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難。哦，很難。所有的人每時每刻都在跟我爭。」市長說，「我得說，我認為這一切要是能行的話，爭論應該會變少一些。不過這項工作不容易。」

「老鼠不是談話的對象，」鞋匠勞夫曼用手指捅著市長說，「明事理的市長應該去找捕鼠人。」

「看見那條河了嗎？」市長問，「那些房子？街道上的人？我得讓一切運行。嗯，當然，不包括那條河，它自己流淌著。每年的結果都是我沒惹怒足夠多的人，讓他們選別人當市長，我就只好接著干。這比我想的複雜得多。」

「雖說有成百萬，」馬利西亞說，「可顯然，總能再多一個。」

「希望不會。」基思說。

「我在跟中士說話！」

城市裡，年輕的魔笛手每天都會吹奏一次笛子，老鼠們會跟著音樂跳舞，通常是康茄舞，很受歡迎（在特別的日子里，一隻跳踢踏舞的小老鼠會組織大型舞蹈表演。場景設計十分精心，上百隻老鼠掛著閃光的裝飾片，還在噴泉中表演水中芭蕾）。

「為什麼？」鍾錶匠霍普威克問。

「有可能建一個小劇場嗎？」一個小聲音問。

中士把沙丁魚從口袋裡掏了出來。沙丁魚正在吃餅乾，但他禮貌地抬了抬帽子。

黑皮逼著自己再度醒來，他意識到有人在看著自己。桌子的另一頭，市長正若有所思地凝望著他。

「你是說我們得賄賂老鼠？」市長說。

「不，」黑皮說，「你躺在地上的話，跟你說話會容易一些。」他嘆了一口氣，他太累了，沒有力氣玩遊戲了，「你把手攤在地上，我會站上去，然後你把手抬到桌子的高度。」他說，「可你要是想幹什麼壞事，我就把你的大拇指咬下來。」

「是的，先生。我叫營養，先生。我們在這裏跟人談判，為了結束所有的麻煩。」

「可要是老鼠偷了我們的東西怎麼辦？」

人們觀賞、歡呼，買手工啃制的杯子、盤子、勺子、鍾和其他那些除了買回家去沒有別的用處的東西。他們去老鼠博物館，吃老鼠堡（保證沒有老鼠肉），買可以戴上的老鼠耳朵，買用老鼠的文字寫成的老鼠詩集。他們一邊看著用老鼠文寫的街牌一邊說「真古怪啊」。他們驚異於整座城市看起來那麼乾淨……

「老鼠也穿不住馬甲。」

「他說得對，老闆，得表演給他們看。」沙丁魚一邊說一邊不安地跳了幾步。

「你又說對了。」市長說，「事情就是這樣。」他把手攤在桌子上，掌心向上。「請？」他說。

「什麼，你也這樣？可你是人啊！」黑皮驚訝地說。

市長憂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黑皮平生第一次可憐起一個人來，那個傻乎乎的孩子除外。市長似乎跟黑皮一樣疲憊……

「是嗎？」市長問。

「莫里斯，這事兒我們得談談！」毒豆子拉著貓的腿說。

「那只是比喻，老闆，比喻。」沙丁魚交換雙腳，跳著舞步說。

「哦，得了，」黑皮說，「他掛著領子和領帶！」

「有一隻老鼠！」他用手指著說，「瞧，嗯，膽大包天！老鼠！戴著帽子！」

「嗯，長官，我覺著要是每個人都要表……」沙丁魚抗議說。

「老鼠串！」

中士多佩龐克特在低低的咒罵聲和白菜滾落的聲音中利索地敬了一個禮。「請批准我們帶六個人去幫我們把剩下的搬上來，先生！」他快活地笑著說。

「是那隻每次說話前都要咳嗽的小母老鼠，是不是？」市長問。

「你叫……」市長問，他現在的情緒相當好。

中士離開了。市長轉身瞪著勞夫曼先生，那個人總算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是的。」莫里斯說，「現在，我給你們講一個幸運小城的故事。我還不知道那座小城的名字。先讓我們假設我的客戶離開了這裏，向下游去了，好嗎？我肯定這條河邊還有很多小城。有一座小城說，好啊，我們可以和老鼠達成交易，那麼它就成為了一座幸運的小城，因為那樣一切就有了規矩，明白了嗎？」

黑皮深吸了一口氣，莫里斯立刻說：「好主意，不過當然啦，是用太妃糖做的。」他瞥了一眼基思，「我想小城會想請一位自己的魔笛手，你們知道，為了儀式慶典。比如，『繪製您與官方魔笛手和他的老鼠們在一起的肖像』。」

「是的，」毒豆子說，「是的。」他把自己迷濛的粉紅色眼睛轉向了強忍著沒有伏下身子的黑皮，又說了一句話，「也許它是幅地圖。」

「什麼？」馬利西亞溫順地問。

「被你會說話的老鼠們鎖在了裏面？」勞夫曼問。

「莫里斯。」莫里斯說，「我是一個很時髦的自由談判家。看得出來，讓你們reａd•9９ｃｓw•cｏm跟老鼠談話很為難。不過人喜歡跟貓說話，對不對？」

一個男人正在寫著「河街」的街牌下十分小心地畫著一幅小圖。畫圖的地方很矮，只比路面略高一點兒，那個男人不得不跪在地上。他不停地參照著手裡的一張小紙片。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這麼想過！」市長說，「的確很傻。他會扭出來的，是不是？」

「是嗎？」

「哎咳，那就是偷竊，那隻老鼠就得接受審判。」

「什麼？」

「是《邦尼先生》……」桃子說。

「當然啦，我有成百萬的朋友。」馬利西亞繼續說道。她的樣子，基思想，看上去真痛苦。

「又看見小腮幫子鼓鼓地塞著吃的，感覺真好，先生。」

「是的，但是，你瞧，先生，這是未來。」莫里斯說。

「被我的女兒鎖在了裏面。」市長冷靜地說，「把你的手指拿開，勞夫曼先生。我女兒已經帶著警員下去了，她的指控很嚴重，勞夫曼先生。她說他們的小屋底下藏有大量的食品。她說是他們偷的，好賣給河上的販子。那個領頭的捕鼠人是你的妹夫，不是嗎，勞夫曼先生？我記得是你急著給他那個職務的，不是嗎？」

「為什麼？」

「怎麼發財？」木匠霍普特曼厲聲問道。

「哦，對了，」基思說，「那一條把所有的人都搞糊塗了。『在有奶油麵包的一流茶點上頒發獎章』，對嗎？」

市長嘆了一口氣。「好像是的，呃……」他看上去似乎要說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是的，「在我小的時候，我真的很喜歡那些書。當然，我知道那都是胡說，不過還是很美好，想到……」

「像迪克·利文斯通那樣？」霍普威克問。

「好啊。」基思說。

他又坐回到椅子里，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沒錯，可我們不是……」

老鼠們看了看書，又看了看毒豆子。

「十年了。」市長說。

「是的，先生。」營養說。

「不可思議，」他說，「大多數人只有幾十個朋友。」

「貓說得對，」市長說，「你亂了順序，勞夫曼先生！那一條我們已經討論完了。」

「哦，年輕的……」勞夫曼說。

桌子的另一頭傳來砰的一聲，是市長用拳頭猛擊了一下桌子。「我們得實際一點兒！」他說，「我們還能有多糟糕？他們會說話。我可不想再經歷一回，懂嗎？我們有了食物，收回了很多錢，經受住了魔笛手……他們是幸運的老鼠……」

市議員們都瞪著他。

「下一條：所有的貓都必須掛上鈴鐺。同意嗎？」

「這就是我們整晚苦戰所得到的？」黑皮厲聲問，「成為寵物？」

「是的，」黑皮說，「但他所要做的只是保持大而強壯，打敗所有想當頭兒的老鼠。」

「怎麼啦？」

他俯下身子。「你……能……聽……懂……我的話嗎？」他問道，把每個詞都說得非常清楚。

基思點了點頭。他放眼望了望小城，似乎是一個好地方，不大不小，一個男人能在這裏找到自己的未來……

「嘿，」他說，「我認為會成功的，如果這是你想問我的。」

「我能咬你的指頭，如果你願意的話。」黑皮說。市長已經從桌邊走開了。黑皮滑到地上，跟著他走了。沒有人注意他們倆。

一個議員突然打起了呼嚕，是施倫默先生，他九十五歲了，一上午他都睡得很安靜，呼嚕聲說明他要醒了。

「我們已經看到了這個想法的結果。」黑皮說，「再說，你瞧，我認為世上沒有什麼完美的小島，遠得能讓人喜歡我們。也不會讓我們喜歡人。」他嘆了一口氣，「要是真有什麼完美的小島的話，這兒就是。不過我不想跳舞。」

「聽上去我爸爸似乎轉過彎兒來了。」馬利西亞說，「你們呢？」

「但是這……」

「我告訴過你我有兩個姐姐。呃，那不完全真實。」她說，「呃……當然，也不是謊話。只不過……有一點兒誇張。」

「是嗎？那樣中士多佩龐克特會怎麼想？中士多佩龐克特？」

終於，他見到了他想要的。他尾隨一個男孩出了城。小夥子的肩頭扛著一根木杖，杖頭上掛著一個手帕紮成的小包，故事里的人總是用那樣的東西裝他們在這個世上的所有財物。貓暗自發笑，只要知道人的夢想，他就能控制人。

「我嚷嚷了嗎？」市長問。

「不，長官，他洗了手。」沙丁魚說。

「是嗎？」施倫默先生說，「照我說，未來太奇怪了，我敢說一切都需要理理清楚……」

如果這是故事，而不是真實生活的話，那麼人和老鼠就應該握手，進入美好嶄新的未來了。

中士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搬了ｈtｔpｓ://rｅａｄ•9９ｃsw.ｃom一個沉重的箱子。他把箱子「砰」的一聲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根據一隻老鼠提供的消息，我們檢查了一塊地板底下。裏面肯定有二百多鎊。不義之財，先生。」

「不準那麼說！」黑皮說。

外面一陣騷動。中士多佩龐克特咧嘴笑著擠了進來，把一根大香腸放在了桌子上。

「哪一條，先生？我們已經有十七條了！」

「莫里斯，這不對，」毒豆子說，「智能生物相互遵守公約無疑要好得多，比……」

「不，先生。他是一個可愛的小傢伙，先生，非常乾淨。他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養的一隻倉鼠，先生。」

「……還有整個旅游業，」莫里斯說，「比如，老鼠鍾。你們知道邦克城的鍾吧？在城市的廣場上。每隔十五分鐘就有小人出來敲鐘，噹噹當，噹噹當，很受歡迎。能在那兒買明信片什麼的，很有吸引力。人們大老遠趕去，就為了站在那兒等著鐘聲敲響。話說回來，幸運的小城將會有老鼠敲鐘！」

市長一邊望著黑皮一邊仰身向後，跟一個職員說了一些什麼。那個職員點了點頭，擠過爭論的人們，繞過桌子，走到黑皮身邊。

「那是老鼠的文字，」基思說，「意思是水+快行+石頭。街上鋪著卵石，對不對？老鼠認為石頭就是街。那張紙上的文字表示河街。」

「而且每個人都指望著你拿主意。」黑皮說。

「你們是為自己幹活。」莫里斯說，「聽我說，這些人不是哲學家，他們只是……普通人，他們不知道下水道里的事兒。這是一個貿易城市，你們得用正確的方法說服他們。而且不管怎麼說，你們反正都要趕走別的老鼠，你們也不會在果醬里亂拉屎，不如讓人類因此而感謝你們。」他又嘗試了一次，「會有很多爭吵，對，沒錯，可遲早你們得談。」他看見困惑依然矇著老鼠們的眼睛，他絕望地轉向沙丁魚，「幫幫我。」

一些故事結束了，但古老的故事還將繼續下去，如果你不想落伍，就隨著音樂跳舞吧。

「就一個問題……」他說。

「他說那樣沒什麼，你是指這個嗎？」基思問。

「這可比我想的複雜得多！」黑皮困惑地說，「你們在學會叫喊以後應該已經學會了不去撕咬！」

但是……

「還在討論。」莫里斯說。

「那樣……呃……那樣的話，警員得能下到老鼠的通道里去，不是嗎？」

「有點兒像對付議員們。」市長說。

市長極其小心地把黑皮託了起來。亂紙堆、空茶杯和舊鋼筆佔滿了破舊的皮桌面，黑皮跳進那混亂的一堆中，站在那兒抬頭看著眼前那個困窘的男人。

「可有件事我得弄明白。」市長說。

「是嗎？」施倫默先生說，「真的嗎？我總在想未來什麼時候會來。哦，好吧，貓現在也會說話了？好！得跟上事情的變化，嗯……變化，很顯然。等他們把，嗯，茶點拿進來的時候叫醒我，好嗎，咪|咪？」

「謝謝，中士，現在……」

市長等到黑皮的尾巴移開了，才小心地關上了門。

「他們就說了這些？」

「還沒咬過，」市長說，「但是想過，我得承認。」

「小爪子對付那些小彈簧什麼的很輕鬆，」莫里斯說，「還有……」

「哦，是啊，我一直不喜歡兔子。大家喜歡的是那些配角，老鼠魯伯特、野雞菲爾和奧利蛇……」

桌子中間是莫里斯。他從地上一躍而起，突然出現在那兒。

「請原諒我走開一會兒，」莫里斯對市長匆忙一笑說，「我得跟我的客戶商量一下。當然啦，」他補充說，「我說的是那座幸運的小城，不是這兒。當然啦，等我的客戶走了，新的老鼠會進來。總會有別的老鼠，它們不會說話，不會有規矩，會在奶油里拉屎。你們只得去找新的捕鼠人，你們信得過的捕鼠人。而且你們就賺不到那麼多錢了，人們都到那座城裡去了。考慮考慮吧。」

人群擠進了老鼠屋的議會廳。大部分人只能待在外面，越過別人的腦袋張望裏面的情形。

「是的，先生，這是跟老鼠談判的會議，先生。」他身邊的人說。

「人會笑話我們的！」黑皮說。

還有講座，涉及老鼠的稅收制度，涉及老鼠如何在人類的城市下面建立自己的城市，涉及他們如何免費使用圖書館，甚至涉及他們有時候如何把小老鼠送進學校的問題。每個人都說：一切多麼完美、多麼井井有條、多麼神奇啊！

這一切並不完美，但是生效了。故事的真諦就在於得抓住持久的東西。

「是啊，是啊，」黑皮說，「但是那隻兔子很蠢。誰聽說過兔子說話？」

「好了聽著，」莫里斯說，「十分鐘前這些人還認為你們是害蟲，可現在他們認為你們……很有用。誰知道我能讓他們在半個小時以後想什麼？」

「你們都會說話？」最後施倫默先生說。

「毛茸茸的老鼠玩具！」

「是的，因為……我……不……蠢九-九-藏-書！」黑皮說。

市長過於小心地走到一張相當破舊的大轉椅邊坐了下來，低頭看著黑皮。「也許我錯了。」他說，「我認為我們應該……稍微談一談。我能幫你上來嗎？我的意思是，你在桌子上的話，跟你說話會方便一些……」

中士多佩龐克特掏出筆記本。「不，先生，他們說得挺多的，事實上他們在哭喊。他們說為了換褲子，他們會坦白一切。還有，先生，還有這個。」

「哈哈！你認為是人就會讓一切變得容易一些嗎？我還以為老鼠自由自在呢！」

「我是說，更準確地說，實際上，我根本沒有姐妹。」

馬利西亞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令基思很佩服。「看得出來，我們都得做出重大的思想調整，」馬利西亞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在我爸爸告訴莫里斯，城裡有不少善良的老太太很樂於給他一個家的時候，他的表現很奇怪。」

「嗯，如果是正式宣誓的警員……我是說，老鼠警員……那就不能在巡邏的時候說沒有逮捕比自己個頭大的人的權力，不是嗎？老鼠警員會很有用的，我知道他們有鑽褲腿的那一招……」

「我……呃……對不……呃……你瞧，是莫里斯告訴我上哪兒去找的。我在下水道里找到了這個。」馬利西亞說。書頁全被泡花了，一張張粘在一起，而且裝訂的人非常沒有耐心，但還能認得出來那是《邦尼先生歷險記》。「為了找到所有的書頁，我不得不搬開了好多窖井蓋。」女孩說。

「它們會說話嗎？」市長問。他臉上有一絲困獸般的表情，那是任何人聽莫里斯說上了一通以後都會有的表情，那表情是說「我被拉往了我不想去的地方，可我不知道怎麼擺脫」。

「對啊，他怎麼戴得住呢？蛇是管狀的！」

「所以呢？」

「我正要給你們講一個故事。」莫里斯說。

「你想讓我們替他們幹活？」黑皮說，「我們贏得了留在這裏的權利！」

「手工啃制的木杯和木盤的紀念品。」霍普特曼說。

「對，沒錯，就像書里那樣。」莫里斯皺起眉頭說，「不管怎麼說……貓能跟老鼠談，對不對？那麼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但是首先，我要告訴你們，我的客戶——老鼠們——會離開這座城市，如果你們想讓他們離開的話，而且永遠不再回來。」

然後大多數人回到自己的城市裡設捕鼠夾，放老鼠藥，因為有一些人的思想用斧子劈也改不過來。然而有一些人覺得世界不同了。

「哈哈！」黑皮說。

他低下頭，摸索著尋找眼鏡：「是嗎？」他湊近看去。「啊，」他問，「嗯，你也是老鼠吧？」

「先生們，我們該繼續了。我建議這一條留待小組委員會討論。」

「他們只會做鍾殼嗎？還會做別的什麼嗎？」霍普特曼問。

「那是不是有一點兒……不衛生？」市長問。

「那麼……誰當聽眾呢？」他問道。

「嘿，一臉傻相的小孩，想當市長嗎？喂，下面，小孩……」

「為什麼要那麼做呢？做了以後我們怎麼辦呢？」黑皮說，「去另一座城市？一切再來一遍？殺了你們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遲早我們得跟人談。那就跟你們談吧。」

「從一隻老鼠那兒得到的消息？」

「是的，先生。」莫里斯說。

「我幹得多棒啊！」他說，「你們可以要百分之十的提成，你們知道嗎？杯子上，還有其他東西上的肖像權！」

「不，不是太明白。」市長說。

「好建議？」市長說。

「相當……讓人滿意。」馬利西亞說，「呃……」

黑皮走了上去。在市長托著他走向窗戶的時候，他始終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市長把黑皮放在了窗台上。

貓跟著男孩一路來到路邊的第一塊路牌前。男孩停下來休息，忽然他聽到：

「『街牌得有兩種文字』，條款第一百九十三條。」馬利西亞說，「真有效率，他們兩個小時以前才達成了一致。那麼說在老鼠的通道里也應該會有人類文字的小標記了？」

「什麼事？」

「上一任的領頭鼠在死前給了我一條建議，你知道是什麼嗎？別吃顫巍巍的綠東西！」

黑皮猛地轉過身去：「沙丁魚！」

「對，是啊，就像他——」莫里斯說。

「那隻倉鼠名叫霍勒斯。」中士好心地補充說。

他身邊的爭論又起，再度繼續下去。很多人在說，有些人在聽，偶爾達成一致意見，隨後就討論下一條……然後再爭論。桌子上的紙越堆越高，看上去越來越正式了。

「昨天晚上，我一部分的時間在斗坑裡斗狗，後來好像被捕鼠夾子夾了一會兒。」黑皮說話的聲音像冰一樣，「再後來發生了一場小戰爭。除了這些，我抱怨不了什麼。」

「是的，」黑皮說，「我試過。工具帶不錯，但是馬甲不行。毒豆子因為那個還挺難過，但我告訴他得實際一點兒。」

他們都凝望著窗外。他們看見基思和馬利西亞熱https://read.99csw.com烈地討論著，走過了下面的廣場。

「你們可以在我們的井裡下毒，可以放火燒掉我們的房子。我女兒告訴我，你們很……先進。你們不欠我們什麼，你們為什麼沒有那麼做？」

「那麼你所說的，」鍾錶匠說，「就是如果我們——就是說，如果幸運的小城有一座特別的老鼠大鍾，人們都會來看？」

「有什麼好笑的？」馬利西亞問。

「這比請魔笛手便宜，比請捕鼠人也便宜。」莫里斯說，「再說，那是工資。什麼工資，我聽見你嚷嚷了？」

施倫默先生瞪完那隻老鼠，又看了看桌子那頭的沙丁魚，沙丁魚抬了抬帽子。他看了看市長，市長點了點頭。他又看了看所有的人，嘴唇翕動著，努力想搞明白這一切。

「哈哈。」黑皮說。

「什麼，」黑皮說，「你咬他們的脖子？」

市長的表情很痛苦，他似乎在找話題：「你，呃……在這兒好嗎？」

「沒錯！因為會有當值的老鼠警員。一定得有，」莫里斯說，「沒問題！」

不會再有斗坑、捕鼠夾和毒藥。的確，他得向突變一族的老鼠們解釋警察是什麼，解釋為什麼老鼠警員得追逐破壞新規矩的老鼠。他們不會喜歡，一點兒也不會喜歡，連身上帶著幽靈老鼠齒印的老鼠接受起來也有困難。然而正如莫里斯所說——他們那麼做，你們這麼做，沒有人損失太多，但所有的人都會贏得很多。城市會繁榮起來，所有人的孩子都會長大。轉眼間，一切就變得習以為常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過了一會兒市長說，「你可以在我的辦公室里設一張小書桌……」

「站著等十五分鐘。」有人說。

「哦，我同意，先生。」中士說。

「哦，呃……市長想在他的私人辦公室里見見你。」職員說，「門在那邊。我能幫你下來，如果你願意的話。」

「就像我一直跟我女兒說的，」男人說，「故事就是故事，生活本身夠複雜的了，我們得為真實的世界謀划，沒有胡思亂想的空間。」

「因為老鼠會為他們幹活。」莫里斯說，「他們整天得磨牙，所以可以做鍾殼。鍾錶匠也會發財。」

「他們的麻煩……大著呢，先生。」中士說，「我問他們是不是想出來，但是他們說想在裏面再待一會兒。反正都一樣，但他們想喝水，想換褲子。」

「一根香腸算不上偷。」勞夫曼說。

「謝謝，中士！」

「所以我才覺得會成功。」黑皮說，「人和老鼠在爭論。你們不在我們的乳酪里下毒，我們也不在你們的果醬里拉屎。談判不會容易，但這是一個開始。」

「條款第九條：長駐魔笛手。」基思說，「我有一套專屬的制服、一頂插著羽毛的帽子，還有魔笛手津貼。」

「是的，當然。」

人群騷動得更厲害了。人們分向兩邊，露出嚴格地講是在龜速移動的下士克諾夫。不過直到從他身上卸下了三包穀子、八串香腸、一桶腌甜菜根和十五棵白菜以後，人們才看清楚原來是他。

「是嗎？」黑皮問。

「我們能不能回到第三十條，呃，莫里斯先生？你說殺死一隻老鼠就是謀殺？」

「嗯，在那座幸運的小城，假設，一位女士做了，或許是，一盤蛋糕，那麼，她所要做的就是對著最近的老鼠洞喊上一聲：『早晨好，老鼠，給你們一塊蛋糕。如果你們不碰其他蛋糕的話，我將會非常感激。』老鼠們就會說：『好啊，女士，沒問題。』於是——」

在遠遠的下游，一隻神氣的貓，身上還留著幾塊禿斑，跳下了駁船，沿著碼頭漫步走進了一座繁榮的大城市。他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打敗了當地的貓，熟悉了這個地方，當然最重要的事是坐著觀察。

「我很理解，」市長說，「我沒打算讓中士去搜查你的貯藏室。」他又微微笑了笑，然後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好，我們談到哪兒了？」

人瞪著他，老鼠也瞪著他。

「桃子。我是一隻老鼠，先生。」

「是啊，你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嗎？」

老鼠們又都轉過頭去，瞧著那本殘破的書。

「但是毫無疑問，你不會提議讓老鼠警員擁有逮捕人的權力吧？」

「捕鼠人呢？」市長問。

「據我的女兒說，他們已經被鎖在了地窖里。」市長怒視著那根手指說。

市長高興起來。「是嗎？」他說，「爭論得很厲害。」

「它們不會，」莫里斯說，「老鼠也不會，我是說正常的老鼠——別的老鼠也不會。好，在那座幸運的城市裡，害蟲將成為歷史，因為那裡的新老鼠會是一支警察部隊。是啊，突變一族會守衛你們的食品櫃——對不起，我是說那座城市的食品櫃。用不著什麼捕鼠人了，想想節省的錢吧。然而那只是開始。在那座幸運的小城，木匠也會發財。」

「那麼，呃，條款第五條。」馬利西亞說，她看上去還是有一點兒緊張。

在於博瓦德地區有座城市，那兒的鍾每隔十五分鐘就會有老鼠出來敲鐘。

ｈtｔps://rｅaｄ.９9ｃｓw•com人們開始考慮。

「有老鼠圖案的杯子。」陶瓷匠說。

「什麼？但老鼠就是害……」

所有的人都喜歡習以為常的事，不喜歡看見常態的事情改變。肯定值得一試，黑皮想。

「對，」馬利西亞說，「不然，結局就不完美了。你願意，呃，跟我一起去嗎？」

「桃子記東西。」黑皮不客氣地說。

基思和馬利西亞的身影出現在老鼠們的上方。

「我幾乎不認識那個傢伙，」他說，「他只是娶了我妹妹而已！我幾乎很少見他。」

「《穿靴子的貓》？」下士克諾夫說。

「好吧，謝謝，中士，做得好，請去……」

他瞪著桌子的另一頭，鬍子直發顫。

「不難嗎？」

「呃……你的職務得做很多文字工作嗎？」市長問。

「不得不大喊大叫才能讓事情解決，這很可笑。」黑皮說。

市議員們擠在長條桌的一頭，十幾隻高級別的老鼠趴在另一頭。

「我希望什麼地方能有一座小島，」毒豆子說，「一個老鼠可以真正成為老鼠的地方。」

鍾錶匠霍普威克怒氣沖沖地瞪著其他議員。「我們在跟老鼠談判！」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壓過眼前的喧鬧聲，厲聲說道，「要是傳出去的話，我們會成為笑柄的！『跟老鼠談判的城市』。你們難道真想不到後果嗎？」

施倫默先生慢慢地也消化了這一點：「好像以前我們是習慣殺老鼠的吧？」他似乎再也不那麼確定了。

但既然這是真實的生活，就得需要契約。一場自從人類開始在屋內居住后就開始的戰爭不可能僅憑一個快樂的微笑便結束了。得成立委員會，有那麼多的細節要討論。市議員們在討論，還有大部分高級別的老鼠。莫里斯在桌上走來走去地摻和著。

「對。」

「嗯。」

「條款第十九條的補充條款，」莫里斯強硬地說，「『嚴禁用愚蠢的名字叫貓，除非打算馬上喂貓』。這是我的條款。」他驕傲地補充說。

黑皮坐在桌子的一頭。他真想睡覺。他的傷口疼，牙齒也疼，而且他一直沒有吃東西。幾個小時的爭論在他低垂的頭上飛來飛去。他沒有留意是誰在說話。大部分時間似乎每個人都在說話。

「現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黑皮說，「你當頭兒……多長時間了？」

「對。」

「沒錯。」市長說。

「不怎麼明白。他說他是莫里斯。」基思說，「我認為他是太得意了，在桌子上神氣活現地走來走去，把所有的人支使得團團轉。他甚至說老鼠們可以把錢留著！他說他的頭腦里有一個小聲音對他說，那些錢其實是他們的！」

「因為老鼠基本上是靠拉屎來標記通道的。」

基思笑了。

「多長時間能當上市長？」

「跟爪子說吧，先生，鬍子不想聽！」

馬利西亞似乎想了一會兒，然後做出一副「那真的不很重要」的樣子說：「還有，呃……你會留下來，是嗎？」

「呃……沒問題，先生。應該沒事兒，我想，我知道我下不到老鼠洞里去。當然，我們得把徽章做得小一些。」

「是一個謊言。」桃子說。

「你打算要嚷嚷。」莫里斯說，「我告訴你，那是……消滅害蟲的工資。」

「我們正要談這個。」莫里斯說。

他昂首跳下桌子，轉向了老鼠們。

施倫默先生瞪著他。「你是一隻貓？」他質問道。

「笑話總比尖叫好，老闆。這是一個開始，你得跳舞，老闆。你能思想，能戰鬥，但是世界一直在變，要是你不想落伍，就得跳舞。」沙丁魚舉起帽子，轉動著手杖，屋子另一頭的幾個人看見了，咯咯地笑了起來。「瞧？」他說。

「我知道，我聞出來了。」毒豆子說。

「呃……十歲以上的人不準叫貓『咪|咪』，先生。」營養說。

黑皮張開嘴想說：喜歡你們？不，我們只是不夠恨你們。我們不是朋友。

小小的房間很亂，大部分地方都被紙佔據了。書架佔了好幾面牆。放不下的書和更多的紙被塞在書上面和書架上的任何地方。

「我要住在地下，不過還是謝謝你。」黑皮振作了起來，說道，「小書桌有一點兒太邦尼先生了。」

「也許只是一個美麗的故事。」沙丁魚說。

「啊。」基思說。

「我不知道什麼智能生物，我們在跟人打交道。」莫里斯說，「你們知道戰爭嗎？在人類社會中很普遍。與他人廝殺。公約管不了什麼大用。」

「她非常……較真，不是嗎？」市長說。黑皮可以看出他在出汗，「她令一些議員相當害怕，哈哈。」

男人和老鼠交談著，長長的日光漸漸隱入了黑暗。

「是出售大鍾的手工模型的好時機。」鍾錶匠說。

「蟑螂那樣的害蟲，」莫里斯順暢地說，「看得出來你們這兒有很多。」

「沒錯。」老鼠說。

「真高興你們喜歡我們！」市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