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比翁又把現在已經長成了個小夥子的蘇米打發了回去，要他帶信給拉亞說：行情已經不比往年，現在那些守護者都心裡有數，知道自己遲早會找上他們，這樣一來要他們的命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他還提醒拉亞說，要他徹查自己眼皮底下發生的告密行為，畢竟，借拉希迪之口將上古維序者的計劃走漏給守護者們的人，正是他手下的學者。要不是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比翁的刺殺任務就早該結束，拉亞手裡也早能多幾塊守護者徽章，慢慢把玩了。

之前他帶來了拉亞的回信：「為什麼用了這麼久？」

他的願望這次成真了。

現在，這次的回信也送到了比翁這裏。

他一面看著蘇米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一面倒了兩杯水端到他跟前之後，便盤腿坐下，一邊喝水，一邊和他交談。

「這麼說倒也沒錯。」

「你不會回來了吧，嗯？」蘇米問道。

「是我手下的人給我傳來的情報。」

比翁點了點頭，他現在明白了，這年輕的信使講的都是實話。兩人一言不發，喝掉了剩下的啤酒。過了一會兒，蘇米帶著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徑自離開了——比翁把它放在年輕的信使手裡的時候，他又掂了一下袋子的重量，很明顯，他還是難以相信這是真的。以至於他和比翁對上眼的時候，有那麼一瞬把自己九*九*藏*書的恐懼扔到了九霄雲外。

「那就是說——你知道這份情報是從哪兒來的，卻不知道這份情報還要送到哪兒去？」

年輕的信使搖了搖頭，他和比翁其實有合作關係：蘇米在各個地區都招攬了一批遊走街面的頑童，而這些流浪兒們與其他的頑童甚至別的群體中又發展了自己的眼線以尋找薩布、巴耶克還有那女孩的下落，這些人會把收集到的情報上報給專門的線人，然後這些線人會層層轉報，直到消息傳到現在正一臉微笑的蘇米耳中，這之後，他會把這些人的線報告訴進行「實地工作」的比翁。

蘇米正了正神色，一面向後退，一面狂搖著頭。「沒有了——你給我的報酬挺高的，相對地，我也一直在努力給你收集情報，過去是這樣，以後也是。」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人了，糊弄你，我可不敢。」

「是啊。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替你查出來。」蘇米齜了齜牙，然後攤開了手掌，他看上去有點害怕，不過還算底氣十足，看樣子是想要討到賞錢。

「回去和拉亞說，我已經定好計劃了。」比翁講道，「告訴他，這次我以最誠懇的措辭請求他信任於我——看著吧，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有新消息給他。」

然後是上次的回信：蘇米在比九_九_藏_書翁面前赫然而立，把主人的話一五一十地向殺手進行了複述：「拉亞要你回到亞歷山大去，這樣他就可以……等等，讓我想想……和他討論接下來的計劃了。他還說要你立刻就趕回去。」

比翁點點頭。「沒錯，」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的指揮官可是個篤信『今朝有酒今日醉』的大能人呢。」

「你沒和他說別的么？」

比翁坐在那個破落的牧羊人小屋裡，他想到了拉亞。腦中浮現出自己的主子坐在亞歷山大那座常春藤爬滿中庭院牆的莊園里，一面對著蘇米大發雷霆，一面又為僱用的流浪殺手滑出自己的控制頭疼不已的景象。於他來說，想象這種事情，尤其是想象那位妄自尊大的「戰士拉亞大人」一邊發著他那萬事攸關的火，一面卻又像他最瞧不上的學究們一般手足無措的模樣，可以說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如果你的情報準確無誤，那我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說下去。」比翁說道。

「那就是說，他每次甩給你的，都是自己做不來的事情嘍？」

「其實主人挺害怕你的。」蘇米突然說道，他眼中的恐懼也被比翁一覽無遺，能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就在自己身邊，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這樣看來，這小夥子的嗅覺還是很靈敏的。

「主人的房子可真不錯，是吧？」蘇https://read.99csw.com米打量著比翁周遭的東西，好像要把這些破落物事和自己主人的房產這兩樣天差地別的東西比較一番。雖說是閑談，他卻依舊十分緊張，兩手緊緊握住泥杯，未曾鬆開分毫。

現在比翁已經練好了弓術，養好了身上的傷——雖說腿還有點跛，不過倒也無足輕重，現在的他幹勁滿滿，一心想著完成使命——到頭於他來說，拉亞的真正目的反而無關緊要。比翁把蘇米打發了回去，總有一天，他耐心的等待會得到回報，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我需要你去追查這份情報的下落。」比翁一面想一面說道。他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或者說，有些古怪。

「你肯定是盼著早完早了啊。」比翁如是想，「咱們走著瞧。」

「主人說，獵殺守護者的行動已經持續了這麼多年，他也盼著早完早了。」蘇米的語氣此時已經像是在道歉一樣懇切了，比翁聽到這心裏就有數了：這些小心的措辭肯定不是這口信從拉亞口中出來時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

這之後的一天，雖說日子隔得有點長，蘇米又突然出現在了比翁面前。比翁一面看著駱駝從地平線上向他走來，一面默默盼望著蘇米這次真的帶來了他盼望已久的情報——那些守護者們的下落。

「主人說，不用問他也清楚。」蘇米的回ｒｅaｄ.99ｃsｗ.ｃｏm答語氣明快，聽不出半分顧慮，怎麼聽都是實話。

不多時，比翁也打點好行裝，離開了他多年來的據點。終於，他算是做好了萬全準備，能夠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蘇米自信地點了點頭。「嗯哼，我發現他們三個一起紮營安頓了下來。估計他們已經在那待了好幾個月。」

「我們說好了你不會多問什麼，對吧？」比翁答道，「那麼該我了。如果我想得沒錯，你把我的話都帶到了，是吧？」

「很多人都和他們接觸過了。」蘇米一面呷著啤酒一面說道，「這份情報是我發展的第一個線人帶來的，而且他還把這件事傳給了其他的孩子，不會有錯的。」

來人是他的信使，蘇米。比翁幾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當時他被雇來，以便向身在亞力山大的拉亞送信，他上次回程帶走了赫蒙的守護者徽章，還有比翁正在追殺最後一名守護者的消息。

蘇米飛快地點著頭，比翁聽著腦子在他的顱骨里格格作響的聲音，心裏感覺很受用。這時的他雙目圓睜，四肢緊繃，一面皺緊眉頭，摸著自己的臉頰努力回憶，一面說道：「我確實把你的口信帶到了，但是主人看上去不怎麼高興。我覺得我還能活著從那裡離開，已經是萬幸了。」蘇米到此截住了話頭，比翁心知，他也在想著這次他能不能再活著挺九*九*藏*書過現下這尷尬的場面。

「那這次他有什麼安排？」

比翁上路一段時間之後，有一騎駱駝從遠方向他緩緩走來。那駱駝在熱浪里起初只像是一痕不慎垂落的污跡，那抹污跡在熱浪的大幕中逶迤著，一點點現出了自己的形態，直到最後，一個清晰的形體才漸漸地從熱氣的帷幔中浮現而出，在比翁的視線里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比翁搖了搖頭，看上去有些吃驚。「不對，那些人不會大意到讓自己和其他人有所接觸的。」

他躬下身子，叫蘇米到他的跟前來，年輕的信使畏縮了一下，然而還是乖乖地上到了殺手面前。「你確定你沒有漏掉什麼嗎？確定把該告訴我的事情都說完了嗎？識相點兒，來日方長，藏著掖著對你沒什麼好處。」

蘇米點了點頭說：「謝謝。」

「他有沒有問過我到底身在何處？」

「真的？」比翁說，「你找到他們三個人的下落了？」

「我有新的消息要告訴你，」蘇米說道，兩人又坐在一處，不過這次喝的是濃稠苦口的啤酒。「聽了這次的消息，你肯定會高興的。」他的目光恭敬如舊，然而並不老實。比翁能感覺到那股「恭敬之情」在自己的錢袋上不停地游移著。看來，比起殺手身上懾人的死亡氣息，還是他身上金幣的味道更能讓別人蠅集到自己的身邊來。

「我知道你找的那三個人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