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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1753年,六年後 1754年7月8日

第三部 1753年,六年後

1754年7月8日

對於其他的乘客和船員來說我是個謎團。有人猜測我是一名學者。我告訴我新認識的朋友,詹姆斯·費爾韋瑟,我是「專事替人解決問題」的,還有我乘船去美洲是想要對那邊的生活一探究竟;帝國在那裡保留了什麼,捨棄了什麼;是什麼將英格蘭的統治變得更為謹慎。
「沒這必要。他們自會知道。」我說道。然後放他離去。
寨子門口,打扮各異的守衛和幾名土匪正在那裡轉悠,一些人在大口飲酒,一些人則是打算站直了戒備,不過所有人都在相互交談。在圍牆左側,玉米田一直延伸到了一個小山坡頂上,頂上坐了一個望風者正看著一個火堆。坐著看火堆不是一個望風者應該做的事,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他似乎是寨子這一側唯一一個認真對待工作的人。當然,他們失敗的地方在於沒有在這裏安排巡邏的人手。或者即使他們安排了人手,那些巡邏兵也不過是在樹下或者哪裡閑逛,或者喝得酩酊大醉,因為當我和查爾斯低著身子靠近時無人看到我們,這時另一個人也正在慢慢接近這裏,他蹲在一片破石牆的牆邊,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匪寨。
答案是否定的。那群烏合之眾已經將全副精力放在了查爾斯和托馬斯身上,他們拔出槍劍,開始朝大吼:「幹掉他們!」
「要我說什麼呢?我出生於愛爾蘭,父母是天主教徒——我在年少時便已意識到,這將限制我的人生機遇。之後我改信了新教,然後在我叔父的要求下來到了這裏。但是我恐怕我叔父彼得不是個很懂變通的人。他一直在尋求機會與莫霍克人做買賣——但他卻將自己的居所建在了遠離貿易路線的地方,而不是在貿易路線上。我試著和他理論……但是……」他嘆了口氣。「……如我所說,他是個冥頑不靈的人。所以我帶著我掙的那點少得可憐的錢自己買了塊地。我自己蓋了房子,農場,倉庫和工廠。我普通的人生至此開始——不過卻跟我相得益彰,而且這也改變了我身邊所有的一切。」
「之前有人告訴過你我為何會來這裏嗎?」我問道。
只是我的主要任務多加了一點附加條件,儘管,那是……好吧,我應該老實說,對我來說,這項任務改變了一條道路。我懷著特殊的信念踏上天命號,而在離開它的時候信念就受到了挑戰,然後是動搖,最後則是改變,一切皆因為這本書。
就是他:托馬斯·希基。一個圓臉男人,不修邊幅,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或許還很嗜酒。這個男人就是威廉所說的,善於打聽消息的傢伙?他看起來似乎連自己的舌頭都沒辦法捋直。
沒有一個活著的英格蘭人不憎恨法蘭西人的,不過我認識一個特別的英格蘭人,對他們恨得咬牙切齒,那就是愛德華·布雷多克。當他抵達美洲時,那個戰場就是他會去的方向,他將不會理會我去忙自己的任務——也許這隻是我這麼希望。
「這似乎出自卡尼耶可哈卡族。」威廉說道。
「上天保佑。威廉·約翰遜正在綠龍酒館等我們。」
「證明你對騎士團的忠誠,那麼你也有機會知道我們的計劃。」我如此說道。
從他的表情上我能看出這件事情有些棘手。「那麼我們就先得找到它。」我嘆了口氣。「你有什麼頭緒嗎?」
「放尊重點,小子。」他咆哮道。
「當你在祈禱的時候,我是在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我們可以看看誰先成功,嗯?」
我嘆了口氣。看來得親自出馬了。「好吧,我來解決那些巡邏兵,然後在守衛後面佔據一個有利的位置。你們兩個去正門。當我對守衛開火的時候,你們就上。我們攻個出其不意。在他們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之前,半數的人都會倒下。」
他一臉怨毒地看著我。顯然在他的計劃中今晚不應該像這樣結束。
我們正在四下尋找,這時從一間卧房後部散發出陣陣麥芽酒的酒臭和性|事之後那種濃郁的腥味,這裏好像擠滿了人——衣衫不整的女人們抓著遮羞的衣物尖叫著跑掉,而幾名匪盜則是在拔槍填彈。一顆子彈呼嘯著射到了我身旁的木門上,我們趕緊https://read.99csw.com找起掩體,這時另一個人向我們舉槍開火,這傢伙還裸著身子。
再次幹掉兩名土匪之後我扔開滑膛槍,抽出劍沖了上去,加入混戰,與查爾斯和托馬斯並肩作戰。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並肩作戰的快|感,我接連又砍倒了三名土匪,他們慘叫著倒了下去,而他們的同伴則是倉皇逃向匪寨的大門,從裏面把門堵上了。
我聽到附近傳來響動,於是立刻輕巧地站到門的另一頭。一個土匪打算偷偷潛到我們這邊,卻被我一槍射在腦門上而怦然倒地,他的槍也順勢脫手甩了開來。剩下的那名土匪再一次開火併撲過來,想要拿起他夥伴的槍,不過此時我已重新裝填好了子彈,並且預估到了他的動作,於是在他伸長了手去夠槍的時候,我一槍打中了他的側腹。他如同受傷的動物一般蜷縮著身體倒回床上,躺在一堆被血浸滿的被褥中,抬眼看著我,而我舉槍在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放下你們的武器。」從卧室外走進的一名土匪餘黨喊道,「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我們有聽傳聞說土匪正在這裏的西南邊活動,」威廉說道。「在那邊你應該能找到他。」
「沒錯。而且這是種危險的表達方式。言語具有力量。要謹慎地使用。」
「我也一樣。」
「我恐怕它的腳跟是浸沒在他人的鮮血之中的。」
我去過的所有地方都會碰到像這個土匪一樣的人,什麼都肯做,似乎——只要有錢什麼都做。像他一樣的匪徒入侵我兒時的家,殺了我的父親。像他一樣的人們讓我踏上了這條道路,走至今日。
與此同時,當我們走到停著馬匹的地方,查爾斯告訴我,我們接下來要騎馬去綠龍酒館時,我很好奇其他人會是什麼樣子。
我動作迅速地閃到一邊,避開一個小女孩甩來的髮辮。「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吧,」我說道。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奉還給你。」我在門后說道,「我們沒有戰鬥的必要。我只是想把這個箱子物歸原主。」
從英格蘭到美洲的道路可謂一波三折,我既交到了新朋友,也發現了新的敵人,並且努力地活了下來——從刺客手中,毫無疑問——此人一定是想為歌劇院的刺殺事件復讎,並奪回護身符。
「謝謝你,肯威大人,」他坐回桌邊說道,「萬分感謝一切終於回歸正軌,現在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我對兩名正在輕笑出聲的女士輕輕拍帽示意,接著再對他說道,「你喜歡這裏嗎,查爾斯?」
我們之間陷入了沉默。
我感到了一絲滿足感從心中升起。「很感謝你這麼說,不過我想你太抬舉我了。」
「那麼,一切到此為止。告訴你的主人我是這麼說的。」
「那麼你的運氣如何呢?」
查爾斯蓄著一頭深色的長發,有著豐厚的鬢角和顯眼的鷹鉤鼻,儘管我立刻就對他產生了好感,我還是注意到,當他微笑著與我說話時,他對碼頭上其他所有人都報以一種輕蔑的眼神。
有些人說那種精神也許有一天會用來反抗我們,所以我們就開始討論,如果他們決定揭竿而起的話,那他們就會變成可怕的敵人。還有一些人說美洲只是太大了,所以不利於我們統治;那裡就像個火藥桶,隨時都會爆炸;那裡的人民由於強加于他們身上的稅收,不滿情緒日益高漲,進而導致千里之外的帝國會與其他千里之外的國家開戰;而一旦這種事情發生,我們可能就再也無法保有我們在意的那些資源了。所有這一切我都想用我自己的雙眼親自判斷。
「在想怎麼搞定這些無賴。」托馬斯一邊說著,一邊指向圍牆,然後轉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們,嘴角咧出一抹放肆的嘲笑。
這次我的槍聲被人聽見了,不過這並無大礙,因為與此同時,查爾斯和托馬斯已經拔劍沖了上去,另外兩名守衛跪倒下來,脖子上的傷口血如泉涌。此時匪寨正門處亂作了一團,而我們的戰役即將打響。
他伸出手示意握手。「查爾斯·李,先生。非常榮幸能夠認識您。我被派來帶您參觀這座城市。並安排您九-九-藏-書落腳。」
托馬斯掄起一個燭台,狠狠地打中了一個土匪的腦袋,打得他腦漿四溢,臉孔血肉模糊,這時查爾斯提醒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找威廉·約翰遜的箱子。當我們沿著昏暗的走廊疾奔時,他描述著箱子的模樣,而抵抗的人也越來越少。或許土匪們已經奪路而逃,又或許他們正重新集結準備捲土重來。不管那些土匪在做什麼:我們必須要找到那個箱子。
「沒有。伯奇大人說,只有您覺得到了可以說出來的時候我才會知道。他給了我一個名單,命令我務必保證您能找到他們。」
我看著他,手伸向脖頸,拿下護身符繞過頭頂,將它放在桌上。他拿起來時看向我,似乎察覺到這是重要的物品,然後仔細地上下觀察起來,這時我開口道:「這個護身符上的圖騰——你熟悉嗎?或許某個部落已經給你展示過類似的東西?」
查爾斯和托馬斯按照我的吩咐,煞有介事地應付起他們來。我可以看出他們渴望拿出自己的武器,但他們還是選擇了等待時機。好樣的。他們正在等待我放出的第一槍。
當海鷗在我的頭頂上方盤旋鳴叫時,波士頓已經璀璨奪目地出現在陽光下,海潮用力拍打著港口岸壁,我們魚貫而出,走下天命號時,那踏在甲板上的聲音好似如雷戰鼓,經歷了一個多月疲累且茫然的海上漂泊之旅,雖然身心俱疲,但最後欣喜終於是到達了陸地。隔壁船隻上的水手滾動著木桶走過我面前時,發出像是遠處傳來的雷鳴般的聲音,我停下了腳步,視線投向了耀眼的翠綠色的大海,看到了皇家海軍戰艦的桅杆,它正和其他的小船以及三角帆船一起井然有序地並肩停靠在碼頭,從防洪堤和登岸碼頭一直延伸到碼頭的寬闊的石階上擠滿了紅衣軍,商販和水手,而穿過碼頭直至波士頓城中,可以看到教堂的尖頂和別具特色的紅牆建築,似乎並不需要任何刻意的裝點,彷彿是被神靈之手虔誠地放置在了山丘之頂上。而且,隨處可見不列顛的旗幟在和風中輕柔舞動,像是在提醒訪客們——就算遇上什麼困難——英格蘭都與他們同在。
「啊,這個故事就跟它的歷史一般古老了,而且還是個不太可能改變的故事。我們是粗暴而絕望的生物,帶著征服踏上土地。從撒克遜人到法蘭克人。從奧斯曼帝國直到薩法維王朝。我可以說上好幾個鐘頭。人類的整個歷史就是一系列的征服史。」
我拿起我的滑膛槍,離開我的兩名同伴潛伏至玉米田邊緣,放低身子瞄準了巡邏兵。他正在暖手,槍夾在腿間,說不定這時就算我騎個駱駝過去,他都看不見或者聽不到我的動靜。我幾乎沒有勇氣在這種時候扣下扳機,這樣顯得很卑鄙,但我終於還是扣了下去。
「告訴我在哪能找到他,然後我看看能不能加快一點事情的進展速度。」
他們總會付出代價的。我們會確保這點。
隨著一陣火花迸發,在我的低咒聲中他的身子向前倒去。很快他的身子就燃燒了起來,即時這陣動靜沒引起注意,單是這個味道就會很快引來其他的巡邏兵。我飛快地趕向查爾斯和托馬斯那邊,他們已經靠近匪寨了,而我也在不遠處站好了位置,我舉起步槍槍托架上肩頭,眯眼瞄準其中一個土匪,此刻他就站在大門口——儘管用「晃來晃去」形容他的站姿或許更為貼切。就在我觀察的時候,他開始朝玉米田這邊走了過來,或許是為了跟我已經射殺的哨兵換崗,那個哨兵現在應該已經被火給烤熟了。我等他走到玉米田邊緣,當寨子里狂歡的聲音突然安靜時我頓了一下,然後在喧鬧聲再起時扣下了扳機。
我們跑了進去。這裏的地板上鋪著厚重的地毯,窗欞上則是掛上了精美的掛毯。整個空間光線陰暗,到處都是尖叫聲,有男有女,我們快速往前沖時周圍的人四下逃竄,我一手握劍,一手拿槍,雙管齊下,誰敢擋我的路都會被毫無例外地被放倒。
當報童想為了那張大報詐我六便士時我揮退了他。我一點也不想讀到關於法蘭西勝利的任何消息。
「我們確信在這https://read•99csw•com個地區有一處先行者留下的遺迹,」我謹慎地挑選著措辭,接著再補充道,「我需要藉助你對於這片地區的人的了解來找到它。」
「是的,但是他還未到達美洲,我算好了時間我應該……可以……至少在他到達之前……我想……」
不過,不知為何,我越讀得多,就發現自己越看清了真相。數年以來,雷金納德告訴我(我以前習慣說「他是來煩我」)他的研究理論涉及一種先於我們之前出現的物種。他一直宣稱我們是在他們的努力之下才得以誕生,所以我們不得不侍奉他們;我們的祖先為了捍衛他們自身的自由,與他們發生了漫長而血腥的征戰。
立刻,站在這裏的就只剩下了我們三人,我,查爾斯和托馬斯,我們都喘著粗氣,用力甩動著沾染在武器上的鮮血。我對托馬斯刮目相看:他的表現讓人讚嘆不已,他的速度和戰鬥技巧從他的外表根本無從想象。查爾斯也面露驚訝之色地看著他,儘管那眼神中更多的還是厭惡,就像是托馬斯那純熟的戰鬥技藝讓他惱怒不已一般。
護身符就在我的脖子上。我察覺我想小心翼翼地將它拿下來。是我的想象,還是它真的似乎在發光?不可能的——我在歌劇院將它從米科的脖子上拿下來的那個夜晚它並非如此。我第一次看見它發光是在弗利特和布萊德街上,雷金納德將它拿在手中時。現在儘管它似乎跟當時在他手中一般也在我手中發光,但這簡直就像受到了某種神秘的力量催動一般——真是可笑——像是受信念的催動一般。
「我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從這裏面跳脫出來。」查爾斯誠懇地答道。
「有,也沒有。應該這麼說,他們有他們普遍意義上的神聖之地,但是沒有一個符合你的描述。土丘,林間空地,秘密洞穴……但基本都是大自然的恩賜。沒有怪異的金屬。也沒有……奇異的光芒。」
或許是察覺我有意放他一條生路,他搖晃著站了起來。「我該說你是誰呢?」
「我認為波士頓確實十分有魅力。」他的聲音越過肩膀傳來。「對於所有殖民地的人來說,都是如此。還好,他們的城市沒有倫敦那種複雜詭秘或是光彩壯麗,不過這裏的人民倒是誠懇且勤奮。他們具有開拓精神,這點讓我相當入迷。」
我聽說過查爾斯·李。他並非騎士團成員,但是渴望加入,聽雷金納德說,他應該會討好我,想獲得我對他的支持。他的出現提醒了我:我現在已經是騎士團的殖民地宗大團長了。
我不動聲色將查爾斯的話記在心裏,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原諒我,先生。我曾經……我曾經希望能在您身邊學習。如果我想侍奉騎士團,不會有比您更好的導師了。」

他告訴我不必擔心行李的事情,於是我們便邁開腳步,穿過長長的碼頭上的人群,面帶茫然的乘客和那些還在往陸地上滾木桶的水手;穿過那些碼頭工人,商販和紅衣軍,到處亂跑的孩童和在腳邊穿梭的狗兒們。
「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
「我們連人都沒見到過。」他大口喘著氣搖了搖頭。「只有傳遞情報的地點和信件。但是他們付錢爽快,所以我們就拿錢辦事了。」
莫霍克人的一支。我的脈搏加快了跳動。
「為即將到來的勝利!」

「我不需要任何幫忙,」托馬斯慢吞吞地答道。「也不需要你們這些花哨的倫敦口音在我耳邊啰嗦。我已找到偷東西的人了。」
「所以,這就是你慢慢開始了解莫霍克族的原因?」
「我的夥伴,托馬斯·希基,已經出去打探了。他最擅長收集消息。」
在綠龍酒館里,威廉·約翰遜終於又開始忙活起他的地圖了。當我們把箱子給他時,他立刻在裏面翻找起來,檢查他的地圖和捲軸是否還在裏面。

九*九*藏*書
從人群中擠出一位年輕的紳士向我招呼著。我走近他身邊,謹慎地說了句:「是的?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
「似乎對他們來說也是如此。」他笑了笑。「不過先打起精神吧,我的朋友。我保證你會拿到你的先行者寶藏的。」
那麼那些先行者最後怎麼了?他們留下了些什麼,而這些東西會如何使我們受益?對此我無從得知。這個秘密已經困擾我的騎士團好幾個世紀,這個秘密正待我去解決,這個秘密將我引導到了這裏,波士頓。
「你們這種人哪用得上書本和地圖,」我指著威廉的箱子說道。「誰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他面色一沉。「真不巧,裝著我的研究工具的箱子被偷了。沒有它,我辦不了事兒。」
「不算多。但他看到騎士團的標誌時毫不猶豫地就過來了。」
「嗯……那看來是隱藏得很好了。」我自顧自說道。
這本書是手寫的——或者我應該說編寫,書里有插圖,使用修飾性的語言,字跡凌亂——或經由一人之手,或是好幾個人之手:一些瘋狂的傢伙在一頁又一頁的紙上寫滿了一開始我看作是狂野又古怪的宣言,這種東西只適合被拿來嘲笑,然後被人忽略。
我舉手示意他住手。「和氣些,查爾斯。」我說道,然後對托馬斯說,「威廉·約翰遜讓我們來這裏,希望我們能……幫忙加快你的搜尋進展。」
「絕對沒有,先生。」
我環視周圍。「這的確非比尋常,真的——親眼觀察一個地方最終站穩了腳跟。」
雷金納德給我的這本書;我在船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翻閱它;我至少讀了不下二十遍,卻依然不得要領。
查爾斯說的沒錯:我們被帶到樓上的房間,威廉·約翰遜已經在這裏了。他是一位年長的男性,像查爾斯一般衣著整潔,但是面帶疲色,臉孔上刻滿風霜,他放下手邊的地圖站起來握住我的手。「很高興認識你,」他說道,然後查爾斯站到我左邊,微微傾身靠過來,在我耳邊悄聲說道,「一個不錯的傢伙,如果再誠懇一點的話。」
不遠處,一個臉頰通紅的報童戴著一頂鴨舌帽大聲喧嚷著關於納西西提堡戰役的消息,「隨著華盛頓的撤退,法蘭西軍隊已經宣布勝利,」他大喊道。「作為回應,紐卡斯爾公爵保證,會調派更多的軍隊過來以抗擊外國的威脅勢力!」
就是現在。我抬手瞄準其中一個我認為是領隊的人。我扣動扳機,然後看到鮮血從他腦後噴涌而出,接著他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當然,這些都只是謊言。但也並不全都是。儘管我身負特殊的聖殿騎士團任務而來,不過我也著實好奇,想要親眼看看那片我耳熟能詳的土地,它是如此的廣袤,它的人民具有不屈不撓的開拓精神。
幸運的是,他既不是在對我說,也不是在對查爾斯說,而是在說凱瑟琳。當他們倆都看到我們時,他們立刻從爭吵的狀態變成了殷勤的營業狀態,他們留意到了我的包,然後將他們搬到了我的房間。
外國的威脅勢力,我想了想。也就是法蘭西人的另一種說法罷了。這場他們稱之為法蘭西人與印第安人之間的爭鬥正在逐漸升級,如果傳聞屬實的話。
「你對他了解多少?」
「我聽說你正在組建一支遠征隊。」他說道。
我點點頭示意感謝。「首先,雖然有點晚了,但是我很想對你再多了解一些,威廉。告訴我更多關於你的事情吧。」
他軟倒下去側身倒向一邊,半邊頭顱已崩裂不見,此時我將視線直直投向寨子門口,看我的槍聲是否被人聽到。
「沒錯。而且我還跟他們之間建立起了頗有價值的關係。」
綠龍酒館是個屋頂傾斜的寬大磚房建築,前門上還掛著一個與酒館名相得益彰的刻有龍的木牌。聽查爾斯說,這家店能做出城裡最美味的咖啡,所有人,從愛國者到紅衣軍,甚至是官員都會聚在這裏談天說地,出謀劃策,聊聊八卦或是交易買賣。在波士頓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機會在這裏無處不在,就在這條聯合街上。
「你能追蹤到它的明確位置嗎?」我說道,「我需要知道它是從哪兒來https://read•99csw•com的。」
不過,有件事情我很清楚。反觀以前,我對那些先行者多有疑慮,持有懷疑的態度,不可置信,而且認為雷金納德對他們的痴迷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時狂熱,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這種狂熱會讓他偏離騎士團指引的道路,我不會再這麼做了。我對此確信不疑。
查爾斯躲在門邊還擊,接著那個裸體的男人胸口開了個紅色的大洞,倒在了地毯上,死時手上還抓著一截被褥。這時門上出現另一個彈孔,我們迅速避向一邊。兩名土匪衝過走廊沖向我們這邊,托馬斯拔出了他的劍,而查爾斯也蓄勢待發。
「這隻是我個人的一種表達。」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隱隱被刺傷的感覺。
城外,一片麥田中已經結實的玉米在夜風的吹拂下輕柔地搖擺著。不遠處就是土匪的匪寨外高聳的圍牆,從圍牆內傳出了喧鬧的慶祝聲。為什麼不慶祝呢?我內心如是想。當你作為一個土匪而活著的時候,每天你都會慶祝自己能從劊子手的刺刀下生還。
他報以燦爛的微笑。「這對我來說是無上的榮幸,先生。」
不過聯合街也並非那麼魅力十足。這裏就像是一條滿是泥巴的河流,當我們靠近酒館時放慢了步調,確定不會衝撞到那些正站在酒館外,拄著手杖,聚精會神地談天的那群先生們。一邊避開貨車,我們一邊向馬背上的士兵簡單地點頭示意,很快就走到一個低矮的,木製的馬廄,我們將馬匹拴在那裡,小心地穿過擁擠的人潮,走向酒館。屋內,我們立刻就認識了酒館的主人:凱瑟琳·克爾,(沒想到那般缺乏教養),個子小卻身材肥胖;還有科內利厄斯·道格拉斯,我剛一踏進門口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去親我的屁|眼吧,你這婊子!」
「肯威大人!肯威大人!」
「我的研究拿回來的話應該能辦到。我來看看我能做些什麼。」
查爾斯在我身邊,字字帶刺。「那你怎麼還在這裏轉來轉去?」
我在旅程之中所發現的一切都源自於這本書上,當我讀到這一切的時候,我不得不說這對我產生了極大的影響。突然我意識到雷金納德為何會對這一種族產生如此的痴迷。我嘲笑過他,還記得嗎?但是,當我讀完這本書,我感到自己再也沒有了嘲笑他的想法,腦海中只剩下了無比的驚嘆,就像不時會有道光點亮我心底,讓我感到一種近乎暈眩的興奮感,這種讓我一直描述為「毫無意義」的感覺讓我明白了我在這個世上該處的位置。這種感覺就像是我在窺探一個鑰匙孔,希冀在另一頭看見另一個房間,卻看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一般。
「但是你從沒聽過關於先行者的遺迹之類的嗎?沒有什麼隱藏的神廟或者遠古建築?」
他對我的話嗤以冷笑:「約翰遜先生也算不上什麼原主。」
我不禁微笑起來。現在我們是四個人。我們是一個團隊了。
我舉起了酒杯。「那麼為我們的勝利乾杯。」
現在我們又碰上了新的問題,那就是:我們在匪寨的外部,但是通往裡面的大門已被逃進去躲避的土匪給堵上了。這時托馬斯建議我們用火藥桶炸個入口——從我以前錯認為是個嗜酒之徒的人口裡又說出了一個好主意——於是我照著他說的做了,火藥將圍牆炸出一個大洞,我們從那裡沖了進去,跨過一地被炸得四分五裂,衣衫破爛的屍體和殘桓斷瓦的大廳,奔向圍牆的那一頭。
儘管內心生出了一股強烈的厭惡感,我還是想辦法控制住自己殺死這個人的衝動。
我和查爾斯拿起箱子時,托馬斯開始興奮地搜颳起他的戰利品,然後我們離開了匪寨。撤退要比進攻容易些,大多數的土匪已經意識到謹慎也是大勇,並且自動為我們讓道,我們很快便趕到了馬匹所在的地方,揚長而去。
「你的工作主要是跟著布雷多克,不是嗎?」經過一輛載滿果物的貨車時我開口說道。
這麼說或許有點自大,但我對他的厭惡正隨著一個事實而逐漸增加,那就是他是我來波士頓之後,碰到的第一個對我的名號視若無睹的人。不過,如果說他的行徑惹惱了我,那麼此時已拔劍出鞘的查爾斯就可謂是對此怒火中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