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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蜂 通往教堂的路

大黃蜂

通往教堂的路

當這女人拿著提包從她房間里再出來時,她問我們是否可以走了。我父親站起身,告訴她我們都準備好了。我也點頭稱是,和他一樣站了起來。我是否願意帶上拐杖,她匆匆問道。我想不想帶上拐杖,我父親又轉述了一遍。是的,我趕忙回答道。是的,我父親用間接引語轉述,我想帶上拐杖。她走進我的房間,帶上了拐杖。她把拐杖遞給我父親,我父親又遞到我手裡。我拄著拐杖,走向她打開的門。我父親跟在我後面。這女人最後走過走廊並鎖上了廚房門。然後她從我們身邊走過,先走到房門口,把我扶到外面。我父親跟在我身後。她也把房門鎖好,然後問我們是否忘了什麼。沒忘什麼,我父親肯定地說,我們沒有忘記什麼重要的東西。買供品的錢呢?這女人問道。這他可忘了,我父親坦然承認道。她從提包里取出鑰匙,打開房門。她去取買供品的錢,我們就站著說話。然後,她重新鎖好門,走下台階,把錢遞到父親手裡。他把錢塞進馬甲兜里,不說話就算表示謝意。我們現在終於可以上路了嗎九*九*藏*書?她彬彬有禮地問道。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妨礙,我父親說道。這時,當兒子的急忙附和他。她看了看四周,便走到我們中間。我們各走一邊,我父親向她伸出胳膊,她便挽起我父親的胳膊,畢竟是她的丈夫嘛。我們穿過院子走上小路,我們順著小路往下來到大路上。天氣變得悶熱,我父親在路上說道,然後我們每人都以自己的習慣方式表示贊同:現在就夠悶熱的,我說道。還要熱成什麼樣啊,我父親擔心地說——他想飯後和鄰居打牌。她想睡覺,女人說了一句自己的話。傍晚時,他倆都想到外面涼爽的地方透透氣。這時,我們順利地走上好走的大路。我們拐進大街,越走越快。送牛奶的車星期天還忙個不停嗎?我問道。不,我父親回應道,他知道,星期天送奶車是不送奶的。可牛奶罐怎麼都堆在奶站上呢?我追問不舍。當然,我父親贊同地說道。我們大步朝前走著,可是,還沒等他喘口氣繼續說下去,我們就在大街另一邊碰到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她長得不漂https://read•99csw•com亮,但穿著華麗講究。這時,我父親把帽子掀起,殷勤地向她大聲問候,她也殷勤地小聲回首致意,並在走過我們身旁時說道,天氣變得好悶熱啊。是啊,我父親會意地應道。可是奶站上這些牛奶罐,他立刻又轉向了我,都是空的,因為熱天里牛奶到第二天都變酸了。這我明白,我表現出鎮定自若的樣子,好像聽到父親的解釋我會感到噁心似的。不過我馬上繼續問道,公共汽車什麼時候來。我指的哪一趟?我父親詢問道。最近的一趟,我回答道。那就是十點左右的,他肯定地說。是這一趟,我附和說道。第一趟七點鐘已經過去了,我父親慢條斯理地說道。第二趟,他接著說,在十點鐘做完彌撒後來,大約兩點鐘,他一邊回憶著說道,第三趟車就來,第四趟車的行車時刻表他忘記了,最後一趟晚上八點鐘來。我向他表示感謝。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呼地一聲超過了我們並問了聲好。我們停住腳步,也向他問好。我父親朝他身後喊了一聲。啊,是真的,騎車人離去時扭頭喊https://read.99csw.com道,在去的路上我就注意到了。我們又加快了步伐。我問,這騎車的人是誰呢。父親像平常一樣,只說了他是幹什麼的。我們急匆匆地趕路。到了地方,大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他們互相打招呼問好,我們也向他們致意問好,他們表示會意,並說了符合他們想法的話。是的,這是真的,父親附和著他們的看法,他只能證實他們的說法:恰恰這一點他也沒有注意到。我們可不用趕緊啊,他讓我不要匆忙,提高嗓門對我說,我們有的是時間呢,不會誤事的。這兒的人都是幹什麼的?我大聲問道。怎麼啦?我父親非常吃驚,我不認識這些老熟人了?我把他們所有人的嗓音都忘了?無論怎麼說,他提高嗓門,這對他可是件新鮮事,真夠逗他笑的。然後他追著我問,我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些熟人來了?怎麼回事?他追問道。我今天的心思跑到哪兒去啦?我瞎想些什麼呀?當然啦,我極力想說個明白,嘴上卻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無可奈何,過了一會兒,只好和氣地張嘴回答我的問題:這是馬蹄匠,九_九_藏_書父親答道,這是莊園僱工,那是修路工。我用非常熱情的話感謝他們,並向這些人問聲好。他們也向我表示歡迎,然後我們一起向前走。我們走在他們中間,不時地朝左右兩邊的人示意問好。那些人絲毫不知道怎麼回事,緊挨著站在街道邊的空地上說著話。那些站在一起說話的人也向我們示意問好。於是,我們就和馬蹄匠、馬蹄匠的兒子和女兒、莊園僱工、修路工、修路工的女兒一起,穿過街道向教堂走去。走路的人先打招呼問好,站著的人再揮手致意。走路時問候的聲調不同於站著問候的聲調。當我們匆匆忙忙穿過一排又一排人群時,所有說話的人都唉聲嘆氣,擔心這樣弄不好會出事的,即使肯定不出現大的混亂,可許多事情也免不了會一夜之間發生變化。這些人是幹什麼的?我不停地問道,這個人是誰,那個推自行車的旁邊的人是誰。再說,我剛才靠近那個人時,為什麼他不說話呢。他不認識那個人,父親對我說道,那個推自行車的人旁邊的人他也不認識。那兩個陌生人,他猜測道,也許是騎自行車到這個地區考察的九_九_藏_書。是從安赫來的,他更像是自言自語,或許是從克里施來的:他從臉面上看不出他們的來歷。我們不停腳步走過這地方,穿過衚衕走向教堂。我們互相說著話,不時向左右兩邊的人群、三三兩兩的人打招呼問好,還有那些腿不打哆嗦靠牆站著的人。我們一起走上教堂台階。我父親請馬蹄匠走在前面。他就先走了進去,手挽著兒子和女兒。隨後,貝內迪克特先生攜妻子和兒子跟了進去。接著,輪到了修路工和修路工的女兒,莊園僱工最後一個獨自走了進去。然而,我們參加典禮統統都來晚了。女人們才不管這些,立刻走到別的女人旁邊找座位坐下了;孩子們也到專門留給孩子的長凳那兒坐下了;而男人們只有站在廊台下面了。主教從佈道台上正好朝下面喊道,如果我的眼睛,讓我生氣的話,那我就恨不得把它摳出來,讓我遭受那無盡的黑暗的打擊。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他朝我示意了一下,我悲慟地哀哭著,咬牙切齒,到頭來,正像我平日里吹噓炫耀、愚弄人們那樣,我感到後悔和痛苦,感到我的身軀無比醜惡和卑鄙。無窮無盡,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