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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動 6

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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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在其次,毛孩子不懂感情,姜還是老的辣。」她咯咯笑起來。「你呢,為什麼不結婚?」
「坐吧。」
「每年多少?」
「那為什麼天天晚上到這兒睡覺來?」
「會可真不短,我要提意見了。」她說。
「去,躲開!」
「又不是來看戲,給挺機槍吧,我留在前沿陣地。」我說。
我想繞過去。
「不,吃得很飽,我該回廠了,您早點休息吧。」我站起來說。
他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媽媽有信嗎?」
「大伯。」我說。
「不對,」沈伯伯做了個堅決的手勢,「一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一個民族的生命是無限的;我們中華民族的潛力遠遠沒有煥發出來,也許它是老了點兒,認識自己的覺醒過程因而會緩慢一些。但這一過程正在進行,通過一代人和一代人的鏈條在進行。如果一個國家吹著音調不定的號角,這既是某種權力衰敗的象徵,也是整個民族奮起的前奏……」
「你呀,還是老毛病。」
「呵,好大的脾氣。說說吧,怎麼回事?」
路燈、商店、電影院、路燈、飯館、垃圾堆、小土房、路燈……我閉上眼睛,這是一座多麼破舊的城市,夜色也遮掩不住它的寒磣。難道居住在這土房裡的人,在垃圾里翻來翻去的人,就是人民嗎?這個形象一旦從宣傳畫早走下來,顯得多麼蒼白可怕。十五萬元、沙發、地毯、電視機……
「見鬼,老子正想問你。」
「還沒回來。」
「鐵軍,慢點兒……」我剛想撲過去攔住他,槍響了。
「這還不夠。」
「青年人嘛,總要往前走。記住,任何結論都不是最後的結論。」他繞過地板上堆放的書籍,關上小屋裡的唯一一扇窗戶,又繞回來,靠在一張吱吱作響的破藤椅上。「凌凌,和你父母認識的時候,我正在哈佛學東方史,這看來有點兒可笑,其實不然。」他指指我膝蓋上的書。「老黑格爾有這麼句話:『種種的存在把自己聯結在它們自己所創造的歷史之中,並且歷史作為一種具體的普遍性而判斷它們和超越它們……』這就是說,人們很難通過自身去認識歷史,而處在歷史潮流頂峰的人們就更缺乏這種認識了,這也就是某些大人物的可悲之處。」
我們來到公路橋口,沙袋構築的工事中,燒藍的重機槍槍口直指前方,在鐵絲網的路障旁,幾個造總的戰士正在檢查來往的行人。
「這件事再考慮考慮。」
「關上。」我說。
「得了吧,如今姑娘們都時興找老頭兒。」
開始了,我把一根火柴架在兩指之間,這是一條危險的路,它會導致什麼樣的結局?我有過不少結局,有的在當時看來是可怕的,事過境遷,時光往往會把一切都打得粉碎,再重新塑起來。也許不該想這麼多,集中精力。到處瀰漫著煙霧,每張臉都彷彿在煙霧中沉浮。他們在想什麼?人的思想是很難看清的。小張擔憂地看了我一眼,謝謝你,孩子,這算不了什麼。畢竟,煙霧不會遮蔽一切。風從一扇打開的https://read.99csw.com窗戶吹進來,把一縷縷煙霧帶走,飄向很遠的地方。春天……
「準備告別吧。」李鐵軍把姑娘的照片扔到他跟前,隨手拔出手槍。
我站起來。「不舒服了,林伯伯?」
「這是什麼意思?」王德發陡地從嘴上拿下尚未點燃的香煙。「會計組長在這兒嘛,老呂,你說說,哪項賬目不清,嗯?」
她用手掌捂住我的嘴。
火柴折斷了,我抬起頭。「由我負責。」
「比縣大獄怎麼樣?」
「因為女朋友?」
「這是什麼,」我隨手拿起攤在桌上的筆記本,「可以翻翻嗎?」
「有人想的是給老百姓一點小恩小惠,以此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張庄煤礦為什麼長期不能上馬?這些應該由誰來負責?」
「那什麼時候回來?」
「我永遠不回來了。」
回廠的路上,我走進一家酒館。裏面煙霧騰騰,瀰漫著一股煙酒混雜的氣味。一個中年乞丐在杯盤狼藉的桌子之間轉來轉去,把殘湯剩飯倒進油污的塑料袋裡,幾個小夥子正在划拳喝酒,喊聲震耳欲聾:
「好樣的,再來點兒。」他拿起酒瓶,說。
「這,這……」王德發含糊其詞了,「可住的是你呀。」
鈴聲響了,月台上告別的喧囂達到了高潮,叫喊和抽泣聲連成一片。一架手風琴瘋狂地拉著,幾個小夥子挽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唱個不停,我坐在窗口,冷眼望著這一切。
「誰?」我問。
我抬頭望去。
「小訊,你應該多為媽媽著想,她年歲大了,總希望兒子能在身邊。」他探過身來,聲調有點反常。我忽然覺得,他過去也是個向媽媽要糖吃的孩子,也會為姑娘的負心而偷偷哭泣。
「為什麼?肖凌……」
「請吧。」他說。
別了,北京!忘掉我吧,北京!
「我問你,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
「別小瞧人,咱們戰場上見。」我停頓了一下,突然問:「你是強者嗎?」
我盯著他。他放下杯子,用指頭在杯子上噹噹地彈著,額頭上顯出一道深深的皺紋,我舉起杯,一氣把酒喝乾。
「是她不肯講?」
他一把搡開我,惡狠狠地眯縫起眼睛。「要是活膩了,你他媽的吭一聲!」
「瞧,月亮升起來了。」她悄悄地說,似乎在告訴我一個隱藏已久的秘密。
「看來咱們都不太懂禮貌。」她試圖一笑,結果嘴角抽|動了一下。她猛地把頭扭過去,轉向窗口。雪白的脖頸上,一條藍色的脈管突突跳著。
「月亮是紅色的。」
我走下樓梯,敞開的大門外,星星、夜空和濕滋滋的風揉在一起。後面一陣腳步聲,蘇玉梅氣喘吁吁地追上來。
「我搞過調查……」
他沒吭聲。
我用手擋開酒瓶,繞過桌子,走到他跟前,他慢慢站起來。「她九九藏書呢?」我壓低聲音問。
「……兩個多月來,我們整天在這兒扯皮,省里的精神遲遲貫徹不下來,商品供應仍處在混亂中。」王德發四下掃了一眼,又說下去,「我們剛脫下軍裝,地方工作的經驗不足,有的人就錯誤地估計了形勢……」
我在他對面坐下。
「可靠?」
「她?」
「不對,因為這些都是你經手辦的,前年十月份我到北京開會,你批准動用十五萬元蓋房子,忘了吧?」
「那還有什麼,殺人不眨眼?」他半開玩笑地說,「你不信?」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咱們站得穩,行得正,到哪兒都過得去,怕什麼?倒是那些自稱老資格的人,該念念自己那本賬……」
「一定讓你看。」
「以後呢?」
我沒理睬他,繼續說下去。「至於商品供應,也不能不顧人民死活,這幾年生產上不去,原因很多,但關鍵一點,人沒力氣拿什麼幹活?最近,我去過幾個工廠,和工人師傅們拉過家常,讓人痛心啊。關於小恩小惠,我不知道是指什麼,又施捨給誰了。幾年來,我們許多賬目都是不明不白的,去年五千萬元的救災款……」
李鐵軍捏起那枚像章,仔細地看看背後,冷笑一聲。「就帶著紅炮團的像章去看姨媽?說老實話吧。」
「哥倆好哇……六六六哇……酒常有哇……全來到哇……」
「是我,但這筆錢畢竟有出處,而五千萬的救災款……」我說。
會場上頓時議論紛紛。
「劃地為牢?」我說。
「王主任,這個習慣不太好吧?」我把火柴一點點折碎,慢吞吞地說。
「小訊————」
「我來了。」
「沒考慮過,再說誰會要我這個老頭子。」
「官方消息,您別在意,我給您保密。」她跑下台階,揮揮手。「再見吧。」
「為了錢?」
「那就強多了。」
王德發砰地拍了一下桌子,杯子震得叮噹響。「你當這點兒錢能管那些口子人大口喝香油?!」
貓眼燈亮了,撥來撥去,都是枯燥的新聞和刺耳的樣板戲。
老呂扶扶眼鏡,垂下頭。「我怎麼知道?亂七八糟,手續,哼……」
「也是我們民族的可悲之處。」我說。
楊訊
「肖凌,」來送行的小雲輕輕拉住我的手,「今年冬天回來吧,住在我們家,我媽媽可喜歡你了。」
「你,你這個劊子手,混蛋!」我聲嘶力竭地叫喊著,扭頭跑去,淚水模糊了整個視野。
「為什麼呢?」
我沒吭聲。
我依然站著。
「咱們來打個賭吧!」
「沈伯伯,我再也不信那些謊話了。」我合上書,放在膝蓋上。「可是,這段歷史……」
我在門上敲了敲,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便推開了門。她從桌子後面無聲地站起來,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兩手擺弄著一個鋼筆帽。
「去哪兒?」
「進城看看姨媽,她病了。」
「良心?」王德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無產階級談的是黨性!」
「我確實去看姨媽。」小夥子執https://read.99csw.com拗地說。
「裏面記了些什麼,警句格言?」
「不,這種事……」
「林主任,您怎麼不再找一個?」她問。
「昨天來了一封,想讓我轉回北京去,她正託人給我辦困退手續。」
腦袋嗡嗡直響,若虹把小訊託付給我,除了母親的慈愛之外,還有一種感情的暗示。小訊長大成人了,那次入獄多少削弱了幼稚的熱情,使他變得冷靜多了。讓人擔憂的是,他容易受別人影響,他的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姑娘?但願不是本地的,這裏的女孩太俗氣。媛媛還是稚氣未脫,讓人不放心……不,不是時候,集中精力。
我抬起頭,朦朧中,林伯伯站在門口,扶著銅把手,似乎已站了良久。
「我並不太清楚,而且……」
「沒關係,可以一塊辦嘛,她家也在北京?」林伯伯走過來,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王主任,請不要把個人成見帶到黨委會上來。」小張憤憤地頂了一句。
「為什麼災民們來信,許多人至今露宿街頭,乞討要飯?」
老頭兒脖子上尖尖的喉結動了動,他伸手從口袋裡摸出個小紙包。「來,拿著。」
我坐在渠埂上,凝視著水波中晃動的燈窗,竭力想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咚,一塊石子滾進渠里,燈窗搖成昏黃的一片。我攥起一把半濕泥塊,慢慢捏碎,在指縫中篩落,然後起身朝土房走去。
「咋這副愁眉苦臉相,有啥事不順心?」
在窗前沉思了一會兒。「回去吧,媽媽需要你,這邊手續由我來辦。」
「什麼時候有工夫?」
「肖凌,你知道我這幾個月是怎麼度過的?」
「嘿,真邪了門兒,老子正沒處問去呢,這沒啥可遮的蓋的。你說說看,我從一個兔崽子手裡搭救了她,說了沒兩句話,她念叨不舒服,讓我扶一把,轉眼工夫又撒腿跑了……」
「北京人?」他問。
他點點頭。「也沒有親戚朋友?」
我走到汽車旁,深深吸了口氣。春天,總是讓你感到它的存在,其實連冰還沒有化完呢,也許這僅僅是一種心靈上的召喚吧。人到遲暮之年,往往更眷戀開花的季節。官方消息……
我扶住桌角站穩,大大小小的杯子,白華,閃閃發亮的鍍鎳管,白華,在划拳中伸屈的手指。白華,牆上撕掉一半的宣傳畫。白華……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正午時分,我和李鐵軍沿著蒸氣騰騰的河邊走著,兩名造總近衛團的戰士倒背著自動步槍跟在身後,熾熱的陽光下,幾個小夥子正沒精打采地在岩邊挖掩體。
我們都笑了。
六點二十分:黨委擴大會議開了整整三個小時。
「我沒有提到香油。王主任,我們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的小組,來清理這幾年的賬目,免得誰擔嫌疑,你看怎麼樣?」
「不,我不回來了。」
「坐下。」他指指辦公桌旁的一張凳子。
「再吃點吧。」他說。
「我說的是實話。」
「喂,起來!」
「看看吧,」王德發往後一仰,攤開兩隻手。「你倒佔了一大半。市委有多少職工?人民呀,read.99csw•com良心呀,說的比唱的好聽……」
「慢著。」王德發掏出一個小本,嘩嘩地翻著。「這一筆一筆沒個差錯,別在我頭上打主意。」
我苦笑了一下,把書放開,點上支煙。
「哪天晚上?」
「什麼是強者,不怕死,對不?」
這時,陳姨把飯端來,放在茶几上,轉身出去。
我疊好鋪在地上的雨衣,越過東倒西歪的人們,跟他走進車站值班室。
回到家,我吩咐陳姨把晚飯送到書房去,然後在洗澡間擦擦身子,換上件睡衣,走進書房。在檯燈柔和的藍光下,小訊正靠在沙發上看書。
「入冬的頭一場雪。」
「真的。」
在這熾熱的中午,在寧靜的河面上,槍那麼響,聲音久久回蕩著。隨著每聲槍響,小夥子的頭都在堅硬的水泥路上磕一下。血噴出來,染紅了姑娘的照片,淌進河裡……
我揉揉眼睛:一個戴「值勤」袖標的小老頭站在我跟前。
「哦,沒什麼,有點累了。」他用手擦擦額頭。「媛媛呢?」
我點點頭。
「沒事,把門帶上。」他擺擺手。
「她是誰?」李鐵軍拿起照片,問。
「你?」他譏笑地撇撇嘴。
我們倚在橋頭的石欄杆上,天南海北地閑扯起來。忽然,李鐵軍的目光轉向人群,指著一個小夥子,手指勾了勾,叫他過來。
王德發抬起眼皮,死死盯著我。我把目光迎上去,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怎麼樣,靠威脅是沒用的,一點用處也沒有,反過來你倒該留神:自己的神經是否靠得住?他的眼皮哆嗦了一下,把目光移開。
「我去找誰?學校正通緝我。」我暴躁地說,「你要怎麼樣?去告發吧……」
「起來,跟我走一趟。」他說。
「我要把你關在這兒,」她指指心口,「怎麼樣?」
搜查結果:一張姑娘的照片和一枚像章。
我要了半斤白乾,正想找個清靜的角落,忽然一隻手搭在我肩上。「老弟,往哪兒走?要不嫌棄,就這兒吧。」白華擦擦嘴巴說。
「她呢?」我又問。
我盯著他。
「二十萬。」
「不,只是我的一些想法,還有往事。」
「她沒有家。」
「肖凌,」我向前跨了兩步,扳過她的肩膀,「你為什麼要這樣呢?」她垂下眼帘,一顆晶瑩的淚珠掛在睫毛上,顫了顫,順著臉頰緩緩滾下。
「別訴苦,好嗎?」
「去吧,去吧。」
我拉開車門。
「說不定明天龜孫子們要發動進攻了,」他用柳條在空中抽著,「讓你們北京人開開眼。」
「這是頭一次。」
我順著燈光柔和的走廊,來到門口,剛走下台階,發覺有人躲進松樹的陰影里。
「告訴我,為什麼?」我問。
「好吧。」我朝門口走去。
「先談談張庄煤礦,」我說,「去年冒頂死傷二百多人,這在全國的煤礦事故中也是罕見的。是的,坑道已經修復了,但冒頂的原因至今沒有查清。我們怎麼能趕著工人再去冒生命危險幹活呢?同志們,我們在座的都是共產黨員,應該有良心……」
我恍然大悟。「媛媛,你聽我說……」
媛媛走出來,臉https://read.99csw.com扭向一邊,氣沖沖地朝台階走去,我攔住她的去路。
「孤兒?」
「你來了。」隔了半晌,她終於說。
「強點兒。」
「開開收音機,聽聽有什麼節目。」
林東平
「我不想回去。」
我猶豫了一下,接過紙包,原來是十塊錢。一塊又咸又澀的東西堵住喉嚨。「大伯……」
「什麼東西都不帶,嗯?再仔細搜搜。」
「散了?」吳胖子打個哈欠,伸伸懶腰。
「不行,」她一把搶過去,抱在胸前,「現在不行,」她補充了一句。
突然,整個車站晃動了一下,緩緩向後退去。小雲的聲音被淹沒了,她伸出手,向前跑了幾步,被一股人流擠開。
「一個人多清靜,自由自在,我可受不了管。」她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眨眨眼。「聽說,聽說您並不是個規矩人,過去挺風流呢……」
小夥子拿起照片,貼在胸口,然後扭過頭,臉色煞白,哀求的目光從槍口滑到我身上。
「我沒工夫,」她繞過我,躥上台階,「你以後少到我們家來!」門砰地關上。
突然,她摟住我的脖子,信賴地把嘴唇貼過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推開我,躲到桌子另一邊,扮了個鬼臉。
我沒吭聲。
「為什麼?」
「就算是吧。」
「……八條地毯哪兒去了?兩套高級沙發哪兒去了?連省里撥來的一台日本電視機也飛到林主任家了。」王德發說。
「我沒工夫。」
「當我是個沒長眼的老傻瓜,嗯?」他咳起來,用塊大手帕掩住嘴,咳了一陣,他突然問:「家呢?」
「我的女朋友。」
肖凌
「堅守崗位唄,這種時候,誰也離不開我們。」她戴上紅色的尼龍手套,挑逗地望著我。「您不需要嗎?」
我仍舊站著。
「去問她吧。」
「你沒走?」
「我沒有家。」
她睜開眼睛,搖搖頭,慘然一笑。我伸出手指,把那顆停在她嘴邊的淚珠抹掉。
「跪下!」李鐵軍在他身後踹了一腳,他咚地跪在地上。「給你最後的機會。」
「你就站在那兒吧,我想這樣看看你。」
「王主任,你為什麼這樣清楚?」我問。
「不許動!」她警告說。
「得了,別裝傻充愣了。」
「有一筆市委宿舍的修建費。」老呂說。
「那你是幹什麼吃的?」王德發把煙盒往桌上一拍。
「個人成見?」王德發冷笑了一聲,「請問,林主任,你那套宅子花了十五萬塊人民幣,錢又打哪兒來的?」
我轉過身。
「拿著,孩子,別逞強,添件衣服什麼的,天涼了;不然也讓我喝進肚裏啦。拿著呀,我還沒告訴老伴,她准同意,別瞧她人不起眼,心可實誠……」
王德發一愣,隨後打開煙盒,取出支香煙。「那好哇,就請林主任跟大家談談吧。」
李鐵軍踢踢屍體,收起手槍,得意地望著我驚呆的臉。「這回你賭輸了,請客吧。」
「有日子沒見,來,先干一杯。」他說。
「白華,」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少跟我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