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面前的桌子上鋪開了背包里的那些文獻——是鯊魚事先放在那兒的。

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思索起來。但我發現自己並不在乎。說到底，我沒理由去在乎，不是嗎？作為海盜，我否認海盜法以外的任何法律；我擁有絕對的自由。當然了，我自身還是被法則約束著，但那些是大海的法則，遵從那些法則是出於需要和生存，而非為了獲取地位和滿足虛榮心。他們跟刺客組織之間有什麼不和？我思索片刻，卻發現自己對此也並不關心。

「現在你是聖殿騎士了，」他說道，「你成為了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真正立法者。請伸出你的雙手。」

托雷斯挺直背脊。「藉著認知之父的光輝，讓我們開始工作吧，」他說，「幾十年以前，議會交給了我一個任務：在西印度群島尋找某個失落已久的場所，我們的先行者稱之為『觀象台』的所在。看看這個……」

「很快就會了，」托雷斯答道，「因為唯一知道的那個人在我們手裡。他名叫羅伯茨。曾被稱為『聖賢』。」

有件事我很清楚：對我們來說，這杯酒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托雷斯把第一枚戒指戴在了杜卡斯的手指上https://read.99csw.com。「請牢記我們的目標：指引每一個任性的靈魂，直到他們踏上平靜之路。」

我低頭看著他給我戴上的戒指，忽然笑不出來了。突然間，我不再認為這些聖殿騎士只是個愚蠢的秘密結社，其影響力極限於自己的住處。因為我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跟東印度公司的船長本傑明·普里查德，以及那個頭戴兜帽、帶頭焚燒我父親農莊的傢伙戴著的戒指一模一樣，而且他們都曾警告過我，世界上存在著某種龐大而可怕的力量。突然間，我覺得無論這些人跟刺客組織有什麼不和，我都會站在刺客組織那一邊。

那也是我第一次聽說觀象台的事。

這麼說也許很奇怪，但我的確鬆了口氣——我以為他們最多只是個秘密結社而已。就跟其他的秘密結社一樣，滿是被人矇騙的自大傻瓜，他們那些宏大的目標（「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真正立法者」，跟他們簡直不相上下！）完全是夸夸其談，只是為那些毫無意義的主題和密謀而爭論的借口而已。

托雷斯揮了揮手，鯊魚便走了過去，打開了手裡那隻盒子，放到桌上。我看到了襯裡的紅色絲絨，以及ｒead.９９ｃｓw.ｃom從內部傳來的金屬反光。不管那東西是什麼，它看起來就意義重大。事實也是如此，因為托雷斯臉上的笑容退去，眼神也顯得格外嚴肅，顯然開始了某種重要的儀式。

那個小小的水晶方塊還放在桌上。我像在布埃納維斯塔海角時那樣仔細打量著它。這時我看到托雷斯伸出手，拿起了它，同時對羅傑斯的問題做了答覆。

我們一飲而盡。

托雷斯指了指一張酒桌，趁著他們轉過身的時候，我把手伸向了那些文件，把其中一張手稿裝進口袋裡——畫著觀象台的那一張。

至於眼下，我會靜候時機。

我才剛剛藏好手稿，托雷斯就轉過身來，將酒杯依次遞給我們。

清醒，我心想，太可笑了。

我們來到宅邸內的某個私人房間里，站到一張寬大的桌子周圍：我、托雷斯、鯊魚，杜卡斯，還有羅傑斯。

所以沒錯，我鬆了口氣。我沒把這些話當回事。

「想象一下擁有那樣的力量意味著什麼吧。有了它，人與人之間再無秘密。沒有謊言，沒有欺騙。只有正義，純粹的正義。這就是觀象台的寶藏，我們必須將它據為己有。」

下次再想冒名頂替的時候，千萬記九*九*藏*書住，我心想，千萬要和那些「高貴事業」保持距離。尤其是不為人知的那些。

「看看這些圖畫，好好記在心裏，」托雷斯補充道，「這些講述了一個非常古老而又重要的故事。為了找到觀象台，我花費了二十年的努力。在傳言中，那個地方存放著一件擁有驚人力量與功用的工具。這麼說吧，那是一座渾天儀。那個裝置能讓我們得到定位並監視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的能力，無論他們身在何處。

「我們知道它的位置嗎？」羅傑斯問。

「讓我們一同尋找觀象台，因為有了它的力量，國王將會垮台，僧侶將俯首帖耳，這個世界所有的頭腦和心靈都將屬於我們。」

我看著鋪在我們面前的那些文件。上面似乎畫著某個古代民族建造房屋時的情景——大概就是在建造觀象台吧。奴隸們敲碎岩石，搬運著巨大的石板。他們的外觀像是人類，但又不盡相同。

房間里的歡快瞬間轉為肅穆。他們紛紛放下了酒杯。我連忙站到一邊，看著其他人以均勻的間距在桌子周圍站好。接下來，我按照吩咐伸出了手，心裏想的卻是：聖殿騎士——原來這就是他們的身份。

杜卡斯嘲弄地輕笑起來。「上次有rｅaｄ.９9ｃsw•ｃｏｍ人見到真正的聖賢，已經是四十五年前的事了。您確定這一個是真的？」

「刺客組織會來找他的。」羅傑斯說。

有件事我可以確定——我的心裏有了計劃。觀象台對這些聖殿騎士意義重大。它有多大的價值？更確切地說，它對於我向他們復讎——為我毀在他們手中的童年家園而復讎——的計劃，有多大的價值？

第二枚戒指戴在了羅傑斯的手指上。「指引每一種任性的慾望，直到激|情的心最終冷卻。」

我不認為是這樣。除了他以外，房間里的每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從托雷斯手裡接過酒杯，在他給自己倒酒時親切地聊著天。他和所有周到的主人一樣，首先把斟滿的杯子送到每個賓客的手裡，可我不禁好奇，他為什麼沒讓手下人來端酒。接著我明白了原因：我們選擇在這個房間會面，正是為了不讓旁人打擾。房間里的氣氛也許很輕鬆——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但托雷斯肯定安排了衛兵，而他關上門以後做的那個手勢似乎在說：「在這兒說的每句話都不會有外人聽見」，但時間每過一秒，他的表態就會讓我更加不安。我不由得後悔沒能牢記那封信里的內容：我究竟是如何支持他們那九*九*藏*書「不為人知的高貴事業」的呢？

夸夸其談，我心想，空洞又毫無意義的陳述。唯一的目的就是讓發言者得到與自己並不相稱的權威。這些蠢人滿以為自己多麼重要，卻不明白那些地位局限在這座宅邸的牆壁之內。

「我們相信他是。」托雷斯答道。

接著托雷斯轉向了我，將第三枚戒指戴上了我的手指，開口道：「指引每一顆任性的頭腦，直到理智與清醒充斥其間。」

沒有人在乎的，我的朋友們。沒有人會在乎你們的秘密結社的。

鯊魚仍然站在他主人的右手邊，捧著一隻又長又細的盒子，看起來像是個雪茄盒。他是真的一直盯著我，還是說這隻是我的想象？他是不是用某種方法看穿了我，還是說有人提醒了他？「閣下，先前有個穿長袍的奇怪男人來城堡找過你。」

這時所有人手裡都有了酒，托雷斯也念起了祝酒詞，他說：「四海之人終聚此地……英格蘭，法蘭西，西班牙……這些腐敗的可悲帝國的公民。」

「刺客組織的確會來找我們麻煩，不過多虧了鄧肯和他帶來的這些消息，那些刺客大勢已去了。等到明天，你們自己見到那些聖賢的時候，一切都會揭曉。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還是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