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那個歪了一隻眼的男人——麥克斯塔，現在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我想起了門納，想起了我的父親，還有自己成為守護者的念願。我想起了圖塔的父親，想起了他多年以來給自己的家人帶來的恐懼。這個家庭，在我不久之前的見聞里，可是一派歡樂安泰的模樣啊。

「我要到那裡面去。」塞緹把剛才下山時被憋回去的氣一股腦補了回來。「涅卡是我的兄弟，不僅是我部族裡的兄弟，他還和我是血親！你們還記不記得自己在火堆邊說了什麼？還記得你們說的那些『血緣有多重要』還有『親情不容斷絕』之類的話么？如果還記得，那就別攔著我。」

「那就放手讓他們去做好了。」

「是，」肯薩悄聲答道，「不過，我們的兄弟不會鬆口的，至少，在涅卡供出我們的住處之前，他應該就會沒命。」

肯read.99csw.com薩聽完，握住了塞緹因為怒意抖個不停的雙臂。「我們不能就那麼大搖大擺地衝進去，入口那裡有個放哨的，你頭頂還有一個。再加上營地里住著的那些打手，就算你進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啊，是！你是我這輩子見過的人里箭法最好的一個，要是諸神憐見你，沒準你還能拉幾個墊背的，但是你到頭來也還是一個人。不論怎樣，你最後還是會死，你就想想你那到時還沒出世就失了怙的孩子，還有你根本救不下來的涅卡吧——而且，最後門納還會東山再起。你要是真那麼做，到頭來就是一場空。」

塞緹聽完，便從肯薩的手裡掙了出來。「那你說怎麼辦？把他扔這兒不管，還是先回底比斯，把你那病懨懨的老祖父還有我挺著大肚子的老婆都叫來湊數？虧你還記得我不是孑九九藏書然一身——你自己呢？你這些打底比斯來的朋友呢？」

「你想哪去啦，到頭來你非但不會害了巴耶克的性命，反能讓他早點兒成為真正的守護者呢。」艾雅把話頭頂了回去。說實話，她會說出這些話，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也聽得受用，心裏暖流涌動——我一直以為，她就不會相信守護者的這套論調。沒準是我自己表現的欲求滿了她的意，這也是說不定的事情。

「什麼？」艾雅試探地問道。

「呵，照你這麼說，成為守護者的意義，就只有殺人嘍？這就是你所謂的『資格』么？」

肯薩把自己的矛柄插|進地里，然後轉將過來，看著我們——那副模樣就好像是第一次和我們見面一般，我張開嘴打算說點什麼，好讓她覺得我們還能派上用場。但是艾雅搶先一步接過了話頭：「我們能做到的，你就瞧read.99csw.com好吧。」

她點了點頭。

肯薩搖了搖頭，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說：「天底下已經沒幾個守護者了，你沒準還是他們的獨苗——萬一你到頭來真死在我手裡，我該怎麼交代呢？要我讓你們去，門兒都沒有。」

「沒命？！」塞緹終於炸了毛，「我可不會由著事情變成這樣，你也沒理由坐視不管。」

山腳下，艾雅、圖塔，還有我在一邊，兩個努比亞人衝著另一邊，他們倆僵持著，沒人肯先讓半步。

肯薩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死死地盯著我們：「嗯……你殺過人么？巴耶克呢？」

這響聲讓我們一時無言。

肯薩把兩手緊緊扣在了自己的矛柄上，然後把額頭靠在了上面，頭上的部族羽飾像棕櫚葉一樣垂了下來，護腕上的皮帶也在微風中舞動著——她正苦思冥想，卻突然醒轉過來，大步流九*九*藏*書星地向我們的馬車走去，然後把我的弓從上面摘了下來，扔給了塞緹。我正要抗議一番，卻被她對塞緹說的話噎了回去。「看一看，」她惡狠狠地說道，「試試看這張弓的勁道。」

艾雅的話非常尖銳，但是沒有半分怒氣。這隻是一個不遮不掩，毫無他意的問題罷了。

我微微挺了挺身，我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回答。而肯薩也不愧是肯薩，在我開口之前，她就知道了我要說些什麼。她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滿是肯定，還有一絲寬慰，她剛要接著講下去，那邊渾身發抖的塞緹不再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插話把肯薩憋了回去。「你知道那些人會做些什麼的，對吧？你是不是知道那些人會對他做什麼，是不是？」

「這是找死啊。我們五個人里，只有兩個人……」

我就這麼紅著臉看著努比亞人仔細地看著我的弓。

肯薩正要回https://read.99csw.com答，卻被山中傳來的一聲噪鳴給打斷了。

「當然不是，」肯薩立刻頂了回來，雖然我能看出她確實在聽艾雅說話，「但是，如果事情到了除見血之外，別無他法的程度，那麼，作為一名守護者，就必須在清楚這一切的前提下，無所顧慮，毫不退縮地下手。那麼，巴耶克，你做得到么？」她走到我的跟前，把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你能從這裏生髮這樣的動機么？」

這響聲讓我們把之前的以前爭端都拋到了腦後。

那是一聲慘叫。

艾雅搖了搖頭，她也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情態我是知道的：她正準備著一場辯鬥，還是對面不服死不休的那種。

「還不錯。」塞緹雖然這麼說，但是看不出這弓給他留下了什麼深刻的印象。他把弓遞了回來。「我的姐妹啊，於我來說，這弓的勁道還是略欠，要說的就這麼多，重點是……你相信他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