,「我還以為只有我們聽見了!」
也許跟距離有關,莫里斯想,也許離得近了,它才能知道你頭腦的位置。

「那好,」馬利西亞的聲音說,「我們再來一遍,好嗎?你沒有刀什麼的?」
「他們把他帶走了!」黑皮說,「他們是捕九-九-藏-書鼠人!他是我們的一分子!你幫不幫我們?」
狗還在傻看的時候,黑皮從樑柱的另一邊跳了下來,飛快地落向了小獵犬。
「什麼?」桃子從書上抬起頭來說。
「我們之中有一些似乎被驚嚇得更厲害!」黑皮以相對正常平靜的語調說,「我已經派一些相對理性的試著去把其餘的聚攏起來,但是會需要很長時間,他們剛才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瞎跑。我們得把火腿救回來,他是頭兒。我們說到底是老鼠,一群老鼠,需要跟著領頭鼠。」
血紅炙熱的憤怒依然在體內沸騰,但現在已經有了形狀,像峽谷給予泛濫洪流的形狀,使洪流變窄,令它越流越快,引導著它前進的方向。
下水道盡頭的光線越來越亮了,但還不像是日光,甚至不像是月光,不過無論什麼光都比眼前的昏暗強。
「我有一截斷了的刀片,」桃子說,「削鉛筆用的。那不是更好嗎?」
於是又只剩下了毒豆子、桃子和莫里斯。
「呃,我不知道!很高!人把胳膊肘支在上面!這重要嗎?反正高得老鼠跳不出來,我知道。」
「是的。」
其他的老鼠還在離狗儘可能遠的地方擠成一團,每隻老鼠都想待在別的老鼠身下。
「是……莫里斯?」桃子瞪大眼睛望著從莫里斯亂糟糟的毛皮上滴下來的泥漿說。
一圈腦袋密密地擠在坑沿處。一個男人在大聲地說著話,人群中不時爆發出歡呼聲。捕鼠人的黑禮帽在人群中移動著,從上面看就像在灰色和棕色的帽海中的邪惡的黑點。
堅持住……堅持住……
莫里斯驚奇地皺起了沾著厚厚泥漿的前額。老鼠聞不出貓的氣味?突然他明白了,他沒有了貓的氣味——他身上只有臭烘烘的泥漿味,在一間滿是臭泥的地窖里,他聞上去跟爛泥沒兩樣。
「任您調遣,長官。」沙丁魚忠誠地說。
「永遠別對哪根繩子說不,老闆。」沙丁魚認真地說,「我找到的一些東西是很神奇的……」
「我什麼也沒聽見。」桃子說。
莫里斯突然靈光一閃,他閉上了眼睛。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沒有老鼠,而且又有一個銹跡斑斑的下水道口,大小剛好夠他鑽過去。他能看見一抹微弱的光亮。
「是的,是的,當然。」莫里斯說。他爬出水管,扭頭看去,沒有老鼠的影子。
桃子把那本大書拖到身邊讀了起來:「一天,邦尼先生和朋友老鼠魯伯特去看望住在河邊的驢子老人……」
小白老鼠拖著一本小書,至少對於人來說是一本小書。對於老鼠來說,那本書是他們身長的一半。那本書封面的顏色很鮮艷,但是馬利西亞看不出是什麼書。
「是另一隻突變的老鼠,一隻會思考的老鼠。」基思說。
「挨打?」基思說。
人群停止了叫喊。
「哦,是啊,」毒豆子說,「他在我們遇到你莫里斯之前失蹤了。他是一隻好老鼠,有一點語言……障礙。」
火腿,我,老鼠頭兒。
「語言障礙。」莫里斯悶悶不樂地說。
「哦,我們又回到你的故事里了,是不是?」基思問,「我在你的故事里是什麼?」
「哎咳。你遇見過他嗎,莫里斯?」桃子問。她瞪視的目光將莫里斯釘在了牆上。
他發動了攻擊。
「哦。」
「哦,但是……毒豆子?聽上去好像他會讓你……」
什麼也沒有發生。
「對,對,」莫里斯柔聲說,「一隻勇敢的、能思考的老鼠,可以。但是一群老鼠就是烏合之眾,就是一隻多腿無腦的大動物。」
「那就不停地改,直到找到一個行得通的為止。」
他們躡手躡腳地爬上舊樑柱,偷偷向下看去。
現在橡皮筋繩撐到了極限,終於開始反彈。太晚了,太晚了,亞茨科只咬到了空氣。老鼠已經彈出了坑外,在加速向上——然後停住了,懸在半空中,剛好夠不著。
莫里斯很少會同情莫里斯之外的任何人。對於貓來說,同情別人是重大的性格缺陷。我一定是病了,他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安慰,我也只是一隻貓。」他說。
「我是一隻貓,不是嗎?」莫里斯說,「貓總是四處晃蕩,見過許多事兒。很多地方都不介意貓走來走去,對不對,因為我們抓害——我們抓,呃——」
看看那雙悲傷的粉色小眼睛吧,莫里斯自己的思想在他的頭腦里說,看看那隻顫抖的滿是皺紋的小鼻子吧。你要是跑了,把他們拋在這兒,你怎麼能夠再次面對那些有著顫抖的小鼻子的臉呢?
「不能。」
「我們到現在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們團結在一起……」桃子說。
「你說過。」基思說。
營養跟著他進去了。裡頭似乎是一個閣樓,由幾根橫貫整座房子的巨大樑柱支撐著,一些地方堆著乾草,但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的,能一覽無餘地看見下方的地面。明亮的燈光從下面射了上來,人聲鼎沸——營養打了一個寒戰——有狗的叫聲。
「就沒有哪只老鼠……」
桃子轉了轉眼睛。「是,沒錯,接著說!」
「哦,沒什麼……」莫里斯沒有說下去。這沒法解釋,這違背了貓代表的一切。這就是思想替你做的好事,他想,它總是給你找麻煩。就算知道別人會自己思考,你還是忍不住會替他們考慮。莫里斯發出了一聲呻|吟。
他把頭伸出管口,伸進一個更大的磚砌的水管,磚塊上是那種地上才有的滑膩膩的古怪的齷齪的東西。他的頭探進了蠟燭的光圈裡。
睜開!命令立即來了。莫里斯的眼瞼顫抖著。
火腿躺在麻袋裡。他能聞到附近別的老鼠的氣味、狗的氣味,還有血腥味,尤其是血腥味。
在黑樹林里,邦尼先生意識到他是一隻胖兔子。
「你肯定嗎?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想:他有某種神奇的力量,等他遇到可怕的麻煩時,就可能顯露出來。我覺著沒有人真可能那麼沒用,除非那是偽裝。」
地窖中一片漆黑。除了偶爾的滴水聲,只有說話聲。
「你是怎麼教會他們說話的?」馬利西亞問基思。
狗低頭瞪著火腿,它在努力思考。這隻老鼠說話了,只有人才會說話。而且它的氣味也不對,老鼠散發著恐慌的臭氣,可這一隻沒有。
你最好告訴他們,https://read•99csw.com莫里斯的頭腦說。說吧,告訴他們,你會感覺好一些。
「我並非必須面對他們。」莫里斯說出了聲,「那樣就行了!」
莫里斯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嗯,你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在檢查我的獵物……」
但還有別的狗,它們已經激動得快發瘋了。它們掙脫繩索和鏈條,開始追逐那隻奔跑的老鼠。它們知道怎麼追逐老鼠。
「等到是時候的時候。你會知道的。」黑皮說著又回頭看了一眼下面的大屠殺,「不管怎麼樣,我要他們記住今晚,」他平靜地說,「他們會記住他們所做的一切,也會記住我們所做的一切,只要他們……活著。」
他抬頭看去。
說吧,告訴他們,他那嶄新的光燦燦的良知說,說出來吧。
「我希望我們能超越老鼠。」毒豆子說,「我以為不管火腿怎麼說,我們能夠成為不僅僅是吱吱叫著拉屎拉尿的動物。可是現在……他們都到哪兒去了呢?」
「沒有。」
「並不是每個人都害怕。」桃子說,「你就沒被嚇倒,是不是?還有我們,還有黑皮,火腿還很憤怒。為什麼?」
「你怎麼知道?」桃子厲聲問。
有一點兒發矇的亞茨科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黑皮,喉嚨里滾動著一聲狗吠。
沙丁魚來到一座屋頂前,縱身一躍,落在正下方的一堵牆上。他跑過牆頭,消失在兩塊木板之間的裂縫裡。
「好吧,反正那些人就進來了,我出不去了,因為他們帶著很多條狗。他們關上了穀倉門,在地板中央搭起了像是——像是一圈又大又圓的木牆。有幾個人拿著幾盒老鼠,他們把老鼠倒進了圍著的圓牆裡,然後——然後又放進了幾條狗,小獵犬。」他努力不去看老鼠們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
「斗坑。」莫里斯說,「我跟你們說過,他們在為斗坑養老鼠。」
「他們去了城邊,一個像是馬廄的地方,」沙丁魚說,「味道難聞極了。周圍有很多狗。還有人。」
「那樣的話,你也許可以忘懷了。」小老鼠說。
休想,莫里斯想,你聽不見我的思想!你只能用我的眼睛和耳朵!你只是在猜測我在想什麼。
麻袋在動。
繩子在沙丁魚身後一圈圈地散開了,他穿過蒙蒙的煙氣,落向混亂的圈內。他正對著火腿,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老鼠們開始奔逃。
「沙丁魚在跟著那兩個捕鼠人,」黑皮說,「這樣我們就能知道他們要把火腿帶到……」
「……好,我先搖搖它,讓它發發火……」
「刀片?」馬利西亞說,「鉛筆?」
毒豆子點了點頭。
黑暗中是更長時間的寂靜。
「你好。」毒豆子說。
黑皮也知道怎麼逃跑。他像彗星一樣掃過地面,拖著由狂吠的狗組成的尾巴,沖向了一片陰影。他在木板上發現了一個洞,便一頭扎向了那美好、安全的黑暗……
馬利西亞低頭看著兩隻老鼠。一隻……嗯,只是一隻小老鼠,但比她見過的大多數老鼠都要柔滑漂亮。事實上她見過的大部分是死老鼠,而活老鼠也總是……扭來扭去,緊張得不停地嗅著氣味。這一隻卻只是……用眼睛定定地盯著她。
麻袋在搖晃的時候被拎了起來,人們的吼叫聲更響了,各種氣味也更加強烈了。片刻的安靜后,麻袋被翻了過來,火腿滑入了巨大的嘈雜聲和一群掙扎的老鼠中間。
莫里斯覺得更難受了。「嗯,你們知道大家總是覺得奇怪,我從來沒吃過那個垃圾堆上任何有魔法的東西,為什麼也變了……」
「市長?是不是類似於政府什麼的?」桃子說,「莫里斯說政府是非常危險的罪犯,偷老百姓的錢。」
「馬利西亞,你明白嗎?這不是故事。」基思盡量耐心地說道,「我想告訴你,真實的生活不是童話。沒有什麼……魔力可以保你平安,可以讓壞蛋發善心,不狠狠地打你,還把你綁在一把隨手就拿得到的刀子的旁邊,最後也不殺你。你明白嗎?」
麻袋搖晃了起來,這沒有讓火腿更加憤怒,已經沒有盛載更多憤怒的空間了。
「哎喲,要是老火腿的話,老闆,我敢說他一出現我們就會知道。」沙丁魚說。
「讀他們跟人說話的那一段。」毒豆子說。
「好,」黑皮說,「我們去把火腿從那兒救出來。沙丁魚,你帶路。路上我們再試著挑一些人。其餘的努力去找那個男孩。」
燈重重地砸在亞茨科的頭上,黑皮落在燈上,滾到了地上。
「掉進了一根破水管里,頭兒。」營養說。
莫里斯儘力不去看桃子。哦,天啊,他想。
「要不要我讀《邦尼先生歷險記》給你聽?」桃子關切地說,「你知道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那總會讓你高興起來。」
「綁人不是這種綁法。」
「到有狗的斗坑裡面去,頭兒?」營養說,「再說繩子不會把你勒成兩半嗎?」

突變的老鼠們瞪大眼睛望著下面的死亡之圈和歡呼的人群。
「『克熱拉拉熱特』!這麼多人,我們『克熱拉拉熱特』怎麼能找到火腿呢?」黑皮說,下面的燈光映得他的眼睛發亮。
「嗯,我爸爸可沒有偷誰的東西。是誰教他們說政府是非常……」

這真是瘋了,莫里斯一邊聽一邊想。兩隻老鼠坐在下水道邊,一隻對另一隻讀什麼野外的樹林和清亮的冒著泡的小溪的故事。下水道里流的肯定不是什麼清亮的東西,什麼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清亮的東西。當然啦,公正一點兒說,那裡也冒了一點兒泡泡,至少是咕嘟咕嘟的。
人群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或者手邊有幾根火柴,可以把繩子燒斷?」
「忘懷?」莫里斯問,「怎麼忘懷?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麼嗎?我是貓!貓從來不感到抱歉!或者內疚!我們從不後悔什麼!你知道說『你好,食物,你能說話嗎』是什麼感覺嗎?那不是貓應該有的行為!」
「我媽媽本來也會是一個出色的童話作家,但是我爸爸不喜歡童話。所以出於職業方面的考慮,read.99csw.com我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格林。」
「聽起來很傻。」
「哼,瞧瞧你吧。你只是別人故事背景上的一張臉,什麼事兒都聽一隻貓的。」
寂靜鏗然有聲。
身下傳來了吱吱的叫聲,他跳上了另一隻盒子。他發現有一處的牆上幾塊腐朽的牆磚已經掉落了,他縱身撲到那兒。身下更多的磚塊鬆動了,他在空中撲騰著,擠進了那未知的世界。
它怎麼會知道?
「是啊,」桃子說,「這一點我總是很疑惑。」
那些活著的老鼠在黑皮身邊漫無目的地攀爬著,想尋找牆上的落腳點。傻瓜,黑皮想。你們四五個聯合起來,就能讓任何一條狗希望你們從未出生在這個世上。可你們卻害怕得亂抓亂爬,結果一個一個地被殺掉……
黑皮在狂吠著團團轉的亞茨科身下前後穿插,等待時機……
「你為你所做的感到抱歉嗎?」毒豆子問。
啪,捕鼠夾響了。
他依然像石頭一樣坐著,直到他那被泥漿糊住的耳朵又聽到了老鼠們向牆上的洞口退去時的爪子聲。然後他閉著眼睛,小心翼翼地爬回到下面的磚塊堆上。他發現磚塊堆頂著一扇朽掉的木門,一定是一片木板,像海綿一樣濕軟,一碰就爛了。
「斗鼠……」黑皮說,「我們怎麼會從來沒聽說過呢?」
「可比平時好聞多了。」黑皮說,他臉上的笑容在莫里斯看來很不友好。
這兒是老鼠的世界,莫里斯在拚命剝下身上的泥塊時想,黑暗、泥濘、腥臭,到處都是古怪的聲音。我是一隻貓,陽光和新鮮的空氣才是我的需要。現在我只要一個通往外面世界的洞,我滿身是泥,至少是掛滿了干泥漿點子,它們不會看見我的。
他落在眾多的腿腳之間。人們想踩死他,但那意味著別人得讓地方。等到他們用胳膊肘推開別人,重重地踩在別人的靴子上時,黑皮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能去嗎,頭兒?」營養問。
「沒有,我肯定。你瞧,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是的,沒錯,我一出生就被拋棄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事情就那麼發生了。據說這樣的事兒挺多,這不會讓你變得特別起來。我也沒有什麼秘密的記號,跟一頭羊似的。我也不認為我是隱藏的英雄,我沒有什麼我能感受到的奇異的能力。沒錯,有不少樂器我玩得很好,因為我練得很勤。但我就是個普通人,我過我的日子,盡我的努力,你懂嗎?」
「他們跳不出來嗎?」桃子小聲問道。
「太高了。」莫里斯說。
莫里斯全身都粘滿了臭烘烘的泥漿,連耳朵都塞滿了。他想把自己舔乾淨,但舔了一下他就停住了。把自己舔乾淨是貓極其自然的反應,但是舔掉這樣的東西也許會把命送掉……
——《邦尼先生歷險記》
一個捕鼠人將麻袋裡的東西兜底倒進了斗坑,一條條老鼠的黑影在圍觀者眼前驚恐地四下逃竄,努力在圈內尋找躲藏的角落。
「……把它偷偷地扔進去,沒有人會看到……」
「幫我們咬斷繩子,好嗎?」基思說。
莫里斯試著在腦中大聲思考:「你……能……讀……我的……思想?」
亞茨科眯起了眼睛。老鼠消失在空中是一回事兒,但是老鼠徑直落向他的嘴巴則是另一回事兒。這是盤子里的老鼠,要給它一點兒厲害看看。
莫里斯控制著自己想跑的衝動。現在不是聽從體內貓的本性的時候。貓的本性讓他逃出了那個房間,但是貓的本性很蠢,只是讓他攻擊小東西,躲開別的東西。然而沒有哪只貓能對付一群這麼大的老鼠。他一動不動,死命地盯住那些正在向他逼近的老鼠。它們正對著他來了。
一隻老鼠一邊聞一邊順著樑柱向上爬來,離莫里斯的尾巴大概只有幾英寸了,可它轉身又爬了下去。
桃子順從地翻了一頁:「『你好,老鼠魯伯特,』農夫弗雷德說,『天氣多好啊,瞧……』」
「是啊,」黑皮以一種深有所悟的眼神看了莫里斯一眼說,「但是靠他做什麼呢?」
老鼠們靠近了。它們在下面嗅聞著他的位置,他想象著黑暗中一隻只顫抖的鼻子。
「傻瓜!」火腿尖叫道,「一起戰鬥!你們能把這條癩皮狗撕成骷髏!」
黑皮跳上它的尾巴,沿著它的後背跑到它的鼻子尖上,跳出了牆外。
「不是玩。毒豆子認為光和影非常重要,他們總是在通道里點上一支蠟燭,不管他們在……」
「那是因為莫里斯……」
「還有那個男孩,」桃子說,「沙丁魚說他跟那個女孩一塊兒被捆在一間地窖里。」
「哦。」
他停在狗和老鼠之間,有一瞬間就那麼掛在了那兒。他禮貌地摘下帽子道了聲「晚安」,然後用四條腿抱住了火腿。
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桃子說:「哦,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不是?」
真是太笨了,莫里斯想。
一個男人抱著一條小獵犬向坑邊走來,人群讓出了一條小路。下面傳來了更多的叫喊聲和輕快的笑聲。狗被放進了老鼠堆里。
「誰是桃子?」馬利西亞小聲地問。
亞茨科的雙眼一直,那個非常私密的、只有它和它可能遇上的母狗才會感興趣的部件突然成了劇痛的小球。
「可我知道你肯定從沒見過他,莫里斯,」毒豆子說,「我想念他。只要你讓他開了口,他是一隻很有思想的老鼠。」
「不能。」黑皮說。
以狗的標準來說,亞茨科並不是一條惡狗。它是一條小獵犬,本來就喜歡捕殺老鼠,更何況捕殺斗坑裡大量的老鼠還意味著它能得到好吃的,被喚作「好孩子」,而且不常挨踢。有些老鼠會反擊,但那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它們比亞茨科小,而且它有更多的牙齒。亞茨科不是那麼聰明,但是比老鼠聰明得多。無論如何,它的鼻子和嘴巴做了大部分的思考工作。
開闊的感覺表明前方是另一間地窖,充塞著爛掉的焦木的臭氣。
「對啊,挨鞭子,」馬利西亞說,「抽腿很疼的。我爸爸說靠故事管理不了城市,他說,得講求實際。」
所以當它的顎骨衝著這隻新來的老鼠「啪」的一聲合上時,它很吃驚——老鼠不見了。
現在要是睜開眼睛……那個聲音會知道嗎?所有的地窖不都是一個樣read.99csw.com子嗎?
「捕鼠人也聽見了,」莫里斯說,「只是他們以為那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圍觀者中發出一聲叫喊。有人叫道:「十鎊賭那隻老鼠贏!」有人在他的耳朵上捅了一拳。又有一個人想爬進斗坑被人在腦袋上砸碎了一個啤酒瓶。
「啊,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們的,老朋友。」毒豆子說,「我一直在說,至少我們有莫里斯可以依靠。」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努力憋著氣,在這黏稠的東西里奮力「貓刨」,把自己拖出了泥沼,拖到了屋子另一頭的一堆碎磚塊上。一根掉落的椽子,上面生著滑膩膩的黴菌,伸入屋頂被火燒焦的亂木里。
「有一次我在一個地方,是一個穀倉,我待在穀倉上面擱乾草的閣樓里,那兒總能找到,呃——」
「毒豆子?那算什麼名字?」
火柴著了,燭火亮了起來。
「除了音樂,你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嗎?他掰斷了你的笛子。」
但是老鼠魯伯特正在路上。
莫里斯不安地動來動去。「啊,你們知道……呃……你們認不認識,一隻挺胖的老鼠,少了一隻耳朵,身子的一側有一點兒白毛,殘了一條腿跑不快的?」
所以,當看到沙丁魚和他那掙扎的乘客安全地消失在屋頂的陰影里時——
「桃子和毒豆子,」基思說,「這是馬利西亞,她爸爸是這兒的市長。」
「不能?」莫里斯說。
「呃,它們還是有可能會鬥起來的。」莫里斯說,「不過大部分老鼠只是在圈內一圈圈地跑,這叫斗鼠。當然,是捕鼠人把老鼠帶去,活的。」
「啊,好啊,」莫里斯說,「我建議我們有機會就向上走……」
「救火腿的計劃,」黑皮說,「我們不能拋下我們的人。」
「聽上去像是添加劑。」桃子說。
「是啊,在這一點上你很有信譽。」毒豆子說。
「你本來就應該找別的人。」
「附近也沒有帶有尖利的邊的東西,可以在上邊把繩子磨斷?」
「就像沙腦魚。」
「我們會一起救出火腿的。」黑皮說,「我們會……」他猛地轉過身去,管子里傳來了老鼠跑過來的聲音。他皺起鼻子聞了聞。「是沙丁魚,」他說,「還有……我們瞧瞧,是女性的味道,很年輕,很緊張……營養?」
「你真的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啊,這一點我有東西幫忙,老闆。」沙丁魚說。他卸下扛著的那一厚卷繩子,放在了一邊。那捲繩子的下面還有一卷閃閃發亮的淺棕色的東西。他拉了拉其中的一小根,「嘣」的一聲輕響,它又彈了回去。「橡皮筋,」沙丁魚說,「我在找繩子的時候從一張書桌上偷來的。我用過,老闆,吊的距離長的話很管用,老闆。」
「嗯,有一件事兒我一直想告訴你們。」他低聲說。
「我有一次就咬了狗的鼻子!」黑皮說。
啊,那聲音說,看見了嗎?瞧著它們來抓你吧,貓!
遠遠的下方有一個木圈,像半個巨大的木桶。營養發現他們就在斗坑的正上方,如果現在掉下去的話,一準會落在斗坑的中央。人們擠在木圈周圍。一些狗被拴在牆邊,正衝著別的狗,衝著整個環境,以天下所有的狗那種無休無止的方式瘋狂地吠叫著。另一邊是一堆盒子和麻袋。
所有的東西都沿著管道而下,它們的頭腦里都留下了這一幅一切會多麼美好的小小圖景……
「是嗎……」
一路上他們又集合了一些老鼠。營養不禁注意到大部分都是年輕的老鼠,剛才他們都害怕得跑開了,但是跑得並不遠。他們自覺地跟在黑皮身後,對於能做一件有目的的事兒幾乎充滿了感激。
「哦,是啊,你知道,人類嘛。」莫里斯皺著臉說,「人類和人類,你知道,是人類的事兒,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插手,會引起誤會的。人類的事兒我知道,他們會自己解決的……」
「因為他們是老鼠,黑皮。」莫里斯說,「一隻老鼠害怕,一群老鼠就慌了神,你了解這種情形。」
「他們被嚇壞了。」毒豆子低聲說,「他們就這樣……停止了思考……」他看上去沮喪極了。他身邊攤著《邦尼先生歷險記》,髒兮兮的書上滿是塵土和爪印。「連劇毒都被嚇跑了。」他繼續說道,「他可是懂得如何寫字的!怎麼會這樣呢?」
那個聲音剛才在說:你能看見它們……
「你聽見了嗎?」莫里斯問。
「是一座大穀倉,老闆,」沙丁魚說,「斗坑就在那邊那根樑柱的下面。來……」
「為什麼由你發布命令?」桃子問。
「一個聲音。」沒等莫里斯攔著自己,話就出了口。
莫里斯噗的一聲落在了這樣的東西里。
「不管怎麼樣,看見你真讓我高興。怎麼樣,沙丁魚?」
「不對!」桃子說,「我們在一起就很強大!」
亞茨科狂叫一聲,一口咬了個空,然後試圖在騷動中爬出坑外。它直立起來,瘋狂地抓撓光滑油膩的木板。
他希望自己不是一隻兔子,或者至少不要這麼胖。
「要是故事行不通呢?」
「你也沒有什麼神秘的能力?」
他又抓又咬地爬到老鼠堆上面,老鼠們紛紛散開了。他看見一條吼叫的狗被放入了坑中。它一口咬起一隻老鼠,用力搖晃著把那具毫無生氣的身體扔了出去。
「他們是自己學的。」基思說,「他們不是訓練出來的,你知道。」
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馬利西亞說:「你知道嗎,我覺得這場冒險在很多方面都沒有安排好。」
跳舞的老鼠緊張地跳了幾步。「我爬了太多的下水道和水管。」他說,「還有,別問我『克熱拉拉熱特』貓的事,老闆,我希望見到它們死絕了才好——當然,除了尊敬的您。」沙丁魚緊張地瞥著莫里斯補充說。
只過了一兩分鐘,營養便移開了目光。她看了看周圍,看見了黑皮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充滿了火焰,也許並不僅僅是燈光的原因。營養看見他望向穀倉盡頭的大門,幾扇大門都被閂死了。然後他扭頭望著堆在閣樓上,以及碼在下面的圍欄中和木槽里的乾草。
「噓!他們只是從舊的食品罐頭和標籤上邊學了一些詞!那時他們不知道意思。選那些名字只是因為喜歡那個發音!」
營養得跑起來才能跟上黑皮,黑九*九*藏*書皮也在跑,因為他也得跑著才能跟上沙丁魚。說到在城市裡頭快速地穿行,沙丁魚是世界冠軍。
「好吧,只要她還派得上一點兒用場。」黑皮說,「她最好能跟得上。走吧!」
他一點兒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什麼?你是問我最近有沒有吃過誰?沒有!」
那平靜的聲音讓馬利西亞很惱火。「好吧,我告訴你,」她說,「要是你不把自己的生活變成故事,你就變成了別人故事的一部分。」
「他們為什麼不跟狗斗呢?」黑皮問。
黑暗中傳來了動靜。他模糊地辨認出是許多大老鼠的身形從洞里涌了出來,有泥漿飛濺的聲音,幾條身影在沿著牆爬下來。
「我本來以為一切會更好一些,」毒豆子說,「但事實證明我們只是……老鼠,一出現問題,我們就只是……老鼠。」
「哦,但你不是。你很善良,而且我感到在你的內心深處,你擁有慷慨的天性。」毒豆子說。
機會來了,他猛地一衝,狠狠地咬了一口。
「哦,哈,哈。」莫里斯虛弱地說。他已經沒有精神鬥嘴了。
「你能不能用繩子吊進斗坑裡去?」
「你似乎不明白,」莫里斯說,「進了斗坑的老鼠就出不來了。至少,不會再有呼吸了。」
「小時候我總是因為編故事而挨打。」馬利西亞繼續說道。
「好啦,好啦,我們知道你不吃會說話的,你總對我們說這些陳詞濫調。」桃子說,「接著說吧!」
黑皮轉過頭,迎上了營養的目光。他沖閣樓上的乾草堆點了點頭。「我的計劃可能不管用,」他說,「要是那樣的話,你就負責實施另一個計劃。」
是另一間地窖,裏面都是水。實際上說水並不確切,而是地窖里積著從頂上排水管中流下的髒水,漚著一隻只的老鼠籠子,又慢慢發酵了一年左右的時間最終變成的東西。把這樣的東西稱作「泥漿」,是對全世界體面的沼澤的侮辱。
黑皮後退了一步。閣樓的地板上躺著一盞舊提燈,玻璃已經碎了,蠟燭也早被啃掉了。「好了,」他說,「我有一個主意,要是你能吊下去的話……」
莫里斯沖他眨了眨眼睛。老鼠很聰明,但有時候也笨得出奇。「你們怎麼會聽說呢?」他說。
「她能幫我抬繩子,老闆。」沙丁魚解釋說。他和那位年輕的後輩都扛著好幾捆繩子。
黑皮沒有像一般的老鼠那樣奔逃,而是像鬥士一樣躲開了。他在亞茨科的下巴上咬了一口,然後消失了。亞茨科猛地一轉身,依然看不見老鼠。亞茨科的商業表演從來都是咬試圖逃跑的老鼠,老鼠這麼近地挨著,這不公平!
他頭腦中響起了一個聲音,不是那個神秘的聲音,而是跟他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的聲音。那聲音說道:但是那個一臉傻相的男孩和別的人怎麼辦呢?你應該去幫助他們!莫里斯想: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告訴你,你幫他們去吧,我要到暖和的地方去了,怎麼樣?
「我們最好去看看那個男孩有沒有出事。」他說。
黑皮一邊下落一邊回頭看。樑柱上邊,營養正在瘋狂撕咬著打著的死結。現在黑皮在沙丁魚繩子的另一頭,但是沙丁魚解釋得很仔細,黑皮一個人的分量不夠把另兩隻老鼠扯回到樑柱上……
「火腿!」
他聽見它們爬到了碎磚上,又是一陣困惑的嗅聞聲,然後黑暗中傳來了老鼠蹚過泥漿的聲音。
「是的,因為我不會……在附近。」黑皮說著遞過了火柴。「你知道怎麼做。」他沖最近的乾草堆點了點頭說。
營養聞到了木頭紅色一端上磷的氣味。
「我們也沒有按照老鼠應該有的方式行動。」毒豆子說,他的神情又變得沮喪起來。「直到剛才。」他嘆息著說。
「你也不能把腿從手臂間拉過來,好讓你的手到前面來?」
沙丁魚在前面跳著舞,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喜歡排水管、屋頂和檐槽。那些地方沒有狗,他說,也沒有太多的貓。
「你覺得它們都有用?」黑皮問。
「是沙丁魚。對,就像他一樣。」
「那是他的名字,別取笑他的名字!」
「抱歉?你以為呢?有時我做噩夢打了一個嗝,他……」
「什麼?」桃子和莫里斯一起問道。
「我?」營養說。
「然後呢?」桃子問。
「到底有多高?」黑皮問。他盯著燭光,似乎在燭光里看見了畫面。
「沒有。」
莫里斯的臉扭曲了,他接二連三地換了無數個表情,最後說道:「好吧,我已經把他給吃了,滿意了吧?整個兒地吞了!除了尾巴、顫巍巍的綠東西和那噁心的紫色的一堆,鬼知道那是什麼!我只是一隻貓!還沒有學會思考!我不知道!我餓了!貓吃老鼠,天經地義!那不是我的錯!他吃了有魔法的東西,我又吃了他,所以我也變了!知道看見那種顫巍巍的綠玩意兒是什麼感覺嗎?一點兒也不好!有時候在黑夜裡,我覺得我好像能聽見他在我身體里說話!好了吧?滿意了吧?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誰!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吃了他!他吃了那個垃圾堆上的東西,我吃了他,所以我變了!我承認,我吃了他!這不是我的錯……」
「每個人都嚇壞了。」桃子說,「恐懼四處蔓延。」
「莫里斯?」基思說,「你在哪兒?」
「不,我只是……我告訴你,後邊那兒有什麼東西,」莫里斯說,「在一間地窖里。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是一個鑽進人腦子裡的聲音!」
一個聲音說:「你們是不是想讓我們走開,直到你們兩個丟了小命啊?」
莫里斯眨了眨眼睛。他又聽見了頭腦中的聲音,非常微弱,但他肯定那不是他自己的想法。它在說:我會找到辦法進去的,貓!
「啊哈,」馬利西亞輕聲說,「瞧?一個故事。我真得意,勇敢的老鼠拯救了我們的英雄,也許用啃斷繩子的方式。」
「當然不會有什麼浪漫的情節。」馬利西亞說,「當一個喜劇角色你又不夠滑稽。我不知道,也許只是……一個過場人物吧。你知道,比如『路人』什麼的。」黑暗中傳來了微弱的動靜。「他們在幹什麼?」她小聲問道。
「看上去真像一隻落水的老鼠,小姐。」黑皮說。
「你能幫我們嗎?」毒豆子說,「我們需要定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