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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掩飾不住的慌張,迫不及待地張望

06 掩飾不住的慌張,迫不及待地張望

為了此事,杜宗芬對從小看著長大的楊燕有了很大的看法。
王橋道:「我在號里談過往事嗎?孟警官怎麼都記得?」
王橋點頭贊同:「洪平這個主意不錯,我們打架時用得上。另外,打架時,我們還得有預案,向解放軍學習,各個擊破,力爭在局部形成優勢。」
楊燕是同一個院子的鄰居,也算是大姐王曉的徒弟。在姐夫自殺后,王曉無心經營公司,公司主要業務便交由楊燕。誰知,楊燕趁亂另起了爐灶,將公司業務帶到自己的新公司。
「被抄了,誰?」
此時,王橋坐在副駕駛位置,摸了摸耳朵,道:「不知誰在說我的壞話,耳朵發癢。」
晏定康四十多歲的年紀,頭髮倔強地根根直立,和傳統知識分子形象頗有差異,更像是軍隊教導員。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問:「這麼早就要上課?」
服務員小代道:「下次他們再白吃白喝,我們報警。」
這幾天大家都沒有出校門,一切平安。劉建廠團伙彷彿人間消失,沒有人聽到過他們的消息。
中午,晏琳、劉滬、吳重斌等人來到紅旗廠駐巴州辦事處。辦事處距離巴州一中不遠,走路也就十來分鐘。紅旗廠辦事處主建築是五層青磚大樓,外面有一個五百多平方米的大院子,每天早晚停有一輛來往于廠區和辦事處之間的通勤車。辦事處設有食堂、小會議室和客房,這些設施不對外,主要為紅旗廠中層以上領導服務。
六人帶著刀,叫上兩輛最流行的人力三輪車,十來分鐘來到復讀班。他們大搖大擺走進去,東側門門衛如聾子的耳朵——完全是個擺設,壓根沒有注意到有外人進了學校。來到第一寢室,劉建廠等人將門關上,把兩個逃課睡覺的同學堵在房間里。
老門衛自語道:「陳強家怎麼這麼多親戚。」陳強以前是交通廳領導,找陳強的來訪者必須登記,還得打電話確認。如今陳強成了死老虎,想必也不會有人來冒充親戚,老門衛指著遠處一處密林,道:「轉彎那幢青磚樓,二樓左手就是。」
屋內吃得熱鬧,藏在屋外黑暗處的吳重斌和田峰吹著冷風,聞著飄過來的酒肉香味,備受煎熬。站了一會兒,兩人鼓足勇氣,走到青工樓,想打探劉建廠的房號。在青工樓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多是紅眉綠眼睛、凶神惡煞不好惹的模樣。吳重斌想起許瑞的話,才明白所言不虛,到青工樓挑釁確實是一件愚蠢之事。
小操場定計后,王橋隱隱成為復讀班學生領袖。
許瑞感覺到對方的殺氣,刺得自己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睛。他不願意示弱,挺起腰道:「他們那一伙人都在社會混,你最好別惹。另外,就算是他們,我也不會告訴你,因為我也是世安廠的。」
有人躲在暗處報了警。
許瑞是吳重斌在巴州一中的同班同學,又是世安機械廠子弟,他不願意過多透露劉建廠等人的情況,認真地勸道:「劉建廠住在青工樓,青工樓有上百名青工,多數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主,你們千萬別去惹麻煩。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去惹劉建廠是自不量力。」
孟輝驚訝地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當醫藥代表,而且沒有讀過高中,怎麼考大學?」
粗豪男聲素質倒是不低,聽到對方沒有言語,掛斷了電話。
王橋目光如刀,道:「包強平時和哪幾個人在一起,帶頭那個皮膚黝黑的人叫什麼名字?」
王橋道:「謝謝了,我真有事,還得回巴州,晚了就沒有客車。」
此時如果向武裝部去一封告狀信,包強的軍人夢必定會剛開始就破碎。這個念頭在王橋頭腦中閃出后馬上消散在空中。他離開學校以後就開始在社會上打拚,年齡不大卻嘗夠了人生的風風雨雨,深刻地知道當兵對包強意味著什麼,這是一件能改變年輕人命運的事情,和考大學有異曲同工之妙,是最底層青年改變命運不多的途徑之一。
劉建廠道:「包皮就是不長進,要當雜皮也要當有追求有理想的雜皮,別再和那幫學派們糾纏,丟份。吃了虧就算了,我們得專心去干正事。」
街上行人停下腳步,站在幾米外圍觀。
陳秀雅將茶杯放在桌上以後,回到自己寢室,悄悄打量來人。她總覺得來自看守所的人如天外來客一般,無法將眼前沉穩英俊的年輕人與看守所「蠻哥」重合起來。
「我爸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常自詡我們家為書香門第。陳強氣質和我爸很接近,都是那種不合時宜、自視甚高的類型。這就是我幫他的真實原因,不願意看到這些要面子的小知識分子受罪。」
黑蠻漢子輕蔑地道:「就憑你,毛都沒有長齊。」
孟輝笑道:「若是被你們猜到,我的下場會很悲慘。」
不到一分鐘,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在鈴聲刺|激下,王橋一顆心差點從胸腔中迸將出來,提起話筒時,手不禁發抖。
小車燈光劃破了黑暗,在公路上快速地移動。
晏琳被歌曲感染,整個晚上都在輕聲哼唱這首風靡校園的《情網》。早上起床,下意識又哼起這首歌,「請你再為我點上一盞燭光,因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老闆娘站在櫃檯前,兩眼冒火,又不敢聲張,等到幾人背影走遠,罵道:「臭流氓,出門被車撞死!小代,他們吃了好多錢?」服務員小代拿著單子到櫃檯上算了一會兒,道:「菜一百四十元,加上煙、酒一共三百八十塊。」
警車直接開進校園,未受到任何阻攔。
晏琳聽到父親果然當了副廠長,高興地道:「我相信老爸什麼難事都能搞得定,我支持老爸當正廠長,絕對比塗廠長幹得好。」
吳重斌見兩人即將要擦出火花,趕緊走到兩人中間,充當和事佬,道:「包強太不像話了,帶著人欺負我們復讀班,找機會要揍他。」他一邊說,一邊將王橋拉到另一邊,悄悄道:「世安機械廠有好幾個人,許瑞不會當面說的,要問情況,我等會兒悄悄問。」
孟輝聊了一大圈廢話,將話題繞了回來,道:「蠻哥,你出來有幾個月了,在忙什麼,做生意嗎?」
在一個秋風大起的夜晚,吳重斌和田峰如江湖俠客一般,迎風前往世安機械廠。他們兩人從小生活在廠區,天然有工廠子弟氣質,進入機械廠暢通無阻,順利找到青工樓。他們躲在青工樓附近的黑暗處,緊盯著青工樓三個門洞,準備摸清楚劉建廠一夥的行蹤。
吃過早飯,晏琳正欲前往教室,在三樓走道上聽到小車喇叭聲,她習慣性地認為是來找王橋的車,心道:「王橋到底是什麼人,經常有開小汽車的朋友到復讀班。」
王橋收起名片,就欲告辭。李末琳急忙抓住他的胳膊,道:「老陳承蒙你照顧,我們怎麼感謝都不為過,一定要吃晚飯。」
王橋雙臂抱在一起,冷靜地道:「既然要干,就要幹得漂亮,不能把自己搭進去。我有幾個想法,一是不主動出擊,從今天開始,如果他們再來打我們,我們才反擊,該忍還得忍。二是打架的人不宜多,宜精,人多則嘴雜。除了我們三個參加,再找三四個可靠的人就行了。」
「我跟你是什麼關係,再謝就生分了。走了,到山南來找我,好讓我過過嘴癮。」孟輝隱隱發現自己雖然時刻想著要重回光明,可以用正式的身份出現在親朋好友面前,但當這一天到來時,他時刻能感受到黑夜生涯在其身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睡夢中無數次與幾位江湖大哥把酒言歡,無數次與一群人在夜色中匆匆行走,無數次提著刀在狹窄的巷道上死拼,無數次被毒販生死考驗。
現金放在柜子里,有無鎖無所謂,可是與呂琪的珍貴情書放在柜子里,最好還是能上一把鎖。在屋裡沒有找到鎖,他暗道:「明天一定要記著買把鎖,將小柜子鎖上,免得被姐姐看見呂琪的信件。」
這是偵破片里最常見的情節,看似稀鬆平常,具體實施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群人中還有兩個穿軍裝的年輕人,身材精瘦,腰桿挺得很直。
箱子底部有幾封信。
聊了幾句,杜宗芬催促道:「不講了,長途電話費很貴,你姐公司的生意不好,這事都怪那個楊燕,關鍵時刻下爛葯,虧得你姐手把手教會她做事,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我不打電話了,春節早點回家,別在外面玩。」
孟輝話不多,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見母女倆這個神情,知道另外來了客人,道:「口信帶到,我就走了。」
晏定康道:「那你剛才的讚美是敷衍?」
接下來幾天,每天晚自習結束,六人就來到小樹林邊,練習使用木棍和漁網。田峰個子最小,戰鬥力不行,專門承擔噴辣椒水的重任。在洪平和李傑練習撒漁網時,他提著噴槍對著圍牆一陣亂噴。
孟輝道:「你還真夠實誠,問得這麼直接。你到看守所以後,我一直在觀察你,當看到你把陳強叫到自己身邊時,我發覺你這人心眼不錯,在閉塞的環境下,在自身處於絕望狀態下,還想著幫助更弱的人,算得上好心人。這年頭好心人稀罕,所以我要堅持送你。」
晏琳看著身旁的小車,道:「爸,你坐小車來開會,莫非真的是傳言變成現實,當官了?」前一陣子,吳重斌、劉滬等人都在說晏定康要當副廠長,晏琳壓根不信,今天見到父親居然坐著小車來開會,看來傳言變成了事實。
李末琳想起文質彬彬的丈夫在監獄里受盡折磨,心如刀絞。陳秀雅在旁邊提醒九_九_藏_書道:「媽,別站在門口,讓客人到屋裡來坐。」
「孟警官,到樓上坐坐。」
劉建廠走到黑蠻漢子身後,將鋒利的尖刀架在黑蠻漢子脖子上,冷冷地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這條街上混,幾包煙都捨不得,還想不想做生意?」
包強左手腕被抓住,掙了幾下沒有掙脫,他順手將砍刀拿了出來,道:「放手,要不然老子砍死你。」
從山南到巴州的路上,只有短短一個小時,孟輝所說的話超過了在209監舍三個月的話,車到復讀班東側門時,孟輝笑道:「我真是一個話簍子,這些年變成了有話不能說的啞巴,被憋壞了。現在恢復了真身,但是很多話還是不能說。」
除了鄉鎮幹部和軍人外,還有兩男一女。
在樓上看著女兒的窗口還亮著燈,頓時感到無比欣慰,女兒聰明伶俐,在家聽話,幫著家裡做家務事,功課認真,成績優秀。看到女兒認真學習時,李末琳才會感到生活有意義。
等到包強離開以後,他呼呼地掃完碗中麵條,慢慢走回客車站。行車途中,他默背英語單詞。
鎮幹部給人的感覺就是「土」和「官」的結合,有一個更形象的稱呼為「挽著褲腳的田坎幹部」。
劉建廠吼道:「王橋和吳重斌是哪個床,搜。」
這一次填圖遊戲又有新進展,一口氣畫出了二十個國家。按照王橋的想法,等到能將主要國家畫出來以後,還要用顏色標上這些國家的氣候、礦藏、人口、基本特點等內容。這種填圖遊戲是他獨創的學習方法,王橋用這種野蠻方式迅速成為地理高手。
包強威脅道:「放手,不放你娃死得早。」
吳重斌從後門走進了門口,在王橋耳邊說道:「寢室被人抄了,趕緊回去看一眼。」
吳重斌趕緊回到理科班教室去找洪平,走到教室門口,他猛然想到一個問題:「憑什麼王橋就要指揮我?我和他是平等的,他是孤身一人,我還有幾個夥伴,憑什麼他就要指揮我?」他想到這裏,腳步稍有停頓,隨即想起劉建廠等人凶神惡煞的樣子,自忖憑著自己幾個人無法應付,便加快了腳步。
孟輝道:「原來如此。你走了以後,陳強地位急轉直下,又被打了兩次,差點被趕到便池旁邊。我言語幾聲,順手幫了他。我要出來時,他求著我到家裡來看一看,還偷偷寫了讓家人保重的小紙條。李末琳疑心頗重,看到小紙條才真正放心。」
洪平道:「同學都要備戰高考,肯定不能長時間盯梢,這些雜皮沒有工作,生活完全沒有規律,我們很難找到他們的行蹤。」
包強在復讀班時一直稱王稱霸,沒有人敢於挑戰他,唯獨在文科班教室外被王橋當眾揍了一頓。如果兩人能夠勢均力敵打一架,或許他還不至於如此耿耿於懷,事實上在兩人衝突時,他壓根沒有還手之力,被結結實實揍了一頓。正因為此,包強最恨王橋。當劉建廠將皮箱砍開以後,他將裏面衣物全部倒了出來,用腳在上面使勁踩。
她隨即又想道:「應該把王橋吃去,讓他也吃一頓美食。他長這麼高的個子,吃這麼少,肯定會餓的。」
與母親通了電話以後,他又打了姐姐的傳呼,在等待回話時,王橋想起呂琪的身影,莫名的惆悵湧向心頭。他提起話筒,撥打了那個異常熟悉而又漸漸陌生的傳呼號,留言道:「我是王橋,收到信息請回話。」
晏琳撒嬌道:「爸,你才不是糟老頭,從外貌看還是大齡青年,正是最有男人魅力的時候。」
王橋禮貌地問道:「請問陳強的家在哪裡?」老門衛翻著已經老花的白眼,道:「你是誰,從哪裡來,做什麼?」
等了一會兒,吳重斌來到小操場,道:「今天來的就是以前砍人的那幾人,帶頭的叫劉建廠,還有一個叫麻臉,一個叫光頭,還有大劉二劉,他們不是兩兄弟,只是恰巧都姓劉,這些人的情況我們都知道。剛才許瑞給我說了,劉建廠住在世安機械廠的青工樓,青工樓是他們的活動中心。王橋,我們應該反擊了,再不反擊,就被別人騎在頭上拉屎拉尿了。」
在教室里,王橋正在專心致志地看地圖。他要將高中的地理課程在一年內灌進腦子,只得採用死記硬背的笨辦法,背地圖就是其中之一。他看了一會兒地圖,然後憑記憶在白紙上畫世界地圖。世界地圖的輪廓他已經畫了無數次,非常熟悉,三筆兩筆就畫了出來。他再朝裏面填寫具體的國家,並且盡量把國家的大體形狀和位置畫出來。
田峰道:「我建議再噴辣椒水,讓他們嘗嘗合作所的厲害。」
包強道:「寢室有沒有人用過?那天晚上是不是王橋和吳重斌幾個人乾的?」
孟輝道:「謝謝。」
晏定康將手裡提著的小包遞給女兒,道:「你媽做的肉末豇豆,我等會要到市政府開會,中午過來接你吃飯。」
送走孟輝,恰是晚自習放學時間。王橋腦子裡想起在廣南第三看守所的日日夜夜,心裏萬生感慨,慢慢地朝操場走去,進行晚間的例行鍛煉。
王橋淡淡地道:「我的意思是做這件事情要謀定而後動,不動則已,一動就要解決後患,並且不能留後遺症。等會兒你把洪平叫到小樹林,我們三人一起商量。」
孟輝爽快地道:「蠻哥,如今流傳『四大鐵』,我們一起蹲過牢,這種感情也得有好幾百年緣分。吃了晚飯,我開車送你回巴州。」
紙條上寫著數學新課的難點、問題以及五道習題。看罷紙條,王橋朝晏琳看去,恰好與其目光相遇,便點頭致謝。
1994年,大學升學率不高,巴州一中每年亦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升學率,孟輝並不認為王橋是在做一件明智的事情。
孟輝道:「你得找點事情做,千萬別沾上黑社會,混黑社會更沒有前途,遲早會進監獄,楊文勝、向老粗都是叱吒一方的人物,進了看守所屁都不是。」他從包里取出一張名片,道:「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有事可以找我。」
「不知道,那天晚上燈熄了,啥都沒有看到。」
晏定康鄭重地糾正道:「這話絕對不要在外面說,完全是給你老爸找麻煩。塗廠長德高望重,水平高,老爸比不上他。」抬頭望了望女生寢室,道:「還有點時間,我到你寢室去看看,你說寢室擠得像沙丁魚罐頭,讓我見識見識把女生變成沙丁魚的地方。」
黑蠻漢子的煙攤位於街道邊上,兩旁很多商戶站在門口看熱鬧,他們多數都認識劉建廠,不敢出來相助。此時見黑蠻漢子被捅出血,商戶老闆怕惹禍,紛紛縮在店裡。
與兒子說了心裡話,杜宗芬心情舒暢起來,笑道:「還是二娃最懂事。你的學習怎麼樣,不要經常熬夜,熬夜對身體不好。」
幾人討論了一會兒,最終形成了短棍、漁網和辣椒水的綜合方案。
拿著電話,王橋失魂落魄地想著一個事:「呂琪放棄了傳呼,她是徹底想與我決裂。我真的失去了她。」
王橋朝著青磚樓走去,暗道:「今天陳強還有其他親戚?」按響門鈴,王橋感覺到防盜門貓眼裡有人在朝外窺視。然後一個女聲響起:「你找誰?」
「三是我們不能用刀,用刀則性質有本質變化,任何刀具都不能用。洪平去準備點鋤頭柄,改成一米長的短木棍。再找小河捕魚用的小網,不要大網,打架時趁其不備撒漁網,困住一人他們就少一分力量。」
王橋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很愚蠢,跟著笑了起來,道:「這倒是實話。」他又道:「高中棄學以後,我就闖蕩江湖。我們曾經的圈子裡,是不與警察打交道的,有事情都是自己解決,找警察的人很難在圈子混。」
吳重斌道:「這個難度有點大吧。」
為了工作,孟輝在黑暗處潛伏多年,如今終於走上前台,壓力驟然減輕,他印了些名片,發給一些比較親密的朋友。
李末琳道:「門口來了一個人,說是有陳強的口信,孟警官,還有誰能見到我家老陳?」
劉建廠伸出手,道:「包皮,你的手機?」
李末琳將小說撕爛,扔在地上,再用腳使勁去踩。
晚上,王橋、吳重斌和洪平聚在小樹林里。
劉建廠在當工人時,以腦筋轉得快在全廠聞名,最輝煌時參加過廠級技改小組,若不是廠里效益一天不如一天,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會成為技術骨幹。他和麻臉等人結拜弟兄以後,勢力漸長,他就琢磨著弄點有前途的大事來做。
晏定康道:「應該問題不大。」
麻臉上前將煙攤踢倒在地。
大姐房間,客廳里陳設井然有序,桌面上矇著一層薄灰,正面牆上有大幅照片的隱約痕迹。
黑蠻漢子感到了脖子上鋒利刀鋒帶來的刺灼感,道:「我下崗了,做點小生意不容易。」對方人多,且個個帶刀,他無奈之下只得放手。回頭看到煙箱已被踢倒在地上,玻璃門損壞了,頓時急眼,眼睛四處轉動,尋找用來反抗的武器。
晏定康笑道:「小小年紀,怎麼如此官迷。我這個副廠長不好當,是個棘手活。算了,不給你說這些。中午你把劉滬、吳重斌、小田等幾個同學叫上,一起到辦事處打牙祭。別家孩子都顧家,就我家小琳幫著同學宰老爸。」
門面老闆道:「聽說有人打架,我沒有看見。」
黑蠻漢子緊緊抓住包強的手腕,堅持道:「拿錢。」
王橋道:「我們是復讀班學生,時間緊張,最好選擇被動防守,不要主動挑事。」
洪平跟著道九九藏書:「上次被砍了一刀,我也不服這口氣,事情惹大了,大不了我就回昌東復讀。」
他用座機給二道拐家裡打了電話,接電話的人是母親杜宗芬,「媽,我是二娃,到姐姐這裏來看看。」
包強道:「手機沒有帶到身上,放在家裡。」
巴州地區自古民風強悍,傳統風俗中,男人在家中很有權威,女人基本上處於弱勢地位。紅旗廠是三線工廠,它的情況與巴州傳統略有差異,幹部和工人主體來自沿海地區,廠里的耙耳朵隨處可見。晏定康的家不算是耙耳朵家庭,相當民主開明,家庭成員個個都有發言權,所以晏琳說話很隨意。
巴州傳說中有一種巨龍,巨龍脖子下都有巴掌大小的一塊白色鱗片,呈月牙狀,俗稱逆鱗。巨龍一旦被觸及逆鱗,立刻就會爆發無限龍威。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可觸摸的逆鱗,當前,王橋的逆鱗就是呂琪。
黑蠻漢子聞言大怒,伸手抓住包強,滿是老繭的拳頭舉在空中,道:「我管你是誰,不給錢就是不行。」
大家拿起短棍舞動了一會,又認真研究了漁網的用法。
陳秀雅正看得聚精會神,不提防手中書被抽走,她下意識說了一句:「還給我。」
走出看守所后,王橋一直想向陳家人講一講陳強的情況。他從看守所出來以後,第一件事情是尋找呂琪,隨後到巴州一中讀復讀班,一來二去,將到陳家的事情耽誤了。這一次他準備趁著取錢之際,與陳強家人見面。
王橋道:「我們先把細節想好,到時隨機應變,這一次打架之後,要讓劉建廠不敢再進入學校。」
發泄一陣以後,李末琳清醒過來,見到女兒的模樣,悔恨如尖刀一般刺在身上最柔軟的地方。她抱著陳秀雅,喃喃地道:「對不起,媽媽不應該這樣對待你。今天孟輝和王橋帶來你爸的消息,我心裏難受。」
晏琳道:「不是敷衍,是發自內心,我爸是最有魅力的。」
王橋帶口信的意圖完成,打定主意不再和陳家以及木頭人聯繫,道:「成天胡亂混,沒做什麼正事。」
自從父親被關進監獄以後,陳秀雅心理受到了極大刺|激,只要有空閑時間,便偷偷看瓊瑤的書,今天從學校書攤邊上借了一本《月朦朧鳥朦朧》,此時家裡無人,她把數學書擺在桌上,然後舒服地躺在床上看小說。
回到復讀班,幾人又聚在了小操場處。
同學答道:「包強帶著幾個經常在校外晃蕩的雜皮,到寢室來找手機,包強說是那天晚上被打時,手機掉在寢室,他懷疑是我們寢室的人撿到了手機。」
晏琳道:「要把幾個同學一起弄去。」
王橋將甩天的漁網收了回來,道:「我們還要弄一幅大漁網。」
麻臉思路跟不上劉建廠,沒有看到控制上游基礎材料的重要性,只是他素來信服劉建廠,劉建廠叫作啥就做啥,沒有反對意見。光頭更是只喜歡吃喝和砍人,素來不動腦。
王橋等田峰不笑了,道:「你的想法不錯,直接噴眼睛,他們會暫時失去戰鬥力。」
劉建廠道:「我們為了幾萬塊錢,把所有的商家都得罪了,說不定哪一天就翻船。我最近看了一部錄像,名字叫《教父》,專門講義大利的黑幫,我看了以後很受啟發。要搞大錢,就得搞公司。」
王橋以前見過包強在寢室里用手機,那以後倒真是沒有手機的印象,他見世安廠幾位同學的鋪蓋也被扔在地上,走到許瑞面前,道:「包強帶來的那伙人,你認識嗎?」
為了不打擾女兒學習,李末琳輕手輕腳進門,如貓一樣無聲地走進客廳,她朝女兒房間瞥了一眼,只見到地上散亂丟著不少餐巾紙。
這些信件是呂琪曾經寫的信,一共有六封,對王橋來說彌足珍貴。他將這些信件帶到廣南,又帶回山南,再帶到巴州。在遭遇挫折時讀讀這些信件,艱苦而溫馨的往日時光便會從紙里躍將出來,給他帶來溫暖和向上的力量。
黑蠻漢子推著煙攤已經離開,現場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名出警的公安走到最近的一個門面,道:「這裡是不是有人打架?」
孟輝道:「如果叫王橋,就確實有這個人。」
黑夜與光明在其內心深處糾結在一起,王橋是聯繫過去和現在的一個重要的安全見證,既不會將他帶入黑暗生活,又能讓他不至於與漫長十年徹底隔絕。因此,孟輝與王橋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特殊感受。
王橋認真地道:「真能。」
在看守所時期,已經成為牢頭的同鄉人王橋成為陳強在看守所里唯一能夠依賴和傾訴的對象。絕大多數犯罪嫌疑人在漫漫長夜裡最思念家人,陳強這類經濟犯感情更加脆弱,對家人的思念成為支撐其度過難熬時光的精神支柱。
劉滬指了指朝操場走過來的王橋,道:「你對王橋太關注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就是陷入情網。」
齊家的肉末豇豆曾經無數次在學生寢室引起搶食的狂潮,晏琳將口水咽了下去,道:「學校門口有一家燒雞公,味道不錯,我把劉滬、吳重斌幾人叫過來,宰老爸一頓。」
王橋只是聽過包強母親的傳說,並沒有見到過真人,此時第一次見面,他立刻斷定這三人是一家人。包強稚氣中帶著流氓氣,包強母親強悍中帶著寬厚,包強父親則是沒有話語權的工廠耳朵。儘管三人相貌氣質各有不同,可是明眼人一見便能斷定他們是一個鍋里吃出來的人,套用形容散文的一句,叫作形散而神不散。
三戒師兄李想坐在床前,臉色蒼白。上床的蔡鉗工將床鋪整理好以後,罵罵咧咧地下床,見李想神情不對,道:「你丟了東西嗎?是不是錢掉了?」李想臉上陰晴不定,敷衍道:「沒有掉錢。」他拿起一張考試卷子,身體縮在床里,不再與室友說話。三戒師兄向來舉止乖張,蔡鉗工不以為意,繼續在寢室里痛罵包強及其同夥。
「那就去拿,趕緊去。」
王橋這才從孟輝口中得知209室諸人的狀況:包勝被判了十二年,已到勞改隊服刑。娃娃臉被判得更重,十五年。陳強牽涉到窩案,還沒有被判下來。鐵州老大向老粗一審死刑,已經調號。師爺被判了十年。楊文勝則被調號,不知詳情。
劉建廠道:「我們眼光放遠點,不要只盯著舞廳、賭場。巴州最近在搞開發區,以後肯定要修很多房子,河砂是必用建材,又很不起眼。我們去把河砂生意搶過來,以後絕對賺大錢。胡哥、許哥他們沒有注意到這事,還是一個空檔。等有了錢,我們還怕什麼。」
推開幾個房間的窗,帶著寒意的空氣穿透房間,不一會兒,陳腐之氣被新鮮空氣所替代,屋內氣息活潑起來。
晏定康如今是分管辦事處的副廠長,到了辦事處自然就如回到家,甚至比回到家更有回到家的感覺。
王橋道:「我是陳強的朋友,他托我帶口信。」
王橋在小操場來回踱步,思考著如何與劉建廠團伙周旋。等到吳重斌和洪平一起來到樹林邊的圍牆邊時,主要思路已經形成。
他提出這個建議后,特意模仿著特務陰險狡詐的笑聲。只不過大家都沒有笑,他笑了幾聲便閉了嘴。
王橋道:「劉建廠團伙六人,我們也是六人,六人對六人,要讓劉建廠知道學生不好欺負。」
煙攤後面坐著一個黑蠻漢子,從裝束和神情來看,十有八九是下崗工人。包強略有遲疑,還是叼著煙走到煙攤前,道:「老闆,拿紅塔山,六包。」
孟輝沒有回答王橋的問話,扭頭對李末琳道:「我當時在監舍里只是看客,老陳在看守所多虧了王橋。當時王橋在監舍里威風八面,大家都尊其為蠻哥。蠻哥對老陳很關照,讓老陳睡到他的身旁,那以後就沒有挨打了。」
王橋經過一番權衡以後,還是問出了心中之話:「孟警官,恕我直言了,當初在監舍時,我們兩人幾乎沒有什麼交道。今天見面以後,感覺你對我挺不錯,我想知道原因。」
老闆娘心裏在流血,道:「今天流水才一千多塊,這夥人吃掉三百八,這種生意做起來完全沒有意思。再來幾次,我就要關門。」
正聊著,劉建廠的中文傳呼機響了起來,看罷留言,道:「呂崽兒把買家聯繫好了。你們都把手機拿出來,大家玩了一多月,過足了癮,這一次要全部出手,留在身上是個禍害。」
孟輝道:「真能理解?」
吳重斌也貢獻了自己的計策:「我們要把情報工作搞好,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前幾次都是他們來找我們,我們很被動,對他們的情況基本上不清楚,比如他們到底有幾個人,是不是就是六人,平時喜歡在哪裡活動,青工樓的具體|位置,這些情報摸清楚以後,才能對症下藥。」
吳重斌堅持道:「我們要主動摸清楚劉建廠團伙情況,否則總是被動挨打。」
想到這一點,她又一是太願意到辦事處去住,寧願擠在大房間。
王橋見吳重斌態度堅決,妥協道:「既然只是摸情況,那就摸吧,我估計很難有效果。」
孟輝道:「估計是號里的兄弟們在想念你了。」
他將信件的碎片裝好以後,拿出鉛筆刀片,坐在床頭,細細地用刀片將包強的作品劃掉。劃過的地方始終有一塊醜陋痕迹,格外刺眼。
許瑞遲疑了一下,道:「我認識,全都是世安廠的。但是,今天來的是不是他們,我不能確認。」
晏定康道:「你什麼時候學的這些詞?」
走到樓下,卻見父親站在一輛read.99csw.com桑塔納前面,晏琳驚奇地道:「爸,你怎麼來了?」
劉建廠等人在外面逛了一圈,累了,回到世安機械廠的家屬房子里。六個人在房間里抽煙,吃著一包順手牽羊弄來的滷肉。劉建廠靠在床上吸了一支煙,在煙霧中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我們這樣天天打打殺殺有意思嗎?」
「這是早自習,還有一個小時才上課。」
省交通廳家屬院如衛星城一般,緊靠著省政府家屬院,在兩個家屬院中間設有公共汽車站,好幾趟公交車要經過此處。下了公交車,王橋在省政府家屬院稍稍停下腳步,朝裏面張望一下,隨即加快步伐,來到省交通廳家屬院。
包強只得吐露實話:「那天被黑打的時候,皮帶被人抽走,手機就再也沒有找到,應該是在寢室里,不知被誰拿了。」
王橋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監舍,我估計209都換了大半,就算有人記得,只能是挨過打的,不是想念,是詛咒。」
門面老闆不停地搖頭,道:「我剛才進貨去了,才回到店裡,確實沒有看見。你去問問其他家。」如果他承認看見,還得做筆錄,如果被那群社會雜皮知道,會無端惹出些是非來,他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拒絕向警方提供實情。
包強聽到劉建廠的宏圖大業,頗為神往,道:「我真的不想去當兵,當幾年大頭兵回來,你們幾爺子早就發大財了。」
在客廳里轉了一會兒,他開始焦慮自己的經濟狀況:「我這兩年積攢的錢還能支撐復讀班,但是讀大學怎麼辦,難道要向父母或是姐姐伸手要錢?」按照巴州傳統,讀大學時向父母伸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王橋有著特殊經歷,想法與普通學生不一樣,傾向於自力更生。想了一會兒,他調整了心態:「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難道能被尿憋死?現在專心考大學,不要想這些沒用的事情。」
王橋仔細看著警官證上的照片,被這種只有電影里才能出現的情節震住了,道:「陳強現在怎麼樣?」
李末琳嘆氣道:「你爸是交通廳領導,到了看守所還得由王橋這個年輕娃兒來保護,你以後長大了千萬別到行政機關,是非之地,有多遠離多遠。王橋這種從看守所出來的惡人,我們也得防著點,能少接觸就少接觸,千萬別去招惹。」
王橋對摸情報沒有太多希望,卻也沒有勸阻,只是叮囑要小心一點。
晏定康道:「那是當然,你一人住我還不放心。」
「王橋。」王橋能夠理解陳家的謹慎,當初呂忠勇被雙規時,呂琪表現得更為極端,寧願到逃離巴州,也不願留在巴州面對著以前的熟人。
洪平興緻挺高,道:「我和李傑從小都用過漁網,絕對能把他們網住。我還建議弄點迷眼的東西。我們小時候撒過生石灰,生石灰容易把眼睛弄傷。我們就弄點辣椒面,放到澆花用的噴水裡,出其不意噴到對手臉上。」
孟輝作為省公安廳的中層幹部,開車送了上百公里,讓王橋心生感動,無形之中拉近了兩人關係。他站在車前,道:「孟警官,非常感謝。」
王橋未置可否,點了點頭。
李末琳火氣直往上涌,道:「大家都在看?這就是你看這種書的理由。我含辛茹苦地維持著這個家,沒日沒夜為你們父女倆操勞,就希望你能考個好大學,離開這個鬼地方。沒有想到在高考這麼緊張的時候,你居然看課外書。」
穿上外套,離開家門時,李末琳向兩個從209出來的室友解釋道:「陳秀雅讀高三,學習緊張得很,就不出去吃飯了。」
孟輝道:「我以前混江湖,不管做什麼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你們在號里說的每一句我都是在心裏分析了十遍,大家的底細都摸得差不多,所以我認為你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復讀班,考大學,難啊!」
包強被踹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他們六人都是從小在工廠長大的,雖然都以劉建廠為老大,互相之間還是很隨意,沒有明確等級之分。今天被踹了一腳,他差點要暴起反抗,隨即見到劉建廠黑著臉殺氣騰騰的樣子,被嚇住了,沒有敢還嘴,更別提還手。
「木頭,你怎麼在這裏?」王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保持著戒備。在他心裏,下意識認為木頭是從看守所逃出來,找到陳家是為了騙吃騙喝。
王橋道:「我們說的是老實話,媽其實能理解,只是心裏不太舒服。」
王橋一顆心又如從火爐里掉到冰窖,道:「我是王橋,給呂琪打的傳呼,請問你是誰?」核對傳呼號以後,粗豪男聲道:「我不是呂琪,這是新辦的傳呼號,你是不是搞錯了?」
王橋很想知道木頭為什麼會潛伏在看守所里,試著提了個話頭,被木頭拿話岔了過去。在看守所里,木頭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到了外面,木頭人變成了話簍子,但是他說話很有原則性,廢話多,有價值的信息少。
劉建廠沒有想到包強會這麼窩囊,忍不住踹了他一腳,道:「你媽的是個豬,手機是弄來的,居然被一群學生搶了。如果被警察拿到,我們全得進去。現在還在上晚自習,我們馬上到學校去搜寢室。」
劉滬在紅旗廠五人裏面,成績一般,最有藝術氣質,她用憂鬱的聲音輕輕地哼起了張學友的《情網》:「請你再為我點上一盞燭光,因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我掩飾不住的慌張,在迫不及待地張望,生怕這一路是好夢一場……」
巴州的秋夜頗為寒冷,來自北地的寒風越過秦嶺以後,在一片淺丘中橫衝直撞。吳重斌和田峰站在黑暗處,寒風直灌脖子,身體越來越冷,晚餐時吃進肚子里的可憐食物早就不知影蹤。機械廠青工樓里有很多帶煙囪的蜂窩煤爐子,既能提高屋內溫度,又不會煤氣中毒。很多人家在蜂窩煤爐子上燉肉,或者放上川式火鍋,呼朋喚友,喝二三兩小酒,吃幾筷子燉肉,不亦樂乎。
警車一路暢行,一個多小時就來到巴州。進入郊區以後,王橋決定向孟輝說實話:「孟警官,你剛才問我在做什麼,我說了謊話,我如今在巴州一中讀復讀班,準備考大學。」
被脅迫的同學被嚇得牙齒打戰,道:「沒有。」
孟輝道:「是不是瘦高的年輕人,他自報家門沒有?」孟輝就是廣南第三看守所209監室的耳目木頭,聽聞有人帶來陳強的口信,便猜到來者是誰。
王橋沒有想到自己在監舍里一點點同情心居然會贏得尊重,道:「我那時壓根沒有想到你是警察。」
將小包放回小柜子后,他覺得有些不安全。
心念數轉,王橋放棄了復讎之心。經歷過看守所,他並不認為包強就是無可救藥的壞蛋,實在不忍心為了私仇壞了包強的前程。
洪平的任務則相對簡單,對於在農村長大的男孩子來說,提刀耍棍弄漁網都不是難事,他們到竹木市場選了幾根作鋤柄的圓木,砍成近一米的短棍,這種短棍是對付匕首的利器,平時也好收藏。漁網則是兩張粗糙的小型網,賣相不好,用起來還算順手。
關係十分和諧的父女倆說說笑笑地上了三樓,來到寢室門口,晏琳先進屋偵察,再讓父親進了寢室。晏定康站在女生寢室,大有懷舊之感,道:「燕玲,在女生寢室我感到時光倒流,當初紅旗廠初建時格外艱苦,幹部工人統統睡大寢室,大寢室通常密密麻麻擠了四五十人,廠房、住房逐步建好后,大寢室才撤掉。你們女生寢室和當年工乾的大寢室極為相似,只是多了些脂粉氣,少了鐵鋼和機油味。」懷舊之餘,他著實心疼,道:「這種環境會影響學習的,得想辦法調整寢室了,你願不願意到辦事處去住?」
在青春期,想象的痛苦往往會感動自己,未經世事的年輕人往往會產生錯覺,認為自己正在遭受著外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事實上,他們經歷的事情很多人都經歷過。
遠處,劉建廠經過一處煙攤,停下腳步,對包強道:「包皮離開學校,從此告別學派身份,今天開始練膽子,別老是窩在後面。」
包強罵道:「放開,要不然砍死你。」
麻臉等人拿出手機,交給劉建廠,唯有包強沒有動作。
隔著上百公里,王橋仍然能感受到母親想與兒子聊天又心疼電話費的矛盾心理,心裏有陣陣溫暖。
劉滬看到從車上下來的王橋,道:「晏琳,你入網了。」
孟輝笑著伸出手,道:「蠻哥,果然是你。」
晏琳看著車燈下修長矯健的身影,略為失神,沒有肯定,亦沒有否定。
送走父親,晏琳趕緊回到寢室,第一件事就是將玻璃瓶打開,將肉末豇豆夾在早餐剩下的半邊冷饅頭裡,肉末豇豆就如化學反應里的催化劑一般,讓冷冰冰的饅頭瞬間生動起來,美味異常。吃完剩餘的半邊饅頭,她意猶未盡,再用筷子在玻璃罐子里夾出一些肉末豇豆,放在嘴裏細細地嚼。直到玻璃罐子的肉末豇豆少了三分之一,才暫時收手。
看著皺巴巴的信件,他真想立刻把包強揍成豬頭。只是事已至此,除了氣憤以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公安明知道他說謊,也無可奈何。連走四五家門面,皆道沒有看見有人打架。兩名公安也就泄了氣,開著警車回到派出所。巴州街道上打架扯皮的事情太多,他們見怪不怪,此時受害人躲了,又沒有群眾願意作證。他們出了警,履行了職責,便不再過問此事。
陳秀雅被嚇住了,腦袋一片空白,道:「大家都在看。」
在廣南經read.99csw.com三看守所時,王橋頗為照顧另一名犯罪嫌疑人陳強。陳強是山南省交通廳總工,因受賄窩案被異地關進廣南第三看守所,恰好與王橋同在一個監舍。
十來分鐘以後,一輛警車出現在街邊。
包強是第一次強拿東西,內心還有負疚感,可是想起劉建廠等人在後面盯著,為了不掃面子,強硬地道:「在你這裏拿幾包煙,是給你面子,以後由建哥罩你,有啥事找我們。」
包強來不及看信,順手拿起一支鋼筆,在其中一個信封上畫了一個醜陋的男性根圖,再將其他信件撕爛,丟在床上。
「包強帶著一伙人進來,他們抄了寢室,已經走了。」
晏琳道:「這些詞都爛大街了,還用得著學。」
杜宗芬道:「你們父子倆穿一條褲子,都幫著別人說話。」
李末琳陪著兩位209室友吃過晚飯,得知丈夫在監舍中沒有吃太大的苦,最初還頗為高興,獨自一人走進交通廳家屬院以後,熟悉的景緻直接破壞了情緒,她再次感受到一種莫名的狂躁。在人前她會按照以往的習慣裝得很溫婉,在人後就總是踩花草、踢貓狗。
包強猶豫著不肯動身,劉建廠從其臉色和行動中看出問題,道:「手機到底在哪裡?別給老子假打。」
這三個提問涉及哲學中最古老最深邃的問題,讓王橋頭腦有點凌亂,道:「我找陳強家。」
王橋開門見山地道:「劉建廠那伙人再三到學校來欺負我們,我們沒有辦法迴避了,必須要反擊。與劉建廠打架最關鍵是如何善後,打輕了,這些人無休止糾纏,打重了又要進局裡,怎麼掌握好這個分寸?」
陳秀雅打心眼裡不願意和兩位兇巴巴的男人一起吃飯,她站在門口,等到三個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順手關掉房門。用力稍大,房門發出「砰」的一聲響。陳家是知識分子家庭,平常家教嚴格,絕對不允許如此關門,李末琳回過頭來狠狠瞪了房門一眼。
吳重斌道:「田峰、蔡鉗工都可靠。」
陳秀雅見母親突然如暴怒獅子一般,嚇得夠嗆,坐在床上,眼睛盯著床下紙堆。
劉建廠朝煙攤子指了指,道:「那裡有一個新煙攤,沒有拜過我們的碼頭。你去拿幾包煙,最孬都是紅塔山。」
晏琳道:「如果能去辦事處,那肯定比在這裏更好。」
劉建廠道:「不去當兵,當心你媽揍死你。」
紅旗廠和世安機械廠都是工廠,但是兩個廠的氣質截然不同,前者知識分子集中,打架鬥毆偶爾發生。世安機械廠有大量文化程度不高的工人,沒有破產前打架鬥毆之事就層出不窮,更別說現在樹倒猢猻散的狀況。吳重斌將兩者混為一談,才產生擒賊先擒王的想法。踏進世安機械廠以後,看到破敗的廠房和潦倒的人群,他知道自己錯了。
「蠻哥,你真不能走。」李末琳真誠地想請王橋吃飯,抓著其胳膊不放。無奈之下,王橋留了下來。
他不願在屋裡面對破碎的信件和破爛的皮箱,徑直下樓,來到小樹林邊,在圍牆處豎起倒立,然後再做俯卧撐,一陣發泄以後,暴怒的情緒漸漸冷了下來。
公安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老闆,道:「是不是沒有看見喲,你怕啥子怕,你們越怕,社會上的渣渣娃兒就越多。」
孟輝道:「我知道,我曾經與意緒過這個圈子,而且比你混得還要黑暗。你現在,願意和我這個警察接觸嗎?」
劉建廠用刀朝黑蠻漢子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捅了一下,威脅道:「想幹嗎?找死啊。」
李末琳看清楚《月朦朧鳥朦朧》幾個大字,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瓊瑤的書,口吃著道:「你,怎麼能看這種書?」
晏琳道:「你就別去參觀了,還有女生沒有起床。」
王橋最初沒有發言,沉默地聽著他們討論,聽了一會兒,道:「我覺得應該遵循兩個原則,一是防守反擊,我們的原則是防守反擊,既然難以掌握劉建廠等人的行蹤,我們就徹底防守,不要再主動找他們,安心讀書,但願從此平安無事;二是要掌握分寸,絕對不能碰法律的底線,堅持用木棍和漁網,不用刀具。」
包強假裝恨恨地道:「那天到學校沒有找到王橋、吳重斌那伙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洪平道:「大漁網有太重了不好甩開,什麼用?」
防盜眼後面的年輕女子嚇了一跳,隨即滿臉疑惑,道:「你等一等。」回到家中,湊在母親耳中說了幾句,母女倆都是滿臉狐疑。
包強感覺自己就如梁山好漢一般,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生活過得十分爽快,在家裡感受到的憋悶被一掃而空。聽到劉建廠言語中帶著輕視,熱血上涌,道:「建哥,讓我做啥事?」
晏琳掩飾著道:「沒有看什麼。」
陳秀雅只是默默地流淚,流淚時,她把自己幻想成了女主角劉靈珊,離開了心愛的人,在遠處默默地關注一家三口人和好,自己則將美好的愛情徹底埋葬。想到這裏,看到發瘋一般的母親,再想起在看守所親愛的父親,痛苦如大海一樣朝她襲來。她沒有反抗母親,只是緊緊閉著眼睛,任痛苦在心中遊盪。
省交通廳家屬院有一個老門衛,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的,擋住來人。
洪平和吳重斌更關注是能否打贏,兩人都沒有怎麼思考善後的問題。吳重斌悶了一會兒,道:「被堵在醫院打了一頓,我想著就窩囊。實在不行,我和劉滬就回紅旗廠子弟校復讀。」
王橋道:「我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們蒙面將劉建廠打一頓,他們不知道我們是誰,其實起不了威懾作用,我們不僅要打他們,還得想辦法把他們引到學校宿舍,在樓下用大漁網網住他們,然後,大家一起澆水,冰死他們。」
王橋就如一隻失群的孤雁,努力扇動著翅膀,始終追不上那一群遠走的雁群。在姐姐房中等了一個多小時,他才恢復了平靜,又給姐姐打了傳呼后,前往省交通廳家屬院。
紅旗廠是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想象中教學質量應該不錯。實際上由於位於巴州遠郊,子弟校留不住優秀教師,教學質量始終不佳,難得考上一個大學生,因而紅旗廠最優秀的子弟都千方百計到外面去讀書,成績一般的子弟才留在子弟校,主要目的就是考進系統技校。吳重斌成績不錯,若是真因為打架而回到子弟校,作為知識分子的父母絕對會極度失望。吳重斌嘴裏說得硬氣,實則底氣不足。
晏琳反而寬慰父親道:「前一屆復讀班高考成績不錯,這個寢室有七個考上大學。《陋室銘》說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麻臉道:「建哥,你是啥想法?」
李末琳心裏緊揪著,道:「老陳挨打的次數多嗎?聽說裏面打人厲害。」
吳重斌和洪平都有些愣,過了半晌,吳重斌道:「王橋,你以前過什麼,怎麼把打架弄得像打仗?」
「學生宿舍一屋腳臭,比看守所都不如。我就不去了,還得回山南。」
吳重斌在醫院被劉建廠等人揍了一頓,一直想著報仇,聞言有些泄氣,道:「難道我們就任人宰割?」
王橋道:「我能夠理解。」
劉建廠拿起砍刀在同學面前晃來晃去,道:「說老實話,你在寢室里看到有人用過手機沒有?」
離開小操場后,王橋在小賣部買了些白紙和膠水,回到寢室以後,將所有信件碎片鋪開,一張一張拼在白紙上,用膠水粘住。他專心致志地拼圖,耽誤了一個小時,才將撕碎的信件重新拼起來,可是破鏡難重圓,碎信失去原來蘊藏於其中屬於呂琪的精氣神。
陳秀雅來到門前,問:「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王橋沒有伸出手,用疑慮的眼神看著孟輝,他能從山南第三看守所無罪釋放是一個特例,一個監舍有兩個犯罪嫌疑人能大搖大擺走出「山南一看」則相當不正常。
許瑞惱了,道:「孔老二,拜託你打消不切實際的想法,世安機械廠和紅旗廠完全不同,世安廠破產後,青工們成為巴州黑道主力,就算沒有進入黑道的也都是一凶二惡的。你們這些學生最好別去蹚這個渾水。我不給你談得太具體是要保護你們,否則你們會死得很難看。」
王橋聽出母親口裡的怨氣,勸慰道:「張家那邊情況特殊,他們特別看重這個孩子,這點你要理解。說實在話,張家人對姐姐很不錯,關心備至,比你還要細心。而且我在看守所的時候,張家人東奔西走,出了不少力氣。」
兩人急匆匆來到寢室,寢室里一片狼藉,棉絮、鋪蓋被丟了一地,就連世安機械廠幾個同學的床鋪也沒有倖免。
星期六下午放學以後,王橋立刻前往巴州汽車站,買到七點四十的末班客車。距離乘車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鐘,他步行了一段,在距離汽車站稍遠的街上找了一家小麵館。汽車站附近人來人往,附近的餐館是髒亂差的代表,王橋向來不在車站周邊吃飯。
黑蠻漢子滿腹心事,沒有注意到來者後面還有幾個年輕小夥子,他打開玻璃箱子,拿了六包紅塔山,然後等著顧客付錢。
吳重斌又主動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準備到青工樓再去摸摸情報。」
王橋慢慢冷靜下來,道:「你將情況問清楚,每個人的情況都要搞清楚。我先到小操場冷靜一下,你等會兒來找我。」
「是個年輕人,我還沒有問名字。」
防盜門打開以後,輪到王橋驚得掉了下巴,在兩個女人身後,居然站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https://read•99csw•com—209室的官方耳目木頭。
麻臉道:「包皮,在當兵之前,除了打王橋,還想做什麼事?上次把胖妞辦了,這次再給你找個妞。」
王橋將帶來的信件放進小柜子,又從柜子里取出自己存留的小包,取了一千元現金出來。說實話,在廣南作醫藥代表時,他雖然日子過得很流離,但是沒有感到太大的經濟壓力。如今回到山南讀復讀班,經濟來源枯竭,只能是坐吃山空,現金越來越少,讓他再次感到了經濟壓力。
晏定康愛憐地看著聰明伶俐的女兒,道:「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窘境時尋找的自我安慰,天下做父母的都想為兒女創造更好的條件。以前沒有條件,現在有條件了。」
一陣翻箱倒櫃,沒有找到手機。劉建廠砍開王橋的皮箱,亂翻一通,沒有找到手機,順手將裏面的一千元錢拿走。
堅持到九點左右,根本沒有看到劉建廠等人的蹤影,他們又不敢貿然進入青工樓,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世安機械廠家屬樓。
李末琳一邊說一邊抹眼淚,突然間,積累在胸中的火氣燃燒起來,她用盡全身力氣,將小說撕成兩半,道:「既然你不願意學習,那就不學習了,明天到外面找份抹桌子洗碗的工作,免得家裡花錢養著。」
老闆娘愁眉苦臉地道:「我們這叫作坐商,最怕地痞流氓糾纏騷擾,真要報警,生意就徹底開不下去。現在只能寄希望他們少來幾次。」
在燈光明亮的飯店裡,包強跟在劉建廠身後,大搖大擺從飯店裡出來。
通過這群人的組合,社會經驗比普通學生豐富得多的王橋腦袋一轉,便想明白其中因果關係:包強這是要去當兵。
杜宗芬站在電話機前,將話筒緊緊貼在耳根,抱怨道:「張家把你姐守得緊,我這當媽的想去看看都不得行。」
那些被撕碎的信件基本複原,他準備把這些珍貴無比的信件放回到山南,在寢室里實在無法確保信件安全。
洪平道:「守株待兔還是有難度,如果是在上課時間,大家分在不同班裡,很難同時出來。」
在巴州,地下賭場、色情場所都有更早更大的社會人物把持,劉建廠這個小團伙根本不敢去碰。打倒大頭柳,他算在一中片區站住了腳,可是這種小打小鬧滿足不了劉建廠的胃口。
田峰拿了杯熱水到小操場,喝著水,不停地吸鼻子,道:「等了半天,屋裡有好多劃拳聲,來來往往的人多,很難找到目標,這個辦法不行。」
孟輝道:「誰進去都要挨打,我最初進去也挨過一頓,蠻哥在102室還差點打出事。」
坐下來以後,李末琳給王橋削蘋果,陳秀雅拿著茶杯泡茶。陳家是一個有著文化氛圍的知識分子家庭,和楊璉家近似,茶杯是普通白瓷杯子,洗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茶垢。白瓷杯子上飄著綠色茶葉,素雅,和諧。
王橋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徹底脫離了原來的圈子。而且,我最好的同學也是警察。」
陳秀雅睜開流著淚水的眼睛,道:「媽,我要好好學習,以後不看課外書了。」
吳重斌只得作罷,沒有問出更多的情報。
劉滬發現晏琳止步不前,跟著停了下來,道:「你在看什麼?」
教室里,晏琳將一張紙放在王橋桌前,轉身回到自己座位。
晏定康沒有將自己的深意說透,道:「大冬天的,又不露胳膊露腿,再說我這種糟老頭進女生寢室也無所謂。」
孟輝問道:「看守所物質奇缺,弱肉強食,任何行為都有目的。可是我發覺當年陳強初進號里時,你對他頗為照顧,沒有要求回報,是什麼原因?」
「你是哪個,找我啥子事?」話筒里傳來了一個粗豪的男聲。
在寢室里站了幾分鐘,晏定康離去。
王橋站在自己的床鋪前,臉色一片鐵青。箱子被砍破,一千元現金被拿走,衣服丟在地面。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呂琪的信件。他蹲在地上,拿起那張畫著醜陋的男性根部的信件,又無言地將信件碎片一張一張撿起來。
王橋走到在寢室的兩名同學身前,問道:「今天是誰到我們寢室亂翻?」
孟輝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警官證,遞給王橋,自嘲道:「有十年我都不敢拿警官證出來,如今逢人便遞警官證。」
包強想著母親的巴掌以及父親的皮帶,頓覺頭皮發麻,不再吱聲。
麻臉道:「建哥,這事不太好弄,有油水的事早被人佔了,要搶地盤,非得出人命不可。」
洪平道:「李傑是我的鐵哥們,敢打架,嘴巴嚴實。」
在操場邊,劉滬和晏琳在散步。懷有身孕的劉滬心情紛亂如麻,低頭走著,不停地踩枯乾的落葉,發出清脆的「咔嚓」聲。晏琳安慰著閨中密友,眼光不停地朝著左側門看去。整個星期六晚上,她都沒有看見王橋伏案讀書的身影,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頗不踏實。終於,一道車燈刺入學校,看到這道燈光,晏琳預感到王橋在車上,便停下來,瞧著車燈處。
麻臉道:「還是能找錢,我們再打幾架,在這一片就說得起話,到時每個門面一個月收100塊保護費,幾百個門面,都能收好幾萬,夠我們瀟洒。」
進入省會城市,璀璨的燈光撲面而來,王橋腦中如放電影一般,閃現出這幾年的痛苦的流浪經歷,往事歷歷在目,現實變得模糊,如在夢中。在姐姐樓下時,他不由得回想起跳樓自殺的姐夫張湘銀栩栩如生的音容笑貌,更是感慨萬分。
藏在箱底的信件,自然是王橋很看重的東西,包強正欲探秘,劉建廠在一旁喊道:「包皮愣著做鎚子,趕緊找手機。」
另外還有一件未了心事,始終讓王橋牽挂。
王橋道:「這夥人都在社會上混,沒有什麼負擔,弄出事最多就是一走了之。我們還要參加高考,難免束手束腳,這是最難的地方。」
吳重斌不願意放棄,道:「除了劉建廠外,麻臉也住青工樓?」
吳重斌用紙巾擦著鼻子,道:「洪平和我都在街上遇到過劉建廠這夥人,說明他們經常在這一帶活動,我們改變思路,不到世安機械廠守株待兔,每天派一個人在外面偵察,以巴州一中為中心點,三百米範圍為偵察範圍,只要發現這夥人,我們就帶上武器去打架。」
黑蠻漢子捂著屁股,滿手是血,這時他明白對方是一群敢動刀的流氓,並非是嚇唬人的小混混,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朝旁邊躲,顧不得倒在地上的煙攤。
王橋決定在星期六下午到山南去一趟。前一次包強到寢室劃破箱子,他被取走一千多塊錢,造成了巨大經濟損失。來複讀班時,他總共帶了一千五百元,交報名費、書費,購買了生活用品之後,除了隨身攜帶的現金,剩餘的一千塊錢都放在箱子里,這筆錢是復讀班上半學期的全部生活費用。這幾天用下來,錢包早就乾癟,他必須到山南姐姐家裡取錢。
兩人相持數秒以後,黑蠻漢子用力一拉,將包強拉到身旁,另一隻手抓住包強握刀的右手腕。他曾經是長期在一線勞動的工人,有一股子力氣,包強被抓住手腕后,完全沒有了反抗能力。
陳秀雅也被關門聲嚇了一跳,趕緊跑到窗邊,見三人朝大門走去,這才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吳重斌再次找到許瑞,詢問劉建廠等人的詳細情況。
王橋道:「我想熬夜都沒有時間,學校十二點準時熄燈。」
果然,王橋從車上走了下來。
王橋道:「打架和打仗區別不大。東西準備齊全以後,我們還得找個安全地方演練,必須做到協同一致,配合默契,有心算無心,這樣才能有較大勝算。在行動時還得準備帽子,到時把臉遮住。從現在開始,為了防止劉建廠再帶人到校園挑釁,我們發動各個寢室做好準備,只要他們敢到校園來惹事,大家群起而攻之,讓他們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晏定康道:「今天不吃燒雞公,到辦事處吃飯。」
與王橋目光對視,晏琳沒來由紅了臉,臉頰一陣發燙。她隨即想到一個問題:「我到辦事處去住,就不上晚自習了,那麼我與王橋見面時間就會減少很多。」
「入什麼網?」晏琳明知故問。
劉建廠道:「我們這群人表面威風,實際上走到哪裡都是人嫌鬼憎,和過街老鼠差不多,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更關鍵是找不到錢,找不到錢就沒有意思。。」
吃著炸醬麵,王橋無意中抬起頭來,恰好看到對面餐館走出一群人,裏面有幾人是鄉鎮官員模樣。鄉鎮官員到底長成啥樣,沒有一個統一標準,但是他們身上有一種特殊氣質,讓人一眼就能識別出來。王橋讀書時,寢室里恰好有一個在鄉鎮當官的父親,經常往寢室送不果。這幾個鄉鎮官員的氣質與同學父親完全一樣。
看到書中男主角韋鵬飛被妻子欣相拋棄之後,陳秀雅眼淚如水一般流了下來,擦淚的紙巾丟了一地。她原本只想看一會兒便去學習,誰知一下就陷進情情愛愛的故事情節之中,忘記了時間,也忘記留心聽門口的響動聲。
老門衛道:「是親戚嗎?」
小操場議事之後,洪平和吳重斌精神振奮又心懷忐忑地分頭準備。
捅了人,劉建廠不願意久留,說了聲:「閃。」一伙人迅速走進四通八達的小巷。離開前,麻臉舉著刀,威脅道:「你敢報警,我們天天來砸你的攤子。」劉建廠補了一句:「如果有人報了警,你龜兒子不要亂說,明白嗎?」
包強正在享受橫行霸道帶來的樂趣,聞言有些摸不著頭腦,沒有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