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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 採訪 胡辛 作家

訪談

採訪 胡辛 作家

問:我曾經在我的一篇論文《女小說家的審丑意識》中,以你和一些女小說家的作品為例,不無驚嘆地發現你們實踐了大畫家的感觸:「在藝術里人們必須克服某一點。人須有勇氣,丑的也須創造,因沒有這一勇氣,人們仍然是停留在牆的這一邊。只是少數人越過牆到另一邊去。」是否可以說,你是早早地大胆而成功地越到牆的另一邊去了呢?
這一次交談也不過就是這一次交談,只不過是我此時的視野中的這刻的她而已。
冬末初春,人們讚歎的是「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新生,那背陰處的殘雪,便常為人冷落,又正因人跡罕至,所以還留著晶瑩的潔白,在枯黃嫩綠的包圍中,白便白得單薄、刺眼,不張揚,還有幾分怯怯的柔弱,全然孤獨無助又分明傲然獨立的氣象。這也是不能忽略的真實,或許它的存在更歷經歷史的真實。
問:你的作品在海外影響不小,你在國內像是遠離社會活動,給人「閉門造車」之感,可你的足跡遍及許多國家,能具體談談你在海外的活動嗎?
答:我的創作追求、人生追求,也就是追求的最大的幸福就是「認識」。是的,認識。不懂我的人常說我是個悲觀主義者,其實,我對人生、對人性,既不悲觀,也不樂觀,就是那麼回事,關鍵是人一定要認識。中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認識,也就是魯迅所鞭撻的「阿Q精神」。
答:(笑)也可以這樣說吧。我追求一種特殊的美——「記憶」研究。記憶有很多很多的層次,但人們意識到的大多是表層次,深層次的是人難意識到的,這並非夢,不是的,而是九*九*藏*書由原始力導誘出來的。西方在進行抽象化研究。人類進步了,但也自我增添了很多壓力,而原始初民生活的空間是很少壓抑的。譬如「臟」,並不一定就是不好的。我以為,「臟」就是生命力,所謂的美,正是從髒的土上長出來的花。最「臟」的最黑暗的地方是最有生命力的,離開了,美就只能是蒼白的!
答:我們家兄弟姊妹五個,外婆也一直跟我們家一起過,所以有十口之多。我的父親鄧鈞洪,是三十年代黨的地下工作者,曾輾轉于長沙、桂林和東北,策劃了韓梅村起義。解放後任湖南日報社社長,一九五七年反右前夕已接調外交部的通知並作短期療養,可運動一開始,他立馬風風火火趕回原單位大提意見,結果被打成大右派。母親李茵,「反右」時也在湖南日報人事科工作,也被劃成右派,所以我們家是雙右派。當然父母雙雙被壓迫趕到鄉下勞改。那時,我才三歲。後來父親到師範,母親仍在農場。文革時,我們家自然脫不了下放的命運,一下就是十幾年。我的小哥自強不息,一個初中生下放十年回城當搬運工,後來硬是直接考上研究生,現在是武漢大學的博導;二姐現在在海南師大工作;弟弟是克拉瑪依的高級工程師,現在在俄羅斯工作。都是在逆境在艱難中過來的。
答:我出訪過美國、日本、丹麥、加拿大等國家。美國愛德華基金會邀請我參加國際筆會近四個月。那一批有三十多個成員,來自世界各地,基金會本來就是國際寫作中心。《紐約時報》曾經三次介紹我。《讀賣新聞》曾六次介紹我,《朝日新聞》也曾介紹過我五六次。
答:卡夫卡的《城堡》,幾乎所有的評論都以為是抨擊官僚主義,可我每每讀時絕對不是這種感覺。官僚不官僚,跟我們到底有多大關係?畢竟是政治的事。為什麼所有的人讀《城堡》都有心的共鳴?我認為「城堡」指的是人的靈魂、人的心靈。《讀書》上連載了兩次,后聽說評論家非議,就沒連下去了,好像創作評論各該有各的地盤似的。紐約一家純文學雜誌倒是連載完了。至於我的評論,國內《作家》《江南》《書屋》等雜誌都給開了專欄,叫做《異端境界》。read.99csw.com
第一次見著她,我也是瞠目結舌!她是那樣的柔弱無助!那樣的善良稚拙!淺藍格子的襯衫,深藍格子的長褲,單薄苗條的身挑,就像狂風中剛栽下的一株幼樹,讓人猛省,這就是「弱不禁風」,且平添憐惜。像嬰兒般柔順的「童發」裹著一張輪廓五官都纖細的女孩的臉,不是涉世未深,而是從未涉世。一雙眼睛,神不見炯炯,力不覺穿透,可正視,可交流,她倒有幾分怯怯。像張愛玲一樣,她也是極怕見人的,極怕熱鬧的,她擁有她自己的世界。然而,她絕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又讓你吃一驚的是,她的談鋒極健,可她的聲音語調又是很形象的淙淙泉水,湘地尾音的湘地泉水,壓根沒什麼咄咄逼人。
胡辛老師樸素、大方、豪爽。一九九八年九月我和她在北京的首屆女性文學會議上相遇,我們共住一間房,成了朋友。也許是出於個人的興趣,她突然採訪起我來。我因為同胡辛老師一起混熟了,就東一句、西一句,亂七八糟地和她講了些情況。難得她如此有心,將其整理成這篇訪談。去年,我曾聽說胡辛老師在打一樁官司,我很為她感到不平。但有什麼辦法呢,她又不做官,只好吃虧了。年初時她給我來過一封明信片,不知她現在是否一切都順利。https://read.99csw.com
答:是的,法國的女權主義者克里斯蒂就從女權視角推薦我的兩篇作品。我天生有種獨特個性。
問:這次首屆中國女性文學創作獎頒獎會我們都來了,至少表示對女性文學的認同吧。
問:你說的不全是,是否指元氣湯湯的混沌之外,「臟」還有一種古舊、破敗、零落、衰亡的「永遠不再」之美?
她的作品驚世駭俗。無論是思想的犀利,抑或美學的規範,她都大刀闊斧得讓人瞠目結舌!她的作品讀者讀著,會對人性中的惡噁心,對存在的不敢正視的噁心,她該有雙怎樣的以毒攻毒的眼睛呢?
自小我的父親最看重的是我。我後來成名了,但我的創作他並不一定理解,然而,他終究是開通的、深刻的,他有人性、有理性。
還是這句話,像這樣的人追求的最大幸福就是「認識」。不害怕認識,心就靜了,就是這麼回事。生命是自己的,可死死抓住不放。
問:請你談談你的創作經歷。
都說文人相輕,我卻有種「親」感。我距她很近。當然,也許是一廂情願。
問:這樣看來,你的家庭還是很有親情人情味的,你作品中那種刻骨蝕心的透徹和深刻與張愛玲的透徹深刻來自一處還是有所不同的。你在文學創作上受誰的影響,或者說比較愛讀誰的作品?
問:恕我打斷一下,聽說長沙有條熱鬧非凡的個體書商街就叫黃泥街,你說的,不會是這條街吧九*九*藏*書?如果是,我可沒那麼豐富的想象力。
問:在《讀書》上看過你的評論,別有一種境界。你怎麼想起做評論呢?
答:像是吧。曾獲過芥介獎的日本作家、理論家日野啟三讀了我的《黃泥街》后,說,美得不得了!把我的作品翻譯成英文的美國譯家專程到長沙,要看「黃泥街」,義大利、法國的翻譯家來長沙,也要看「黃泥街」……
對我創作最關鍵最直接的影響則是八十年代西方文學的引進,不過我也只喜歡卡夫卡、博爾赫斯、貝克特的《等待戈多》,還有伍爾芙。薩特開始也喜歡,看多了,就覺得一般了,但是,我非常喜歡波伏娃的《第二性》
1998.9.19 北京河北飯店
答:(笑)不是的。這條街有的只是一些破敗的房屋,但外國朋友都說,美得不得了。都是發自內心的。
問:(大笑)你把「臟」的力和美髮揮到極致了。我記得張愛玲在《談跳舞》中也有類似的議論,是說印度的一種癲狂的舞吧,說是與他們的氣候與生活環境相諧和,以此有永久性。她也議論說,地球上最早開始有動物,是在骯髒的泥沼里的。但是,她認為只是貌似齷齪,實則是混沌。混沌是元氣旺盛的東西,齷齪卻是腐敗、死亡,至少是局部死亡。你指的臟,是否也是指混沌呢?
問:好,什麼時候我一定也要去看看。你剛才談的可說是你的審美傾向,那末,你的創作的本質追求是什麼呢?
問:那末,你如https://read•99csw.com何看待家庭呢?你對父母兄弟姊妹夫妻母子關係如何看呢?
我的丈夫魯庸性格好,他現在也不做其它工作,就是支持我寫作,我們倆是相依為命。每天清晨我六點就起床外出跑步,歸來已是全身汗淋淋,洗頭洗澡后,魯庸已將早餐準備就緒,一般是玉米粥、牛奶、雞蛋和小包子。九點開始寫作,我是用手寫的。十一點做室內健美操。午飯是魯庸做,我愛吃肉,當然也少不得蔬菜。中午一般是讀外語。下午休息。三點后不論晴雨,我和魯庸外出散步。我的住房是我自購的高新技術區的商品房,七十幾平米,在湘江西邊,是郊區;我們散步就在江邊田野走,一直走到有累意才回家。回家后我聽美國之音,晚上也聽。晚上不工作,因為我眼睛不好,十點就睡覺。兒子魯蘭原已在廈門大學讀書,兒子走的是他自己的路,我們從不指望他什麼。
答:一九八三年在長沙《新創作》上發表處|女作《污水上的肥皂泡》,第二篇《山上的小屋》在《人民文學》上發表,是編輯向前拿去的。而今已在海外出版作品二十部,今年還有兩部作品即出。美國四部,日本六部,法國一部,義大利一部,德國一部,加拿大一部,香港三部,台灣一部。國內出版的作品有:《殘雪文集》四卷本一百三十萬字,《輝煌的日子》《黃泥街》《天堂里的對話》《突圍表演》《思想彙報》等。
答:是,也不全是。我不願見人,除了與人打不來交道外,還因為我太珍惜時間,死死抓住生命不放。
答:我在文學創作上受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影響大,愛讀《紅樓夢》。中國現代作家中,喜歡魯迅的書,還有蕭紅的書也比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