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的手腕飛快地一動，將整把劍抽出鞘來。劍柄前一刻還在我左手的兩指之間，下一刻就不見了蹤影。

「你給我等等，小丫頭，」他用諷刺的語氣說，「伯納德哪兒也不會去的，除非你先告訴我們你想幹什麼。」

「別怕啊，伯納德，我又不咬人。」

「很好，」到了酒館外面以後，我說，「我聽說你可能知道我的一位朋友的下落——他的名字是毛爾斯。」

酒館里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

每一雙眼睛都轉向了酒館的一角，伯納德坐在那兒，瞪大了眼睛。

這時土豆鼻男人離開吧台，站到我的前方，面對著我。他的眼神看起來更冷酷了，但他的笑容帶著醉意，身子也微微搖晃。

「用另一隻手。」土豆鼻說著，為自己的機智咧嘴一笑，匕首繼續做著威脅的動作。

鮮血從他的鼻子泉涌而出，他也雙眼翻白。他的膝蓋撞到了地板，然後倒在地上，又搖搖晃晃地想要起身。我走上前，用靴子踩住他的胸口，本打算輕輕把他推開。但轉念一想，我又改了主意：我後退半步，然後照準他的臉踢了一腳。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把劍給我，」他說，「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其他酒客瞪大眼睛看著我們。其中幾個開始九*九*藏*書輕手輕腳地離開酒館，他們察覺到這位訪客不太可能自願放棄她的武器。

酒館里一片沉默，而我向伯納德招招手，又取回了我的劍。我把劍收回鞘里的時候，伯納德已經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土豆鼻的嘴角浮現出勝利的笑容，但他隨即意識到自己放鬆了警惕，匕首也指著錯誤的方向，給了我足夠的空間邁步向前，扭轉身體，將前臂狠狠砸在他的鼻子上。

我走進這家酒館，逃離在我身邊呼嘯打轉的寒風，用力關上酒館的門，然後在門口逗留了一會兒，努力甩掉靴子上的雪。

我沒猜錯。這個冬天的確很冷。前所未有地冷。

和土豆鼻相比，伯納德更年輕，個子更高，身材也更加瘦削。他猛地搖了搖頭。

我穿著幾乎及地的長袍，用兜帽遮住面孔。吵鬧的酒館突然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竊竊私語聲。有些人壓低了帽檐，另一些人盯著站在門口的我。

我皺起眉頭，打量了他一番。「請問你和伯納德是什麼關係？」我禮貌地問。

我掃視周圍，確認沒有其他挑戰者——顧客、老闆和女招待顯然都饒有興趣地打量腳邊的地面——然後我領著伯納德走出酒館。

麥酒的氣味飄蕩在潮濕的地九九藏書板上方，就像一團霧氣：它紮根於牆壁和木製品里，就連酒客們面前的桌子都散發著酒味——雖然他們並不在乎。有些人朝酒杯弓著身子，帽檐幾乎碰到桌面，他們低聲交談，用抱怨和閑話打發夜晚的時間。另一些人三五成群，他們玩著骰子，有說有笑。這些酒客會把空杯子敲在桌上，叫人再端酒來。酒館里唯一的女性會為他們端上麥酒——那位女招待面帶微笑地穿行於男人之間，老練地躲開他們的咸豬手，同時把更多的麥酒灑在地板上。

「別擔心，」我對站在幾英尺外、一臉緊張的他說，「我不會傷害你的——除非你打算叫我紅髮娘們。」我看著他，又說：「你打算叫我紅髮娘們么？」

但土豆鼻除外：他對突如其來的氣氛轉變毫無察覺，顯然正為自己那番話洋洋得意。「也許你是來給我們表演舞蹈的，」他大聲地說，「你在這下面藏了些什麼？」說完，他伸出手，拽了拽我的長袍。

「晚上好，」我對酒館老闆說，「希望你能幫我個忙——我在找一個人。」我說話的聲音很響，整個酒館都能聽見。

「謝謝你們，」我說，「伯納德，或許我們可以到外面去談談。」

我把這些全部看在眼裡，然後我轉read.99csw.com過身去，朝著吧台走去，其中一位常客向旁邊挪了幾步，給我讓出了位置。但另一個沒有動彈，他就這麼站在近處，故意上下打量我。

我穿過酒館大堂，靴底敲打著地板，來到酒館老闆和女招待所在的吧台邊。兩個常客站在吧台前，手裡攥著酒杯，其中之一看著地板，另一個用冷酷的眼神看著我。

「你要辦的又是什麼事？在我看來，女人在酒館里能幹的活就是端酒而已，恐怕那份活兒已經有人幹了。」又一陣竊笑聲，這次先笑出聲的是那個女招待。

「哎呀哎呀，」他續道，「看起來這個紅髮娘們還帶著劍，」他晃了晃刀子，「這位小姐，你要劍做什麼呢？」

「已宰之牛」酒館里光線昏暗，煙氣瀰漫，這點和我想象的一樣。酒館里十分喧鬧，但這裏黑暗仍舊令人壓抑。知道我想起了哪兒嗎？加萊的鹿角酒館。只是把加萊換成了居住環境更加惡劣的魯昂而已。

「噢，看起來我剛剛當上了他的監護人，」土豆鼻答道，「保護他不被某個有點自以為是的紅髮娘們傷害，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說。」

「你會大吃一驚的，」我不緊不慢地說，「我們這些紅髮娘們習慣做事有始有終。我要做的這件事就是跟伯納httpｓ://rｅａd.９９cｓｗ.coｍ德談談。我希望把這件事辦完，所以我建議你回去喝你的麥酒，讓我辦我的事。」

他哼了一聲。「我可不信。而且在我看來，你和你那些同類很快就要完蛋了。」他最後那幾個字是轉過頭去說的，發音也有點含混不清。

「很好，那我們就出去談吧。」

「我是凡爾賽的埃莉斯·德·拉·塞爾，」我笑著說，「說實話，自以為是的人是你才對，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說。」

他愣住了。我的手伸向他的手，同時眯起了眼睛。接著土豆鼻向後退去，同時從腰帶上取下一把匕首。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在幾分之一秒的時間里，土豆鼻瞠目結舌地看著那把劍原本所在之處，然後目光急轉，看向落向他握住匕首的那隻手的劍刃。他連忙抽回手臂，劍刃在沉悶的響聲中嵌進木板，在那兒微微搖晃。

我笑了笑，沒理睬他。「他的名字是伯納德，」我補充道，「他有我需要的信息。我聽說在這兒能找到他。」

「也沒準你是來表演的。對不對啊，伯納德？你是不是自掏腰包請了個歌手來？」土豆鼻舔著早就濕乎乎的嘴唇，「還是說是另一種表演？」

靠近吧台的時候，我掀開兜帽，甩了甩我的一頭紅髮。女招待抿了抿嘴，幾乎read.99csw.com條件反射式地雙手叉腰，晃了晃胸部。

伯納德緊盯著我，但沒有動彈。

而我裝作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把一隻手伸向長袍。土豆鼻用匕首做了個威脅式的戳刺動作，但我攤開雙手，然後緩緩地拉開長袍。

我在長袍下穿著一件皮革束腰外衣，腰間是我的佩劍的劍柄。我把手伸向劍柄，目光不離土豆鼻的雙眼。

我的語氣透出堅定，酒館里的那些人也都注意到了。

「聽著，你這醉鬼，你把禮貌都忘光了。我會忘掉你在這種情況下說過的話，只要你讓開就好。」

他臉朝下倒在地上，仍有呼吸，但已經不省人事。

我嘆了口氣。「噢，我不知道。也許需要切乳酪？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看起來你還真是來對地方了。」我旁邊那個鼻子像土豆的酒客粗聲粗氣地說。他的話引來了哄堂大笑。

我仔細打量整個大堂，讓他們明白，我一點也不害怕周圍的環境。那些酒客以警惕的眼神看著我，不再凝視桌面，他們的注意力紛紛被初來乍到的我吸引過去。有些人舔起了嘴唇，另一些人做著推搡的小動作，還有些人開始竊笑。他們用下流的字眼低聲交談。

我照做了。我用另一隻手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劍柄，劍身緩緩地滑出劍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