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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07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自從被脫下軍裝,包強就沒有回過家,天天窩在劉建廠的青工宿舍裏面。脫下軍服以後,受到了結拜兄弟們短暫嘲諷,隨即他就將此事丟在了腦後,當兵是老娘的理想,不是他的理想。他只是不敢公然反對老娘,此時木已成舟,他要跟著劉建廠混江湖。
這是一把製作精緻的玩具手。槍,遠看如真。槍,握在手裡很輕。烏勇將玩具手槍遞給民警,道:「你還是到派出所去一趟。別在學校門口惹事,巴州一中是我們派出所的重點保護單位。」
在藥房要了益母草,晏琳正欲付款。
藥店里的人都將目光聚在了晏琳身上,晏琳最初頗為震驚,隨即清醒過來,開始反擊,道:「我和誰懷娃兒關你屁事,把葯還給我。」
拿到安監局通稿以後,大家都沒有採訪興趣。
聽到這個問題,王橋想起了曾經的女友呂琪。他迴避了這個話題,轉眼看著窗外,見到吳重斌、洪平等十來個人朝藥店方向走來,道:「吳重斌帶著人找了過來,我們下去與他們匯合。」
瘦高的大劉狂舞著砍刀,朝著同樣瘦高的吳重斌沖了過去。砍刀足有三四十公分,短棒不易抵擋,吳重斌見勢不對,急喊:「噴,噴。」田峰原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到了街頭大混戰時,雙手端著噴水槍,手腳僵硬不會動作。
隨後,人武部和市監察局組成了聯合調查組,首先到世安機械廠進行調查,其次到附近街道和派出所進行調查,再走訪了居委會和復讀班。包強在街道上算是名人,劣跡著實不少,調查組很快就形成了五頁調查材料。
在河邊站了一會兒,她的心又硬了起來。穆老闆本是茂雲人,家裡有關係,所以才能到巴州采砂。有關係的人自然不會走上絕路,自己家再不想辦法,真的就要走絕路了。
渾濁的河水潛藏著許多暗流,穆老闆沒有撐多久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掙扎,他拚命掙扎,漸漸失去了力氣,在意識就要模糊的時候,被人從水裡扯了出來。
調侃一陣,諸位大哥級人物放過了劉建廠,一邊打牌,一邊談生意。美女們小鳥依人地靠在男人懷裡,「老公、老公」亂叫。劉建廠站在旁邊看著聽著,滿腹鬱悶。
洪平被劉建廠等人砍過一刀,此時有了報仇機會,自然不會客氣,抬腳猛踢劉建廠,為了不讓劉建廠拿著刀,又不能踢得過狠導致重傷,這幾腳都直奔劉建廠右手而去。
一行人帶著砍刀、匕首,前往距離巴州一中很近的幾個攤點。
李輝用手撫了撫頭髮,使其遮住日益光亮的頭頂,道:「價值倒是有,只不過我們另有要務,抽時間搞這事會沖淡主題。我們再到宣傳部走一趟,核實礦難情況。」
許哥在一旁笑道:「可惜我的好酒,一瓶好幾千,就被建娃吐來喂狗。」在嘔吐中,這句話如烙鐵一般,牢牢地印在了劉建廠的腦海深處,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田峰手裡提了一個大號噴槍,裏面灌滿了辣椒水,他揚了揚噴槍,沒有說話。
臨行前,盧軍給昌東縣建委辦公室打了電話,以組織部領導的名義要了一輛桑塔納。組織部是幹部的娘家,娘家人偶爾用公車辦私事,自然是小事一樁,縣建委將最新的一輛桑塔納調了出來,供盧軍使用。
洪平、田峰等人都產生了懼意,把目光投向王橋。在復讀班裡,昌東縣的學生、紅旗廠的子弟都各自抱團,王橋是一人獨行俠,經過幾次爭鬥之後,他的威信無形之中大大上升,每臨大事時,幾人都習慣聽他的主意。
王橋斷然道:「如果我們不反擊,恐怕這種事情還要來一回。按照原計劃,大家花十分鐘時間準備,然後分頭出東側門,在北橋頭集中。」
烏勇跳下車,道:「劉建廠,把槍交出來。」為了應付突發事件,他帶著手槍,說話時用手摸著槍柄。
于成龍是新記者,他只想到了「打架」的題材,還沒有形成深挖新聞背後新聞的思維習慣,得到老油子李輝指點,頓時茅塞頓開,在車上不停地打電話。山南有句古話,叫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李輝小組在巴州採訪礦難受阻,對巴州當局不滿,在街上兩次偶遇了穿著新軍裝的包強,於是包強遭殃。
山南市工業園區近期加緊在和紅旗廠接觸,希望紅旗廠能搬到省級工業園區,園區主任牛大偉三次秘密來到廠里,與廠領導談得很詳細。紅旗廠在巴州三十多年,廠里與地方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搬遷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事情,要下搬到山南的決心談何容易。廠里高層多次討論過搬遷之事,制定了兩套方案,留在巴州城郊為第一方案,在山南工業園區為第二方案。
小時候,謝安芬聽從了鄰居建議,讓包強每天寫日記,這一段讓包強苦不堪言的經歷,居然讓他養成了偶爾寫日記的習慣。他趁著父母上班之際,回家取了衣物和藏在隱秘角落的日記本,寫了一句話:「我不當兵,要用青春、熱血加上砍刀,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江湖。」
胡哥「啪」地將手中麻將扣在桌上,道:「自摸。」
建國至今,武裝部的名稱發生了多次變化,多次從現役轉為地方,又從地方轉為現役,其主要任務和職能沒有變化,包括負責轄區內民兵、預備役工作,軍事器材、裝備的看守,徵兵,軍轉安置等任務,今年開始,不斷有小道消息傳出,地方武裝部將於近期轉入現役。
晏琳問道:「這一段時間,你們和王橋都喜歡躲在圍牆邊,是搞什麼陰謀詭計。」
幾人下筷如飛,轉眼間豬頭肉見底。辦事處主任老梁走了進來,見幾個小輩正在狂吃大嚼,笑道:「慢點吃,後面還有很多好吃的。」
劉忠道:「九分叫王橋,他偏科厲害,語文成績特別好,每篇作文都被當成範文,這篇情況反映應該就是九分寫的。他的數學還是不行,都是三四十分左右,考大學沒有什麼希望。」
金科長的話未說完,又被鄭正東打斷,道:「別找理由,我只要結果,不問過程,去過就行了嗎,得管用。」
「怎麼被嚇傻了?這是個小手術,沒事的。你在這裏等會兒,我到外面藥店買些益母草。」
劉滬終究是一個未婚少女,臉皮薄,走出小操場又反悔,回到寢室,躲在蚊帳里就是不肯出去。磨蹭到十點,晏琳終於忍不住了,道:「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我們三人去,要麼我們五人去,就這麼簡單。再耽誤時間,上午時間就完了。」
王橋端著茶喝了一口,道:「這是年輕人一時衝動的荒唐決定,沒有什麼好講的。」
劉建廠不再說話,彎下腰,將老闆拖到河邊,將其腦袋按在水裡,道:「今天你必須答應,否則把你綁了石頭扔到河裡去。」
劉建廠見警車至,順手將自製火藥槍扔到橋下河裡。
分享了王橋的故事,晏琳覺得很甜蜜。茶室燈光有意調得暗淡,柔和的光線照在晏琳臉上,讓她比平時多了一些女性的秀美和嫵媚。王橋目光在晏琳臉上略為停留,與火辣辣的目光對視以後,趕緊將目光移開。
鄭正東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這事發展到如此,不僅僅是保衛科的事情,也不僅僅是加強值班就能解決,你到派出所去聯繫,讓他們處理這些流氓。」
吳重斌在狂喜之後,還有一絲隱憂,道:「如果劉建廠叫了很多地皮流氓到學校,我們怎麼辦?」
李元昌在門外等候,等到李輝走出辦公室,將香煙遞了過去,道:「王主任,等會兒安監局有個通稿,呵呵,地方的事情不好整,發展才是硬道理嘛,很多事情要一邊發展一邊規範,還請王主任多擔待。」
包強有些摸不到頭腦,前一刻還讓快意恩仇,怎麼下一刻又變成別跟學派糾纏不清。他覺得劉建廠變臉很快,有些陌生了。
商定以後,幾人分別行動,將受過劉建廠團伙欺負的同學聚集起來。令大家沒有想到的是被包強欺負過的同學除了晏琳、洪平、吳重斌等人外,還有其他五個同學。
巴州市人武部會議結束以後,陳大川又將所有中層幹部叫到辦公室訓話,將十來個中層幹部罵得狗血噴頭。
王橋走到晏琳身邊,低聲道:「算了,不要這瓶葯了,你再買一瓶葯。」
王橋道:「年輕時總要蹦幾下,免得老了後悔。」
砍翻大頭柳以後,劉建廠在巴州江湖上混出了小名氣,他自己還頗為自得,誰知在各位大哥眼裡卻仍然不入流。他暗道:「打架凶,講義氣,在這個時代已經過時。收保護費,看場子,都是吃力不討巧的事情。要想混出頭,就必須得有自己的生意。我不能光想不做,明天,明天就開始行動。」
王橋說第一句時,劉建廠並沒有聽清楚。當他聽到「我們走」三個字,頓時明白此人是誰,舊仇加上新恨,他沒有多想,舉拳對著王橋腦袋砸去。
劉建廠帶人走到采砂船邊,二話不說,先將小板房拆掉,飯鍋直接被扔到河裡。
于成龍回想著戰鬥場面,道:「照片精彩,不用太可惜了。」
晏琳撒嬌道:「你這是敷衍我。」
見到劉建廠,胡哥劈頭就問:「建娃,你操得孬,怎麼和學派打架?還被揍得鼻青臉腫,丟份啊!」
劉紅很想再跟王橋談一談其初戀女友楊明之事,轉念又想到楊明嫁了人,懷有身孕,王橋這幾年更為蹉跎,和一群落榜生混在一起,遂將談論楊明的念頭壓進肚裏。
劉建廠腦子裡就有一門現成生意。他的三舅住在大河邊上,以前承包過採砂場,如今在家閑著。半年前,三舅特意找過他,想讓他帶人將一戶外來采砂主趕走,答應事後給兄弟們酒錢。當初他滿口答應了此事,沒有在意什麼酒錢。今天受了刺|激,他開始朝另一個方向琢磨:「我是道上的生意人,以後辦事就要講道上規矩。我幫三舅搶了砂場生意,不能給幾個酒錢就打發,要入股分錢。」
在夜襲劉建廠團伙時,諸人打出了豪情,此時聽說要向學校求援,都覺得不甘心。只是面對嚴峻形勢,他們別無選擇。
坐在王橋身旁的劉紅在一旁打抱不平,道:「你拿的是黨校文憑,黨校文憑含金量怎麼能和正規大學文憑相比,晚工作幾年有什麼關係,后發也能制人。」
田峰等人輪流在圍牆處觀察,到了凌晨,都沒有發現劉建廠團伙帶人來報復。
吳重斌等人緊張得直冒冷汗,臉上表情僵硬。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加上大家一腔青春熱血,都不願意當孬種,沒有人承認懼怕。
幹完正事已接近十一點,盧軍來到小鍾燒烤。
劉建廠「刷」地抽出隨身攜帶的砍刀,麻臉、包強等人站了起來,手上都拿著傢伙。
此時此刻接到報社領導電話,李輝預感到這次採訪估計就要到此為止,他來到宣傳部領導辦公室,給副總編回了電話。
晏琳走出醫院,來到附近的和平藥房,看著商店名字,她有一絲走神:「為什麼叫和平藥房,和平兩個字用在這裡是什麼含義,完全沒有意義。」
小車直奔山南,剛進入山南城郊,見到公路上停著一輛小車,省工業園區常務副主任牛大偉站在小車邊。紅旗廠小車停下來后,牛大偉高聲道:「塗廠長、齊廠長,大偉代表工業園區歡迎你們。」他張開雙臂,與塗廠長和齊廠長read.99csw•com分別來了一個熱烈的熊抱。
塗廠長揉著太陽穴,道:「明天與牛大偉談判時,入學、當兵、就醫等問題都要談。」
塗廠長回望著巴州市政府大樓,沉吟半晌,傷感地道:「留在巴州是第一方案,可是他們這個態度。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們應該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我相信經過陣痛以後,廠里大部分人會感謝今天的選擇。」
反擊劉建廠是瞞著劉滬和晏琳的,吳重斌道:「我們男人的事情,女人別管。」
茶樓上,王橋和晏琳相對而坐,王橋面前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數學試卷上的一道大題,面對著認真好學的王橋,晏琳哭笑不得,她指著街道口道:「那輛警車回來了。」
自從發現懷孕以後,劉滬一直鬱鬱寡歡,難道有一次笑臉,也不太願意開玩笑。今天難得會說出懷孕前才會說出的話,吳重斌心理十分高興,誇張地求饒道:「當然要管,這是必須的。」
胡哥打完麻將,贏了點小錢。大家都沒有計較輸贏,只是圖個樂子。當回鍋肉、血旺粉腸湯、粉蒸肉從廚房端出來以後,大家在堂屋品嘗最新鮮的農家豬肉。桌上有幾瓶洋酒,是許哥從夜總會櫃檯上帶過來的。昂貴的洋酒倒在農村土碗中,和老白乾也就相差不大。
晏定康逐一查看房間,此時他已經下定決心弄兩個套間,讓五個讀復讀班的子弟全部住進來。在巴州一中讀應屆時,每個寢室住八到十個學生,家長尚能接受。如今復讀班寢室擠了四十來個人,有能力的家長實在不願意兒女在這種環境里生活和學習。
晏定康用手搓了搓臉頰,道:「不用,下午塗廠長要過來,還得和市政府繼續談。」
劉建廠拿著藥瓶退到街邊,晏琳見對方有意戲弄自己,跺著腳,停下腳步,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你腦子有病,這瓶葯就送給你,希望你天天都吃藥,吃一輩子葯。」她生活在知識分子家庭,接觸的人多是紅旗廠子弟,罵人水平有限。今天這番言語,已是少見的刻薄之語。
在橋頭等了一會兒,吳重斌、洪平等人陸續出來。
「呸,不寫。」
老梁陪著晏定康查看房間,敏銳地猜到了其意圖,主動道:「齊廠長,平時塗廠長到辦事處來,都住在五樓大套間,四樓幾個小套間至少有兩三年沒有人住過,純粹是個擺設,實在可惜了,是不是讓孩子們住兩間?」
晏琳道:「梁叔,我爸去開什麼會,還沒有結束?」
塗廠長道:「上萬人的大搬遷,這個決心不好下啊。」
紅旗廠家大業大,每年都有一批子弟高中畢業,少部分考入大學,很多成績一般的子弟變成待業青年,當兵是改變命運的一種方式。晏定康道:「去年我們給市武裝部支持不小,今年當兵的名額比去年多了五個。」
王橋道:「當今之計,還是得找到劉忠主任,向他報告。」
劉建廠橫行江湖多時,沒有將眼前的高個子放在眼裡,揚起耳光朝王橋扇去。王橋淡定地瞧著迎面而來的耳光,從容地朝後微微一退,躲過了耳光,沒有還手。他扭頭對走過來的晏琳道:「我們走。」
耿直的蔡鉗工喃喃地道:「現在社會上的人打架都不興到派出所報案,誰報案誰就是軟蛋,被江湖中人瞧不起,沒有地位。」
這兩拳是胃錘打法,隔著漁網,準確而沉重地打在了劉建廠的腹部。劉建廠如煮熟的蝦米一樣彎著腰,痛得五官都挪了位。
王橋被關過看守所,對穿制服的人並無好感,道:「我以後會努力信任他們。」
晏琳道:「這是雙贏的好事,地方上為什麼不同意?」
過了良久,兩人坐回在沙發上閑聊,塗廠長問道:「老齊,今年徵兵工作開始了,廠里的名額有幾個?」
三舅媽沒有聽得太明白,道:「他要多少?」
劉建廠黝黑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道:「男人就要快意恩仇,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否則混什麼社會。別來虛的,上去揍人。」
穆老闆夫妻倆眼淚汪汪地同意了簽轉讓協議。
接下來幾天,復讀班沒有遇到社會流氓騷擾,劉建廠團伙更是沒有蹤影。六人對六人的激斗似乎沒有發生過。
這一次,王橋果斷還手。
大獲全勝的王橋等人消失在黑夜之中。按照預案,六人鑽進小衚衕,繞過南北橋頭,從一條偏僻小巷來到學校圍牆處,他們翻過圍牆回到學校,再聚在操場邊的小樹林里。
等了半個多小時,巴州安監局領導終於出現。在小會議里,李輝見到了《山南晚報》《山南都市報》《山南法制報》的記者,大家喝茶抽煙,說說笑笑,氣氛輕鬆。王瑞雪悄悄湊過來,道:「他們要送信封,要不要?」李輝沒好氣地道:「為什麼不要,不要白不要。」
激戰正酣時,跑來三個警察,打鬥者一鬨而散,鑽進人群之中,轉眼間十字路口就剩下三個警察和不肯散去的圍觀者,地上一片煙頭、果皮。
水果被踢倒,蘋果四處亂滾。
「田峰,辣椒水準備好沒有?」
金科長看著校長臉色,小心地道:「我去過。」
王橋道:「能少惹麻煩就少惹,我來說最後一句話,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不用牽涉太多人。」王橋並不想惹事,可是擺脫不了糾纏,便準備大幹一場。
劉滬開了一句玩笑以後,即將去作人流手術的陰影又籠罩在心裏,讓她立刻就失去了笑容,臉陰了下來。
沒有費吹灰之力就成功佔領一個砂場,這讓劉建廠再次深刻地領略了暴力的威力,他帶著包強、麻臉等人來到三舅家,吃紅燒狗肉,喝著從酒廠打出來的原度酒,六人彷彿過上了梁山好漢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
「做生意」的想法並不是從石頭縫裡迸出來,這兩三年來他一直都在想著這事。想法如種子,在合適的溫度和水分之下就會發芽,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塗、齊兩人在巴州與山南遭遇完全是冰火兩重天,談判還沒有開始,感情的天平已經偏移。一個改變紅旗廠近萬人命運的決定,在看似偶然中被決定。
老梁道:「齊廠長,來瓶酒?」
王橋從田峰手裡拿過噴槍,依次朝躺在地上的劉建廠等人臉上噴去,劉建廠和小劉被漁網縛住,根本無法躲避,只能閉著眼,等著被噴水。麻臉最慘,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肚子上被再踹一腳,正在罵時,臉上迎來一陣烈火一般的辣椒水。
在王橋情緒感染下,晏琳慢慢鎮定下來,這才鬆開抓住王橋胳膊的手。
順利收了兩個攤點的保護費,包強突然看見一個復讀班的老熟人,他對劉建廠道:「建哥,前面那個人叫田峰,紅旗廠的人。我那天晚上被偷襲,他肯定算是一個,手機也就是那天晚上掉的。」
一天後,巴州市委書記王淼桌上擺了一份晚報,上面有新軍裝包強打架的特寫照,上面記錄了一天之內吃霸王餐以及打架內容,最後點出主題,這種有劣跡的人是怎樣通過政審的?
放下電話后,李輝臉色變得很難看,暗自罵娘。
開車回山南,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被一大群人堵住了前進道路,人群中爆發出打鬥聲,攝影記者于成龍對突發事件最為敏感,不等李輝安排,已經端起了相機。
劉建廠目光越過楊紅兵,鎖定在王橋身上,他近期除了弄採砂場以外,就在琢磨如何收拾一中幾個人。
只聽得「砰」的一聲響,劉建廠鼻樑開花,鮮血如斷管的自來水一般,噴涌而出。又聽得「咚」的一聲,劉建廠小腿被王橋的小鞭腿踢中。小鞭腿力量極大,劉建廠身體猛然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再聽到「啪」的一聲,劉建廠受傷的右手被王橋踢中,骨折處發出錐心一般的劇痛,讓他號叫起來。
晏琳道:「那我們就先吃豬頭肉。」
王橋已經猜到來者是誰,道:「應該是劉建廠那一伙人,他們最近和一中同學打了好幾次架。」
黑夜遇襲之後。他們將前後細節分析了無數次,認定夜襲者就是復讀班的學生,包強更是一口咬定:「百分之百就是王橋、吳重斌那伙人,帶頭的是王橋。」那天被夜襲,事起倉促,他們吃了大虧,劉建廠確實沒有看清楚來人,他一直不太相信復讀班的學生會有這種手筆,直到藥店與王橋打架之後,他才相信包強之言——王橋就是夜襲指揮者。
王橋知道盧軍所說是實話,心裏感覺不太舒服,他沒有反駁,只是暗道:「盧軍很少離開昌東,視線只能停留在當地,燕雀焉知鴻鵠之志。」自我打氣以後,稍稍找到心理平衡。
被迫進入市場經濟的大潮,技術力量雄厚但是市場意識薄弱的三線廠,必然會遭遇到寒流。根據自身條件尋找合適的發展途徑和生存之道,是擺在紅旗廠領導層面前的迫切需求。從這個角度來說,搬遷是一種必然。
吳重斌道:「既然要說最後那句話,為什麼要蒙臉?」
在談論採砂場美好前景時,劉建廠打了埋伏,三舅的兩成乾股將由他自己一個人獨吞。
回到寢室,王橋換上回力球鞋,穿上厚絨衣,帶上護腰和護膝。
星期天,王橋離校去補習數學,在東側門遇到正要到燈光球場打籃球的吳重斌。
鹵豬頭肉晶瑩剔透,惹得田峰喉嚨上下移動著,不停地咽口水,他建議:「晏琳,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動這盤豬頭肉,實在受不了這個香味。」
劉建廠道:「我三舅以前經營採砂場,生意交給他來做。光頭和麻臉你們幾個人負責聯繫建築工地,每一噸河砂,在三舅給我們的價錢上,再上漲七八塊錢。你別小看這個採砂場,一年出個七八千噸,我們差價就有好幾萬,比收保護費強得多。多弄幾個砂廠,我們幾兄弟就發財了。」
大劉雙眼被噴了辣椒水,捂著眼睛,欲奪路而逃。吳重斌追上去,對著其小腿猛敲幾棍,將大劉打倒在地。
中師畢業以後,同學們難得聚在一起,互相敬酒之後,氣氛熱烈起來。酒至酣時,房門被推開,小鍾急匆匆走到楊紅兵跟前,道:「進來幾個雜皮,我以前見過,在這條街道收保護費。今天我們開業,他們就來了,明說要收錢。」
劉建廠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張照片,道:「你看看這是誰的照片,聽說他成績還不錯,很乖的小娃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就太不划算了。」
劉建廠瞅了瞅牌桌,每家都有厚厚的一疊百元大鈔,至少有幾千元。他為了喝胡哥刨豬湯,特意揣了七八百塊錢,見到牌桌上堆起的鈔票,只能選擇觀戰。
他們打的是倒倒胡,倒倒胡簡單利索,和牌就算一局結束,相較於鄰省麻將的複雜演算法,充分顯示了巴州人耿直乾脆的性格。和牌后,其他幾人拿出一百元鈔票,放在胡哥面前。
「益母草是什麼?」
從側面又奔來一個光頭,伸手抓住田峰衣領,舉起拳頭就打。田峰眼見著就要被包圍,他如老鼠一樣猛地往下蹲,來了一個金蟬脫殼,將外衣留給光頭,一溜煙地朝另一側的小衚衕鑽去。
「陳部長,看到報紙了嗎?影響極壞,必須嚴肅處理。」
「要命有一條,轉讓不得行。」
元旦前兩天,劉建廠按照三舅給的信息,帶著相機來到茂雲市,在茂雲市一所中學里,找到一個九-九-藏-書姓穆的中學生,給他照了三張相。
金科長一路小跑,來到校長室。
江湖中人講究豪氣也講規矩,在座之人以劉建廠實力最弱,他拿出梁山好漢的架勢,不停地敬酒、碰酒,最終喝吐在堂屋。
六人取下帽子和口罩,這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讓所有人都興奮異常。吳重斌道:「田鼠,你差點害死我,抱著噴槍傻站著,要不是王橋打掉了砍刀,說不定還要出事。」
晏定康心裏壓著事情,匆匆扒了幾口就放下碗,到樓上休息。
元旦前三天,劉建廠回到外婆家,找到三舅,關門談生意。
經過這場戰鬥,六人的友誼迅速得到升華,互相握手,惺惺相惜。
派出所烏勇副所長帶了兩個民警,腰上掛著一把五四式手槍,開車直奔巴州一中,遠遠就瞧見劉建廠和麻臉站在橋頭。
劉建廠道:「烏所長,我是受害者,正要到派出所報案。」他一邊說,一邊從身上取了一把手。槍,遞給了烏勇。
鄭正東再看一遍情況反映,評價道:「這份情況反映是學生寫的?很有水平啊,鋼筆字也非常漂亮,在現在的學生中很少見,沒有想到復讀班還有這種人才。」
六人沒有回到自己的寢室,而是來到了一樓的洪平所在寢室。這個寢室幾乎是昌東學生的大本營,昌東學生佔了一半,另外就是各縣的同學,基本上沒有巴州市的學生。
「你還嘴硬。」王橋照準劉建廠腹部狠狠地打了兩拳。
塗、齊兩人下了樓,對視一眼,晏定康低聲道:「牛主任還在等我們,去不去?」
吃飯時,按照農村老規矩,幾個漂亮女子全被趕到側房。
在商店旁邊圍觀的人們沒有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那個一直忍讓的高個子出手狠辣,三拳兩腳就將素有惡名的劉建廠打倒在地,不費吹灰之力。
「不寫。」
光頭看著荒涼的河道,道:「這個地方拉屎不生蛆,誰能在這裏守著,我們幾人不行。」
鄭正東向市委政法委湯書記反映情況以後,市政法委專門搞了一次學校周邊社會環境綜合整治,教委、公安、交通、衛生、市政等部門參加。巴州一中是整治重點。最初是以治安為重點,可是治安看不見摸不著,無處著手,整治行動發展到後來,變成了整治學校周邊的小攤小販,一時之間,沒有健康證的無證小販被城管和衛生組成的綜合執法隊追得雞飛狗跳。
王橋將衣袖稍朝後捋,手臂處居然被晏琳抓出烏青的印痕。晏琳看到了這個印跡,眼裡既羞澀又有柔情。
王橋道:「大家出手要有分寸,專打手腳,盡量避免要害部位,出了命案或是重傷,公安會高度重視。」他強調了一句:「最後一句話我說。」
王橋很欣賞晏琳的爽朗勁,笑了笑,道:「我沒有讀過高中,這你知道,語文成績好的原因確實是老底子好,我爸年青時是文學發燒友。」
「我不知道。」
穆老闆甚是倔強,道:「上次有個老闆出十萬,我都沒有賣,兩千塊錢,你搶人啊。」
在紅旗廠領導搖擺不定時,牛大偉代表工業園區進行了強力公關,頓時使紅旗廠領導心中天平不可逆轉地偏離原來的計劃。從這個角度來說,搬遷到山南也算得上偶然。
在藥店,劉建廠沒有尋到晏琳和王橋,將手槍對著街道炸油果的小攤販,吼道:「剛才那人走的是哪邊?」小攤販道:「我在炸油果子,沒有看到,真的沒有看到。」劉建廠又用槍指著賣水果的小攤販,小攤販嚇得夠嗆,道:「我也沒看到。」
王橋道:「問題的關鍵是他們是黑社會,有手槍,才要當硬漢。我們不是黑社會,考大學是我們的最高目標,其他事情都放在次要地位,所以不用當硬漢。我們要將面臨的嚴峻情況報告學校,取得學校當局的保護,這是唯一的出路,你們誰還有更好的辦法?」
「寫不寫」
盧軍落座后,從黑皮包里拿了一包紅塔山,散給王橋一支后,自顧自點燃,道:「蠻子,我幫你算了一筆賬,你在九五年考大學,如果考上本科還要讀四年,從大學出來已經是九九年,那時我已有七年工齡,到那時,我的本科文憑肯定到手了。算來算去,你考大學確實划不來。」
將短棍藏在厚絨衣里,王橋鎮定地走出東側門。
商店周圍聚了一批閑人,都等著看好戲,見女方的男人如此懦弱,不免覺得如此漂亮的女人明珠暗投,一棵好白菜又被豬拱了。
王橋蹲在劉建廠身邊,在他耳邊道:「我是一中復讀班的人,有種今天晚上來找我。」
見盧軍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劉紅幫著王橋爭辯道:「誰笑到最後,誰才是勝利者,現在評價蠻子太早,我支持蠻子。」
等了十來分鐘,李輝身上的傳呼響了起來,是報社副總辦公室的號碼。李元昌道:「王主任,要回電話嗎,到我辦公室吧。」
商店售貨員都認識劉建廠這個為害一方的流氓,他們不敢多管閑事,沒有人幫助晏琳,甚至出口相勸都沒有。
晏琳主動道:「找個時間我以紅星廠來玩,到時要請你當嚮導。你剛才說你沒有去過紅旗廠,放寒假可以和吳重斌一起來玩,我家在吳重斌家的樓下。」
李輝道:「巴州是袍哥的重要基地,當年武昌起義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清廷為了鎮壓保路運動而將兵力調空,保路運動就有不少袍哥在裏面活動。」
劉建廠原本有著貓戲老鼠的快|感,此時忽然來了一個管閑事的人,讓他勃然大怒,三步並作兩步,跨進商店,指著王橋鼻子道:「你媽的是誰,馬上消失!」
小店前面的一段路接連兩盞路燈壞掉,王橋等人藏在街角灌木後面,將從遠處走來的劉建廠等人看得一清二楚。
田峰很為自己的行為羞愧,道:「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嚇得手腳都動不了。」
晏琳看到警察到來,心中大定,歪著腦袋看王橋,道:「我怎麼覺得你很不喜歡警察?」
王橋道:「既然開戰,我們就不怕他們,打就打吧。」
巴州深秋,氣溫降得很快,寒風從街上吹過,發出呼呼的響聲。人們都願意窩在屋裡,或是裹著厚衣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或是圍著帶煙囪的小火爐喝小酒,沒有特殊事情不會在街上閑逛。正因為此,劉建廠選擇這個時間去收幾個硬骨頭的保護費,天冷人少好下手。他們完全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還有幾隻膽大的黃雀躲在後面打黑棍。
劉建廠是派出所常客,油滑得很,道:「我是守法公民,今天被社會青年打了,烏所長要公正處理,否則我就到信訪辦上訪。」
晏琳抓著王橋的胳膊不放,道:「不管是什麼槍,總歸是槍,我們去報警。」
兩輛小車直抵開發區辦公室,在小會議室打著一條標語:「熱烈歡迎紅旗廠落戶省工業園區」。幾個身著制服的年輕女子殷勤地泡茶、遞煙、削水果。
金科長不敢再說,急忙跑到派出所聯繫工作。
都說記者是「無冕之王」,可是記者並不是生活在真空中,而是受到各種利益群體的束縛。通過李輝的直覺,他相信報料人所說「死了七人」是事實,但是如果再深入採訪下去,就駁了副總的面子。從私人關係來說,副總是多年好友,從工作關係來說,副總極有可能在一兩年內成為老總。李輝想讓自己成為社會良心,在成為良心之前必須考慮到生存。為了生存,良心暫時可以放一放,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千古名言深入人心。
劉忠見鄭校長開始說閑話,緊張的心情暫時放鬆,道:「這一屆復讀班的水平不錯,升學率不比應屆差。」
劉建廠不屑地道:「我問清楚了,他們兩人是外鄉人,根本沒有人會幫他們。有個侄兒在市國土房產局當辦事員,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紅星廠和紅旗廠都是三線廠,模樣差不多的。」
老梁道:「既然巴州不願意給土地,要卡我們的脖子,我們乾脆搬到山南去,我聽到些風聲——」晏定康猛地回過頭,朝著老梁搖頭。老梁自知失言,趕緊閉嘴,道:「我去廚房看菜,你們先吃。」
此話如同火星,點燃了鄰近幾桌素不相識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罵起當今社會上的不平事。
劉滬和晏琳一起下樓,她見到田峰、蔡鉗工跟吳重斌在一起,羞得面紅耳赤,死活不肯去醫院。吳重斌急得搓手跺腳,將劉滬單獨叫到小操場,好說歹說勸解半天,最後被迫說出夜晚打群架之事。劉滬驚嚇之餘,這才勉強同意讓田、蔡兩人陪同一起到醫院。
劉建廠離開以後,三舅媽進屋,道:「事情談好沒有?」三舅憋了半天,道:「這個兔崽子,心黑得很,他要入股,否則讓我們自己去趕人。虧小時候我帶過他,翻臉不認人。」
面對劉建廠等人亮出的雪亮砍刀,守著小店艱難度日的老闆最終屈服,只得老老實實地交保護費。在第四家順利拿到錢以後,劉建廠等人神情輕鬆起來,走出門開始打打鬧鬧。
王橋搖了搖頭,道:「那個人就是劉建廠,是世安機械廠被開除的工人,是操社會的真流氓,這點事情,我估計報警沒有什麼用。」
「答應和我交朋友,我就還給你。」
包強惡跡見報的第二天,在人武部會議室召開了有市公安局、市監察局、接兵部隊領導和鎮街武裝部參加的大會。會上,市武裝部長陳大川沉著臉,重重地將報紙和調查材料拍在桌上。
楊紅兵道:「蠻子,你陪我去看看。」
王橋鎮定地觀察著劉建廠的動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身邊幾人的呼吸隱隱地有些急促。
吳重斌道:「一定要說最後一句話。」
參加工作兩年多時間,往日清純大妞變得成熟起來,更有女人味道,王橋不願意在同學聚會時談這個話題,用目光向劉紅示意她別再爭論。
吳重斌為了早些解決劉滬肚子里的問題,同意了劉滬的要求。
坐著計程車來到胡哥的老房子,劉建廠立刻就受到了刺|激,院內停了三輛小車、一輛長安車,還有一輛進口摩托車。
王橋緩緩開口:「如果我們混社會,那就非常好辦,尋找機會廢其一條腿,他成了瘸子,自然就退出江湖。可是我們不混社會,主要任務是考大學,這事就不好善了。」
等到採砂場老兩口離開以後,包強擔心地道:「老大,他們會不會帶人來報復?」
這一番話,劉建廠經常拿來數落包強,今天被胡哥說了一通,劉建廠尷尬地道:「那天陰溝里翻了船,被人黑整了一盤。學派沒得這種本事,我估計還是得罪了道上的人,現在還沒有查出來是誰。」
以前,包強是學生,跟著劉建廠一起混江湖,最多在一起打架喝酒、唱歌跳舞,沒有做過真正業務。離開復讀班后,他開始跟著收錢。後來要當兵,便不再繼續做業務。如今軍裝被脫了下來,自然又得重新開始做業務,否則無法真正融入這個團體。
「你們做什麼?」五十來歲的穆老闆去拿菜刀,被三個棒小夥子按在河灘上,不分青紅皂白揍了一頓。
原計劃中,劉建廠準備給個兩三千塊錢,拿出砂場轉讓協議,看著面色慘白的穆老闆,改變了主意,道:「簽了協議,馬上就滾,一個外鄉人跑到八里鄉來賺錢,門都沒有。明天把你的那條https://read.99csw•com采砂船弄走,不弄走,一把火燒掉。」
劉滬瞪著眼睛問道:「真的不讓我們管?那我們以後什麼事情都不管。」
老梁大搖其頭:「地方的人都是土八路,聽說廠里要幾百畝土地,就如要割他們的肉。他們還把廠里當成了唐僧肉,恨不得咬下一大塊。」
胡哥在農村老家殺了年豬,將手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叫過去吃刨豬湯。按照實力,劉建廠還沒有達到在胡哥家裡吃刨豬湯的地位,只是有著世安機械廠的淵源,加上這一年來劉建廠風頭漸起,因此也被叫到鄉下。
除了李輝有些沮喪外,王瑞雪和于成龍得到一個厚厚信封,倒是心情不錯。
鄭正東突然想起一事,道:「那個九分的成績如何?」
胡哥鄰居們幫著胡哥在院子里殺豬,白毛豬兒橫躺在長條椅上,旁邊大鍋里沸水翻滾。堂屋裡有一桌麻將,胡哥坐在首位,其他三人都是巴州有名氣的大哥,旁邊還站著兩個男人觀戰。三個漂亮妖嬈的年輕女子殷勤地削水果、端茶。
同一天,從省城實習歸來的楊紅兵到巴州刑警支隊報到,報到那天,亦是小鍾燒烤開業之日。
三舅媽罵道:「兩成乾股!太黑了。做點事,給兩三千塊就行了,你是他親舅,他還要獅子大張口,我們不幹,憑什麼我們起早貪黑像狗一樣做事,他們坐在家裡就撿便宜。」
在街邊拐角的茶室二樓,王橋和晏琳坐進一個隱蔽的卡座,透過玻璃,恰好能看到街上的情況。⊥,晏琳一隻手抓著王橋的胳膊,聲音還在發抖,道:「他有手槍,怎麼辦?」
劉建廠慢悠悠地走過來,道:「這個娃兒還挺機靈,見勢不對,趕緊撤退,跑得還快。」包強道:「他的綽號就叫田鼠,是吳重斌和王橋的跟班,他肯定要跑回學校,我們到南橋頭等他。」
于成龍興奮地道:「頭兒,巴州的人戰鬥力超強,打架野蠻,夠刺|激。」
相機咔嚓地照著,打架過程被全程記錄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戰場上,沒有人注意有個相機在外面窺視並記錄現場。
「沒有問題。」洪平將漁網放在一個小袋裡,如何放漁網經過了研究,臨戰時,拉開來就可以撒出去。
盧軍繼續道:「就算大學畢業分配出來,你遇到的領導十有八九就是七八年前參加工作的人,說不定他是一個轉業軍人或者鄉鎮幹部提拔起來的,有個屁文憑,我覺得蠻子考大學是一個錯誤決定。」
王橋道:「一定要說,否一則他們不知道是誰出手,說不定還要來找復讀班的麻煩。」
第二天,兩人回到巴州,在巴州市區見到不少穿著新軍裝的年輕人。
大廳里坐著一個酒店老闆,曾被劉建廠等人強拿過幾瓶好酒,大有同仇敵愾之心,憤而拍桌,道:「現在是什麼雞|巴世道,雜皮居然還可以當兵,讓不讓老實人活命?」
晚上七點,新聞聯播準時開始,劉建廠獨自回家,聞到滿屋酒氣,他將窗戶推開,冰冷的空氣猛地透了進來。他拉開桌子,拿出使順手的砍刀,道:「起來了,晚上去收點錢,這一段時間手頭太緊了。」
劉滬悶了良久,終於作出選擇:「上次在醫院遇到雜皮,這次不會這麼巧,我們三人去,不要讓田峰、蔡鉗工陪著。」
王橋補習結束以後,步行回校,路過醫院門口,恰巧見到劉建廠和晏琳發生爭執。自從與劉建廠團伙發生正式衝突以來,他就不再過於隱忍。但是不會輕易惹事,也不願意將事情鬧得太大,畢竟高考是當前最主要的目標。
劉忠笑道:「鄭校長,但是他的成績確實太差勁,到現在我也認為他考不上大學,沒有見過偏科這麼厲害的人。」
「那怎麼辦?」
劉建廠用腳踩在老闆的頭上,道:「再問一遍,轉不轉讓?」
光頭後背被抽打了好幾棍,揮舞著尖刀,衝出包圍圈。他在路上摔了一跤,爬起來不要命地逃跑。
七八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巴州一中的教學樓,時值元旦,距離春節亦不遠,各地政府最怕的便是群體性|事件,層層都簽訂過保平安穩定的責任書。劉忠與學生們談話以後,將學生們寫的情況反映拿到了校長辦公室。校長鄭正東看罷情況反映,勃然大怒,重重拍了桌子,道:「老劉,你把老金叫過來,保衛科尸位素餐,沒有盡到責任。」
王橋同意吳重斌的建議,叮囑道:「等幾天找時間,把這些東西扔進垃圾站,徹底毀掉。」
說到這裏,他給楊璉打了電話。放下電話后,道:「老劉,王橋曾經獲得過全市學生書法比賽的前三甲,難怪康老師對其青眼有加,以後就別提將王橋開除的事。」
李輝在巴州憋了一肚子氣,對巴州印象直線下降,他扇了一句陰風,道:「《山南日報》肯定不會用你的照片,但是晚報和其他報紙就說不定了。用不用的關鍵在於提煉,這次打架就有與其他流氓群毆不一樣的地方,裏面多了一個穿軍裝的新兵,這個新兵和社會流氓打群架,到底是如何政審的,這裏面文章很多。」
在小操場上,王橋、吳重斌、田峰、蔡鉗工、洪平、李傑聚在一起。田峰眼睛被打成烏黑的熊貓眼,鼻子上還塞著餐巾紙。吳重斌道:「他們應該還在南橋頭那一帶,我們干不幹?」
吳重斌道:「你一人出去,不怕被劉建廠報復?」
戰鬥呈現著一邊倒的態勢,劉建廠和小劉被漁網縛住,躺在地上拚命掙扎。
王橋又將最後剩下的辣椒水全部倒在劉建廠臉上,道:「這是給你的教訓,不要再到一中欺負人。」
田峰這才回過神來,舉著噴槍朝大劉臉上噴去。大劉臉上被噴了一臉辣椒水,刺痛難忍,狂呼大叫時,小腿被吳重斌狠狠敲中了一棍。
盧軍嘿嘿笑道:「我在組織部門工作,對政策清楚得很,黨校文憑和國民教育文憑在組織部門一視同仁,只要進了機關,有個本科就行,至於是哪裡來的本科根本不重要。縣裡分來不少大學生,他們幾乎都沒有按照專業分配,專業不對口是普遍現象。大學里的知識在實際工作中根本不能用,全靠後天學習。」
劉建廠道:「前面河道還有幾個大砂場,位置更好,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土老肥,我們不一定吃得下去。等到實力強大了,壟斷這條河的采砂業,我們就發大財了。」
王橋眼光透過玻璃觀察著警車,直到警車遠去,道:「警車來了又走了,說明外面很安全。把這道題講完,我們回學校。」
學校大門終於清靜了。
晏定康暗自感嘆:「老梁當真善於揣摩領導意圖,我只是隨便看看房間,他就準確地猜到了我的意圖,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想上樓他就遞梯子,想喝水他就端杯子。」他暫時沒有接過老梁的話茬,背著手把幾層房間全部看完,道:「我休息一會兒,兩點半鍾塗廠長要來,你提前十分鐘叫醒我。」
「寫條子。」
田峰正在彎腰挑選筆記本,聽到身後急促腳步聲,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包強和一個身材粗壯的年輕人正朝自己奔來,他見勢不對,扔下筆記本就跑。
「你不知道!?」
晏琳將葯放在衣袋裡,靠著王橋的肩膀就朝外走。
胡哥收了錢,又道:「建娃,你這人沒得長進,現在是什麼時代?是找錢的時代,有錢才是大爺。跟學派打架早就落伍了,打贏了,屁錢都沒有,打輸了,你丟不起這人。你要向老許、虎子學習,搞點產業,找點錢才是正經事。混江湖就是做生意,沒有本質區別,手法不同而已。」
河灘上一片枯黃的衰草,河風如刀子一般割人。劉建廠一伙人坐在火堆前抽煙。劉建廠對麻臉道:「你去找幾個用砂的工地,讓他們只能用我們的砂,等有了原始積累,我們再買設備,把采砂的事全部搶過來,到時開賓士寶馬,玩漂亮女人。」
晏琳是從來沒有出過校園的小女生,王橋這種經歷豐富的男子對她極有殺傷力。她又問道:「你是在廣南闖蕩江湖,那邊風氣開放,你有女朋友嗎?」這句話脫口而出,說完以後,她的臉禁不住紅了起來,暗自責備自己:「晏琳啊晏琳,你今天犯了什麼毛病,居然問一個男生這樣的問題。」
兩點半,紅旗廠塗廠長準時來到了辦事處,與晏定康在辦公室關門密談后,再到巴州市政府。市政府正在開市長辦公會,他們等到近一個多小時,市長辦公會才結束。見到市長,談了十來分鐘,市長闡明了主要觀點便將此事推給了分管副市長。塗、齊兩位廠長與分管副市長談了四十分鐘,雙方都沒有讓步,只能約好下次再談。
巴州小鍾燒烤與昌東小鍾燒烤相比,前者是陽春白雪,後者是下里巴人,除了名字以外,從裝修到菜品皆有質的變化。餐廳分為上下兩層,上層全是雅間,以中餐為主。下層是大廳,除了中餐餐桌以外,還開闢出十個燒烤台,可以自主燒烤,也可以由服務員燒烤。
鄭正東道:「閑話不扯了,你去寫一個報告,我去送給政法委湯書記,光靠保衛科老金解決不了問題。你的任務是管理好復讀班,加強值班,不準閑雜人員進入學校,晚自習關上大門。」
王橋不願意和劉建廠等人發生衝突,正想和楊紅兵解釋,楊紅兵已經大踏步朝樓下走去,他腳步稍有停頓,轉念想道如果用楊紅兵的刑警身份壓一壓劉建廠,或許能化解雙方的矛盾,於是快步跟了過去。
一番話,激起了吳重斌等人對巴州市領導的憤恨之情,紛紛舉例證明巴州市領導有多土老帽,皆有指點江山的激|情,但是鹵鴨子端上桌后,便顧不得聽老梁啰唆,全神貫注吃鴨子。
三舅黑著臉道:「他不要錢,要入股,要兩成乾股。」
辦事處大樓有五層,第五層是中會議室、小會議室、庫房和幾個套間,套間皆是兩室一廳一廚,以前交通不便時供廠領導使用。現在廠里小車多起來,從廠里到市區很方便,這些套房基本上空置。如果紅旗廠真要搬到山南,巴州辦事處職能就要大大弱化,更用不了這麼多套房。
陳大川之所以惱怒,一方面是被市委書記批評,另一方面在於地方武裝部即將面臨新的改革,他自己面臨著新選擇。在這節骨眼上,他不願意給市委書記留下辦事不力的印象。
王淼是年初才上任的市委書記,躊躇滿志,鋒芒畢露,他將報紙摔在桌上,讓辦公室將市人武部部長陳大川請到辦公室。
打開車門時,盧軍用雙手抹了抹頭髮,將黑皮包夾在腋下,站在車邊左顧右盼,感受到眾人目光以後,這才慢條斯理走進小鍾燒烤前廳。
二樓,黃山包間里,王橋、劉紅以及另外幾個中師同學圍坐在一起。除了盧軍、楊紅兵和王橋以外,多數同學仍然在各個小學教書。盧軍進屋后就迫不及待地對王橋道:「蠻子,你搞什麼名堂,怎麼讀起複讀班?」
李輝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圖,遞給王瑞雪,道:「礦老闆叫劉清德,昌東有個劉部長叫劉清材,還有個局長叫劉清福,官與商,搭配得還真是好,難怪我們啃不動。」
距離元旦還有五天時,巴州氣溫驟降,屋外天寒地凍,河面結了一層薄冰,踩上去會發出嘎嘎響聲。
「女人用的葯,醫生建議買。」
狼狽不堪的劉建廠在地九*九*藏*書上懵懂了十幾秒鐘,狂吼著從地上站起來,掏出自製手槍,狀如瘋虎一般衝出商店。
晏定康道:「既然下定決心搬,到巴州和山南區別不大。」
吃豬大腸,喝山南高粱酒,他酒量淺,兩三小杯便喝醉,倒頭就睡在亂如豬窩的床上,包強恍然間覺得這就是屬於自己的江湖生活。
王橋道:「等高考結束以後再說吧。」
六人喝了五瓶白酒以後,醉醺醺地離開餐館。包強喝酒後必然亂性,因此被劉建廠限制喝酒,只與每人碰了五個小杯,可是這幾小杯酒仍然讓其頭腦發熱、眼充血絲。
「還給你,沒有門,交代出誰是姦夫,老子弄死他!」劉建廠在小商店對晏琳一見傾情,此時見到益母草,怒氣勃發。
整場戰鬥持續時間很短,不到兩分鐘就結束。
「呸,呸,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把葯還給我。」面對著如此無賴,晏琳既氣憤,又覺得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
紅旗廠有醫院、電影院、幼兒園、小學、中學、技校、食堂、籃球場、商店、菜市場、餐飲店等,不用進城,在家屬區里就能滿足基本生活需求。但是,單獨一個廠的服務能力畢竟有限,廠里從領導、工人到家屬都有搬進城的願意。特別是1992年以後,市場和計劃都成了手段以後,紅旗廠效益不停下滑,不管是從生活還是工廠發展來看,搬離山溝溝都成了必然選擇。
由於深圳比內地冷,到深圳的新兵比普通新兵要提前前往部隊。
王橋冷靜地道:「怎麼辦,涼拌。那不是手槍,應該是自製的火藥槍之類,威力不如手槍。」
「你跟我客氣什麼,手術后對劉滬要溫柔點,她心理負擔挺重。」
王橋自嘲道:「我現在是下崗失業人員,考大學是為了找飯碗。」
洪平將十八個昌東縣同學全部動員了起來,每人都準備了木棒,只要劉建廠等人敢進入學校,就將關門打狗,群起攻之。
此時,在南橋頭聚了十幾個地皮流氓。劉建廠陰沉著臉看著黑沉沉的教室,看了半個小時,道:「我們不進校園,進去要吃虧,此仇不報我就不是劉建廠,是狗。日的。隔幾天,讓包強來這裏盯著,我們慢慢一個一個收拾。」
王橋便選了在廣南發生的兩個小故事。
「我一直沒有來過紅旗廠,聽說裏面建得很不錯。」
王橋繼續道:「按照我們多次演練的動作展開,勝利絕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洪平、李傑,漁網準備好沒有?」
陳大川當了二十來年軍人,軍隊情結極重,他想趁著這股東風重新回到現役。
檢查了戰前準備工作,六個復讀班學生戴上了帽子,田峰在前面帶路。他們每個人還準備了一個遮臉的口罩。
洪平道:「我給十來個昌東的同學說了,只要有流氓到學校,他們都要出來幫忙。」
王橋沒有理睬他,安靜地等著晏琳。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劉建廠和其兄弟們被學生揍了一頓」就如烈性傳染病,迅速在圈子裡傳播開來,換個場合,劉建廠說不定就要當場發作,只是在胡哥家裡,他只能自認晦氣。
晏琳拿著那張紙,道:「你沒有讀過高中,數學不好可以理解。那為什麼語文成績又這麼突出?我沒有想通這一點。」
麻臉看著簡陋的採砂場,道:「我操,這裏完全是原始社會,純粹找點力氣錢,老大,我們拿到採砂場沒有什麼用處。」
兩套方案對外嚴格保密,老梁是辦事處主任,消息靈通,知道山南工業園區拋來橄欖枝之事。
穆老闆吐了一會兒水,大口喘著粗氣。劉建廠上前抓著採砂場老闆的衣領,「啪、啪」地扇了幾耳光,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寫個收條,就說收到十萬塊錢,轉讓採砂場。我跟你說,今天不寫這個條子,你們全家都走不脫。」
兒子包強的新軍裝被收回以後,謝安芬感覺坐了一趟過山車,從希望的頂點一下就墜落到了絕望的低谷,她甚至都懶得追打包強,面無表情到攤點賣肉,收攤回家后就躺在床上,不吃飯,不準開燈。
厚絨衣、護腰和護膝這三樣東西相當於古代軍隊的鎧甲,對砍刀匕首有一定的防護能力。為了打好這一架,吳重斌、田峰和蔡鉗工都自行配備了相應的防護,洪平和李傑經濟不寬裕,兩人的防護裝備就由王橋提供。
盧軍坐著桑塔納來到巴州市委組織部,將一個原本可以郵寄的表格放到組織部的文件交換箱里。又藉著元旦之際,悄悄來到組織部家屬院,到巴州市幹部科科長家裡坐了一會兒,走時留下一個紅包。雖然只有五百元錢,足以表達盧軍的小小心意。
包大國在家裡一貫不說好歹,這次終於被激怒,提著粗大的擀麵杖滿街去尋包強,不停自語道:「老子要打死這龜兒子,打死這龜兒子。」
王橋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王橋見眾人不再反對,道:「找學校保護,不能說打架的事,必須師出有名。騷擾女同學、毆打男同學、在寢室搶東西,這就是劉建廠等人的主要罪狀,任何學校都不會放任流氓團伙影響學校的正常秩序。」
後面一人突然伸手奪過晏琳手中的益母草瓶子。來者是被裝了漁網的劉建廠,那天晚上他慘遭蹂躪,眼睛被沖了辣椒水,右手小指骨折,今天到醫院換藥,在醫院門口恰好看見晏琳。
王橋道:「六人打六人,我們沒有人數優勢,進攻一定要突然,行動要堅決,決不能讓劉建廠等人有喘氣的機會。你們怕不怕?」
敵明我暗,有心算無心,絕好的伏擊機會終於來到。
「別做春秋大夢。」
復讀班,王橋正在專心學習,每有心得時便會心一笑,苦思不解時則皺起八字眉毛。吳重斌從後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聲道:「田峰在外面被包強帶人打了,包強那幾人還在外面。」王橋聞言慢慢合上書本,道:「他們欺人太甚,我們只能自衛還擊,到小操場細談。」
吳重斌最先響應王橋的號召,道:「我覺得王橋的看法正確,我們別無選擇。」
劉建廠冷酷地道:「採砂場我是要定了,如果不簽轉讓協議,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怪不得別人,誰讓你們要錢不要命。我們再一把火燒掉采砂船,到時你們人財兩失,血本無歸。」
劉滬聽說要做人流手術,害怕得腳手軟,無論如何也要讓晏琳陪同前往。臨出門前,吳重斌想起上次在醫院的遭遇,邀約田峰、蔡鉗工一起前往。
到了市委宣傳部,宣傳部副部長李元昌照例客客氣氣,泡好茶,拿好煙,留下漂亮女同志陪著三人,然後出去打電話。幾分鐘后,李元昌笑容可掬地道:「王主任,你稍等,安監局領導一會兒就過來向你彙報工作。」
鹵鴨子被消滅了一半時,晏定康帶著駕駛員和工作人員走了進來。晏定康臉色嚴肅,進門以後見到女兒和她的同學,勉強擠出些笑容,道:「你們都餓了吧,別擱筷子,趕緊吃。」
晏琳氣得胸口不停起伏,伸手去抓藥瓶。劉建廠拿著藥瓶朝後退,道:「交代出姦夫,以後同他一刀兩斷,我可以原諒你。」
既然出手,王橋便不再客氣,對著劉建廠腹部猛踢一腳,讓其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然後帶著晏琳離開。
《山南日報》記者李輝抽著煙,聽著眾人痛罵,覺得這是一個好題材,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暫時沒有精力理睬此事。
晏琳轉身面對劉建廠,義正詞嚴地道:「把東西還給我。」
採砂場老婆亦被拖到了河邊,頭被壓到河水邊上。採砂場老闆流著眼淚和鼻涕,大口喘氣,仍然不屈服。
楊紅兵作為主人,應付的人挺多,到各桌敬酒,走了一大圈,最後回到同學這一桌。
三人來到醫院,挂號、排隊,十一點半,劉滬這才走進手術室。坐在走道上的吳重斌腦子裡全是人流時的殘酷面畫,心亂如麻,既心疼又擔心。
鄭正東道:「楊主席眼界高,他大力推薦王橋,說明這個學生還是有特長的,這一手鋼筆字真是漂亮。省教委年底要來檢查,橫幅就讓王橋來寫,不知他的毛筆字水平如何。」
小攤販俯著身子追趕四處亂滾的蘋果。
劉建廠走在最前面,縮著脖子,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北風吹來,灌木輕輕晃動著。他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停下腳步,一張漁網已經從天而降。
包強脫下軍裝后,開始正式參加真正業務,沒有想到攔路遇到「剪徑者」,他膽子最小,被襲擊后拔腿就跑,一直到跑不動為止,才停了下來。
急風暴雨般的整頓以後,包強的新軍裝被收了回去。辦事處人武部門、派出所被追責,辦事處人武部長被調到最偏遠的鎮上工作,派出所所長直接免職。接兵部隊幹部向市武裝部作出書面檢討。
胡哥旁邊是一個臉色慘白的光頭,巴州最大的歌廳和遊戲廳都是他的產業,在江湖上號稱許哥,他是許瑞的堂兄,與胡哥是結拜兄弟。許哥道:「巴州就屁股大的一圈地方,誰出手,大家心裏明白得很,建娃別臉皮薄,被學派收拾了還得承認,找機會弄回來就是。」
眼見著戰鬥升級,圍觀人皆朝後退,給劉建廠讓出了一條路。
楊紅兵臉色一緊,道:「收保護費居然收到了我的頭上,不想活了。」
辦事處主任老梁早年在車間工作過,大多數時間一直在綜合部門,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辦事甚為圓滑,得知晏定康成為分管副廠長以後,以最快速度寫了一份辦事處工作彙報,放到了晏定康案頭。他得知齊廠長要宴請女兒以及女兒的同學,高度重視,親自到廚房作了安排。
三舅不停地唉聲嘆氣:「不做生意,我們那條采砂船就要廢掉,怎麼還貸款?我們家裡沒有當官的,小輩里就看劉建廠還有點名堂,少賺點就少賺點,總比一點都沒有強。」
「謝謝。我把錢給你。」
劉建廠如瘋子般四處亂尋,然後提著手槍朝巴州一中方向追去。
王橋三拳兩腳打倒麻臉以後,冷靜地觀察著局面,他見吳重斌危險,從側面迂迴過去,舉著短棍對著瘦高個子手腕猛敲過去,只聽得咣當一聲響,砍刀掉落在地上。
吳重斌湊到王橋耳邊道:「跑了兩個人,我們走吧。」
想著要從三舅生意上刮錢,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心理負擔,隨即想到:「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們打架風險挺高,說不定就會致傷致殘,總得有回報吧。」
在巴州復讀班裡,紅旗廠子弟經濟相對寬裕,只是食堂伙食團實在不敢恭維,加上學習壓力太大,弄得個個飢腸轆轆,如才從看守所出來一般。
見王橋如此豪氣,吳重斌暗覺自己膽怯了。他拿著籃球回到寢室,準備上午就帶劉滬到醫院做人流。肚子里的事必須要解決,早解決比晚解決要好。如果害怕劉建廠不敢去做人流手術,遲早要出事。
元旦前一天下午,劉建廠帶著麻臉、光頭、包強和大劉二劉等人,前往大河邊。離開主公路,沿著一條機耕道走了十來分鐘,遠遠見到一條采砂船。此時天近黃昏,一對中年夫妻在河邊煮飯。
晏琳嗔道:「你這人不爽快。」
當警察詢問商店售貨員時,一群閑人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事情經過。警察原本以為是一般的打架鬥毆,沒有料到劉建廠居然會拿read.99csw•com著手槍在街道上發瘋,覺得事態嚴重,急忙回所里報告。
寫完這段話以後,包強將筆記本藏了起來,繼續離家出走,闖蕩江湖。
在屋外抽著煙,看村民剖豬,劉建廠覺得自己很失敗,離開工廠前他就開始混社會,混了三年時間,他還是個不入流的小混混,靠收保護費、幫人守場子找幾個小錢,動輒還提刀拿槍和人血拚,喜歡個學|生|妹,還被學派打了一頓。巴州有句古話,條條蛇都咬人,烏梢蛇不咬人還嚇人。劉建廠以為混社會很快就能找大錢,能過上自由自在的上等人生活,誰知入了道才明白道上一樣講規矩,一樣困難重重。
王橋見洪平布置得井井有條,昌東學生都服他,不禁對其刮目相看。
完成夜襲以後,王橋、吳重斌、洪平等人皆出了一口惡氣,為了不擴大事端,都老老實實待在學校里,不到外面去晃蕩。
劉紅看懂了王橋的目光,不再爭論。等到話題轉換,她才悄悄地地對王橋道:「你這個決定很冒險,整整三年的課程壓縮到一年,如果換作我,肯定會放棄。」
人武部部長陳大川是資歷深厚的轉業軍人,在部隊上任過正團職幹部,他匆匆看過報紙,頭上青筋暴起,道:「王書記,我馬上追查此事,如果在政審中有貓膩,決不姑息。」
包強追了幾步,只見田峰在前面飛奔,不一會兒就沒有了影子。
晏琳道:「梁叔,餓得不行,先吃點墊肚子。」
王橋道:「星期天上午我要補習數學,上個星期缺了課,這個星期無論如何得去。就算真是遇到劉建廠,我腿長,打不贏可以跑。」
劉建廠等人在街道上已經建有惡名,餐館老闆只得自認倒霉,眼睜睜看著血汗錢被一群雜皮吞沒,心氣難平,在大廳里不停咒罵。
包強穿了一身沒有帽徽和領章的新軍裝,和劉建廠等人一起走進餐館。作為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工廠子弟來說,就算他們變成了社會人物,解放軍仍然在心中留下神聖位置。身邊夥伴成為解放軍,劉建廠等人嘴裏不停地嘲笑這事,可是在包強臨行前還是特意安排一場濃重的送行酒。
吳重斌道:「這事好辦,找個口袋裝起來,放到女生寢室,安全又方便。」
洪平使出吃奶的力氣收緊漁網,將劉建廠死死纏住。劉建廠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沒有來得及抽出來,漁網已經纏在身上。他用力抽出右手,想去摸身上的砍刀。無奈漁網纏得太緊,他行動不便,還沒有抓到砍刀,已經被人連拉帶踹摔倒在地。
穆老闆見到照片中人,立刻就啞了,他們中年得子,四處奔波做生意都是為了這個兒子,兒子是他們的致命穴道,此時被點了穴,作聲不得。
晏琳十分享受與王橋同處一室的感覺,暗恨吳重斌等人來得不是時候,隨後見到王橋急急付了茶錢,既遺憾又惱怒。
從書記辦公室出來以後,陳大川強壓著怒火,進了小車后才開始發作,對車上隨從人員道:「你回去通知幾位副部長,二十分鐘後到小會議室開會,不管是誰,都不準請假。」
「這是我的採砂場,憑什麼給你們?」穆老闆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憤怒,眼中噴著火,前些天有一男一女兩個本地人來到這裏,開口就要買這個採砂場,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吃過夜餐已是晚上十二點,塗、齊兩人被牛大偉安排在新建的金星大酒店,這是山南少有的五星酒店,裝修得金碧輝煌。兩人在落地窗前看著流光溢彩的省城,久久不語。
王橋道:「雖然我們不怕他們,但是小心無害處,今天晚上以後,口罩和帽子不能留在寢室里,如果包強那伙人趁著我們上課時間來抄寢室,容易發現這些偽裝。」他特別說明道:「我們不怕劉建廠,他們是紙老虎,一戳就破。只是我們時間緊張,不能和他們這群無業人員糾纏。不留把柄最好。」
劉建廠道:「包皮,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跟學派糾纏不休,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剛才打了他幾拳,教訓一頓,夠了。」他所說的正事,就是到小攤販處收保護費,他們沒有產業,又要吃香喝辣,只能加倍辛苦地辦正事。
塗廠長咬著牙,臉上肌肉綳得緊緊的,他再回頭看了看市政府大樓,道:「到山南,找牛大偉,看他是什麼態度。」
晏定康道:「塗廠長,我支持你的決定,張部長曾經在山南戰鬥過,去年我們去他家拜年時,他曾經提過既然要搬,為什麼不搬到市場發育更好的山南。」
王橋道:「我爸從小就灌了我一堆傳統文學,所以比較好,這個回答可以吧。」
麻臉正想爬起來,小腹被重重踢了一腳,又軟倒在地。
劉建廠如狼一般惡狠狠地盯著採砂場老闆,道:「給你兩千塊錢,採砂場轉讓給我。」
劉建廠道:「烏所長,什麼手槍,我哪裡有手槍,手槍在你的腰上。」
王淼語氣咄咄逼人,道:「如果發生了政治退兵事件,誰來承擔責任?」他稍放低了聲調,語重心長地道:「老陳啊,解放軍的職責是保家衛國,作為地方人武部門,必須要將最優秀的子弟送到部隊,你是市委常委、人武部部長,肩上責任重大,容不得半點馬虎。」
巴州一中之外,劉建廠如一匹來自荒野的孤狼,無數次徘徊在北大橋邊,冷冷地打量著學校圍牆裡的獵物,圍牆就如烏龜的殼,厚實堅固,他無法咬開。當看到警察、城管陸續在校外整治時,他丟下了一句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老子不信王橋就一直不出校門。」
晏琳等人來到辦事處時,食堂已在單間安排了一桌,擺上兩個冷盤以及花生米,因為晏定康沒有回來,熱菜在廚房備著,沒有擺上桌。
劉建廠被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爭辯道:「確實不是學派,只是現在沒有查到是誰。」
十字路口一群人正在混戰,打鬥的一方居然就是在餐館遇到的幾個地痞,穿著新軍裝的年輕人在混戰的人群中格外顯眼。李輝對這個新軍裝印象挺深,心道:「地方武裝部門最怕就是政治退兵,政審比體檢和學歷審核更加嚴格,這個新軍裝是雜皮,絕對劣跡斑斑。你們要封礦難的蓋子,我就揭露另一個陰暗面。」
楊紅兵目光朝大廳掃了一圈,在小鍾示意下,走到劉建廠等人坐的那一桌,道:「各位,今天開業,所有菜品一律免費,酒水自理。」
劉建廠將砍刀架在穆老闆的脖子上,道:「穆老闆,從今天起,你就從採砂場消失,採砂場給我。」
得知報紙內容,接兵幹部們面面相覷,許連長臉色變得慘白。
見到王橋神奇地出現,晏琳心中大定,瞥了劉建廠一眼,跟著王橋走進藥房,再買益母草。
元旦,穆老闆帶人將采砂船弄走,穆老闆老婆回茂雲,為兒子辦了轉學。
北風吹過小樹林,嘩嘩地響,圍牆邊上的每個人都感覺很冷。
王瑞雪開玩笑道:「清字輩分比我要高一輩,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我們老劉家真是人才輩出。」
三舅媽知道這個道理,總覺得胸口堵得慌,出門走到河邊。自家採砂場去年被吊銷了證照,該找的關係全都去求過,仍然沒有把吊銷的證照恢復過來。置辦采砂船費了老鼻子力氣和全家錢財,若是白白爛掉,連棺材本都要虧掉。劉建廠能拿下採砂場,自然是好事。她想起在河邊起早貪黑打砂的穆老闆,又覺得於心不忍。
老梁和藹地道:「梁兵讀高中時,一頓能吃一斤挂面。你們先吃點,我讓食堂再砍只鹵鴨子。等齊廠長來了,再上熱菜。」
他看到王橋寫的情況反映以後,腦門子全是汗水,道:「這事我有責任,從今天開始,保衛科增加在東側門和正門的值班人員。」
封閉隱秘的環境營造出一種特殊的氛圍,安裝在牆角的音響飄來「冬季到台北來看雨」的輕柔音樂聲,讓空氣中生出一些曖昧。晏琳直率地道:「就是隨便問問,不說就算了,我覺得你不應該小家子氣,怎麼扭捏得像個女人。」
在小操場的圍牆邊上,吳重斌得知劉建廠拔出自製手槍,被嚇了一大跳。在他的潛意識裡,始終把這場打鬥當成了同學之間的意氣之爭,自製手槍橫空出世,他才真正意識到這是一場與流氓之間的惡鬥。
記者王瑞雪倒是興緻頗高,湊過來道:「頭兒,這事如果深挖,說不定會有猛料,我們是否跟蹤一下?」
劉建廠一臉惱怒,晃動著藥瓶,道:「我還以為你是純情少女,沒有想到也是盪|婦,是跟誰懷的娃兒?」
烏勇看著劉建廠鼻青臉腫的樣子,道:「你少他媽鬼扯,把槍交出來,跟我到派出所做筆錄。」
在校內,好幾個寢室的男生都行動起來,大家準備了木棍、磚頭,只要劉建廠等人敢到學校來打人,必然會陷入由木棍、磚塊構成的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警車沿著打架的街道開回派出所。
吳重斌敏感地發現女友表情變化,心情也低落起來。
麻臉還在愣神時,鼻子挨了一拳。這一拳極重,打得他雙眼直冒金花,頭腦中如跑過火車,轟轟直響。隨後麻臉腹部接連挨了兩拳,連對手體態模樣都沒有看清楚,就被打得失去還手之力,抱著肚子倒地呻|吟。
在電影中,警察總是在最後關頭才出現。當劉建廠和王橋離開現場半個小時以後,派出所民警聞訊過來。
「有槍!怎麼辦?」
李輝、王瑞雪、于成龍三人皆是《山南日報》記者,李輝是組長,王瑞雪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于成龍是攝影記者。近一年來,他們三人扎紮實實做了些工作,揭露了兩起地方上的黑幕,在圈內聲望鵲起。這一次跑巴州昌東礦難頗不順利,巴州位於偏僻山區,從領導到普通幹部的思想觀念都停留在八十年代中後期,對新聞記者有一種天然抵觸情緒。而且那裡的礦老闆財大氣粗,手腕通天,形成嚴密的保護網。他們深入昌東縣以後,受到嚴密封鎖,跑了幾天而一無所獲,回到巴州市后,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聯繫了市委宣傳部。
老梁道:「我們廠是三線廠,建廠時要備戰,工廠都建在山溝溝里。如今和平和發展是世界的兩大主題,工廠繼續留在山溝溝就沒有必要,部里也支持搬遷。廠里一直想搬到城郊來,與巴州市談了好幾次都沒有結果。齊廠長在去年就調到搬遷籌備小組當副組長,如今就由齊廠長與巴州市談判。」
李輝想將礦難蓋子揭開,可是報社副總說出了「我是巴州人,在地方上還得仰仗這些領導,他們開了口,我也不好回絕」的大實話,他只能捏著鼻子同意採訪到此為止。
人的力量並非萬能,但是用得好就很管用,牛大偉的主動熱情成為撬起地球的支點。
晏琳道:「聽說你還到廣南打過工,肯定有精彩故事,給我講講。」
劉建廠嘶聲地道:「我要殺了你。」
烏勇橫了劉建廠一眼,沒有說話,轉身上車。劉建廠跟著上了警車,上車之前,他發了一個毒誓:「晏琳,你絕對逃不過我的手掌心。不弄到手,我不姓劉。」發了毒誓,還覺得不夠,再發一誓:「今日之仇,血債血償,要把那個狗。日的碎屍萬段。」
「不知道,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機應變。」
盧軍接到電話,從昌東縣來到巴州,同行的還有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