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胖子的愛情
三個人悄悄在劉麥的宿舍里喝酒。
運動會因為這次踩踏事件結束了。
我說這都說不準，張萱可能沒發現你的內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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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劉麥一起去報仇。
我其實很佩服劉麥。
劉麥又胖了，雙下巴變成了三下巴。
我勸劉麥，要不你減肥吧！馬上畢業了，不然真的沒機會了。
張萱毫髮無傷，在班裡哭了一通，又去劉麥的病床前哭。
我負責把風。
劉麥說，我剛割了包皮，別說一毛錢了，連一毛都沒有！
劉麥說，磊子，起碼哥們的青春沒荒廢！哥們愛過！哥們不遺憾！
張萱沒辦法抬我們任何一個人上車。
張萱也胖了，被劉麥帶壞了。
劉麥說，是張萱提醒我的，張萱出國了。
劉麥：滾蛋！
每個人都很興奮，從五樓的教室玩命地朝樓下狂奔。
吃飯的只有我跟劉麥。劉麥那晚喝了很多酒，先是哭小馬，后是哭張萱。
就在連他自己都已經放棄的時候。
劉麥很無奈，磊子，錢都歸張萱管，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課間操的時候，劉麥把張萱堵在了教室里。
我把我僅有的積蓄借給劉麥還賭債，還是杯水車薪。
背著全校所有人，只有我知道。
那麼劉麥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胖子。
張萱說，劉麥，那天我在廁所聽到你的話了。我現在跟你在一起了，我不冤啊！
劉麥沒動手，只是不停地拉偏架。
我那時還是處|男，識相地躲出去找拖把。忍不住躲在門外偷聽。
隔了很多年後，我忽然想到劉麥的聲音。
張萱說，嗯嗯。
不過也差不了幾天。
當時操場北面有一個角落，我們幾個人常聚到一起偷偷抽煙。
劉麥很傷心，此後抽煙很兇。
張萱眼看地面。
校長為了給高三減壓，臨時特許高三可以當觀眾。
劉麥把煙頭丟了，不管了，我請你吃麻辣燙。
我指著劉麥：我操！垃圾桶還會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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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胖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
我說操，你後來就沒再努努力嗎！？我真看不起你。
一開始劉麥很不爽，跟班主任大吵了一架。
劉麥要脫褲子給我看。
胖子都很合群，但劉麥脾氣很大。
班裡人太多，座位堆得很滿。
我跟劉麥形影不離，像是回到了從前。
我勸劉麥，沒事，人生就是無常的。九*九*藏*書
我想說我靠！世界真巧。
有次兩人壯著膽要抱一下，正好碰見張萱他爸開車回來。
高考前一百天。大家都很刻苦。
我也醉了。
時間長了，大家猛然醒悟之前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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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邊抽邊想，何止字沒了啊。
兩人無處可藏，劉麥一背身，把張萱擋在了身後。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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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別別別，跟我姓還像話嗎？讓你閨女嫁給我就行了！
劉麥玩命地護住了張萱，真真兒的頭破血流。
不是因為他能打，而是在畢業前，他真的追到了張萱。
又是要就義的語氣。
這麼大的哭聲，終於把老師招來了。
我由衷地為他們高興，開心地喝了很多。
抹去了劉麥張萱，我跟小馬。
我也在。
劉麥邊抽邊哭：磊子，牆上我寫的字沒了。
而張萱聽得到。
牆被重刷過了。
我這麼多年電燈泡白當了。
人流在二樓的樓梯拐角乾涸，都堆在了一起。
後來班裡的同學被人揍了，劉麥會喊，操！你不會告老師啊！
劉麥如願以償，追隨著張萱去了浙江。
劉麥遠遠看著，像高中時一樣。
負責把風的人看到有老師，我們會把煙頭集中交給一個人，從井蓋的洞丟掉。
劉麥蹲下把泥塑托著，我弄了一個禮拜。就一眼，一眼好不好？
劉麥說，這跟身材有蛋關係！？還他媽不是看臉？
高三上半學期，小馬被人揍了。
劉麥也是。
在場的人都笑了，唯獨劉麥沒有。
他的酒杯里落了不少鼻涕。
於是又變成了這樣：
每晚放學，劉麥都會蹬著自行車，在學校後頭的衚衕目送張萱回家。
只求這一秒無憾就夠了。
劉麥不方便進出，於是被安排在最後排跟垃圾桶同桌。
劉麥醒了，一下抱住張萱哭，老婆我再也不賭了。
通常我都是這樣的：
八百度近視的教導主任告訴我們，他從辦公室的窗戶一眼望見有兩個穿情侶裝的學生在摟摟抱抱。
其實我很同情劉麥。
大三寒假，我跟劉麥和張萱吃飯。
有天夜裡十點，終於等到了張萱。
劉麥跟張萱卻因為這次踩踏事件開始了。
劉麥是我高中時最好的損友。也是學校里最重的胖子。
我：師傅，哪個桶是丟可回收垃圾的？
劉麥不像當年那樣能打了。
每個人都受了處分。
我醉到語無倫次。
那幾天的日子只有喝酒。
吃完飯三個人跑到了海邊。
九*九*藏*書我在安慰劉麥。
我哭著給張萱打電話：你來接我們吧，我跟劉麥沒接到小馬。
「小馬！你擋著點我！我丟煙頭！」
劉麥說，你不收可以，你就看一眼好不好？
我不如劉麥能打，只能儘力地幫他出主意。
張萱很開心，此後考了年級第一。
張萱不說話，只是眼睛紅。
劉麥：滾倆蛋！
劉麥真的沒再靠近過張萱。
胖子一般很粗枝大葉，但劉麥心很細。
我們找到了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在女廁所的後頭。
劉麥曾送給張萱很多禮物。多半都是他自己做的。
因為垃圾桶里經常有數學老師吃剩的韭菜盒子。
然後兩人又跑到高中後頭的衚衕里喝酒。
以前班裡的同學被人揍了，劉麥會喊，操！老子帶你去打死他！
劉麥也勸我，磊子想開點，人生就是無常的。
我說，劉麥你快追啊，當年的牛逼勁兒呢！
張萱結婚在德國，國內的朋友誰都沒去。
我這輩子頭一次沖劉麥發火，給了他一拳。
我也過去拉著劉麥的手說，相機死了！相機死了！
我有時煙癮犯了，會陪劉麥一起等。蹭他的紅塔山抽。
要不是劉麥很能打，早就被情敵們打死了。
劉麥說，磊子，如果張萱真看上我了，連我都替她冤。
劉麥說，去！再打擾我倆，我讓你死！
那天劉麥用石頭在女廁所的牆上寫了一句「我愛張萱」。
大二，我去劉麥的學校找他玩。
張萱眼看天花板了。
有天劉麥問我，磊子你說如果我跟張萱考到一個大學，我們有戲嗎？
劉麥其實玩命減過肥。
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
張萱說，嗯。
劉麥說，張萱我愛你。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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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張萱分手了。
張萱把車鑰匙丟給我，自己打車走了。
我先醒了，還是抬不動劉麥，也守著。
張萱眼都沒抬。
好在劉麥減肥失敗了，他越挫越勇了幾次，終於不勇了。
去年年底，劉麥給我寄過來一部相機。
我說，那我不能白抽你煙啊，我得勸勸你。
劉麥說，磊子，哥們請你一輩子飯都願意！哥們不虧！
抓到我們算誤打誤撞。
張萱一件沒收。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時間會送誰來，又會送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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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這會是他們和好的契機。
大團圓只存在故事中。
追了兩年，每天在放學路上圍九九藏書追堵截。為了一起走一段不如衚衕長的路。
那個泥塑最後也沒送出去，劉麥生氣地把泥塑毀了。
最後的結局是，劉麥學會了抽煙。
回北京后我就在qq空間里看見劉麥向張萱求婚，一群人在底下發玫瑰的那個表情。
我心疼，又心暖。
劉麥說的是真的，後來我再也沒見過他身上有錢。
語氣雲淡風輕。
劉麥大聲抱怨，操！老子還沒抽呢！
以後還會抹去更多人。
除了複習，唯一的放鬆就是聚到一起偷偷抽煙。
我什麼都沒說，留了一個玫瑰花的表情。
兩個拿棒球棒的討債人狠狠地揍了我倆一頓。
「劉麥！你擋著點我們幾個！我們丟煙頭！」
一直留在那面牆上。
劉麥狂吻張萱，弄倒了一地啤酒瓶。
我臉上挨了兩拳，鼻血流了一地。
劉麥說，啊——
張萱也醉了。
於是他的同桌又多了一個本來放在前排的垃圾桶。
沒有特別的原因，用劉麥的話就是，歲月磨光了所有精神，剩下的都是神經。
後來我認真地想過，是不是這個世界上，只要相愛的沒在一起就算是遺憾。
我沒搶過張萱，很不滿，操你這麼有錢快把我相機賠給我！
我說，你小點聲，把老師招來了就死了。
高考結束那天晚上，他們兩個單獨請我吃飯。劉麥考試發揮很好，開心地喝了很多。
劉麥從高一開始就喜歡張萱。
一個垃圾桶的長度，成了他們最近的距離。
「磊子！小馬！XX！XXX！你們幾個擋著點我！我丟煙頭！」
而是隔著一個垃圾桶的距離吧。
後面加了三個嘆號。
卻聽見劉麥扶著欄杆嗚嗚嗚地哭。
我們一起吃了無數頓飯，每次都是張萱買單。
高三下學期，早自習張萱會領讀英語。
我也去哭。
能對自己這麼殘忍的人，對別人下手肯定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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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小馬出事了，車禍。我悲痛欲絕。
我肋骨斷了一根
劉麥做了半個月的掩體，很盡職。但我們還是被抓了。
我拚命地工作，因為我總覺得自己有很多事需要靠工作遺忘。
我倆不停乾杯，醉到我覺得像劉麥一樣重，他覺得自己像我一樣輕。
除了味兒不太好，誰都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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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麥哭聲更大了：磊子，這裡有張萱寫的！
人們都說，每個故事里都一定要有一個胖子。
九_九_藏_書兩人連接吻都不敢。
遠遠的，像是在演偶像劇。
劉麥說，你看這像不像你？
張萱小臂骨裂了。
他們約好要考同一個大學，於是劉麥玩命學。
見劉麥拉著張萱的手說，別哭了別哭了，人沒死！人沒死！
劉麥對張萱的愛比我的鼻血還要鮮艷呢！我想。
兩人在老師辦公室劃清界限，劉麥不能出現在張萱兩米範圍內。
張萱沒打招呼，視而不見。
劉麥繼續做著網店，而且做了不止一家。越來越有錢。
張萱用現在的話來說，是女神級別的。
我成了劉麥跟張萱的超級電燈泡。
滿桌子的餐飲發票，最上頭是一個小紙條：
而劉麥是這樣的：
抹去了所有在這裏發生的故事。
張萱學會了反偵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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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網上賭球輸了幾十萬，透支了幾張信用卡。還有高利貸。
於是大家都忙得不再碰面。
我其實不想要。
這個故事完稿時，我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畫面。
劉麥，我們每天在外頭吃太貴了。我以後做給你吃吧。
劉麥說，磊子對不起，我不能挨處分了，否則連陪張萱拍畢業照的機會都沒了。
我的相機屍骨未寒。
我說，你小聲點，被張萱聽到你就死了。
他們是地下情，整天跟諜戰接頭一樣。
劉麥喝多了跑回張萱家樓下哭，攔都攔不住。
劉麥說，張萱我愛你。啵啵啵啵啵~
我說，你快穿上，我信你了。
總覺得他念出的每個單詞都是「我愛你」。
心想，相機啊，你死得其所啊。
我們翻牆進了學校，悄悄在女廁所後頭抽煙。
一片「咦咦啊啊」的救命聲。
我在表情里找了一圈，沒發現有相機的，只能也留了玫瑰花。
雕了一個裸體的AV女|優，被校長在藝術課上抓到，又記了一過。
沒找到，只發現一地的鞋跟血。
小馬說，麥哥！你太不義氣了！你怎麼不護著點磊哥！
劉麥真的跟張萱在一起了。
買單的時候劉麥大手一揮，張萱就去結了賬。
一個月後，我只聽說了張萱幫劉麥還了錢。
每張模擬考試卷都充滿了愛的力量，進步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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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得越來越慫。
聲音比誰都大。
劉麥說，磊子，要不是你我不可能跟張萱好。謝謝你，以後我兒子跟你姓！
張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劉麥這句話弄得我很傷感，是啊要畢業了。
張萱頭一次喝酒，喝了一點就多。
「嘭」的倒在了地上。
從大三read.99csw.com一直到畢業，從畢業一直到工作。
我擠進去找劉麥，他拿著我剛買的相機。要去拍張萱。
他們倆開了一個網店，很掙錢。
那段時間連校外的痞子都怕他。
那天他們的好事沒成，看來胖的確是沒什麼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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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我發現他其實陰謀得逞。
我料理完小馬的後事，終於買了一次單。
我說有戲有戲，張萱可能是不想早戀。
張萱為了躲著劉麥，逃了兩年，每天在放學路上丟盔棄甲。繞了不知多少比衚衕長的路。
我說，這麼多年了，你忘了當初劉麥怎麼追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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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張萱，你們為什麼要分手，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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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半個月醫院。
坐在旁邊守到了天快亮。
我很想搶一次，卻次次都被劉麥拉住。
我考去了北京，每天在qq空間都會看見劉麥曬他們如膠似漆的照片。
劉麥縫了11針。
我想，也許對於他們兩個而言，最幸福的結局真不是在一起過日子。
高考前90天，學校舉辦運動會。
劉麥喊，操！床板塌了！
我酒杯里掉進了不少眼淚。
劉麥說，張萱我愛你。啪！
我說操，我不信！
我不想用數字形容他的體重，那太不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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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放學后，劉麥會在小衚衕遠遠地跟著張萱。
因為下早自習的時候，張萱會準時來丟空的豆漿杯。
倒在地上誰也起不來。
劉麥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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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麥說，磊子，相機終身保修。壞了找我來換新的。忙，先掛了。
我每次丟垃圾都會跟他閑扯。
張萱玩命地衝過來護住了劉麥。
劉麥一整天只有在這個時候不睡覺，
當天，劉麥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
我說操，這麼多年你竟然還記得。
劉麥沒錢賠我的相機，不要臉地告訴我以後他結婚隨禮就免了。
但沒有一個奏效。
我說，劉麥！你太不義氣了！以前我怎麼幫你的！？
讓我驚訝的是，他在朋友圈發的自|拍照越來越瘦。
語氣跟要就義了似的。
牆上有兩個字：不冤。
其中有一個很小的泥塑，雕得很逼真。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我還在安慰劉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