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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奇怪的字 後腳站立的動物王國

10 奇怪的字

後腳站立的動物王國

當然,不管有多少人殷殷期盼,天堂從沒有降臨過世間,在造字時代的中國自不例外;而動物在中國這塊古老大地之上的演化亦沒發生太動人的奇迹,因此,也從沒有過一個高智慧、直立行走的神秘動物王國如小叮漫畫故事在此存在過。
這其實非常非常合理,製造業不發達的彼時人們,所選擇的日常書寫工具,必定得是方便、易得、取材不虞匱乏的自然材料,所以古埃及用紙莎草,印度用當地某種大樹的大葉子,古巴比倫遍地黃砂,則用水和成泥版在上頭寫他們的楔形字——相對來說,牛的肩胛骨和大龜的腹甲實在是太昂貴太昂貴的珍稀材料,也正是它們的珍稀難得才保證了它們的神聖力量,而成為權力擁有者獨佔的問卜工具,問重要無比(掌權者以為的)的國之大事,事實上,在《左傳》中還有靈https://read•99csw.com龜國之重寶引發覬覦的記載,而周代的蔡,據說就是負責保管掌理周天子占卜所用龜甲的重要諸侯。
這些馬、豕、兔()、象、虎、犀牛等等何以一個個站起來呢?答案再無趣不過,許進雄的答案是受到書寫工具的制約——彼時甲骨文的主要書寫工具乃是日後沿用的竹簡,以毛筆沾墨汁書寫其上,正因為竹簡狹長形態的制約,中國這些尋常獸類只好虛擬地走上夢幻的進化之路。
最原初意象的選擇可以是任意的、隨機的,但一旦選擇確定,往下據此而來的發展便得受到這個選擇的制約,就像你在空白的平面上任意選九*九*藏*書一個點當坐標原點意思一樣。
這讓我想到英國推理小說最特別的一代女傑約瑟芬·鐵伊關門之作《歌唱的砂》書中以詩呈現的大謎題:「說話的獸/靜止的河/行走的石/歌唱的砂/看守著這道/通往天堂之路」——這首奇怪的詩被留在兇殺的火車卧鋪車廂里,逗人遐思。
好,用竹簡,但竹簡為什麼不能擺橫了來寫呢?事實上許進雄也跟著這麼問,但沒為什麼,事實上就是沒有,彼時中國人二選一決定了直式書寫,這個任意的、隨機的結果,相當程度制約了往後的字形發展,也相當程度制約了中國人往後數千年的書寫習慣,甚至在發明了其實可以高興怎麼寫就怎麼寫的紙張之後,仍乖乖地由上而下由右至左,甚至還仿昔日竹簡畫上垂直線條自我設限(如十行紙、筆記本等),一直到西風東漸洋文九*九*藏*書已傳入多年後的今天,橫式書寫才在宿老凋零殆盡的情況下緩緩抬頭,不再被斥為異端媚外。
有關這個任意性和制約性,在《中國古代社會》書中,許進雄先生曾問到個有趣的問題:為什麼甲骨文中的四腳野獸總是站起來?像用後腳直立起來似的。
如果甲骨文時代的一般性書寫工具真的是甲骨,那我們得禱告千萬別出現像托爾斯泰這樣才華洋溢、格局恢宏的大小說家,否則一部《戰爭與和平》還沒寫到拿破崙出兵攻俄,中國的牛隻和烏龜就已宣告絕種,我想誰都不樂見這樣的情形發生。
有關甲骨文的書寫工具問題,許進雄有各種角度的漂亮證明,好奇的人可直接去買《中國古代社會》閱讀,這裏,我們只摘出甲骨文宛如目擊證人拍照的部分——「聿」,筆的原形字,,是人手持毛筆的畫面;「書(書)」,,拿毛筆沾墨汁的畫面;「畫(畫)」,,持筆畫出圖樣,最早可能和織布有關;還有,我們已見過的「建」,,氣魄十足地進行大路興建規劃工作。另外,「冊」,最早代表書籍的字(閩南語今天還這麼念,「讀冊」),,標準用繩子穿成的竹簡模樣;「典」,重要的書籍文本資料,,雙手恭敬捧著一疊竹簡的模樣;然後是「刪」,弄錯了要予以去除的意思,,是書冊之旁再放一把小刀,這小刀不是刻字用的,而是拿來削去寫錯的部分重寫,也就是最早的橡皮擦、立可白云云。九九藏書九*九*藏*書