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十章
「至少一定要試試看。只要找准位置，四兩也能撥千斤。」
埃齊奧連忙望向了馬基雅維利。「走！」他只說了一個字。
「吉爾伯托，你的人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的隊伍都很忠誠，但是他們都嚮往普通的生活。他們是為了掙脫博基亞家族帶給他們的壓迫才接受我們的邀請的。他們學習了技術，但並不是經過宣誓的兄弟會成員。所以，我不能把我們的負擔強加在他們頭上。我們的擔子，畢竟是只有一死才能解脫的。」
「你的直覺是對的。我會指導你，保護你，但是我不屬於你，很快你需要將我放棄。我敵不過控制我的人的力量。我必須遵循金蘋果擁有者的意志。」
他決定只在沒有辦法的時候使用金蘋果。他需要讓自己的直覺和推理能力保持靈光，以防有一天金蘋果不能再為他所用。埃齊奧要殺盡羅馬城中博基亞家族的死忠分子——完全不藉助金蘋果，除非他三天之內都找不到他們的下落。他還有朋友，有「千紅玫瑰」裏面的姑娘們，有拉·博爾佩的盜賊們，還有追隨自己的刺客們。現在有這麼多人在幫助著他，他還有什麼理由失敗呢。
埃齊奧沉默了，回想著自己過世的父親和兄弟。過了一會兒他才開了口：「有時間的話，我會回去一趟的。替我向她問個好。還有，幫我告訴她最近疏於聯繫，我很抱歉。」
埃齊奧努力抑制住自己衝上前去的衝動。「你想怎麼樣？」
「請進來。」
「埃齊奧……嗎？」
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在王妃住所前面的廣場上著陸。附近有幾個教皇衛隊的士兵，但是廣場相當荒涼。衛兵長袍肩章上原先的那副描繪橡樹根枝的德拉·羅韋雷徽章已經被換成了教皇的三重冕和聖彼得鑰匙——僅僅半年之前，這些衛兵還是博基亞家族的私人衛隊。
「沒有。露易絲還在羅馬，但是她母親要按照法國人的方式來撫養她。」
「哦，那你可找對人了，我可是個外交家呢。」
她環顧房間，時不時看著門口站著的侍從，或者看著水鍾。她也沒給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提供茶點，好像在催促他們趕緊走。她相當不高興，神情不安，時不時地絞著雙手。她這樣是因為心裏有鬼，還是話不投機呢？
「看著吧。」埃齊奧答道。他把酒杯放在了入口旁邊的桌子上，只用了幾秒鐘就躥上了一半的高度，馬基雅維利緊緊跟在他後面。行人駐足圍觀這兩人，他們的斗篷在風中獵獵作響，很快就消失在了房頂上。他們在房頂飛奔，跳過大街小巷，把瓦片踢下去掉在步道石上，或者陷在泥巴里。過路人紛紛低頭躲閃，或者急忙跳開。
「饒，饒命啊！」瘦頭目垂死掙扎，「我只是跟錯了主子而已！」
真是時間的魔力啊！
「冷靜。」看到緊張到極點兒的氣氛，馬基雅維利連忙拉了拉埃齊奧的衣角。埃齊奧感覺自己的血都沸騰起來了，他忙活了這一整天，就是為了找尋這些頑固派的下落，現在他們居然自己跳出來了？埃齊奧不由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進了肉里。
「還好吧……但願。」
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沒有事先通報過，所以在進去的時候遇到了阻礙。他們費了一番工夫才說服身穿黃底藍百合紋章斗篷的法爾內塞家隨從放他們進去。和埃齊奧料想的一樣，法爾內塞夫人在家。她把兩人邀請到會客廳裏面，法爾內塞家的會客廳只有瓦諾莎夫人的一半大，但是論起藝術品味卻比她的高出一大截。已過而立之年的法爾內塞夫人不僅沒有讓歲月奪去年輕時的美貌，反而更加平添了一股知性的美。雖然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也算是不速之客，但她還是給他們要了莫斯卡托酒和蜂蜜薑餅作為招待。交談了一會兒之後，他們知道了夫人對於博基亞家族的事情幾乎沒什麼了解，雖然她曾經和那個「該詛咒的家族」（這是馬基雅維利的稱呼）走得很近。提及她和魯克蕾西亞的友誼，她如是說道：「我注意的是她好的一面，我覺得她只是被父親和哥哥的強權壓迫得太過了。感謝上帝讓她遠離那兩個人。」她想了想又說：「我覺得如果她能再早點兒見到彼得羅先生就好了。他們兩個是心靈相通的伴侶，說不定彼得羅能帶著她遠走高飛，到威尼斯去呢。」
「簡直是強盜。」她冷冷地說了一句，「如果你們不是白痴，就不該覺得我知道凱撒被關在哪裡。我根本不想再見到他，我真希望他那骯髒的血液永遠不要在我無辜孩子的身體里流動！」
埃齊奧知道，金蘋果會使用一種自己理解不了的方法來幫助自己。只要埃齊奧相信，金蘋果就會實現各種的可能，也許這就是它的秘密。沒有任何人能完全掌控它，除非是那些能夠隨自己意志製造或者破壞它的人，那些已經離世而去的古代巧匠。
「行啦，閉嘴吧。」
「埃齊奧·奧迪托雷！我給過你機會了。但是你居然，你居然敢威脅我？你現在這樣有什麼立場威脅我？如果這裡有人要殺人，也是我要殺你。別想著回蒙特里久尼了，克勞迪婭這種精明的小姐肯定不會喜歡那種鄉下地方的。你今天，你今天就要死在這兒。」
天吶，埃齊奧心裏一陣嘀咕。怎麼我現在提起她的名字還會ｒｅaｄ.99ｃsｗ.ｃom心跳加速？
「她好像沒有花太大工夫追我們。幸好那棟樓足夠高，我們轉向也不會被她看見。」
「你沒發現不對勁嗎？」
這才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背叛無處不在，他也不能例外，布魯諾先生無非是想要多賺點外快罷了。他幹得相當不錯，居然拿英國樞機主教的幌子把克勞迪婭騙到了這裏。當然英國人的態度無非就是騎牆而已，克勞迪婭也算腦洞大開，居然想要爭取他到你這邊，再套出點兒話來。可惜啊，謝克沙夫特樞機主教遭遇了車禍當場斃命。不過放心，你妹妹沒事，我知道她正盼著見你呢。」
「這可不是說辦到就能辦到的。」
「啊，是啊，當然，所以我才希望你跟你旁邊那個悶油瓶朋友現在就動身！現在天色不早了，我還有事要做呢。求你們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了！」
「渾……蛋……」他和著泡沫，含混地說道，「你會……死在……米凱萊托！」
「我有件事情很在意」，埃齊奧說。
其他的死忠分子不是死了，就是已經奄奄一息。馬基雅維利和埃齊奧趕緊給克勞迪婭鬆綁。她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好在這群人還沒有侵犯她的貞潔。
「就算是這樣，只要你聽說任何消息，尤其是有關羅馬城裡沒有落網的博基亞家族死忠分子的消息，記得趕緊告訴我。」
「離開瓦諾莎家之後。」
突然埃齊奧想通了自己潛意識裡一直明白但是沒意識到的事情。他不應該濫用金蘋果的力量，也不應該過於依賴金蘋果。埃齊奧知道了，正是自己的意志阻止他看到清晰的答案。他不能這麼怠惰下去了，一定要從金蘋果的力量中獨立出來。因為，總有一天他會依靠不了外力，只能靠自己來解決事件。
他想起了達·芬奇，如果他拿到了金蘋果，他會做什麼，又不會做什麼呢？達·芬奇，這個天下最聰明的人，他不僅能畫出絕美的作品，同時也能發明大量威力強大的武器。那麼金蘋果是不是也不僅有幫助人類的力量，同時也能腐化人類的心靈呢？如果它落到羅德里格或者凱撒的手裡，如果他們能操縱金蘋果，那麼金蘋果不就不是什麼神奇的助力，而是毀滅世界的工具了！
力量是一種強效的毒品，而埃齊奧不想成為力量的俘虜。
「真是一幫沒節操的混蛋。」馬基雅維利低聲罵了一句。
三個人從對面牆根的陰影中鑽了出來。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時刻警惕著前後左右的敵人，在微光下，他們能看到死忠分子穿著博基亞家族的衣服，身上全副武裝。
要找到第一個人很容易，教皇就是這麼認為的。但是要和她談話卻不簡單。
「對啊，對於羅德里格來說二十五歲就太老了。好啦，我們得快點兒了。」
「至少今天不是一點收穫沒有。」埃齊奧答道。他們對視一眼，埃齊奧把一把毒鏢丟給搭檔。「給你，拿去用吧。」
「不要威脅我，年輕人！」這個叫做瓦諾莎的女人很明顯不高興了起來，「哦，上帝啊！你知道我和羅德里格成為情人有多久了嗎？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我不比你知道的更多，我也不想知道更多。我已經有許多年沒見過這個在同一座城市生活的兒子了。對於我來說，他早就死了！」
「我非常樂意。但是開始討論細節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
他們走到了攤子後邊，那裡有一條死胡同。
「那我們的人呢？」拉·博爾佩問道。
她說罷便站起了身，而侍從們好像等候多時了一樣拉開了房間華麗的雙扇大門。
「現在沒有博基亞家族的侍衛盯著，這種事好做多啦。」
「他們在那把她……當時她正在教導姑娘們怎麼滲透……」
「我記得法國人綁架她的時候，羅德里格都丟了魂了。」
埃齊奧不經意地微微一笑。「我還有個問題。最近我事情太多沒去探望，母親現在還好嗎？」
「我覺得我們在被人跟蹤……對方是女的。」「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們覺得控制不了你們，於是就把克勞迪婭抓走了。」
「而且我們也趕走了法國佬，」巴爾托洛梅奧說，「鄉下也很安全，羅馬涅也被教皇收復了。」
「還不到時候。」
「誰？」
「你在想我這樣的女人為什麼能生下這種孩子？」她輕蔑一笑，「但是我要告訴你，他們身體裏面根本沒有我前夫卡塔內家的血。魯克蕾西亞還說不準，至於凱撒……」她沒有說下去，埃齊奧看得出她眼神裏面的痛苦。
門上的窺視孔刷地打開了，一隻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們，然後出人意料的是，門乾脆利落地打開了。
「她在哪兒，混蛋！」他怒吼道。
「她現在在哪兒？」
其他人接到任務離開以後，馬基雅維利對埃齊奧說：「那我呢？」「你和我一起吧。」
「好。」
「我們還是沒有什麼凱撒的線索。你還是用金蘋果吧。」
「你也太小心了，埃齊奧。我們已經贏了啊。」巴爾托洛梅奧爭辯道。
「他長出第一個膿包之後我就再也沒碰過他了。然後他就和我保持距離，混跡在他那群下賤的婊子中間，還生出了十一個小雜種。至少我是乾淨的，我女兒是乾淨的。來看看吧，我要離開這裏了。法國比起這個魔九_九_藏_書窟來說簡直是個天堂，我這就要回拉蒙特-費里去了。」
「我的人告訴我她在城裡，所以我們應該先去見她一面。」
「怎麼了，布魯諾？」馬基雅維利也嚇了一跳，趕緊關切地問道。
克勞迪婭努力地用眼神示意著埃齊奧。她把手指上的那個環形的印記掙脫出來展示給埃齊奧看——即使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折磨，她也仍然沒有屈服。她是位真正鐵鐵錚錚的刺客，當初自己怎麼會不信任她呢。
「我有……或者說有過八個孫子。」她突然說到。埃齊奧與馬基雅維利很清楚魯克蕾西亞給她的丈夫們生了幾個孩子，但是幾乎沒有健康長大的。人們說魯克蕾西亞從來沒有認真孕育過一個孩子，還說她有在臨產的時候舉辦舞會的習慣。這是她和母親疏離的理由嗎？倒是凱撒確實有一個叫露易絲的四歲女兒。
諷刺的是，如今這些衛兵們卻一齊向埃齊奧敬起了禮，埃齊奧也連忙回禮致意。
「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到你們。」她靜靜地聽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說完了來意，而埃齊奧注意到她一直在迴避他們的目光。
「你現在還和她見面嗎？」
「嗯。」
「今天我們再試一次，說不定就會有結果了呢。好嗎，尼科洛？」
「行了吧。」
「至少我們知道他們的所在了。」馬基雅維利的語氣還是一樣的平淡。兩人又爬上了屋頂，一直跑到台伯河畔，過河之後又繼續一路狂奔了下去。
「教皇知道我們的位置，」馬基雅維利大聲回應道，「你們已經敗了，乖乖投降吧！你們的主人已經死了！」
「我明白。」
他們最終把她甩掉了。兩人氣喘吁吁地在屋頂上躺下小憩，並注視著下面的街道。人群中乍看起來沒什麼可疑的人物，但是埃齊奧覺得好像看到了拉·博爾佩手下的兩個盜賊，這兩個傢伙正混在人群里用小刀劃開錢包。他們應該不是被選去鄰近小村鎮的人，但是埃齊奧還是覺得應該跟吉爾伯托好好談談。
「我覺得是。」
「我們知道你的家庭觀。」這群人的主謀、一個年紀五旬有餘而瘦如竹竿的男人說道——諷刺的是，埃齊奧從來不認識這麼一號人。「你曾眼睜睜看著你父親和兄長死掉。我們沒去叨擾你母親，反正她也活不長了。但是如果你想的話，你還有機會救回妹妹。話說，她的年紀已經有點兒大了，並且還沒有孩子，所以你不會如此冷血吧？」
埃齊奧衝過去猛撞大門，馬基雅維利沒能攔住他。
「他們自有人看管。卡特琳娜·斯福札的軍隊不能從弗利進攻他們，但是我派人要求她密切注意他們的情況。我還有更艱巨的任務給你。」
埃齊奧抱起妹妹，跟著馬基雅維利循著最後一點陽光的餘暉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手下的人都是在城市裡長大的。讓他們呼吸呼吸鄉下的空氣吧。」
在路上，馬基雅維利發現埃齊奧顯得越來越心神不寧。「怎麼了？」他問。
「及時回報，尤其注意米凱萊托的下落。」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你們不能停止浪費我的時間，自己去問他呢？」
克勞迪婭痛苦地尖叫了起來。
「你現在怎麼樣？」
兩個刺客小心翼翼地進入了黢黑的入口。
「怎麼……」
「朋友們，」他站了起來，「我知道我們經歷了多少困難，也相信黎明就在眼前。但是，我們現在還有工作要做。」
「行行行，」馬基雅維利嘆了口氣，「還好我們的腦子都夠用。」
「納瓦拉離這裏太遠了嘛。」
馬基雅維利笑了。「我支持埃齊奧的看法。」他說。
「我就說過我們中招了。」馬基雅維利聳了聳肩。
她讓他們在一間華麗的會客廳裏面等候著。房間四面的牆上都裝著窗戶，這給客人提供了一個廣闊的羅馬全景。羅馬，這座曾經偉大，現在卻分崩離析的城市，因為最近幾任教皇的個人享受多了幾分貴氣。
馬基雅維利做了個鬼臉。「如果是你和爺爺輩的人共度良宵，你也不會有什麼感情的。」
「告訴姑娘們保持警惕。樞機主教團已經被儒略牢牢控制住了，但是還有不少心懷鬼胎的敵對者，說不定就有人認為可以通過放出凱撒來達成野心。還有，留意約翰·博查德。」
「可是凱撒已經被抓起來了！」拉·博爾佩驚呼，「他被永遠關押起來了啊！」
「妹妹！上帝……怎麼回事？」埃齊奧大驚失色。
「她理解你的責任。她知道你的努力不只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我們失去的家人。」
「饒命？我妹妹在你手裡的時候，你饒過她了嗎？」埃齊奧反問道，「骯髒的混蛋！你死定了！」
埃齊奧俯下身子，敵人又靠攏了上來。與此同時，他們的頭頭把小刀抵在了克勞迪婭的喉嚨上。
「你好啊，紳士們，歡迎你們的到來！」就在開著的那扇門上方，一個飄忽怪異的聲音忽然從對著庭院的窗戶裏面傳了出來。「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克勞迪婭露齒一笑。「現在可要逗死我了。那些教廷的『高尚人士』啊，不管洗多少次冷水澡都沒辦法封印股間的『惡魔』。」
「她最近不是住在卡波納諾嗎？」
「現在可是時間緊急啊！」
埃齊奧嘆了一口氣，盡量對馬基雅維利解釋了自己的想法。
「你https://read.99csw.com什麼意思？」拉·博爾佩滿腹狐疑。
「什麼事？告訴我吧。」
雖然心裏焦躁，他們還是放慢了腳步，看著街邊的櫥窗，甚至在酒攤門口歇了一會兒。透過酒杯的邊緣，埃齊奧看到一個身材高挑健美的金髮女子。她身著一件墨綠色長袍，雖然沒什麼裝飾，但是看得出面料是高檔的輕質料子，這樣的衣服非常適合快速奔跑。
「也許吧。」
埃齊奧胸有成竹地微笑。「她可是羅德里格的最後一任情人，羅德里格相當迷她。」
他又看了一眼金蘋果。它現在安靜地躺在埃齊奧的手裡，暗淡無光，但是他把金蘋果放回盒子的時候，他發現他幾乎沒法扣上蓋子。如果他真的再也忍不住，怎麼辦？它又會怎麼影響自己的。
「快給我說下去！」
「發生什麼了？」
「哎呀呀，你啊。」瘦子搖了搖頭。他抓住克勞迪婭的頭髮，拿出一把小匕首，然後在她左胸上狠狠劃了一個口子。
這時，一個馬基雅維利的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他是個面貌粗獷、眼神機靈、五短身材的光頭漢子。
「我知道了。」他說。
「誰？羅德里格的慶典策劃？他肯定沒威脅，那傢伙又不是自願組織那些狂宴的。說白了，他不就是個幹活的嗎？」
「我們有教皇殿下的親自授權，」埃齊奧隨口胡說，「這是授權書。」他掏出了一張羊皮紙，上面蓋著的火漆非常引人注目，但其實裏面是空白的。
他們辭別時天色已經晚了。兩人特意注意了下身後有沒有人跟蹤，好在這次沒有。
「你又沒問。」
埃齊奧合上了蓋子並上了鎖。
你的直覺是對的，但是我敵不過控制我的人的力量？為什麼金蘋果這次只顯示了米凱萊托的模糊影像呢？他只能看出米凱萊托還活著。金蘋果也不能——或者說，不願意顯示他的位置？至少現在不行。
走上大街之後，馬基雅維利開了口：「埃齊奧，我們得用金蘋果了吧。」
「我們在搜查羅馬城裡的博基亞支持者，而我們需要您的幫助。」馬基雅維利說，「如果之後我們發現你有所隱瞞的話，那麼……」
「你——？」
「我知道你是想拿我尋開心！」她轉過那張冰冷消瘦的臉面對兩人，埃齊奧看到她臉頰上有個淺淺的酒窩。「我不想去那裡的原因很簡單：我哥哥為了獲得王位和女繼承人結了婚，好吧，他如願以償了。」
「就一個？」
「好吧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巴爾托洛梅奧沒好氣地說。
「人總是要吃飯的嘛。」埃齊奧說道，「你會在意這種小事，我倒是很驚訝。」
「博基亞家族的死忠派。他們，他們找人跟蹤您，還有埃齊奧導師——」
「但願我幫到了你們……」
「你為什麼不用金蘋果呢？」
「你丈夫依賴著你，他有逃跑計劃的話，肯定會告訴你的。」馬基雅維利勸說道。
「動手！」
「不用，這裏更不容易被人看見，我們也沒剩下多遠的距離了。」
「阿爾伯特今天是不會離開的，我在她的寢宮那裡安排了眼線。我還有別人想要見見。其實我倒挺奇怪今天瓦諾莎沒提起她的。」
「什麼，他……？」
「法國人居然只要了三千塊的贖金。就算多要二十倍估計他都不會眨一下眼。說不定為了她的話，羅德里格什麼條件都會答應。羅德里格就是迷戀她。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你的小情人比你小四十多歲，你不也得這樣嘛。」
他們開始觀察攤子背後的牆體。這棟樓是最近才建的，流行的田園風格樣式。牆面上用凸凹不平的石板裝飾，介面是凹陷式的。每隔一段距離，牆上就釘著拴馬用的鐵環。
「好，我讓我手下最機靈的傢伙扮成貨郎去打探消息。」
「中招了，」馬基雅維利乾脆地說，「你帶著什麼武器沒有？」
「不，還不是時候。我們必須要自己努力。」
「上，上帝啊，」他氣喘吁吁地說，「謝天謝地，可找到你們啦！」
「唉，」馬基雅維利說，「至少我們知道米凱萊托肯定還沒死了。」
「簡直是浪費了一整天。」兩人回到街上的時候，馬基雅維利不禁抱怨道。太陽眼看著就要下山了。
「我問過。」
「那我就去解決這些問題好了。」
「巴爾托，別忘了羅馬涅有些城市仍然對凱撒效忠，而這些城市的城防都非常堅固。」
他們一路向北，穿過狹窄的街道向奎里納萊走了過去。
就算她能爬上去，穿著一件長裙爬牆對於這個女人來說也是不可能的任務。但是埃齊奧注意到，她的裙子一邊有一個隱藏的高開叉，方便她大步奔跑。只見她推開路上的行人，一路緊追兩人。不管這人是哪裡來的，能肯定的是她訓練有素。
「城裡有幾位女士可能會幫我們的忙。我們得去找她們談談。」
「您和他們見過面嗎？」馬基雅維利問道。
「如果我都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呢？她現在遠在費拉拉城。你可以千里迢迢去北邊問問她，教皇已經終身禁止她回羅馬了。」
「動作快！」馬基雅維利說。
「別張望！」埃齊奧低聲喝道。
「仇人們的毀滅，就是我對他們的紀念。」埃齊奧堅定地說。
看來教皇的保密工作非常到位。「那麼，您女兒會知道嗎？」
「我https://read.99csw.com們還在找米凱萊托呢。」馬基雅維利強硬地說。
「朱莉婭·法爾內塞。」
兩人同時拔出了劍，而他們的另一隻手扣著致命的毒鏢。
「哈，沒這麼誇張吧。」
「等需要對反對派的城市採取行動的時候，就有你忙活的啦。現在他們正蟄伏著等待時機，那就讓他們蟄伏下去吧，這樣他們就會安靜些。而我們的目標，就是扼殺他們盼望的那個時機，一勞永逸！」
「多謝您能抽出時間和我們談話。」馬基雅維利皮笑肉不笑地說。
除了馬基雅維利，其他人都驚訝地面面相覷。
「就那個加泰羅尼亞粗人？呸！」她啐了一口唾沫，「我為什麼要知道他在哪兒？」
連袖劍都不用伸出來。「我之前說過，要讓你慢慢去死！」他把小刀拽向了瘦頭目的大腿根，「但是我決定饒你一回。」說罷，埃齊奧一刀切開了他的喉嚨，血沫從他的嘴裏冒了出來。
「我們得用金蘋果了。」馬基雅維利又勸說道。
「潘塔希拉受了那麼多苦，在海邊吹吹風她會很高興的。」
根據馬基雅維利的探子布魯諾所說的位置，他們找到了普拉蒂區市集北面不遠處的一幢老宅子。雖然牆上的灰泥剝落了，但是無論是包著鐵的前門、才粉刷過的格子窗，都是全新的。
「當時她在聖彼得大教堂廣場上——您知道那有些木製柱廊吧？就是教皇……教皇一直想拆的那個……」
「什麼任務？」
「不是納瓦拉嗎？」馬基雅維利不懷好意地問道。
瓦諾莎嘆了口氣。「我說過的，費拉拉城遠在北方。最近幾年我都沒怎麼出遠門。」
「我們下去吧。」馬基雅維利提議。
一番博斗之後，埃齊奧最後還是把他按倒在地，右手抓住他的左手，用力把他的小刀扳向他自己的喉嚨，刀尖直指血管。
「你們應該還有些要見的人吧？」瓦諾莎問道。
「你們這些無禮之徒！」這位滿面怒容的金髮女郎擋在了他們面前，她深棕色的瞳孔裏面都要噴出火來了。
馬基雅維利靜靜地看著埃齊奧說完，邊聽邊在黑色筆記本上記著什麼。隨後他站起了身子，坐在埃齊奧身邊搭住了他的肩膀——埃齊奧不禁大吃一驚，因為馬基雅維利這樣做的稀罕程度簡直就如同母雞長出了牙齒一樣。
「願你安息（拉丁文）。」埃齊奧放下他的頭，但是這次的這句話格外缺乏祈禱的誠意。
「我要你帶人去奧斯蒂亞，注意監視碼頭。我想知道有沒有可疑的船隻進港或者離港。你要時刻準備好信使，有動向隨時向我報告。」
拉·博爾佩聳了聳肩。「好吧，我知道了。」
簡直太完美了。
「你哥哥會不會還在支持凱撒？」埃齊奧問。
克勞迪婭的神色立刻黯淡了下來。「現在還好，但是恐怕一天不如一天了。她現在不怎麼出門了，而且她最近提起喬瓦尼、費德里科和彼得魯奇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想怎麼樣？我要你離開羅馬。為什麼不直接回到蒙特里久尼去，重新建建房子種種田呢？權力的遊戲就讓會玩的人來摻和好啦。」
「現在一切都好了，我們現在就出去。」「請輕一點……」
埃齊奧點點頭。不管她是誰派來的，現在都應該回去報告了。他希望她是自己這一方的。目前看來，他們得去朱莉婭在羅馬的大宅，然後趕緊離開奎里納萊。也許以後有所行動的時候應該安排一隊人給自己警戒？博基亞家族的擁躉在新任教皇的強力政策之下暫時不敢有所動作，但是這種平靜只是表面的假象。
瓦諾莎努了努嘴。「祝你們好運，」她平淡地說，「你們應該快點兒去。我聽說她正準備動身去法國。如果我運氣好的話，她會來向我道別的。」聽到這裏，馬基雅維利和埃齊奧也起身道了別。
「這才是三天里的第一天。我們必須得試著相信自己的智慧，不要總是寄希望于那超出了凡人力量的援助。」
「您去見過她嗎？」馬基雅維利問道。
「嗯，按你的步調走就好，但是說實話我覺得太蠢了。去見王妃吧，幸好我們都會講法語。」
「還有，新教皇也是反對博基亞家族的。」克勞迪婭補充道。
「你覺得他還會在這裏出現嗎？他不會就這麼回到西班牙，或者至少逃到那不勒斯王國呢？而且萬一他死了呢？」
「你怎麼沒說過你是有備而來的？」
「選出你最優秀的成員，讓他們去羅馬周圍的小鎮和村子里。範圍就在維泰伯、特爾尼、拉奎拉、阿韋扎諾和內途諾之內。在這個寬泛的圈子裡尋找，我們應該會有很大的收穫。死忠分子不會很多，他們如果要藏身的話，我估計絕不會遠離羅馬城的。」
這夥人圍攏上來，並且拔出了劍。
「然後呢？」
「沒錯，」埃齊奧點了點頭，「只要還有人追隨博基亞家族，不管是在這裏還是在教皇轄地，他們都是博基亞家族死灰復燃的基點。」
不行。他必須把它封存。他必須學會不依賴金蘋果生活，但是現在還不行！
埃齊奧的回應是狠狠啐了一口。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還活著。」
「是的，我們正打算去拜訪阿爾伯特王妃。」
「是她的人？」
門的那邊是一間昏暗的大廳，房間中間掛著一幅教皇亞歷山大六世胸像。那張醜臉上的每個細節——鷹鉤鼻、凹臉九_九_藏_書頰還有厚嘴唇——全都惟妙惟肖。房間裏面再無其他傢具，三面牆上同樣是三道門，同樣只有正對入口的門是開著的。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走上前去，進入了另一間陰暗的房間。房間正中是張桌子，一塊髒兮兮的布上散落著各種各樣銹跡斑斑的手術器材。房間裏面只有一根蠟燭發出忽明忽暗的光。桌子旁邊是把椅子，克勞迪婭半裸著被綁在上面，臉上和胸口滿是淤傷。她的嘴被什麼東西給塞住了。
兩人連忙步入大門，門在身後又猛地關上了。他們此時身處一個空曠得難以言喻的庭院裏面，也看不見開門關門的人。院子三面有門，正對著入口的那一扇門開著，上面掛著一面破破爛爛的旗幟，畫著金色田野里的一頭黑色公牛。
「別看她現在破破爛爛的，但是我保證，等你好好照顧一段時間之後，她會好起來的。」
「我倒不覺得。至少我們知道了凱撒最親近的人都沒有包庇他的意思。」埃齊奧說，「還有，凱撒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都那麼恨他，朱莉婭也沒顯得跟羅德里格有什麼感情。」
聽到這裏，埃齊奧的腦子裡不由得又浮現出了卡特琳娜·斯福札的樣子。天吶。為什麼單單想到她都會這麼心跳加速呢？埃齊奧暗忖。
他一直覺得凱撒的頭號走狗米凱萊托沒有死，而現在他知道了這是事實。只要米凱萊托還活著一天，他就一天不會放棄解救他那邪惡的主人凱撒·博基亞。埃齊奧並沒有告訴教皇他的完整計劃：他最終要找到凱撒，殺了他，不死不休。
這天晚上，埃齊奧在台伯河島召集了一場兄弟會的會議。
「我們開始幹活吧。」他說。
埃齊奧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們安靜。「我們都知道，暫時的勝利不能算作真正的勝利。」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雖然凱撒確實被羈押了，但是他還活著，所以你放不下心來，是吧？」馬基雅維利淡淡地說道，「還有那個米凱萊托……」
「那我們給她個驚喜怎麼樣？」
「她們被關在了普拉蒂區的一處隱蔽場所里，就在梵蒂岡東面。」布魯諾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了他們克勞迪婭被綁架的地點。
埃齊奧獨自待在自己的住所，拿著金蘋果嘗試著在羅馬城中找到目標的位置，然後他又聽到了那個神秘的聲音。這次那個聲音更加難辨雌雄，也不知道是從自己腦海中響起的，還是金蘋果發出的。
「說吧。」
博基亞家族的支持者們擠過來圍住了馬基雅維利，企圖在數量上壓倒他們——這當然不管用。埃齊奧的目的是趕在瘦子切開克勞迪婭的氣管之前先殺了他，於是他猛地跨步向前，掐著喉嚨把他拖了過來。但是他的對手就像條泥鰍一樣滑，拽著克勞迪婭又扭到了一邊。
接下來他們要拜訪的是阿爾伯特公主，也就是瓦倫蒂諾公爵夫人。但當他們趕到她位於平卡諾區的豪華別墅時，門衛卻告訴他們女主人正在外出，不在家中。但埃齊奧和馬基雅維利實在又累又急，就乾脆直接闖了進去。在別墅的主層里，他們撞見了夏洛特夫人——也就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正在專心打理行李。裝滿昂貴的麻織品、書籍或者珠寶的大箱子堆了半間屋子，而四歲的小露易絲——凱撒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正不明所以地縮在角落裡玩木頭娃娃。
巴爾托洛梅奧自嘲地笑了起來。「居然派我去站崗？我這麼閑不住的人，怎麼能幹這種無聊的活兒！」
「好了。」埃齊奧轉向了他的妹妹，「克勞迪婭，我想上面的動蕩沒怎麼影響千紅玫瑰的生意吧？」
兩人連忙檢查了下裝備。埃齊奧除了經常隨身攜帶著的袖劍以外，還帶著長劍和匕首；馬基雅維利身上則帶著一把輕劍和一柄短劍。
朱莉婭的第一任丈夫奧爾西尼先生一直對他這個十九歲的妻子和六十二歲的教皇羅德里格·博基亞偷情一事視而不見。她有個女兒勞拉，但是孩子的生父是誰，沒人能說清。羅德里格雖然是在巴倫西亞出生的，但他的發跡卻是在梵蒂岡。控制了教會的經濟之後，他開始「報答」他迷人的小情人。他給她安排了一座靠近梵蒂岡的新房，以便近水樓台先得月（之後她又被趕了出來，當然這是后話），還讓他哥哥亞歷桑德羅當了主教。其他的樞機主教背地裡都笑話他是「裙底下的樞機主教」，當然這話不敢讓羅德里格本人聽見。而朱莉婭也被起了「教宗的小三」的綽號。
「但是她二十五歲之後還不是一樣被拋棄了啊。」
提起愛妻，巴爾托洛梅奧的情緒明顯高了不少。「是哦！我之前怎麼沒想到！」
「你居然會這麼想？我可不這麼認為。說不定凱撒會信任他那群情婦裏面的哪個呢，哈，會不會是傳給他性病的那個？」
「但是你覺得她會比瓦諾莎告訴我們更多事情嗎？」
那個聲音發出了幾聲乾笑。「是嗎？我倒不這麼想。但是，進來吧。我們知道你們會上鉤的。布魯諾已經為我們工作一年了。」
「哎……費拉拉城離這裏太遠了，我身邊事務又多，要忙於卡波納諾的運營。在現實面前友誼也沒有生命力的，埃齊奧·奧迪托雷先生。」
「我會把她奪回來的，然後我要殺了你們！至於你，會！死！得！很！慢！」
「說不定你的孩子……？」埃齊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