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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六十章

第四部分

第六十章

老天啊。真是時候。
「瑪麗……?」
「如果你跟我走的話,我會的。」我勸說道。
安·塔拜製造的爆炸和安妮的尖叫早已讓守衛們心慌意亂。頭一個守衛轉過身,舉起了槍,但我的袖劍自下而上,刺進了他的肋骨之間,隨後抓住他的後腦勺,劍刃也同時刺進了他的心臟。他的同伴聽到屍體撞上石牆的聲音,轉過身來,瞪大了雙眼。他伸手去拿他的手槍,但我在他握住槍柄之前就衝到了他前面,我大喊一聲,袖劍向下刺去,深深埋進了他的身體。
她發出刺耳的呼吸聲。她的目光停留在遠處,眨著眼睛,雙眼卻沒有焦點。她穿著裙子,但牢房裡很冷,也沒有可以遮住身體的毛毯。沒有水來滋潤她開裂的嘴唇。她的額頭滿是汗珠,觸手滾燙。
我聽到第一個守衛在我身後衝進了庭院。在逃脫之前,我還來得及小小地復讎一番。
「看在上帝的分上,幫幫她。去找人幫忙。瑪麗病了。拜託,誰來幫幫她。」
安妮非但沒有閉嘴,反而朝他們尖叫起來。
那是兩件並排的牢九九藏書房。安妮站了起來,絕望的面孔貼在鐵柵之間。
「瑪麗,」我朝她彎下腰去,輕聲說道,「是我,愛德華。」
我沒法再帶她前進,只能把她放平在庭院的石板上。四面八方傳來靴子踩踏地面的聲音,以及守衛們的叫喊。
「瑪麗,」她語帶懇求,「去照顧瑪麗。」
安·塔拜說他要去分散守衛的注意力。在此期間,由我去尋找那兩個女人。很好。我知道她們被關在哪兒,不久后,趁著他引發的第一次爆炸造成的混亂,我溜進監獄,朝她們的牢房走去。
「被他們帶走了。」另一邊的安妮說。那些雜種。我攥緊了拳頭。
某處傳來守衛的叫喊聲,而且越來越近。安·塔拜的干擾手段起了作用,它給了我們必要的時間,但此時,敵人已經恢復了鎮定。
「孩子在哪兒?」我問她。
「瑪麗……」
「別為我而死,」她勉力開口,「去吧。」
「這兒是空的!」有人喊道。這麼說他們已經發現了逃獄的人是誰。我聽到了更多飛奔的腳步聲。
她露出鬼https://read.99csw.com魅般的微笑。「我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你呢?」
感謝上帝。安·塔拜出現在我的右側,他也彈出了袖劍。片刻之後,最後一名守衛便倒地死去。
我儘可能輕柔地扶著瑪麗坐起,然後架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我自己的傷口隱隱作痛,但瑪麗開始失聲痛哭,我只能想象她所遭受的種種痛苦。在分娩之後,她需要休息。她的身體需要時間來複元。
她說得對。
我放下了她,努力讓她在石頭上躺得舒服些。我開口的時候,感覺話語格外滯澀。「見鬼。你本該比我活得長的。」
愚蠢之舉。我的身體並不允許我做出這麼激烈的動作。
「她病了!拜託,她病了!」安妮尖聲道,「她快死了!」
「我會與你同在,肯威。」她輕聲說道。她最後的呼吸溫暖了我的耳朵。「我會的。」
守衛追趕在後。在我們前方,安·塔拜和安妮已經穿過了庭院,來到了監獄的正門處。刺客出其不意地攻擊了一名守衛,讓他順著牆壁緩緩地倒下,然後死去。安妮尖叫https://read•99csw•com起來,他們匆忙穿過監獄的邊門,來到被安·塔拜的爆炸火光映照成橙黃的夜色之下。
「停下。拜託。」她開口道。她的呼吸變得更加混亂。她的腦袋左右晃動。她的膝蓋似乎失去了力氣,跪坐在走廊的石板地面上。前方的安·塔拜正在幫助安妮,後者用雙手捂著自己隆起的腹部,他們催促我繼續前進,因為有更多的叫喊聲從我們身後傳來,更多的守衛正在趕來。
我彈出袖劍,向他衝去……
瑪麗走不動了,一步也走不動了。我齜牙咧嘴地彎下腰,扶起她來,感受著身側再次傳來的劇痛,就好像我的舊傷口無法承受這多餘的重量。
「我們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安妮說著,突然痛哭起來。
「搜索每間牢房!」我聽到有人在說。我們開始沿著走廊蹣跚地走向庭院,安·塔拜和安妮走在前頭。
安·塔拜和安妮站在通向庭院的門口。黑暗的方形庭院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層灰色,夜晚的空氣也湧進了走廊。
好吧,我心想,讓他們來吧。我會站在這裏,和他們廝殺。九-九-藏-書反正死在哪兒也一樣是死。
瑪麗的身體很重,我又因為在示眾架上受的折磨而虛弱無力,還有我身側的傷——基督啊,好痛——傷口肯定開裂了,因為痛楚變得更加強烈,而我感到溫熱的血液正流向褲子的束腰帶。
好吧,該走了。
我開始奔跑,心臟狂跳,我的身側又痛了起來,但我沒去理會。我繞過轉角,一手按著冰涼的石牆,在平復呼吸的同時彈出了袖劍。
「靠在我身上,瑪麗,」我對她說,「來吧。」
「不。」我說。
隨著我逐漸接近,尖叫聲傳入我的耳中,還有我絕對不會認錯的安妮·伯尼的聲音。
「拜託,幫幫我,瑪麗。」我向她乞求,但她的身體卻鬆弛下去,彷彿失去了鬥志——她燒得太厲害了。
作為回應,我聽到了看守試圖讓她閉嘴的聲音:他們用槍托重重地敲打她牢房的門。
我立刻照做了。我從守衛之一的腰帶上取下鑰匙,打開了瑪麗的牢門。在牢房裡,她正以雙手充當枕頭,睡在低矮骯髒的小床上。她的胸口微弱地起伏,卻睜著雙眼,空洞地注視著牆壁。
https://read.99csw.com不,拜託。別走。你別走。
她抬頭看我,雙眼有了焦點,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但痛楚很快讓她的身體抽搐起來。
她死了。
她的身影化作了千百個,就像我正透過鑽石去看她一樣。我拭去眼裡的淚水。
她努力想對我說些什麼。我把耳朵貼到她的唇邊。
我立刻感覺到了身側的灼痛。感覺就像傷口燒了起來,火勢更向著我的全身蔓延。那個守衛掙紮起來,帶著刺進他身體的袖劍和我一起倒在地上,我摔得很重,但及時抽出了劍刃,然後就地一滾,準備迎上最後一個守衛的攻擊……
「她是個快死的海盜,這就是你們的區別。」守衛之一說。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我們將目光轉向牢房——轉向尖叫聲的來源。
我站起身。我低頭看著瑪麗·里德,知道自己以後會有時間去悼念她,悼念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人,或許是我所知的人里最了不起的。但此時此刻,我只能想到那些英格蘭守衛奪走了這個好女人的孩子,又讓她帶著傷痛和高燒待在牢房裡。甚至沒有禦寒的毛毯,沒有潤口的水。
她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