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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1753年,六年後 1753年8月12日

第三部 1753年,六年後

1753年8月12日

「你原來告訴我的那樣。這樁任務不過是為了讓一對母子重聚;一旦我們將她的兒子從叛軍中救出,解密者就會同意破解維多米爾的日記。」

我們享用了一頓幾近沉默的晚餐后,雷金納德近乎不情願地安排了我留宿。次日清晨我便離開了;雷金納德承諾會不時聯繫我,告訴我關於破解日記的最新進展。曾經屬於我們二人的溫情早已不復存在。之於我,他看到的是反抗;而之於他,我看到的則是謊言。
離大門一百碼左右處,我遇上一位獨自巡邏,打扮成農夫模樣的守衛,他的肩上扛著一挺滑膛槍,一臉的疲倦,實際上卻保持著警惕和清醒。當我停在他面前時,我們的四目相對了一會兒。當他認出我時,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微微點頭示意我可以通過。我知道這裏還有另一支巡邏隊,就在莊園的另一邊。我們走出森林,沿著長長的護城牆騎行,直到我們來到一扇巨大的,內嵌一道較小邊門的木製大門處,那裡站著一名守衛,我認出他是我長年待在這座莊園里時認識的一個人。
「我來看看盧西奧。」

「在樓下,跟犯人們一起。」
我只得停在屋中間,介於門與解密者中間。「雷金納德,這是什麼意思?」我邊說著,邊指向盧西奧的母親,此刻她充滿恨意的目光透過長舌婦面具打量著我。
「噢,沒錯,海瑟姆,不過雷金納德本來就該在這兒。倒是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明白了。我不知道他們竟是被當作犯人來對待的https://read.99csw.com。」
我無言以對,嘴唇張開卻無法成句。「那是……那是……」
不遠處走來一名衛兵,而現在又來了一個跟他走在一起。我將視線從他們移回雷金納德和約翰身上,這倆人站著的模樣猶如兩個面含關切的牧師。兩個人都沒帶武器,但就算他們帶了,我自信我依然能夠放倒他們四個。如果發生這種情況的話。
「這跟我想的不一樣。」
「很好,」片刻后他說道。「他們不會受到傷害。」
我敲了敲門,另一個打扮讓我十分眼熟的人前來應門,同樣,他的腰上也配有短劍。這座莊園自我住在這裏起就從來沒有過這麼多人,不過很快我就反應過來,當我住在這裏時,我們從沒有過像解碼者這般重要的客人。
「哎呀,哎呀,」他驚訝道,「這不是海瑟姆少爺嘛,都長這麼大了。」他咧嘴而笑,在我下馬時過來牽住韁繩,然後打開了木門,我踏步向里走去,在相對陰暗的森林里騎行了這麼久之後,突然出現的陽光幾乎讓我睜不開眼。
「你什麼?」哈里森開始有幾分臉紅脖子粗了。「你來『看看盧西奧』?」他開始有點表達困難了。「什麼?為什麼?你到底是來這裏做什麼的?」
「確實,」我說道,「約翰剛剛才告訴我他對於我的到來有多麼吃驚。」
即便如此,他對我說過謊也是事實。
「也許是這樣,但我只是想看看盧西奧受到的是怎樣的看管。現在我聽說他在這裡是被當成了犯人,所以也許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深深地看向我很長一段時間。我察覺我心跳如雷,並暗暗向上帝祈禱不要被他看出來。我以前有像這樣https://read.99csw.com與他針鋒相對過嗎?這麼明顯而直接?我覺得沒有。
盧西奧從他坐的位置上轉過頭來,在看到我的瞬間眼中燃起熊熊的憎恨之火,隨後又調過頭去。
為什麼?
「這是不對的,雷金納德。」
當提到我的名字時,第二個園丁看向我的眼神深邃起來,接著在我走過他身邊時屈膝行禮,我向他點頭示意,當我就要走到前門時,我清楚地突然感到自己變得高大起來,並且驕傲地挺起了胸口。我敲門之後轉身看向草坪,那兩名衛兵正站著觀察我的一舉一動。我曾在草坪進行訓練,花費了無數的時間磨鍊自己的劍技。
他只是看著我。
我看到的第一張熟悉的面孔屬於約翰·哈里森,他看到我時像是才恍然大悟一般。「海瑟姆,」他咆哮起來,「你該死的在這兒做什麼?」
在石階的盡頭,鐵柱上的燈籠已然點亮,照亮了一條通往一扇站著一名衛兵的門的路。他站到一側,打開門讓我們進去。裏面,地下室與我記憶中一般,點燃著火光跳動的火把。在一邊屋角是一張桌子。它被固定在地板上,而盧西奧則被綁在上面,他的母親就在一旁,但此時看來場景卻頗為奇怪。她坐在椅子上,那椅子看起來像是為了特別的目的,才從樓上搬到這個地下室來的。她身著長裙和搭扣整齊的襯衣,如果除去環繞她的手腕和手臂,綁在椅子上的鐵鏈,還有特別是那個罩住她頭部的長舌婦面具的話,她看起來就像是個經常去做禮拜的人。
「當破解結束之後會怎麼樣?」當我們再次回到入口的大廳時我這麼問道。
「說到日記,我們就快要破解了,海瑟姆。」在我們往下https://read.99csw.com走時,他說道。「到目前為止,我們可以確定的是日記里提到一個護身符。它似乎可以開啟寶庫。如果我們能拿到那個護身符……」
「約翰,」我輕輕說到,「冷靜點。我一路從義大利趕來,沒有被跟蹤。無人知道我在這裏。」
「噢,不,」我立刻明白了過來。「他們誰都不能受傷害。」
「你好,約翰,」我的回答十分平靜,「雷金納德在這兒嗎?」
……還在繼續對我進行我父親的教導?他是這麼說的。但是現在我清楚地意識到他誤導了我。在戰鬥教學與秘密行動的教導上,他或許做到了,但雷金納德是用聖殿騎士的方式將我教養長大,而且也只用聖殿騎士的方式教育我;而這就是那些相信其他信仰之路的人,輕則是被認為誤導,重則是被視為邪惡的原因。
而答案是,一個心有疑慮的蠢貨的確會這麼做。
還有,為什麼當我告訴盧西奧他即將見到他的母親時,他的第一反應會是那樣?
「他們平日的居處可是很舒適的,海瑟姆。」他暴躁地向我保證道,「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該受到這種對待。」
「好吧,我真是該死的希望沒有。」
「你好,海瑟姆,」雷金納德說完嘴唇緊抿。「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哦?犯人們?」
「我們去看看她。」我提議道,雷金納德微一點頭,表示同意。他轉身帶我們穿過那道門,敞開的門裡有一條直通下方的石梯,牆壁上火光跳動。
「雷金納德在哪兒?」
雷金納德笑了起來。「好吧,那你期望看到的是什麼?」
不,不是對我說謊。霍頓是怎麼形容的?「保留真相」。
「要是蘿蔔不管用,我們就用大棒。」雷金納九_九_藏_書德說道,眼中閃現出冷酷。「如果你產生過蘿蔔比大棒多的錯覺,那我只能感到遺憾了。」
而且我已經知道父親就是那被誤導且邪惡之人的其中一員,但誰又能斷言,如果他在世的話,隨著我逐漸長大他將會教給我什麼?
「好吧,這真是。你這次的行動非常莽撞,海瑟姆……」
「有什麼不一樣嗎?因為那涉及找到殺死你父親的兇手?海瑟姆……」他拉著我的手肘將我帶出地下室回到走廊,然後我們再次走上石階。「這件事要重要得多。你可能不這麼覺得,但事實如此。這事關整個騎士團的未來。」
「那就別當它是命令。」我低聲警告著。「當它是個威脅。如果你非要這麼做的話,待他們的工作結束將他們扣押在這裏,但如果他們受到傷害,那麼你必須先問過我。」
這一天開始時我正身處法蘭西,剛剛從義大利折返回來;這不是隨隨便便的小事,雖然寫出來很容易,因為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從義大利「折返回」法國。我留在義大利的理由,是為了誤導那些前來尋找盧西奧的刺客們。所以,回到法國,我們扣押盧西奧和他母親的地方時,我不只會影響自己剛剛完成的任務冒險,更會威脅到雷金納德過去幾年的所有努力。這是在冒險。這實在是太冒險了,事實是,我一想到這究竟有多冒險就幾乎要停止呼吸。這個想法讓我不禁好奇起來,我是不是太蠢了?哪個蠢貨會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
「莫妮卡和盧西奧。」
「海瑟姆,我並不是很高興聽到你對我下命令……」
我再也無法確定了。我再也無法確定什麼更為重要,但我什麼都沒說。
「確實如此,謝謝你的吉言。」我對守衛——或者該https://read•99csw.com說是園丁的人答道,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對他來說我是一名騎士,是騎士團中最有名望的人之一。試問我真的憎恨雷金納德嗎,當他的職位為我帶來這般的讚美?而且,我曾有懷疑過他的教導嗎?答案是沒有。我是被強迫追隨他們的嗎?答案再一次的否定。我一直都有機會可以選擇自己想走的路,但我卻選擇留在騎士團,那是因為我對騎士團的教典堅信不疑。
「我沒有對你說謊,海瑟姆。確實,莫妮卡在與盧西奧重逢之後就已經開始破解日記了。」
在我前方延伸的是莊園草坪,走過它時,一種奇怪的感覺開始在我肚腹中奔流,而我清楚地知道那就是思鄉之情,我的青蔥歲月幾乎都在這座莊園度過,當時雷金納德……
草坪上野草蔓生,雜亂無章,我無視兩名腰間均配有短劍的園丁,在他們的手放到劍柄上時,我直直地走向莊園的前門。我走近他們其中一人,他看出我是誰,點了點頭。「真榮幸終於見到你了,海瑟姆大人。」他說道。「我相信您的任務一定圓滿完成了吧?」
「那麼那個在黑森林的可憐男孩,也不應該被你放在他脖子上的劍嚇得半死。」雷金納德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這隻是暫時的,海瑟姆。今天早晨莫妮卡對於我們的計劃稍微多抱怨了一些。因此我們今天就將他們移到了這裏。」他提高了聲音對著那對母子說道。「如果他們能找回他們的禮貌的話,我確定他們明天就可以回到他們的日常居處。」
這時樓梯下一道門打開,雷金納德走了出來。我知道那扇門;它通往地下室,我住在那裡時,那裡的天花板低矮,滲水,房間一邊是腐朽的,幾近空蕩的酒架,而另一邊則是陰暗,潮濕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